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临撤离联欢开晚会，到来宾寻石感月情

　　1975年11月9日，是星期日，也是广西民院物理74级在柳州拖拉机厂开门办学最后的一天了。明天，他们将要离开柳州，到下一个开门办学点——来宾农机二厂去了。
　　想当初，他们从首府南宁来，10月10日到了柳拖，到明天就整整一个月了。这个月来，师生们参加了17天的生产大会战，日以继夜的“连续作战”，经过了辛苦和劳累，与工人师傅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回思这29天来的日日夜夜，过去的情景历历在目，一切都印象深刻、难以忘怀。明天大家就要离开这里了，寻石的感情是复杂的：说舍不得这里吗?不是，在这里驻扎都有些腻味了，渴到新的地方去，换一换环境；说讨厌这里吗?更不是，这里的一舍一房、一路一门都很熟悉了，有点家园的感觉了；明天就要到那新的地方去，谁知那里的情况又将是怎样呢。
　　晚饭的时候，同学们就发现饭堂大门口贴着一张“海报”，上面发布着今晚全厂职工，与民院开门办学师生，举行联欢晚会的消息。
　　天将黑了，灯光球场上聚集了好多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都是厂里的职工和他们的家属。他们一个个自带小凳子，在球场那儿一行行地摆着占位子。
　　这时正是深秋，空气干澡，天空晴朗，气温凉爽。这个灯光球场原是球场、会场、影场、戏场共用的，所以那里设有一个舞台。这当儿舞台上有人正在忙着安装幕布、拉扩音机和话筒的电线呢。
　　天黑了，球场上灯光通明，人们都到自己的坐位坐了。少时，幕布徐徐拉开，首先出来的是厂党委的郝书记，他首先将这个月以来，民院师生来厂开门办学，并参加大会战的情况，作个极为简要的总结，继而致辞，表示感谢和欢送，然后宣布联欢晚会演出开始。
　　这一台晚会，柳拖出的节目比较多，因为厂里原有个工人文艺宣传队，好多节目都是他们以前演出过的，所以驾轻就熟。民院同学因准备时间极为有限，只有4个节目参加联欢演出，其中3个节目都是大合唱：1、《工农兵学员之歌》；2、《咱们工人有力量》；3、《拖拉机手之歌》。另一个节目，是他们在柳拖临时编造的小型话剧，剧名叫《抢修》。
　　《工农兵学员之歌》的歌词是：
　　“迎着灿烂的阳光，肩负着党和人民的希望。我们工农兵学员，来自祖国四面八方，带着工人阶级的嘱托，带着贫下中农的期望，带着革命部队的传统，走向教育革命的战场。壮志凌云，红心朝阳，永远和工农相结合，前进在光辉的‘五七’大道上。
　　“迎着灿烂的阳光，肩负着党和人民的希望。我们工农兵学员，青春似火，意志如钢，努力攀登科学的高峰，要为无产阶级争光。牢记毛主席的教导，面向三大革命的课堂，又红又专，茁壮成长，永远和工农相结合，前进在光辉的‘五七’大道上。”
　　《咱们工人有力量》的歌词是：“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嘿！每天每日工作忙，盖成了高楼大厦，修起了铁路煤矿，改造得世界变呀变了样！嘿！发动了机器轰隆隆响，举起了铁锤响叮当，造成了犁锄好生产哟，造成了枪炮送前方！嘿！嘿！嘿！嘿！咱们脸上放红光！咱们的汗珠往下淌，为什么?为了求解放！为什么?为了求解放！嘿！嘿！为咱全中国彻底解放！”
　　《拖拉机手之歌》的歌词是：“铁牛唱哎，马达吼，翻花的土地黑油油。要问开车的是哪一个，我是公社的拖拉机手。操纵杆，握在手，意气风发精神抖。肥田沃土我开垦，公社美景亲手绣，胸怀壮志学大寨，改天换地争上游。拖拉机手心欢畅，年年歌唱大丰收。铁牛唱哎，马达吼，我开足马力朝前走，要问我力量哪里来，红太阳光辉照心头，红太阳光辉照心头。”
　　小型话剧《抢修》的故事情节是这样设计的：某学院的工农兵学员下厂开门办学，与工人同志同吃同住同劳动。一天夜里，几个同学在上夜班。在锅炉房值班的同学，突然发现锅炉的进水管爆裂了，水柱四射，炉房如涝。若不及时抢修，锅炉进水失常，这将导致输出蒸汽压力异常、继而导致产品质量下降，甚至报废。若往坏里想，还有可能引发锅炉的爆炸。时已深夜，危险就在眼前，这种情况容不得等待了，必须尽快处置！那些加夜班的同学，果断作出立即抢修的决定，同时派同学火速报告工厂值班室。那些同学全部脱下上衣，将衣服一件件地将水管裂缝包裹起来，并找来绳子捆绑。衣服一件件，包裹一层层，直到水管不漏为止。工厂维修队赶来了！他们看见同学们一个个光着上身，感动非常，称赞他们是平凡岗位的英雄。后来那些同学都得到了厂党委的表彰。
　　《抢修》的演出不算很成功，因为排练的时间严重不足，可谓是仓促上阵的，有些台词都还记不清呢。《抢修》由梁丝纶、凌力作、劳庆香、盘华五、容超怡、邓国隆、周伯敏等7位同学演出。
　　最使寻石感到遗憾的是，有两位“演员”在“脱衣服裹水管”这一剧情的表演中，动作过于失真：其中凌力作同学的动作太过生硬和夸张，好像武打一样，近于粗鲁；盘华五同学的动作则太过于扭捏和娇柔，好似绣花一般，近于滑稽。尽管如此，却也无可厚非和不可苛求的。因为同学中，谁都没有学过有关导演的知识。
　　由于这一出话剧，在今天的联欢晚会节目中是独一无二的，突显其特色性，所以还是获得观众非常热烈的掌声。寻石想，尽管演出有些瑕玼，然而热烈的掌声就是成功的证明，若再有微言，那就变成吹毛求疵、不得人心了。寻石想起家乡一位老者曾经说过的话：“看破不要说破”，他觉得这话似乎有些道理。
　　1975年11月10日星期一，天刚拂晓，同学们就起来打好背包，收拾行李，并离开柳拖子弟学校的宿舍，一齐到柳拖饭堂来。他们将行李堆放在饭堂的角落里，就在那里吃早餐，这是他们在柳拖最后的早餐。
　　8点左右，预定的包车开来了，师生们将行李抛上车顶，司机配合着，将行李堆放整齐，盖上油布，用绳索固定好。一切就绪，正要上车，厂党委郝书记以及其它两位领导，一同来到车边，与民院师生道别。
　　少时，师生们都上了车。汽车“嘟”的一声就开动了，然后缓缓加速，驶向大路而去。坐在窗口的师生，不停地向站在原地的领导们还以招手礼，示意离别，直到相互看不见了才罢休。民院开门办学的师生们，今天真正的离开了这个难以忘怀的地方。
　　汽车开了两个小时，11点到达目的地——来宾县农机二厂。因为来宾师范学校就在来宾农机二厂附近，厂领导协同开门办学领导小组，预先与该校商量好了，让民院师生在该校住宿，但吃饭问题还是在农机二厂大食堂解决的。
　　农机二厂和师范学校的房舍，都是比较紧张的，他们总腾不出一个地方来作为民院师生上课的场地。最后的解决办法是，利用农机二厂大食堂的部分空间，在非开饭时间在那儿上课。
　　大家安顿下来之后，第二天就开始上课了。
　　在来宾农机二厂的开门办学，其模式有所改变，一般是上午理论课，下午实践课，晚上自习和搞政治活动。他们不用下车间加班，厂里的工人也没有加班的任务。
　　11月11日的课，也就是到这里的第一课，讲的是《高等数学》的“微分方程”，由林曙光老师讲授。林老师一直是物理74级的《高等数学》老师，在学校时，他已讲授这门课程的大部分了。
　　林老师个子不高，也不是大个子，但长得很结实，白净的面皮。他虽是广东人，但普通话讲的很好。他讲课声音很大，一句一句地用尽了力气，一堂课下来，累得他喘气冒汗。他的夫人是民院物理实验室的钟柳群老师。钟老师曾对寻石说，林老师每天上课回来，衣服全都变白了，一身的粉笔灰，喉咙都哑了。
　　11月12日上午，还是林老师上课。这一上午所讲的内容是：如何根据实际问题建立微分方程；微分方程的几种类型；微分方程的特征；微分方程的阶；微分方程的通解和特解；线性微分方程；高阶微分方程；积分曲线等等。
　　11月13日上午，是力学教师程琼雪老师上课。程老师是数理化系年纪最大、资格最老、职称最高的老师，也是全系女老师中身材最高大的。她是贵州人，据说是从北方某大学调来的，同学们都很尊敬和欣佩她。她今天讲授的内容是“机械力学”，内容包括机械能；机械效率；发动机效率；传动效率；驱动效率；扭矩；转速与扭矩的关系等等。程老师上课很有风度，可谓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举重若轻。她的教法很有特色：可谓有板有眼，循序渐进，条理清楚。她的课容易听得懂，很受同学欢迎。
　　11月14日上午，还是林曙光老师的课，这一次他讲的是“齐次方程的一般解法”，其内容是：一阶线性齐次微分方程的解；一阶线性非齐次微分方程的解；解齐次微分方程的一般步骤；齐次微分方程解法举例等等。
　　寻石认识到，在这样的环境条件和教学模式下，教学这种深奥的数学理论，由于没有足够的自习、思考、探讨和研究的时间，没有宁静的学习心境，教学效果是打折扣的。所以他对同学们说的“微分方程太难学了”的话，能够充分的理解：这并非教师的教学水平问题。寻石和同学们一样，觉得要完全消化这些内容是比较困难的，何况这微分方程跟这些农用机械的制造、使用操作与维修，其关系并不是十分密切的。
　　11月15至17日，来宾县的天气变得很差，阴霾浓重，云暗天低，寒雨霏霏，冷风剌骨。同学们衣服单薄。实在不宜于空旷的大饭堂里静坐听课。老师们体谅同学们的难处，便暂停课堂教学。老师们另外的想法是，师生们自从来到来宾这里，至今尚未与本厂工人有过像样的接触，不如在这几天，多安排些政治活动，譬如请厂领导讲厂史；请老工人作“忆苦思甜”；安排同学们到工人家里去搞家访；组织一些同学搞社会调查等等。领导们也这么想，于是就这么做了。
　　11月18日早上，风停雨止，天气转晴，旭日临窗，蓝天万里，但是地气上升，还是觉得寒气逼人。这一天上午，厂领导安排师生们参观各个车间。参观之后寻石了解到，这一家工厂规模挺大的，主要是生产和维修各种农用的机械，有电动机、柴油机、手扶拖拉机、水轮泵、抽水机、潜潜泵等等，这与以往他们参观过的其他农机厂，大致相同。
　　11月18日晚上又恢复上课了。这晚上的课，还是程琼雪老师上的，主要讲授热功当量的内容。
　　11月20日，上技术课，请该厂技术员讲授发动机的故障及其排除方法；11月21日，还是技术课，请该厂技术员赖师傅讲授发动机高压油泵的故障及排除方法。这两天的技术课，都是面对实物讲解的，很直观，很生动，寻石获益匪浅。
　　11月22日，又轮到林曙光老师上《高等数学》课了。这一次课，林老师讲授的是“二阶常系数线性齐次微分方程的解法”，讲课的情况与前面的一样，无需赘述了。
　　11月24日，秋深气爽，天高云淡，他乡的秋色更勾起了寻石对遥遥故乡的怀念。近两个月来，离开了风景如画的民院，经历了种种记忆犹新的事情，这一切都充盈在年轻的寻石的心怀里。黄昏来临，夕照远山，无数峰峦，顶戴金冠一般，令人遐思不已。到了夜晚，寻石想到明天又要离开此地，去向未知的陌生的境地，又谁知将要迎接怎样的事物，因而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时到三更，也许是足够困倦的缘故，他朦胧迷糊的睡着了。及到四更天气，远处火车的一声哀嚎使他醒了过来。他转头向窗，窗外原野，月光如水，星光出来多美好，照耀着大地一片清幽，好像下着霜。这美丽月色，就像他老乡那位女同学，政治系覃支文的眼睛一模样。“啊！我的好朋友，哪一天我们才能再相见?我此时却非常的想念你呀！”寻石的心声，只有窗外那棵亭亭玉立的柠檬桉树能够感受得到，它那醉人的特异的清香，透过窗棂，来到他的枕边环绕，进入到他的肺腑之中。可是片刻，异香毅然散去，这使寻石不由得暗自伤怀起来。
　　天亮了，今天便是11月25日，来宾红河农场派来接走他们的大汽车，开进“来师大院”来了。隆隆的发动机轰鸣声，震撼着寻石的心扉。他心里说，司机啊！车都停好久了，为什么不关掉发动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