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林育林成功挤掉何志贤，爬上林场一把手的宝座，让她高兴了好一阵子。不过，高兴之余，她又开始瞄准了新的目标。在她的眼里，是没有平地的，永远都是一座座高山，喜欢攀登的人，眼里是不屑于平地上的舒坦的，挑战极限是她的人生喜好。
　　她当上了场长，唐四楞子自然而然地晋升为场长助理。当然，场长办公室是没有这个人员配置的，林育林就当他是个跑堂的伙计，或者是一个使唤丫头吧。这些年来，他以无怨无悔的追求，硬是在林育林心中抢得一个位置。
　　起初，林育林是很看不上他的，一个有妇之夫天天死乞白咧地追一个姑娘家，算是怎么回事呢？后来她才明白，家里的那个女人根本跟他就没有关系。这些年来，他一心一意地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活着，不管你爱不爱我，我始终如一。一个女人能有这样一个男人去爱，是无限幸福的，这一生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她一直都是很矜持的，两个人的关系也始终定格为公主与奴仆的层面上。这种关系一直保持多年，而且还将继续保持下去。这些年来，两个人好像在一条路上奔跑着，相互较劲，相互比耐心，最后，还是先林育林妥协，认输了，默认了这种关系。
　　她的办公室有两把钥匙，其中一把就是唐四楞子的。每天早起，他都要早早到来，屋里的卫生不管干净与否，都要认真打扫一遍。曾经的场长办公室，现在成为林育林的私人空间，只有四楞子可以进进出出，你说他不是场长助理，又是什么？
　　不过，有些时候，林育林在个人的隐私方面，还是避开他，怕的是那些男人会多多少少伤到他的心。每当这个时候，林育林会很巧妙地支开他，让他去干一件事情，让那件事缠住他，让他脱不开身。
　　林育林与熊诚然上床，却只是为了交易，而且，她还在吊他的胃口，不让他轻易的上手。每次上床，都要满足林育林提出的一些条件，得到满足才会满足他的欲望。
　　熊诚然对林育林的感觉非常好，这个男人是不缺女人的。只是林育林身上有股特殊的味道，让他欲罢不能。容易上手的女人，总是缺少这种味道。林育林在这方面颇有些深度，距离感掌握的非常准，让熊诚然隔靴搔痒的同时，又让他望洋兴叹，这种感觉的拿捏真的到位。
　　以前，她来局办公室，有很大程度是来找熊诚然。自从学习毛选的大会上，认识了雷平飞，便让她有了另外的选择。雷平飞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质，着实吸引人。她的“钓鱼”方案的实施，在某些程度上是在钓熊诚然，可是，她来找过几回雷平飞，发觉自己不能不来。这个男人太有魅力了，身上自带光彩，不由她不动心。他的谈吐，他的学识，他的风度，都是常人身上所看不到的，来了几回，便走顺了腿，走惯了道，有几天不见，心里便会想。连她自己都纳闷，这颗冰冷的心，什么时候回暖了？分明是被另一颗心所感化，所温暖，才恢复了正常的温度。她这个人，特别在情感问题上，对谁都是冷若冰霜，她心目中的那个男人，在她的精神世界里始终都是空白，雷平飞的出现，让这个空白有了色彩，有了神韵。
　　雷平飞被借调到林业局，安排到宣传科任副科长，因为这个机缘巧合，他走进了林业局的办公大楼，让他这个上山下乡知识青年有了平步青云的感觉。
　　他的办公室与局长办公室都在一幢楼里，林育林进来大楼，拐弯去别处，而不是局长办公室。找一个副科长，而不是去找正局长，这里的事情让人有些匪夷所思。熊诚然有些恼火，明摆着在那里挑衅呢，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约会一般的见面，屡次三番地在眼前上演。两个人都是婚嫁的年龄，正常的谈恋爱是国家法律允许的，谁也干涉不着。林育林不是你熊诚然的女人，你凭什么管人家？
　　他想动雷平飞，可他是省里领导过问的，安排在局里的，以后高升也好，低就也罢，跟熊诚然没有关系。要不然，像这样看不出眼色的人，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林育林在这方面不知不觉地走在了前面，这时的熊诚然每一次看见林育林来大楼，都是一次煎熬，也不知不觉地被她牵走了心神。
　　他们二人在一起相处，原本还没有达到谈情说爱的地步，却因为外部的原因，促成着这份感情的快速升温。开花结果在很短的时间里完成，这幢楼就是林育林的一块试验田，每一个她所认可的人，都是可实验的种子。只是一来二去，她的实验让自己的心也发芽生根，竟然也真的给种进了这块田里。
　　有这么一天，雷平飞接到调令，他要被调到省城长春去工作了。工作只是个名词，没有什么感情色彩，工作面前人人平等，是讲不得价钱的。这两个人正是感情升温的时候，就有人有目的地撤一撤火，林育林感觉到了自己的重要性，已经上升到最高价值等级之上。利用工作上的关系把他们二人隔离开，是个不错的办法，让他们一点儿想法都没有，温度只能定格在那里，这不温不火的一锅水，两个人真够难受啊，如同一对半死不活的青蛙。
　　这不温不火的水，谁愿意跳进去，谁就是青蛙，这时候，林育林不知道自己这颗心是如何想的。自己到底爱不爱雷平飞呢？要爱他就不要这样折磨他，就不要用温水煮他。可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总得有人做铺路石的，不然这条路就不会通达到希望的顶峰。她已经看到熊诚然被煮得身体变色了，不过，要拉出来他，还要等，等这个人心甘情愿为自己付出一切。
　　雷平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在车站告别的时候，眼圈红红的，依依不舍的样子，让人动容。两个人分开了，没有几天，林育林便觉得如隔三秋。这时候，她觉得自己才是一个女人，是一个小女人才有的心怀。有这样的心怀是很正常的，谁让这个男人这么有魅力呢？他走了，仿佛把自己的魂儿也带走了。
　　此时的雷平飞让人心生感念，感念这个东西像是从心底萌发出来的根须，丝丝缕缕无限地延长着，牵着挂着那个行走千里万里的人，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能感觉到，也震动着两个人的心。
　　此时的雷平飞也在多多少少地吊足林育林的胃口。人格魅力竟然能成为一个钓饵，而且让他屡试不爽。林育林绝不是第一个，却也不是最后一个。风度翩翩是一种气质，是装不出来的，正因为这种气质的存在，成为一个人的精神富矿，是永远采不枯竭。自从见到林育林那天起，就能感觉到她的火热。说真心话，他感受到了，却不动声色。以足够的耐心，在等待着她的感情释放。他所要做的也是若即若离，保持一定的距离，让这段距离产生美。
　　果然，她向他奔来，主动地投入到他的怀抱。仅仅这些还不够，他想占有的林育林全身心，就要有足够的耐心。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促，不过几个月，在一起的时间也只能用小时和分分秒秒来计算，没有足够的感情积淀。他不着急，要把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无限地拉长，就需要足够耐心。
　　在她的面前所显现的才华，是本来就有的，那是一件美丽的外衣，足够庇护了一颗肮脏的心。这件美丽的外衣是够蒙蔽人的，有许多个青春少女为他而倾倒。当他在车站洒下几滴清泪，林育林眼中所流露出的真情，他就知道已经将她牢牢地套住了，不用担心见不到她。
　　如他所料，林育林不远千里，来长春寻他，他很自然地接纳了她。那一夜林育林没有一点生涩感，更像熟透的香果，任他剥去皮，品尝新鲜的果肉。林育林献出自己的身体，毫不迟疑，毫无戒备，把自己最美好的东西捧给心爱的人。雷平飞不是第一次品尝这样的鲜果，很有享受地慢慢品味着。这一夜过去，两个人难舍难分，林育林不能不离开他。
　　正当两个人挥手告别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这件事超出了两个人的预料。有几个流氓打扮的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不由分说便殴打雷平飞。这个情节是谁设计的？两个人想不到。远在千里之外，还有人在遥控，雷平飞品尝了属于另一个人的鲜果，岂能善罢甘休？这些人把雷平飞身上的那点风度，打得支离破碎，狼狈不堪。这时候，他所显现出来的文弱，让他不堪一击。
　　“你们是什么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行凶！”林育林挺身而出，把雷平飞挡到了身后。
　　“嗬！”一个卷毛头的流氓很惊讶地说：“都听说英雄救美，可没听说还有娘们儿救男人的。一对狗男女，都不是好东西。”他也不客气，一巴掌搧出去，把林育林搧了个趔趄。她却没有一点怯意，一颗勇敢的心，永远都在，从来都没有远去过。只是，此时的勇敢是更多的承担和承受，她哪里经得住三拳两脚呢，她倒下时，想不到她所看到的那个人，也倒在地上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像一条苟延残喘的狗。她的心底涌起一阵阵悲哀，她瞬间绝望了。风度堆碎①在一起，竟然这么的丑陋啊！
　　她无助地抱住头，准备忍这一顿毒打。这时候，她却听见了惨叫声，是那几个流氓的嘴里发出的。她忙抬起头看去，一个矫健的身影，抡着一根皮带，虎虎生风，像一根大鞭子，狠狠地抽向那几个流氓。有躲闪不及的，抽到身上，发出一声响亮。逼退了他们，那人赶紧转过身，搀起林育林时，她不禁惊叫出声，怎么会是四楞子呢！
　　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在长春的街头，遇到了他？太神奇了，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四楞子此时虎虎生威。来不及说什么，他拉起林育林就跑，几个流氓吃了亏，特别是那个卷毛头，一皮带把半拉脸都给抽红了，疼的他直叫唤，不报仇不算完，几个人在后面穷追不舍。
　　四楞子是怎么来的呢？是啊，他是怎么来的？这都是林育林轻视的结果。在她的眼中，四楞子不过是个五大三粗，头脑简单的家伙，糊弄他简直是手拿把攥的事儿，却不知你卖人家两回，当人家不识数了，总这么卖，人家再笨也长心眼了。这时再把人家当成傻子，是因为自己也傻了。
　　每一次林育林支开他，去办自己的事情，四楞子心里都清楚，总是拐弯抹角地跟住她。背着他去和别的男人约会，是让他心中最痛最痛的，可是痛过了，他的自愈能力超强，再见到林育林，又恢复如初，仿佛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这次来长春，林育林还是没有甩掉四楞子，他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来到了长春。当他看见林育林与雷平飞两个人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的样子，不由心如刀绞。晚上，他们入住旅店，这一夜，四楞子又无眠了。一个人傻傻地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晃荡着，街道灯火通明，仿佛那是一个行走的躯壳，灵魂去了哪里游荡，他自己也不知道。此时的他，就是行尸走肉，在机械地走来走去。
　　天亮了，他们终于要分手了，却出现了这样一幕。几个流氓在痛打雷平飞，四楞子心里这个痛快啊，可看见林育林也挨打，他可不干，立刻结下腰带，抡起来，冲了上去。
　　救起林育林，身后那个男人也顾不上了，两个人往大街的一头狂奔。两个人都是体力劳动者，体质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他们不常跑步，猛然跑一阵子，心肺受不了如此激烈的运动，让他们不得不停下来喘一喘。身后的流氓们还不如他们，跑得直叫唤，却没有放弃的意思。就这样跑跑停停，跑出了城，来到一片小树林。小树林里有一座草房，不远的地方，有一块菜地。一对老夫妻坐在门前。实在跑不动了，林育林觉得这对老夫妻能救他们，忙走过去求老婆婆，并从兜里掏出一把钱，塞过去。老汉很灵巧地跳起来，一挥手，让他们进屋。
　　屋里乱糟糟地堆着一些杂物，有一个老式立柜立在墙边。老汉拉开立柜的门，让两个人钻进去。立柜够小的，能装下两个人吗？此时不能犹豫了，他们已经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他们勉强挤进去，把门关上。
　　老汉出去了。过一会儿，传来说话声，是询问他们的去向。两个人很紧张，支棱起耳朵听，唯恐遗漏下一点点的声音。林育林觉得一颗心在“砰砰”地跳着，在感应着她，这时才觉得自己的高高胸脯已经被压平。有两只手在不安分地搂紧她的腰，他想干什么？这时候有这样的动作，太会钻空子了，他要干什么？立柜并不严密，有一点点缝隙露进来的光，让里面并不晦暗。她看见一个坚定的眼神在紧紧地盯着自己，一股粗气横扫过来，一下子按在她的嘴上。
　　“砰”的一声，屋门打开，有人走进来。她凭住气，却不得不张开嘴，等待已久的舌头，像一条蛇一样钻进来，紧紧地缠住她的舌头。她惊恐地看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渗透出来的滚热的热流，流淌了出来，淌进了她的眼睛里，烫疼了神经，烫疼了一颗冰冷的心。心里的小火苗腾地被点燃起来，让她浑身燥热起来。她随和着，没有去违拗他的意志。不能发出声音啊！她把自己的担心传输过去，期待着他的回应。她顺从着，不敢有一点不从，怕他的动作过大，发出响声。
　　她感觉他的手已经钻进了她的衣服里，两只手像两只火热的熨斗一样，熨烫着全身的肌肤，让她感到从来没有的舒坦。仿佛身上所有的褶皱，在这一刻被熨平坦了。
　　此时此刻，每一个幸福家庭的夫妻在过着甜蜜的爱情生活，他们都是月老所允许的。现在树林草房里的这一对，月老也会默许的，不默许又咋整？天赐了这样一个机缘巧合的机会，他们结合在一起，连月老都感到奇怪。
　　不知过了多久，老汉进屋喊他们出来，他们才从火热的亲昵中清醒过来，忙稳定了一下情绪，手牵手走出。
　　注释：①堆碎：东北话，瘫软，蜷缩。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