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章 失大盗

　　1997年2月2日
　　早上，我还睡得十分深沉，却被一阵连扯带喊的嚷叫给弄醒了。我睁开眼，抬起手揉了揉两眼仔细地瞅了瞅还在拽着我的衣袖的家伙。尽管我的头脑被酒精的余威折腾得还有些胀痛，但我还是认出了站在我的床前的是朗喜。
　　“尧克，你看起来到我那儿看看吧，鸡棚今夜里失盗了，老鹅给人偷走了九只。”朗喜见我醒过来了，诚惶诚恐地说，“我早晨起来发现鸡棚的后窗户给人撬了。我慌忙点了点老鹅，我连续点了几遍，都是少了九只鹅。九只鹅没了，你看这该怎么办啊？是不是该向干部反映反映啊？”
　　听说鸡棚出事儿了，我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顾不得头脑还有些胀痛，屁股一拧，两脚就下了地。穿上鞋子，我就跟着朗喜去了鸡棚。
　　鸡棚后面的一个窗子果真给人从外面撬了下来，并且撬下来的窗子靠着鸡棚的后墙很规整地站着，看样子这是很小心怕胡乱扔了撬下来的窗子会发出声响，就这样轻手轻脚地把撬下来的窗子依着鸡棚的后墙放了下来。被撬了窗子的窗台上还留着很明显的被撬的痕迹。
　　“我就不明白了，他们撬窗子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一点儿声响呢？我还不明白为啥他们单撬这个窗户呢？他们怎么又会知道就这个窗户平时我没有从里面用东西顶上呢？我就琢磨着会是熟悉的人干的。”朗喜气愤地推断着说，但脸上明显地显露出失职的愧疚与不安，“你说，这事儿该怎样向干部反映呢？”
　　朗喜的话让我想到了昨天晚上赵小毛他们说的话，似乎我也可以肯定这件事儿就是赵小毛他们几个干的，但是我没有证据。
　　“尧克，你看着给我想个办法向干部反映这件事儿呀。”朗喜见我瞅着被撬的窗户皱着眉头琢磨这些事儿，焦急地追着我说。
　　“你就如实向干部反映吧。”我看着朗喜说。
　　我的话还没有落音，就听见丁专工在场基上喊我：“尧克，你快回来，有事儿找你！”
　　我听出丁专工的口气不大对劲儿，就慌忙告别了朗喜。
　　“今夜场基上来人了。”我刚跑到丁专工的跟前，丁专工就皱起眉头向我轻声地说：“你到稻仓那边看看吧，稻仓给人放了。”
　　我一下子惊了，慌忙跑到十二号仓背着场基的那边。十二号稻仓下面一堆黄灿灿的稻子让我傻眼了，这一堆稻子，估摸着也有千把斤吧。
　　跟在我身后的丁专工用手指了指仓下面的稻子，然后又指了指稻仓腰围上的一根仓绕子，很担心地说：“看那绕子上面的洞，放走的稻子不是三百五百斤，最少也有千把斤。”
　　仓里的稻子被人偷了我也害怕，干部把我放到场基上让我负责场基上的财产，结果稻仓里的稻子被人放走了。我开始痛恨自己昨天晚上喝了那么多的酒，如果昨天晚上自己不喝那么多的酒，我会像每天夜里一样半夜起来绕着场基看上几次。昨天晚上喝了那么多的酒，一夜睡得就像死猪一样，即使别人把整个场基上的稻子都放走了，自己也发现不了。
　　“早上起床后，我过来查仓，稻子还在从这个洞里往外淌呢。我用草把这个洞塞起来之后，就喊你过来了。”丁专工用手把塞进那个洞里的草又往里面塞了噻，转过头来看着我问，“你看现在怎么处理？干部那儿是不能让知道的。要是干部知道了，肯定会怪罪咱们两个。”
　　“鸡棚里今夜也失盗了。”不由得我把鸡棚里今夜失盗的事儿说给了丁专工。丁专工的话有一点儿道理，这事儿要是现在告诉了干部，干部肯定会怪罪。但是这事儿就算是现在能瞒住干部，以后干部还是会知道的，因为每个仓里的稻子都是有数的。我琢磨了一下向丁专工说，“不管怎么说吧，现在还是先把这些淌到外面的稻子打扫干净了，不然这些稻子堆在这儿，大组出工之后就再也瞒不住了，那个时候整个中队里的犯人会看见，干部也会看见。”
　　丁专工心里似乎也是这个意思，见我这么说，马上点头同意。
　　我和丁专工开始忙着收拾这些能够证明我们失职的稻子，木锨、扫把、麻袋，很快就把这一堆稻子装满了八麻袋。我们有以最快的速度把这八麻袋的稻子抬进了仓库。
　　“还好，这事儿没给其他犯人看到。”收拾干净这些稻子之后，丁专工有些庆幸地说，“要是给他们几个看见了，要不了两天，这事儿就传到干部那儿去了。不过我觉得这事儿有个是咱们中队的外宿犯勾结着老百姓干的，我就怀疑是姜歪子和赵小毛他们，别的中队的外宿犯绝对没这个胆量，因为别的中队的外宿犯不清楚咱们中队场基上的情况。你知道吗？魏林现在在武大姐那儿存了好几千块钱，一个看工具的犯人哪里来这么多钱？你看姜歪子这两次摆场子，桌子上的那些菜很明显不是家人接见时带来的。他姜歪子白天又不出门，那些菜就是老百姓夜间送过来的。我就亲眼看见过一次他姜歪子跟在中干渠下网逮鱼的老百姓老白毛来往，他把做的桌子椅子卖给了老白毛。魏林、姜歪子和赵小毛他们几个走得又近，他们也都跟老白毛熟悉得很。老白毛说是下网逮鱼，其实他那就是个幌子，目的就是联系各个中队的外宿劳改。里外勾结从劳改队里往外倒腾东西。我估摸着今夜这事儿是姜歪子他们几个勾结老白毛干的，说不准昨天晚上我们在姜歪子那里吃饭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动手了。并且老白毛过来的也不是一两个人，很可能有十来个人，也很可能他们这一夜过来的不是一趟两趟，一趟两趟他们就算是过来十来个人，单凭着每人一副担子也挑不走多少，要是他们来回个三、五趟，几千斤稻子就给他们挑走了。往后咱们还真不能麻痹大意，从今夜场基上发生的事儿来看，以后咱们稍有一点儿大意的话，他们一准还会在场基上作妖作怪。”
　　我把昨天晚上听到的赵小毛他们的谈话和丁专工的这些话联系起来，心里也越发肯定今夜场基上发生的事儿就是他们几个所为，但是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就是他们几个干的。
　　“我还是觉得场基上少的还有东西。”丁专工说了这些话后，皱起眉头琢磨着说，“一时间还琢磨不出来还少了什么东西，但就是觉得还少了其它东西。对了，你门口的那块大帆布！那块大帆布你没有收到仓库里去吧？”
　　大帆布？我不由得向门口看了看，那块大帆布真的不见了！自打大坝工程结束后，工具房里的魏林把它从工地上拉回来之后交到我这儿来，由于上面还有很多的泥没有干，就一直放在我的房间的门口了。明明我记得昨天下午还在门口放着的，就是昨天晚上的一顿酒，今天再也看不见它了。
　　“这件事暂时也别声张，我们慢慢打听，一定能打听出头绪来。从今夜场基上一下子出了这么多事儿来看，绝对不是一个人干的，一个人没这么大的能为。就那块大帆布，一个人弄不动的。”丁专工皱着眉头说，“每夜我都睡得很醒动，场基上有个风吹草动我就起来看一看。昨天晚上你酒喝多了，我也喝得昏了头。姜歪子的这顿酒……可能事先他们就计划了阴谋，就是要把我们两个给灌醉了。现在我们两个只能吃个哑巴亏，不能往外张扬。”
　　我无话可说了。
　　稻仓里的稻子暂时可以瞒得住干部，可那块大帆布，我得想办法应付中队干部了。因为年前年后中队里的这些稻子要往外调，腾出场地再把午收的麦子扎仓围到那些仓基上。调稻子，就要开仓。开仓，就要用到大帆布。虽然还有一块旧的大帆布可以应付一次开一个仓，但是一次要开两个仓的话，就还需要一块大帆布啊。
　　“调稻子的时候，你事先去别的中队场基上借一块大帆布，只要不耽误调稻子，干部不会在意大帆布。还有，开十二号仓的时候我上去揭草。我一边揭草一边在上面来回蹚，仓上面的稻子给蹚几次，就不容易发现放仓流下的洼凼了。”丁专工也在考虑着怎样应对干部。
　　也只能如此了！
　　“还有一点，你记住了。今夜里场基上发生的这些事儿，你一定不能露在脸上，就装出什么事儿也没有，我们慢慢就能打听出今夜到底是哪些人来场基上了。”最后丁专工这样小心地安排着我说，“一旦我们脸上有什么，他们就会觉察，我们再想打听什么就不容易了。”
　　我向丁专工点了点头。虽然我知道不可能打听出什么头绪，但是我还是会私下里好好去打听。一旦有了什么头绪，我就能十分准确地断定今夜是谁所为了，就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小心提防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