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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清明上河(三、四、五)

作品名称:风簾翠幕柳耆卿      作者:自咏诗      发布时间:2021-10-25 14:51:07      字数:5534

  说笑之间,已离虹桥不远。
  这虹桥建在汴京外城的东水门外七里,这里水深流急,原是一个很大的港口,沿岸建了许多粮仓,自东南漕运来京的船只多要在此装卸货物,最是繁华。
  来自东南的货物种类繁多,应有尽有:两浙布帛、广东珠玉、蜀中清茶、洛下黄醅……墨、笔、旗帜、香药……安邑之枣、江陵之桔、陈夏之漆、齐鲁之麻、姜桂藁谷、织帛布缕、鮯鲰鲍、酿盐醯豉、米麦杂粮。货物品种、数量数不胜数。
  为了方便两岸来往又不影响漕运,开封府学习夏竦在青州所造之桥,在这里建起一座横跨汴河的木桥。
  虹桥是一座大型的拱桥,高大雄伟,结构严谨,即使是大船也能安然在桥下通过,自此漕船在汴河上下往来丝毫不受影响,虹桥又联接起汴河两岸越来越兴旺的商业区。
  桥刚落成不久,便成了汴京人踏春赏玩的胜地。一传十十传百,说是漂亮、壮观之极,都想去看这条从天上飞落下来的彩虹。
  
  四
  虹桥构造十分特别,它没有一根支柱,全部以木条架空造成,横跨在汴河宽阔的水面上,像极了夏天雨过初晴挂在天上的彩虹,因此被汴京人形象地称为“虹桥”。
  桥上行人熙来攘往,拥挤不堪。桥栏杆两旁有售货的商贩,加上凭栏闲眺的人们,桥面上总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常,各色人等按其穿着打扮显示出他们不同的社会地位和身份。
  两岸桥头附近随处可见酒肆茶楼里的优闲的餐饮者,与河岸上弓腰拉纤之人的劳作场面,形成动与静、辛劳与休闲、贫富不均的强烈对比。桥上桥下到处人头攒动,你拥我挤,杂乱无章。
  若再细细观瞧,又可见有着各种不同行业的人在从事着各种活动,每个摊位前都围拢着不少的游客。货摊上摆着坛坛罐罐、刀、剪等日用杂货。还有卖茶水的,看相算命的。
  许多游客凭着桥侧的栏杆,或指指点点,或注目观看河中往来的船只。
  大桥中间的人行道上,形成一条熙熙攘攘的人流,人流中有坐轿的、骑马的、挑担的、赶毛驴运货的、推独轮车的、背着手闲遛的各色人等。
  大桥的南头有条沿河大街,街道两边挤满了茶楼、酒馆、当铺、作坊,一家商铺连着一家,简直是寸金之地,街道旁的空地上被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占据了。
  街道一直向东西两个方向延伸,即使偏离了虹桥这个热闹的中心,远处的街道上仍然看到行人不断,南来北往熙熙攘攘。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的,路边还有人驻足观赏汴河景色。
  形形色色的人流中可以见到各色人等,有农民、商人、船夫、手工业者,也有官吏、士子、仕女,还有大胡子道人、行脚僧人,有打拳卖艺的艺人,有走江湖的医生,有看相算命的先生,也有各种各样的摊贩和游手好闲之辈。真是三教九流,三百六十行,行行俱备,样样齐全。至于街市上的各种商业、手工业活动,同样是五花八门,形形色色。
  桥头不远的街面上矗立着一栋大酒楼,打的招牌叫做“孙羊正店”,这是一家很老的酒楼,借虹桥落成这一重大商机,酒楼翻建粉刷一新,与这壮丽的虹桥很是般配。沿河大街也都整饬一新,百业开张,迎接游人的到来。
  汴河上来往船只很多,可谓千帆竞发,百舸争流。有的停泊在码头附近,有的正在河中行驶。有的大船由于负载过重,船主雇了很多纤夫拉着船缓缓的行进。
  有只载货的大船已经驶进大桥底下,很快就要穿过桥洞了。
  柳永身旁这帮歌女扒在桥栏杆上向下看,一惊一乍叫着嚷着:“哎呀小心,要撞上了!”“往左往左,危险!那边有小船,注意了!”“哎,哎,快看那小伙子真壮呀!加把劲呀,说你呐!”她们比那些船夫还要紧张。
  仿佛受到桥上之人的情绪感染,也许见了这许多如花似玉的美人而分心,这只大船上的船夫也显得十分忙乱,不是平时那样的井然有序。在船老大的大声喝斥和指挥下,船夫们很快恢复了平静,有的站在船篷顶上落下风帆,有的在船舷上使劲撑篙,有的用长篙顶住桥洞的洞顶和洞壁,船上的人齐心合力让大船平安驶过虹桥。
  这一紧张场面不单吸引了没有见过这种劳动场景的歌女们的注意,也引起了桥上其他游客和邻近船夫的关注,他们站在一旁呐喊助威。
  忽然一阵疏雨打来,许多人嘻嘻哈哈地拥挤到桥廊下避雨,待到了廊下,却早已雨过天晴。
  见东面天空碧蓝如洗,与地上水汽相接,忽有双虹出现在半空,横跨过人们的头顶,好像是在空中建起的更加宏伟壮丽的桥梁。其中艳丽的那条彩虹,一只虹脚远远地似乎直插入东水门那里,仿佛是追随着众人的脚步也从东水门来到虹桥。众歌女兴奋得指指点点,大呼小叫着好看。
  柳永看到周围歌女满面红光,一脸兴奋的样子,笑着问道:“出双虹的情况比较少见,双虹也分雌雄,你们谁知道哪条是雄哪条是雌?”
  众歌女七嘴八舌,有说鲜艳夺目的那条肯定是雌的,就像我们一样,漂亮的一定是雌的。有的说颜色暗淡的那条应该是雌的,既然彩虹也分雌雄,那么动物中漂亮的都是雄性的,大到老虎、马匹,小到鸡鸭、蛐蛐、蝈蝈,还不都是公的漂亮,吵吵嚷嚷不亦乐乎。
  旁边看热闹的一个后生不怀好意地笑道:“让我看,上面那条艳丽的肯定是雄,下面那条颜色稍暗的肯定是雌。”
  一个歌女不服道:“你就能那么肯定?说说你的道理。”
  那后生坏笑道:“雄在上雌在下,天经地义,莫非你经常倒插蜡烛不成?”他这一句亵语一出,引得众人哄堂大笑,那歌女脸一红嗔道:“你真是个坏种!”
  后生见她粉面通红、灿若桃花,更加放肆道:“我就是个坏种,你比我也强不到哪去,抽个空咱俩个一起探讨探讨,交流一下。这方面的事我可懂得多了去了,知道吗?一般叫做‘蚕缠绵’、‘燕同心’,女上称为‘猫鼠同穴’、‘空翻蝶’,好好学着点儿。”
  他还要再胡说八道,柳永厌烦地斥道:“就你知道的这点儿玩意,也配到这儿来显摆?道听途说,你知道你说的这几个词出自哪本书,作者是谁?”
  那后生一见是柳永呵斥他,边说边向后退,“不敢不敢,谁敢在你面前卖弄学问,那可真是不知好歹了。”
  柳永见人越聚越多,自己周围这群歌女又是那样抢眼,赶紧道:“虹分雌雄有出处,非是信口胡说。《尔雅》一书说,虹双出,色鲜丽者为雄,雄者曰虹。色暗者为雌,雌者曰霓。又说朝虹在西,暮虹在东。现在已经过午,虹霓出现在东边。好啦好啦,赶快走吧。”
  一拨一拨的游人见了佳人才子在一起谈天说地,驻足不前,不知谁大喊了一声:“这个肯定是填词的柳永!”人群呼啦地围裹上来。
  这个朱儒林嘴就是欠,刚学了就卖,人越多他越兴奋越要卖弄。他看着一女子被雨淋得有点狼狈,就说:“你就像那条雌霓。”有人问为什么?他故意嘴一撇道:“这还用说,颜色暗淡呗。”惹得那个歌女老大不高兴。
  
  五
  众歌女嚷嚷着饿了,朱儒林说请客,见桥头附近一栋大酒楼,招子上写着“孙羊正店”,众人便蜂拥着进了酒楼。
  柳永见虫虫心下有些烦乱,知她不喜眼前这种乱哄哄的场面,便赶紧让许道宁要了个大包厢,众人进去坐下。
  其他人见状,赶紧纷纷在大堂找座位,转眼之间偌大一个酒楼再无一个空位。
  众人说笑耍子,这才有心情品茶,秀香笑道:“七哥这名气真是如日中天,这可不是谁组织谁通知的。”
  佳娘道:“可不是嘛,我记得前些年我就说过这话:‘不愿君王召,但愿柳七叫。不愿千黄金,但依柳七心。’我今天再加上一句‘不愿坐花轿,愿跟柳七跑。’”
  柳永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又想到虫虫前不久还叮嘱自己要收敛锋芒,便装作没有听见,一转眼却不见了朱儒林,便打岔道:“你等经常出入勾栏瓦舍,谁知瓦舍是什么意思?”
  都道:这倒没想过,越熟悉的事越看不见。
  柳永道:“你们看那边榻上。”众人顺着柳永眼光看去,见朱儒林将刚才在船上取笑“鹓行”的那个歌女压在榻上,正在动手动脚。那歌女连踢带踹,娇喘吁吁,脸上却是不急不恼。两个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点儿也没有羞耻之态,旁若无人,一看便知打打闹闹是他们的家常便饭,早已习以为常。
  柳永道:“瓦合之意为好合好散,两瓦相扣曰合。你们看这二人,再要发展下去就是典型的瓦合了。如屋顶上的瓦,一行朝上一行朝下,这叫阴阳瓦,直铺到屋脊上才抹少许灰,这就解决了下雨漏水和流水的问题,古人真的是非常聪明啊!瓦分阴阳,后人加以引申,比喻男女之偷情为瓦合,当然提供的场所就叫瓦舍了。”
  离着较近的几桌客人注意力始终在柳永这面,个个听得新颖有趣,又是将信将疑,心道这个柳七果真名下无虚,什么虹分雄雌、瓦舍等张口就来,而且是引经据典又通俗易懂,讲得有鼻子有眼,你不信都不行。这个人学识渊博,又精音律,遇到了,万不可放过这个机会。
  此时朱儒林也已调笑够了,来到桌边。
  朱儒林坐下道:“我前几日去了一趟天清寺,那里的春色非常美,春天来得较城里早。真个是桃李争春,杨柳依依,晴云碧树,殿宇峥嵘,京城居民郊游踏青,担酒携食而来,饮酒赋诗,看舞听戏,赏花观草,烧香拜佛。登上寺院内的繁塔,可以一览汴京城,还能欣赏大宋皇都春天的景色,不愧称为‘繁塔春色’。本朝被人称为酒仙的诗人石曼卿石延年新近写了首诗题在影壁上,在下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说着摇头晃脑地吟道:“台高地回出天半,了见皇都十里春,嗯……,其实我也就记住这么两句。”
  朱儒林自嘲地一笑问道:“不如过几天我们再去那里一游,哪个愿陪我去?”
  靠门边一桌有一歌女嘲笑道:“你刚才说什么?繁塔春色?告诉你吧,那不念‘繁’,应该念作‘婆’,汴京八景之一的‘繁塔春色’。你这一说,就看出你不是道地汴京本地人。”
  “明明就是个‘繁’字嘛。”
  朱儒林还待狡辩,又一歌女道:“朱兄你就别争了,是‘繁’字不假,但发‘婆’音却是真。繁台上住有一户姓繁的人家,这个字用做姓氏便读成‘婆’,这片高地便称为‘繁台’,后建的寺庙也因此得名。当今有些人不耐烦像我这样给外地人解释,索性直接写成‘婆台寺’,也还说得过去。你就不要强辞夺理了,免得让人笑你孤陋寡闻,愚蒙等诮。”柳三变听她最后两句引的《千字文》,这姑娘居然千字文背得滚瓜烂熟,张口就来。
  那歌女的名字很怪,叫刘大斗。大斗见朱儒林不再狡辩,便放缓语气道:“既然你刚才提到‘繁塔春色’是汴京八景,那就再考考你另外七景是哪些?”
  朱儒林笑道:“这个恐怕难不住我,我去过城北的开宝寺,寺内的铁塔极高,直插云霄,虽非‘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星星够不到,但白云却触手可及。铁塔巍然高耸,白云轻轻擦顶而过,悬铃在空中叮当作响,站在塔下仰望塔顶,可见塔顶青天,腰缠白云,景致壮观。塔身内砌旋梯登道,可拾阶盘旋而上,我是健步如飞直登塔顶。”
  他又骄傲地扫视一眼周围,“你们有谁登过塔顶?当你登到第五层时,就能看到开封市内街景,登到第七层时就看到郊外的农田和护城大堤,登到第九层时便可远远看到黄河如带,仿佛在河济一带登鹳雀楼时看到的景色。你们又有谁登过鹳雀楼?”
  这朱儒林脑筋聪明,伶牙利齿,时刻不忘表现自己,复又接着侃侃而谈:“铁塔高十三层,顶层不能上,待登到第十二层时,向外一望,感觉身接云霄,顿觉祥云缠身,和风扑面,犹若步入太空幻境,‘铁塔行云’列为汴京八景之一,端的名实相副。此外还有‘繁塔’,呃,婆塔附近的古吹台,叫什么‘梁园雪霁’的,也是八景之一,我未在冬季来过汴京,故此不知这景色如何。再有‘州桥明月’、‘相国霜钟’、‘金池夜雨’、‘汴水秋声’,”朱儒林搔搔头,“不行了,还差一个说不上来了。”
  刘大斗笑道:“也难为你了,还有一个是……你今天沿汴河一路走来,就没见到什么好景色?”见朱儒林一脸困惑,大斗接着道:“沿堤的杨柳新叶绽放,那就是八景之一的‘隋堤烟柳’,你光看什么了?就只看那群鸭子和她了。”说着看了一眼那白白胖胖的歌女,众人都跟着笑了。
  朱儒林讪笑着道:“这个景既称烟柳,必得细雨蒙蒙中才得见到,刚才一路上天气清明,和风熏熏,那景色只可称为‘隋堤垂柳’才是。”
  大斗推了他一把,笑道:“就你会狡辩。你就不能有点儿想象力?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就有《隋堤柳》一诗,专门赞美汴河隋堤的胜景。你且看我如何来描摹这景色:隋堤之上盛植杨柳,叠翠成行,风吹柳絮,腾起似烟似雾。每当清晨,登堤遥望,但见晓雾蒙蒙,翠柳被笼罩在淡淡烟雾之中,苍翠欲滴,仿佛半含烟雾半含愁,景致格外妩媚,是一幅绝妙的柳色迷离的风景画。其实说实在的,这八景我连一半也没去过,妾身平日只为稻粱谋,哪有闲心生此闲情雅致,难得今天有幸与柳兄一起游玩,近朱者赤,这才兴起这点儿诗情。”
  众人皆惊叹此女颇有文采,连一向自视极高的瑶卿都不由得对虫虫赞叹道:“这个姐妹是哪个楼的?着实不简单。”
  又有一个歌女对朱儒林笑道:“刚才大斗的提问,你答的还可以。我还要再考你一考,谁让你今天敢在柳兄面前卖弄学问的,我问你,繁塔与铁塔哪个高?”
  朱儒林笑道:“干嘛众位姐妹都跟我过不去!让我说,繁塔粗壮雄浑,铁塔修长,自然是铁塔略高些。”
  那个歌女笑道:“错了,繁塔本身就与铁塔高矮不相上下,而繁塔又立于繁台之上,繁台的地势高出汴京城一大截,自然是繁塔高了。我们汴京俚语:‘铁塔高,铁塔高,铁塔只搭繁塔腰。’你呀,别总是嘴咧的跟瓢似的,就数你能,跟着我们就长学问吧!”说得众人都笑个不止,柳永与虫虫、瑶卿等人也相顾莞耳。
  门口有人听的有趣,凑了进来道:“这位仁兄面上看不像是有多大学问的,可是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口若悬河,这张嘴可是不饶人。”
  见朱儒林有点儿不爱听,又挤兑他道:“你也别不爱听,我听人说出口成章是指作诗文,不是信口胡诌,像你这样云山雾罩的,我们街坊邻居的许多人都行。你要听我说的不顺耳,就当场作首诗词来,那才显真本事。”
  朱儒林被激不过,道:“你示下韵来。”
  那人嘻嘻一笑道:“人世难逢开口笑,就以这‘口’字为韵吧。”
  朱儒林道:“稍等片刻。”
  那人又是一笑:“这片刻是多少时候?时间长了可就不是出口成章了。”
  柳永见状,心知游人驳杂,兴许就有些人看不惯这边如此热闹,故意来找些是非,柳永心中已做了提防,并准备为朱儒林解围。
  不料就这么短的功夫,朱儒林竟然福至心灵,开口笑道:“众位听了,在下诌诗一首,聊博一笑耳:闲步杨柳岸,放舟汴河口。群然雁鹜行,杂之牛马走。我拙不能诗,我病不能酒。试问门边人,还有问题否?”
  瑶卿等人带头鼓起掌来,那人微微一笑,点头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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