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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在小药仓库里当护士。

作品名称:陆子奇传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21-10-12 10:35:52      字数:3526

  这年7月里,日本鬼子已经打进过一次镇海,五天后又被宁波驻军打了出去。但鬼子那里肯罢休?此后大批海陆空部队在舟山洋面集结,又来宁波大肆轰炸,宁波到处兵荒马乱,国民党游击队以抗日为名强拉壮丁,强征各种税收,压迫剥削老百姓;还有各路游击队,到处敲诈骚扰;使农民的生活更似在水深火热之中。老天爷也来一块为敌人作帮凶。头年干旱,这年夏天天气又特别的酷热。
  在那个年代,人们在热天,没有电风扇,没有空调,人们度那火热的夏天,就靠一把扇子,一把自己编的草扇或一把破芭蕉扇扇风凉。白天到屋门口或村旁的树荫下乘凉。人们一面乘凉,一面讲大道,要到夜里九、十点钟才回屋里睡觉。有时到深夜十一、二点钟天还凉不下来,住着低矮农舍的人家,走进屋里热得如蒸笼,根本法睡觉,就整夜在屋外过夜。到半夜五更了稍为阴凉一点了才进去睡一会。为干活,天一亮就起来了。因此白天在田头干活时也是昏昏沉沉的。
  而在这样如火倒下的大热天,农民们穿着破布衫,(天气再热去割稻布衫一定要穿,要不混身被长在早稻逢中的叶子像小锯子一样的晚稻秧割伤皮肤,)还要浸着像烧过了似的热腾腾的田水去割稻、拖稻草。而水田里蚂蝗又多,叮得满腿流血,叮得腿又痛又痒。可是尽管流血,还是要到稻田里去干活,腿上被蚂蝗叮过又叮,那地方就溃烂起来更是痛痒不堪,使人头晕发烧。而晚上没有睡好的人,或闷在屋里中暑的人就更多了。于是在那样炎热的夏天里好些人生病,躺在家里起不来,或由于腿肚子被蚂蝗叮得发炎,身体发热,走路摇摇摇晃晃没法下田干活。
  在这困苦的日子里,农民们只好到野外摘点天景叶片(车前子草)用牙齿咬咬烂贴在溃烂处。但那种草药对蚊子咬过有点效果,对已被蚂蝗叮烂发烧了的人那是根本不起什么作用的。因此人们只好听天由命。让它溃烂。腿烂得严重的农民们就没法下田,田里田荒草没只好由它去了,收获减产也只好让它减产。在那时,村里病贫交迫的人家太多了。
  冯老师见许多孩子没来上学,问了一下得知是家里父母生病了,有的孩子也生病了没法来上学,感到这是个大问题。自己不是医生,可是她很着急,是否能想点办法,怎么能为学生和学生家长——那些贫困而患病的农民帮助做点什么,以解决一下他们眼前的苦难。
  后来在李家李健民校长的七弟李俍民的未婚妻董荷英的帮助下,从上海”弄来一些药,还带来几本简易医药书藉,于是冯和兰老师她们在公德小学的门口办起来一个小药库。在这里顺便说一句,这时的冯和兰老师也正在校长李健民谈恋爱,但都还没有结婚。所以冯和兰老师与七弟李俍民的未婚妻董荷英因为同与李家的两兄弟相恋,有许多共同语言,竟所谓志同道合。
  这事情让校长李健民知道了,李健民也对她们办小药仓库的事情十分支持,让她们在公德小学旁边腾出一间房子来。于是在公德小学校门旁边的一间简陋的小厢房里,校长李健民替她们做了一个白木橱窗,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和白纱布等敷料,靠窗的房子边放着一张小小的两屉桌,前面放着几个小方凳。两三个穿着白大衣年轻的“女医生”和“护士”忙上忙下在给进进出出的农民看病涂药。这两三个医生,一个是冯和兰老师;一个是唐采英老师;一个就是陆子奇。陆子奇看冯老师和唐采英在那里替人看病,她也来帮忙。
  病人们来了,陆子奇就协助冯老师给病人涂药,包扎。
  有一次来一个农妇,来到小药库时,是叫一个孩子扶着来的,显然是那在学校读书的孩子告诉他们父母的:现在学校里有小药库。那农妇面色如腊,冷汗淋离,走进来时,走路就七高不低,步履不稳。冯老师叫陆子奇她量了量体温,陆子奇一看水银温度计上有39度,冯老师说可能是中暑了。冯老师赶快叫陆子奇拿了一瓶十滴水来,又叫陆子奇从竹壳热水瓶里倒一杯开水叫病人就着药水喝下去,让病人在侦察桌上躺一会。陆子奇在那农妇身旁坐着替她打扇子,让一阵一阵的凉风吹到她身上,使她凉快一些。过一会那病人慢慢睁开眼来,说好多了,感激地望望陆子奇。然后冯老师又叫陆子奇配些十滴水和仁丹让病人带回去。那农妇问陆子奇:“要多少钱?”她哆哆嗦嗦地摸出几张储备票来,陆子奇告诉她,不要钱。那农妇感激地望望陆子奇和冯老师。冯老师又叫孩子好好地扶着他妈妈回家。这样冯老师成了临时医师,陆子奇和唐采英就成了药剂师和护士。
  这天下午一个四十几岁穿着破布衫的农民,由他妻子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坐在小桌前看医书的冯老师和陆子奇忙站起来迎上去扶着他在前面的一条小方凳上坐下,望着他的脚说:“大哥,你的脚怎么了?”陆子奇赶快上去扶。
  那农民说:“老师,我的脚被蚂蝗咬伤开始,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整个下腿肚都肿起来了。过两天就要割稻了,我这腿不好稻也没法割了。”陆子奇扶他在一个方凳上坐着,冯就弯下身帮他那只腿提起来搁到一块脚架上,冯蹲下去仔细地察看。见他的右腿小腿肚,又红又肿,肿得小腿发亮,小腿旁红肿起的地方,用手轻轻地一按就流出脓血来。那农民唏嘘着。冯老师对那农民说:
  “大哥,你怎么早点不来,你的腿上的伤口都已经发炎了。”
  农民说:“冯老师,以前我到大碶医院去看过病,一看就要好几元大洋,我看不起呀?所以这会被蚂蝗咬伤烂了,只好一天一天地捱着。用天芹叶片(一种车前子草药叶片)贴一贴。可是贴了好几天也不见好,反而越贴越厉害了。昨天我听说公德小学开了个“小药库”,我就高兴地走过来看看。你看我这脚看一下要多少钱?”冯老师告诉他说:“我们这个“小药库”是不收钱的。你尽管来看好了。”
  “不要钱的呀?怎么样现在还有这么好的地方?”陆子奇对他说:“我们开了已经好长时间了,你怎么现在才晓得呀?”一面叫陆子奇拿过酒精棉花,冯老师先替他仔细地揩擦一下腿上的患处,然后用摄子钳挟着药水棉花轻轻地按按他流脓的伤口边,问那农民不痛不痛?农民说有点痛。她转身问唐采英说:
  “唐老师,我们黑药膏还有吗?”唐老师看了一下放在厨里的一只瓶子说:“还有。”
  陆子奇就过去赶快拿过黑药膏。冯教师又对那农民说:“我先给你把脓挤出来,然后用点药膏给你敷一下,慢慢会好的。”说着她用一把小摄子挟了一块药水棉花按住那伤口,使劲按下去,把肿口处的脓血按出来,浓烈的脓血臭味冲着冯老师的鼻子,冯老师咬一下牙齿忍住了,这样一次一次地按了三次,见里面再按不出脓了,只有点脓血出来,就用酒精棉花在伤口揩擦干净。然后叫陆子奇用那种消炎止痛的黑药膏小心翼翼地替他涂上去,那农民感到一下子小腿就不痛不账了,还感到阴凉,然后陆子奇又替他用药纱布包起来,他感激地说:“冯老师你把我脓挤出就舒服多了,这药涂上去好阴凉呀!”冯老师对他说:“明天中午你再来换换药,慢慢就会好起来的。”“现在好啦,你走走看,会不会轻松一些。”那农民慢慢站起来,高兴地对冯老师说:“冯老师,陆老师好多了好多了,真谢谢你了,这下子过两天我又可以去割稻了。”陆子奇感到自己虽然只做了一个冯老师帮手,包包纱布涂涂药但也一样感到为农民治了病一样感很愉快。
  一天下午,来了一个穿着破布衫下面着一条看不出颜色的破短裤赤着脚的中暑病人,他进来时是由他的妻子扶着来的,冯老师仔细问了他和妻子,他得病经过,问了一些症状,觉得大概是中暑,冯老师叫病人伏在侦察床上,让陆子奇在那农民背上把破布衫退点上去,背上溥些冷水,给他刨沙筋,还用一只汤匙使劲刨他的背脊,又叫陆子奇给他一些仁丹让他就着开水喝下去。然后让他好好躺一会,陋子奇就又习惯地替那农民打扇,两个钟头后,这个病人感到气顺得多了,也能说话了,并且感到肚子饿,想吃东西了。他就能自己走回去了,那农民的妻子还连声说谢谢,谢谢。冯老师又给了他们一些十滴水和仁丹。陆子奇和冯老师望着病人舒展了眉头的脸,自己也感到愉快了。
  一天小药库没事时陆子奇问冯老师,“你过去在女中时学过医吗?”冯老师说,女中那有学医的呀,我也是自己学的。”
  “那你向谁学的?”
  冯老师说:“我就从七弟地上海的女朋友董荷英处拿些医书来看看,书中有些常见病多发病的病因和治疗方法,我也是边看边摸索的。大碶诊所王博平医生是我们小药房的顾问,王博平曾和我们校长李健民兄弟一起去过延安,他们关系很好,因此他也常来指导。”
  陆子奇问:“董荷英买药的钱是那里来的?”
  冯老师说:“没有人给她钱,是她自己掬腰包拿出来给我们买药的。”
  陆子奇说:“她家是老板吗?”
  冯老师说:“也不是,她就靠自己在医院里当药剂师的一些工资,自己省吃俭用给我们买来的。”
  陆子奇听了说:“这个董荷英真好!一个上海姑娘也会想到乡下农民的病痛。”
  冯老师说:“是啊,她也是受她未婚夫李俍民思想的影响,李家兄弟包括妯娌,都有抗日爱国为民众着想的思想。”
  冯老师给陆子奇一本薄薄的书,说:“这医药书也是董菏英从上海拿来的,你有空也可以翻翻这些医书,结合病人病症边实践边学。这样还记得牢。”陆子奇听了直点头。……就这样,陆子奇过了一个繁忙而有意义的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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