199章 原本我应该可以成为一位诗人的

　　1997年11月27日
　　守在灯下，听着窗外的冬雨，不由得忽然很想家，很想念故人，想念那座小城，想念那片土地，想念有关于那座小城和那片土地上的一切一切……
　　
　　雨夜
　　雨在下着
　　在窗外的黑夜里下着
　　夜，在这样的雨夜延伸着
　　
　　他乡冬夜的雨声
　　敲打着他乡的冬夜
　　也敲打着漂在他乡冬夜里的心情
　　滴滴索索
　　绵绵不绝
　　像哭泣的声音
　　嘶哑着这样的黑夜
　　这场雨下了多久
　　还会再下多久
　　只任一份思念在心里集结
　　故乡也在下雨吗
　　即便是在下雨
　　那也是故乡的黑夜欢乐的情节
　　欢呼着迎接一场飞雪
　　将故乡的土地装扮得——
　　妖娆洁白
　　
　　雨还在下着
　　夜在往深处延伸着
　　
　　窗外的远处
　　那盏模糊的灯火——
　　是故乡亲人欲穿的望眼吗
　　窗外淅沥的雨声
　　是我沉沉心事的泣语吗
　　——我想回家
　　
　　独坐孤灯下
　　听窗外他乡的冬雨声——
　　滴滴索索
　　绵绵不绝
　　
　　窗外的风似乎吹得紧了，雨也似乎一阵一阵地紧了，我紧注视着窗外，尽管我看不清窗外的景物，但我看得见窗外的风声，看得见窗外的雨声
　　
　　注视雨夜
　　我深情地注视着——
　　注视着窗外的雨声
　　注视着窗外的风声
　　注视着窗外的夜的声音
　　凄美的臆想脱离我的羁绊——
　　飞过他乡这样的雨夜
　　去远方的那座小城
　　游历那座小城的雨
　　游历那座小城的风
　　游历那座小城的夜
　　游历那座小城里曾经上演过的——
　　纯美的爱的情节
　　你和我牵手着徜徉着万盏街灯的辉煌
　　尽情地淋着雨
　　尽情地浴着风
　　尽情地走进那极深的夜
　　尽情地尽情地——
　　交换心中亮丽的色彩
　　就这样——
　　夜被燃亮了
　　风被燃亮了
　　雨被燃亮了
　　燃亮在记忆里
　　——一生不会褪色
　　
　　在他乡孤寂的旷野
　　我捱守着被人遗弃的寒舍
　　捱守着被人遗弃的灯火
　　捱守着被人遗弃的残窗
　　真诚地注视着——
　　注视着自己的心情
　　一步一步疲惫地漂泊着
　　漂泊在他乡风雨交加的夜
　　漂泊在他乡被人遗弃的旷野
　　注视着那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是否
　　曾经的那些美好能够看见我在他乡——
　　孤独地守着这冷冷的雨夜
　　
　　
　　北方
　　在寒风呼啸的时候
　　在这样的雨夜里
　　在故乡的天空应该已经开始飘起雪花的时候
　　我想起了北方
　　想起了生我养我的地方
　　北方——
　　我的母亲
　　我的父亲
　　我的父老乡亲
　　还有——
　　那只摇着我的童年
　　摇着岁月
　　摇着与岁月一样绵长
　　与岁月一样枯枯荣荣的梦的摇篮和
　　那条涨水落水的河
　　
　　时间的光影里
　　远离了北方
　　远离了那片生我养我的地方
　　在他乡的岁月里
　　在他乡的季节深处
　　用沧桑的歌喉
　　击楫而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
　　飞起梦想
　　扬起青春
　　奢望自己的生命
　　会在他乡的岁月河流里
　　漂染出另一种的感动
　　然而——
　　青春枯萎了
　　梦想枯萎了
　　他乡的季节更替间
　　体味着岁月沿袭的感受
　　慢慢冻涩了自己原初灿烂的笑容
　　我想起了——
　　北方
　　想起了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母亲将我的童年
　　播种在北方
　　播种在那片广袤的土地
　　于是我的童年在那片土地上生长起来
　　郁郁葱葱地生长起来
　　烂烂漫漫地生长起来
　　在母亲的眼里
　　它长成了不会凋谢的风景
　　灿烂地映射着——
　　母亲欣慰的笑容
　　在父亲心里
　　我的童年长成了——
　　一个永恒激动人心的英雄梦
　　在我的生命中
　　永远不会凋谢的童年
　　仍郁郁葱葱地生长着
　　在那片土地上长成一株不老的树
　　荫护后人的童年
　　或许待我的记忆开始老化
　　我的童年才会在那片土地上——
　　成熟起来
　　才会有人便开始采撷
　　才会有人把它认真地珍藏起来
　　才会有人把它写成最感动的故事
　　依旧献给北方
　　献给生长过我的童年的土地
　　用最真实纯朴动人的情节
　　警示着后人
　　滋育着后人
　　
　　久违了北方
　　几乎隔绝了——
　　与那片土地的音讯
　　只任这份牵萦着北方
　　牵萦着那片土地
　　牵萦着那片土地上质朴风情
　　牵萦着纯厚乡亲的心情
　　在他乡岁月悄悄流逝中——
　　越沉越浓越沉越浓
　　浓到已经化不开的程度
　　浓到时时让我窒息的程度
　　才发现——
　　离开北方
　　离开那片土地
　　自己的岁月风被蚀成了
　　我再也无法安于自己的客枕
　　真想早一日让北飞的候鸟
　　带给北方
　　带给那片土地
　　我这久违的问候与歉意
　　天结冰了
　　这份问候也被冻结了
　　歉意却在心头炙烈地燃烧起来
　　将我的心情——
　　燃烧成了北方
　　——那片季节葱郁依然的土地
　　勤劳的乡亲扬起鞭子
　　一声脆响
　　炸开了黎明
　　炸开了开垦四季的心愿
　　在岁月的延袭中
　　那片土地上的季节
　　被开垦成——
　　乡亲们脸上欣慰的笑容
　　那条古老的孟河随季节的荣枯
　　涨水落水
　　涨成热烈的希望
　　落成丰硕的收成
　　就这样——
　　记载着岁月的孟河
　　在那片土地上静静地流淌着
　　荡涤着清欣的梦想
　　荡涤着清欣的时代
　　于是年轻的激情
　　开始像孟河水一样汹涌澎湃
　　开始装饰那片土地
　　装饰着那片土地上繁茂的季节
　　装饰着那片土地上灿烂的收获
　　
　　我在北方的季节开始繁荣的时候
　　离开了那片土地
　　扬着生涩的生命之帆
　　开始在他乡漂泊
　　当几度风雨袭来的时候
　　生命的帆再也升张不开
　　看不到茫茫心情之海的边际
　　只看见浩渺的烟波在前方荡漾摇摆
　　我一无所有了
　　我想起了北方
　　想起了那片土地
　　
　　当我的脚步刚刚踏出青春气息
　　我远离了那片土地
　　举步维艰的心情
　　开始变得酸涩起来
　　生命——
　　原本扎根于那片土地
　　在那片土地的润育中
　　已萌芽成自己勃然的青春气息
　　或许是年少轻狂
　　或许是心高气盛
　　太多的期许
　　太多的掠夺贪欲
　　才错误地让自己的梦想——
　　去他乡的岁月里忍受这样的委屈
　　积存在生命深处的记忆
　　时时萦绕——
　　对那片土地最真挚的依恋与回忆
　　那片土地
　　有着广袤的情怀
　　有着旷达的胸襟
　　温育了一代代纯朴的乡亲
　　在那片土地上——
　　虽然未曾出现过叱咤风云的人物
　　平淡朴实从从容容
　　那片土地的情怀最纯最真
　　包容过苦难
　　包容过委屈
　　包容过所有上演过的晦涩情节
　　那片土地衍繁的部落子民
　　和那片土地一样——
　　有着广袤的情怀
　　有着旷达的胸襟
　　
　　有消息说——
　　那片土地现在变了
　　变得楼群林立
　　现代文明已在那片土地上——
　　演绎出无尽的风景
　　我的心开始澎湃
　　我的心已迫不及待
　　尽管我的激情已在他乡岁月中被惨重地风蚀
　　尽管我的行囊饥瘦得空无一物
　　当那片土地听到我的脚步
　　我想，一定会——
　　仍以最隆重的方式
　　将我安排在原初的位置
　　以最温暖的情怀
　　为我疗理在他乡的伤害
　　以最真挚的期待——
　　鼓励我重新出发
　　走出新的精彩
　　
　　这就是北方
　　这就是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
　　
　　1997年12月5日
　　中午大组收工之后，我正准备去工棚签字打饭，大队的黄教导员骑着自行车不知道从哪儿转到了我们中队的场基上，并且径直停到了我的房间门前。
　　尽管黄教导员平时并不拘于我是否立正问好，但我还是毕恭毕敬地与他打了招呼。
　　“最近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了？有没有写出来一些新的东西？”黄教导员向我一挥手，示意我不用那么规规整整地站着，笑了一下说，“有些日子没看见你了，今天我骑车到各个中队的小单位看一看，顺便过来看看你现在怎么样。”
　　我向黄教导员笑了笑，把最近这些日子里的一些情况说给了他。
　　“那就好，那就好。记住了，只要坚持不懈，只要持之以恒，肯定会成功的。”黄教导员听了说的一些情况之后，显得很满意。
　　与黄教导员之间，我也没有太多的顾忌，总觉得与他之间有一种很默契的东西，如果不是身份的差异，很可能我与黄教导员已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了。
　　“外宿，离干部比较远，监规队纪的遵守关键要靠你自己的自觉，不能老是让人提醒着你该怎么做。能在外面安稳地住下来，你就有更多的时间。干部也经常说到你，说你这一年在场基上干得相当不错，几乎没费干部的什么心思。你能做到这一点，我也比较放心了。安心在场基上呆着，好好干，争取再减一次刑，早一天回到社会上去。”黄教导员看着我说。
　　“是的，这一年来，我始终在想着能第二次减刑。到今年年底我的减刑条件也够了，九六年年底一个表扬，今年上半年一个表扬，省法律常识竞赛单项记功一次，上次B湖局服刑人员征文大赛结果还不知道是不是再拿个奖，这个年底再中队下半年评审会再有有一个条件。”我这样不经意地跟黄教导员说着这些，其实我心里真的是在想着黄教导员能为我的第二次减刑操份心，“上次要调我倒大队去，中队干部不放我，也向大队保证了，一旦我的减刑条件够了，就马上给我申报第二次减刑。”
　　黄教导员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回头我跟你们中队的干部说说这事儿。”
　　听了黄教导员的这句话，我心里很踏实了，有黄教导员跟我们中队干部打招呼，想必我的第二次减刑不会有什么问题了。说实话，我很敬佩黄教导员的为人处世。上次许辉跟我说要调我到大队去是黄教导员的意思，许辉也安排我向黄教导员表示表示，我也这么想，就去武大姐家拿了些东西去了黄教导员那儿，当时黄教导员也把东西收下了。可是，第二天武大姐告诉我，黄教导员把那些东西都拎到他们家退回去了，并且还安排武大姐以后绝不允许再与犯人做这样的事儿。
　　“在这个地方，你不仅要自己认真改造，同时也要监督其他犯人。场基这个地方离干部比较远，毕竟不是所有的犯人都像你这样懂得利害关系。”黄教导员又向场基周围看了看，回头盯着我说，“如果发现这周围的外宿犯有违监违纪的情况，要及时给予制止。情况严重的，要及时反映给干部。”
　　我向黄教导员点着头。
　　“现在不往外投稿了吧。”黄教导员见我答应了他的话，一笑问。
　　我苦笑了一下，算是答复了黄教导员。
　　“你应该在这个地方也试一试，写出来的东西不往外投稿，只给自己欣赏，哪儿能知道自己在什么水平线上？”黄教导员笑着说，“不过，我听你们中队的干部说过，来到这儿你一直没有放弃写东西，就包括在大组时的那个情况下，你还经常在别的犯人休息之后写上几笔。有你这种精神，这种意志，成功也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
　　我很感激黄教导员的这几句话，由不得向他狠狠地点了几下头。
　　黄教导员又骑上自行车走了。
　　看着黄教导员离去的身影，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滋味儿的感受。我也深信有朝一日我会成功的，尽管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很多时候我觉得希望十分渺茫，但在我的心底深处，我还在坚守着自己的那份信念。
　　
　　坚守生命
　　我坚守着生命
　　坚守着对自己对生命曾经许下的诺言
　　坚守着对自己对生命曾经饱有的热度
　　坚守着对自己对生命曾经震耳的期许
　　尽管我已经伤痕累累
　　尽管我已经十分倦怠
　　尽管我已经看不清自己何在
　　但我灼热的目光
　　仍在呐喊着
　　但我沸腾的心跳
　　仍在狂奔着
　　反复砥砺着对生命的承诺
　　激荡着狂怒的感慨
　　放纵的视线不屑于——
　　自己懦弱的惰性
　　我用已经十分饥瘦的双手
　　紧紧地抓住时间的航程
　　抓住时间的真实
　　在这样的一个混沌的日月里
　　握住了方向
　　于是，我的生命——
　　尽管被颠沛得苟延残喘
　　挣扎的痕迹不应该算是成空白的记载
　　
　　我坚守着生命
　　在这样寂寞的渡口
　　在我这样寂寞的旅程
　　我用忧郁的清欣——
　　画上一道清晰轨迹
　　伸向外面的世界
　　我用混沌的愤怒——
　　向自己呐喊
　　呐喊自己不能模糊了感受
　　用激昂的心情
　　跨越深邃的信念
　　于是，我用力叩击
　　早已生锈的对自己的生命寄语
　　于是，我重新地点燃
　　早已绝望的对自己的生命期许
　　我再也按不住搏动的血脉
　　让生命不再流淌成堂皇的设想
　　
　　我坚守着生命
　　用我羸弱的手臂顽强地搏击风雨
　　用我无力的脚步坚实地踩出巨响
　　用我消瘦的肩膀重新拉起岁月的纤绳
　　用我清寂的灵魂丰裕嘹亮地歌唱
　　当我的梦想开始燃烧
　　当我的希望开始燃烧
　　我看到了那辉煌的光芒
　　我感受到了燃烧的热度
　　
　　我坚守着生命
　　坚守着生命驰骋的雄姿
　　坚守着生命飞跃的风采
　　当我把生命坚守成丰硕的收获
　　——我守住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