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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章 似乎没有必要的思考

作品名称:灰色的青春轨迹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21-10-25 16:50:28      字数:3350

  1997年5月13日
  由于正忙着夏收和夏种的准备,今天召开的九七年第一季度的减刑、假释兑现大会我没有去参加。但在大会结束之后,值班犯人与我抱来了《省服刑人员第二届法律知识竞赛获奖证书》和奖品。
  我在竞赛中获奖了?!我很不相信地打开了获奖证书,果真上面很清晰地些着我的名字,下面是省劳改局的红彤彤的大印。获奖了,单项记功算是抓到手了,这样我就又多了一个减刑的条件。九六年下半年一个表扬,今年上半年再得一个半年评审奖励,我的第二次减刑的条件又够了!
  “你也先别激动,柳干事让我告诉你让你通知小单位的犯人,从今天开始你们外宿犯每日三签到必须正规起来,我们值班犯人每天要到小单位里六查班。”值班犯人心里很讨厌似的向我下了柳干事的通知。
  “这又是发哪门子神经了?”我不解地问。《三签到六查班制度》已非是三朝两日的规定了,往日也只是纸上的制度,几乎没有执行过,但今天怎么突然要正规起来了呢?
  “据说好像是哪一个大队的外宿犯集体违犯监规队纪了,事情过去了两天中队干部还不知道让B湖局里给知道了。局里知道这件事儿之后,就下来查那个大队的三签到六查班记录,结果是一片空白。因为这个B湖局下发了通知,要求整个B湖劳改局里的所有大队必须严格执行《三签到六查班制度》,说只有这样才能及时发现问题。”值班犯人很不耐烦地说,“操他奶奶的,你说那些人,在小单位里蹲得好好的集体违犯什么监规纪律?他们这一作倒好,害得整个B湖局的外宿犯和值班犯人都不得安生了。”
  应该如此啊!如果下面都按照上面的要求去做,都按照监规队纪的要求去做,怎么可能会出现外宿犯人集体违反监规队纪的事情呢?
  “另外,柳干事还让我告诉你,以后去大队部领东西要开路条穿红囚裤,别有什么事儿就直接从场基到大队部去。就是从那些外宿犯集体违犯监规队纪之后,B湖公安局每天都下来巡查,一旦抓住私自外出的犯人,一律按照脱逃论处。还有,以后不能到大队部附近的小店里买东西了,公安局也在查这个。”值班犯人有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的摇头意味着什么。三签到六查班我支持,不准私自外出我也支持,就是不准去小店里买东西,这一点我也理解不了。现在虽然我每月可以拿五块钱的劳改津贴了,可我这每个月五块钱的紧贴给柳干事扣着要还大队供应站的账款,还有,大账上供应的那些东西呀,并且价格比小店里还要高。三签到我能做到,开路条穿红囚裤外出我也能做到,只是不让去小店里买东西,我恐怕做不到。
  值班犯人与我说了些牢骚的话之后就走了,几步之后他回头向我强调着让我一定把《三签到六查班》的事情通知场基周围的外宿人员,这也就算是他挨个儿通知到了。
  三签到,每天早上外宿人员起来之后首先要步行到约莫有三里路远的工棚里在《外宿犯人三签到记录》上画个名字,然后再回到各自的岗位上,中午和下午倒是可以去大伙房打饭的时候顺带着就把这两次签到画上了。
  说真的,自从搬到场基上以来,我很少去工棚了,不是因为场基离工棚太远,在很大程度上我是因为不愿意与大院子里的那些人接触。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虽然我与那些人现在是同样的身份,但在心灵深处,我还是觉得与他们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自然也就不愿意与那些人接触,更不用说与他们相处了。但是,今天干部让值班犯人过来通知要每天三签到了,我还是不能违反干部的意思,每天要去工棚在《外宿犯人三签到记录》上画上自己的名字,尽管这样有些无可奈何,不管怎么无可奈何,但为了自己能够第二次减刑,每日三签到又势在必行。
  
  ***
  
  或许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梦见自己第二次上台接减刑裁定了,然后我就回到了社会上。然而,回到社会上之后我像一个傻子一样站在曾经熟悉的大街上,手足无措地看着身旁的行人来来去去,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变得那么遥远,陌生得如同另一个世界,遥远得如同另一个世界。就那样我一直站在那条大街上,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梦里的情景依旧仿佛就在自己的眼前那么近,是不是以后我回到社会上真的如此啊?不由得我觉得惶恐,如果以后回到社会上真的如此了,是不是我又走进了另一种人生的灾难?
  
  站在午夜的十字街头
  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人生的伤口已经愈合
  我还是感觉出隐隐地痛
  想给自己的这道伤痕找一个理由
  却无法找到回避的借口
  脚下的路在等着自己去走
  不由得——
  我还是回眸
  看看自己的脚印
  审视自己的留下的荒芜
  等待自己的又该是怎样的一段路途
  
  当背影被街灯拉长的时候
  我放不开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
  一定会引以为戒
  可能也是自己一生的包袱
  或许我已经疲惫
  或许我再也找不到归宿
  曾经的梦想也未必能再次留住
  
  黎明慢慢而来
  眼前依旧会是别人的舞幕
  我只是一个看客
  被冷落在一个晦涩的角落
  在别人的掌声里
  看着幕布缓缓下落
  剧散人离
  我独自把别人的剧情慢慢揣摩
  不知道——
  会不会有一天
  在浩淼的人海里
  自己将会被深深地淹没
  
  我再也无法入睡,第二次减刑的希望和这种重新走向社会的茫然交织在一起,让我的整个思维像没了方向的一艘渔船在大海的巨浪中手下沉浮。转头看看床头前窗子之外的场基,场基上那盏高高悬在电线杆上的大灯泡尽管发出很亮的光,但这样的光散布在整个场基上,还是显得灯光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隔壁间的老鼠很是嚣张地发出声响,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尽管老鼠这东西不是因为空气中的荷尔蒙的味道而躁动,每月一窝下崽子的本能并不会因为季节的春夏秋冬而影响了它们的追逐交配,但这儿的老鼠不用担心人类的捕杀,自然也就有些有恃无恐地吃得肥头大耳,偶尔的天敌对于它们来说,威胁并不大,所以,它们无忧无虑地吃得身体肥硕了,自然会靠着追逐打闹来减少脂肪的堆积,靠着这样的追逐打闹进行健身养生。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见过很多同犯是在余刑破年之后才会渐渐变得焦躁不安,而我的刑期还有近两年的时间才能结束,我怎么就打破了人们的常识变得时常焦躁不安起来?但这样的焦躁不安我还不能让其他人看出来,唯恐有谁在干部面前使坏,说我变得焦躁不安了,干部会因为我的这个心情让我重新回到那个大院子里去,因为干部也把握不了我会因为焦躁不安实施脱逃,尽管我不会脱逃,但干部会考虑到我可能脱逃。所以,白天时的焦躁不安我压在心里极力不让别人看得出来,但是,夜间里的梦我是无能控制的,更不用说给自己的梦境设计出一个什么样的情节。梦是自由的,梦也是一个人心底最深处的情绪反映,尽管有些梦境说起来荒诞不经,但荒诞不经的潜台词就是心底最深处的情绪。我这个时候就开始时常出现这样的焦躁不安,是不是我比别人更强烈地渴望重新获得自由?是不是我比别人更真挚都向往未来的日子?是不是我比别人更肯诚地对待回归社会之后的自己?
  窗外的夜在无声无息地向前延展着,窗外的灯光依旧在无力地向四周围铺展着,隔壁间的老鼠依旧在张狂地发出声响,我依旧这样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夜和灯光,依旧这样呆呆地听凭隔壁间的老鼠嚣张地发出声响。
  这些年我失去的仅仅是自由吗?回到社会上,那些曾经发表过我的作品的报刊杂志是否还记得我?如果那些报刊杂志社不记得我了,我还有什么样的空间施展自己的这份爱好?另外,最关键的是回到社会上我凭借什么样的技能去生存?不管自己的人生会往何处发展,最基本的生存技能是必不可少的,没有生存就一定不会有什么发展,这几年除了大田,除了大院子里的人和事儿,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教会自己如何在社会上生存,即使自己现在真的能够回到社会上去,迫在眉睫面临的问题也会很多很多。当然,不管自己要面临多少的问题,但自己绝对不会再去伤害社会。但是,对于在这样的环境改造过的犯人来说,回到社会上生存就是首先要面对和解决的问题,尽管媒体报到说有社会帮教,我也说不清所谓的社会帮教是不是真的可以解决这些重回社会的人不再犯罪的问题,如果可以,那么怎么还会有二进宫、三进宫、四进宫呢?
  夜,在寂然地延续着,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我是不是变得有些神经质了?很多问题本不是自己应该考虑的问题,自己怎么就时常会由己及人地去考虑这样的问题?或许这就是所谓“位卑未敢忘忧国”的一份责任,但自己这样的思考别人一定不会知道,即使知道了也一定不会理解,即使能够理解也会觉得可笑,一个身处这样的环境里的劳改犯,去思考这样的问题是不是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不去想这些了,想也没用,自己重回社会的日子还有些远,社会帮教的事情是那些社会学家要考虑的问题,还是躺下来接着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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