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灰色的青春轨迹>168章 表弟心里的疑惑

168章 表弟心里的疑惑

作品名称:灰色的青春轨迹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21-10-14 17:50:02      字数:7242

  1996年11月23日
  下午值班的时候,老八陆从菜园子里弄菜回来,还没有进工棚,就扯着喉咙喊我。我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儿,打开大门上的小角门探出头来想看个究竟。
  老八陆见我探出头来,很替我高兴似的对我向他的身后一指:“你表弟看你来了。刚才他正好问到了我,我就把他直接带进来了。”
  真的吗?我顺着老八陆的手往他的身后看去,一个戴着眼镜显得十分拘谨的小伙子跟在老八陆的身后,手里拎着两个包袱。我不禁仔细地瞅了瞅,倒是有些像我家表弟小军。
  小军大约已经认出我来了,冲我喊了一声:“表哥,我是小军啊,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我疾快地冲出大门迎了上去。
  “快带你表弟进大院子吧,他没有去队部登记,我就直接把他带进来了。”老八陆提醒我说,“本来他要去队部的,我没有让他去。”
  我从小军的手里接过一个包袱,激动地瞅着他说:“小军,你长大了,也变样儿了,显得比以前成熟多了。你要是不喊我,我还真不敢确定是你。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来这个地方。”
  “几年不见了,是变了不少。不过,你倒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显得比以前胖了些,也黑了些。”小军仔细地盯着我看了一阵,说。
  “剃光头显得胖了。”我向小军笑了笑。
  “前年就想着过来看你,一是因为没钱,二来年龄还小啊找不到路。今年我给别人做家教,手里也有点儿积蓄了。表哥,你知道吗?自从你出了事儿之后,我们几个都很想你。”小军看着我,咬了一下嘴唇,仍旧很激动地说。
  小军随我进了中队大院,几个值班犯人很显热情地与小军打了招呼。张铁拐很是够混地从我手里把大门钥匙接过去,向我一挥手说:“跟你表弟好好聊聊,大门班就交给我了。”
  小军仍显拘谨地把整个大院子看了一圈,见值班犯人手里都夹着烟,有些抱歉地向他们几个一笑说:“我也不会抽烟,也不知道你们这儿让抽烟,也就没有给你们买烟过来。”
  古老妖对小军一笑说:“还在读书吧。”
  小军向古老妖点了一下头说:“是的,还在读书。”
  “什么大学?”古老妖似乎对小军没有买烟过来不放在心上了,接着小军的话问。
  “省师院。”小军回答说。
  “比你表哥强多了。你表哥大学没念成,来这个特殊学校深造了。其实吧,你表哥是个人才,就是屈才了。”古老妖就是有一张好嘴。
  小军又是笑了笑。
  在小军的笑里,我看出了他发自内心的恐惧和局促。
  “今晚你就不用烧菜了,我那儿还有咸鱼,上午买的鸡架子还没有烧。”老八陆与我打了招呼,便忙着回菜园组的监舍烧菜去了。
  “与你表哥好好叙一叙,几年不见面了,今天到一起了,肯定有说不完的话。”古老妖与小军打了招呼,然后就出门了。
  小军与我一道进了宣教室。
  “这是你的房间?”小军进了宣教室,来回把整个宣教室看了看,小心翼翼地问。
  “这是属于我管理的房间。”从小军的眼神里,我依然能很清晰地看出他对这儿的陌生和恐惧。也难怪,对于世人来说,这儿是故事里的地方,很少有人能走进这个地方。今天他零距离地接触到这儿了,以前那些从媒体上看到的有关这个地方的种种都会很快与眼前的现实牵连起来。不管媒体里有关这个地方的传闻与这个地方的现实又多大的差距,毕竟人们的意识里有先入为主的定位,即使人们亲临了这个地方,往往在脑海里首先浮现的还是先前从媒体里知道的印象。但是,不管媒体里怎样宣传的这个地方,说起这个地方来人们不由得第一感受是神秘而且恐怖。神秘,是因为大多数的世人不曾接触过这个地方。恐怖,是因为这里面所关押的这些人原来在社会上给他们造成过恐怖,同时还有那些港台有关监狱的电影留给他们的印象。倒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不管是哪个朝代的监狱,也不管是哪个国家的监狱,一定都有这样的一个共同的地方——牢头狱霸。监狱里给人们的恐怖印象不是什么政策造成的,也不是众多的犯人造成的,而是那些牢头狱霸造成的。每个朝代每个国家,一定没有鼓励牢头狱霸的政策,一定都会有对牢头狱霸进行严惩的规章制度,只是这样的制度在一些负责监管犯人的狱警狱卒眼里成了一纸空文,才会导致牢头狱霸把整个监狱留给世人的印象变得恐怖了。
  “这个房间里怎么没有床铺?”小军似乎不甚明白我的意思,看着我问。
  “这里是宣教室,就是社会上的学校教室,不是寝室。平时,我在这个房间里做干部交给我的事情,休息的时候另有寝室。这儿的寝室跟学校里的宿舍差不多,也是双层床,大房间睡二十个人左右。我们住的是小房间,四张双层床,八个人。”我与小军介绍说。
  “这里面的人怎么都是那个样子?让人感到怪怪的,感到可怕,就是他对你笑,也感觉是阴森森的皮笑肉不笑的。这儿的人也野蛮,刚才我从那个叫啥大队部的地方过来的路上,就碰见田地里有人在用棍子不分轻重地打人,挨打的还不敢还手。”小军的心仍在提溜着似的说,“知道吗?上午我就来了,走错路摸到别的大队了,后来问了几个穿制服的干部,才摸到这儿来。在别的大队我也看见了有人打人,不过不是用棍子,是用拳脚。想着看到的这些,再向四周围看看,真的觉得这个地方很荒凉很恐怖。很大很大的地面上,到处都有枯黄的茅草,还有很多我们那儿听不到的鸟的怪叫声,一路上我身上都是鸡皮疙瘩。“
  “劳改队就是这个样子。你说的路上碰见的有人在用棍子打人,在这儿是常有的事儿。”我一笑,把这儿这样的事儿说了些给小军,然后让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说,“劳改队这个地方的人都是一个德性。山南海北的人都有,犯什么罪的也都有,有些人在这人越学越坏,原来不会偷的在这儿学会偷了,原来不会骗的在这儿学会骗了。”
  “这么说,这儿的干部就不管吗?”小军接过我递过去的水,很吃惊,也很不相信,也很难理解地盯着我问,“
  “管!不管的话,那还得了?就是管着,还是这个样子。干部要是真的撒手不管了,这儿天天都会出人命。我们中队里就有这样一个犯人,原来在其他中队当犯人小组长,因为他把组员都打成了熊猫眼儿,人们就给他送个外号叫熊猫组长。就因为他把组员都打成了熊猫眼儿,给大队干部发现了,就调到我们中队来了,原来的改造成绩也就归零了。到我们中队改造一段时间之后,干部又让他当小组长。结果是他又每天打他的组员,要组员向家里写信要钱供他吃喝。要是哪个组员不按照他的意思去办,那他就天天找茬打你。前不久因为在大田里打他的一个组员又给大队干部撞上了,现在又调到别的中队去了。像他这样的事儿在这个地方是屡见不鲜,只要不出什么大事儿,中队干部对这样的事儿一般是睁只眼闭只眼。”
  “那是为什么啊?”小军紧盯着我问。
  “劳改队这个地方就是用劳改管劳改,干部省心。”我只能这样跟小军解释。其实每个犯人小组都有分管干部分管负责,只是很少有干部亲自去管理他所分管的小组,就把管理小组的差使一多半交给小组长了。小组长有了干部下放给的权利,也就有些无所顾忌了。
  “你初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小组里呀?”小军很担心我在这儿以前的日子。
  “每个人来到这儿之后都一样,不过现在好了。”我笑着说,“现在给干部照顾了,每天除了值班看人之外,再把干部交给我的别的事情做好了,就没有什么事儿了。”
  “刚才带我进来的那个老头说,你现在混得不错,干部挺相信你,还给你减了刑。听到这个消息,我挺高兴的。”
  “是减刑了,上个月减的,减刑裁定书让我给你舅舅寄回去了,也不知道你舅舅收到没有。减刑了,还剩两年多的时间就能回去了。”两年多的时间在这个地方不是好熬过去的,但是我不能向任何人叫苦,也不应该向任何人叫苦,因为我当初不是任何人逼着我去犯罪的,自己摘的果子自己吃,自己闯出来的祸自己受。我装出轻松地一笑问,“你们几个现在怎么样?”
  “都挺好。去年我考的省师大,四年本科。今年小华考上了省美术学院,彪子考上了北师大。还有小路,明年高中毕业,他的成绩不出意外的话,考个名牌大学应该没什么问题。”小军粗略地与我介绍了几个表弟的情况,“上次回去我去了二姨家,听说小毛在部队升职了,现在是连级干部了。根据他的势头,恐怕以后就不回我们地方了。”
  听了几个表弟的情况,我不禁觉得汗颜。
  “其实,当初你要是努力,绝对要比我们几个有出息。不过,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什么话也都不说了,你也不要过于自责自己,当初犯下这些事儿都是因为年轻不谙世事。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可以原谅。以后只要你能在这儿好好的,放下心里的包袱,吸取教训,以后的路还长,只要不再犯这样的错误就行。”小军似乎已经觉察出了我的心思,看着我说,“这次我是从学校赶来的,趁星期天来看看你,也没有给你带什么东西,只带了些报纸、杂志和几本小说,另外还给你买了些稿纸。闲暇的时候看看书写些东西,千万别把你手里的笔给搁下了。”说着,他起身拉开他带过来的包袱,开始把他带过来的东西往外收拾。
  可以这么肯定,不管是我的同学还是我的表弟,包括前不久来信的雨娜他们,都很相信我,相信我的人生之路不会因为这场灾难而变得晦暗,相信我今后一定能走出一片灿烂的天地。我收拾着小军给我带过来的这些书报杂志,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安东给我寄过来的四本书只剩下一本《邦斯舅舅》,其它的几本都不翼而飞了。我的整个头脑轰地一声滞血了,不曾有人向我借书看,我也不曾发现有人在看书,这几本书怎么会就这样又给人偷去了呢?这不是在糟蹋那几本书,而是在糟蹋文化呀!
  “你可以问一问别人。”小军也有些替我着急地提醒我,“是不是别人拿去看了?”
  我摇了摇头说:“问是问不出名堂的,这个地方是地地道道的贼窝,丢了的东西你就别指望着能找回来。这些人也不会去看书,别说那是几本外国小说,就是咱们国家的作者写出来的文章他们也不会看。他们把那几本书偷去,不是揩屁股就是卷大炮了。”
  “以后你要把这些书锁好了,看一本拿一本,要是给他们那样糟蹋了,怪可惜的。”
  “锁是锁不住的。这些人在社会上大都是干偷盗这个行当的,记得有一次,那时候我还在大组里,我去包裹房里拿衣服,打开箱子之后发现箱子里的衣服全都不见了,再看看锁头,没有撬过的痕迹,整个箱子也是一样完好无损。衣服是我亲手放进箱子里的,这个苦你还叫不出,钥匙在自己手里拿着,锁头又没有损坏,箱子也没有撬过的痕迹,只好自认倒霉了。”如果不是小军在这儿,我一准会气愤地骂娘。
  小军听了我的话,十二分吃惊地摇了摇头。
  这时,老八陆端着两碟子炒菜进来了,说赶紧趁这个时候吃饭,马上大组就要收工回来了。大组收工回来,小军在这儿,怕有人会反映给干部。
  我取水与小军洗了手脸,老八陆端着一个大饭钵子去大伙房打了满满的一钵子的饭回来。他放下饭钵子之后,试探着问:“我那儿放的还有酒,喝点酒不?”
  小军立即摇头说不会喝酒。
  我也向老八陆摇了摇头。
  “哥儿俩几年不见面了,不喝酒多没意思。”老八陆见我们两个都摇头说不喝酒,很有些遗憾地说,“要是允许喝酒,我每天都会手不离酒瓶子。男人嘛,哪有不喝酒的?男人就得吃喝嫖赌全活儿。”
  “你可别教我表弟学坏,他现在还是个学生。”我立即制止了老八陆。
  “这儿不给喝酒呀?”小军听了老八路的话,不解地问。
  “人一喝酒就容易惹事儿,这些人在这个地方能让喝酒吗?要是让喝酒,这个大院子里天天会打得头破血流的。”我向小军解释说,“就这不让喝酒,也没有禁止住他老八陆,他每天晚上必喝二两。”
  “你要是喝酒你就喝吧。”小军劝老八陆。
  “别劝他喝酒,在这个地方不允许喝酒。你不劝他喝酒,他也喝过了。你闻闻他满嘴的酒气。”我看着小军说。
  “我炒好菜就喝了。你也别见怪,一来这个地方跟外面的情况不一样,酒得偷着喝。二来我喜欢热菜下酒,菜越热越下酒。”老八陆向小军解释着说,然后让了一下小军,“赶紧吃菜,也不知道这菜烧得味道怎么样?你也别介意。劳改队这个地方,少油无盐的,凑合着比大伙房里的菜有点儿味道就行。”
  “味道挺好。”小军夹了点儿菜,向老八陆肯定地说。
  “我和你表哥关系处得不错,别看我们两个年龄差距很大,平时很能聊得来。”老八陆嘴里嚼着饭菜,看着小军说,“你表哥性子直,心眼实,心也善,肚子里没什么弯弯绕儿,不会坑人害人。不像其他人整天就想着坑人害人吃老巴子日弄人。我老八陆从八三年一直蹲到现在,十五年已经蹲十三年了,一天刑也没减,这中间经历过不知道有多少劳改了,很少见到像你表哥这样的人。跟那样肚子里不知道有多少弯弯绕儿的人,我不处。”
  “我表哥要不是心眼实,也不会到这个地方。”小军看着老八陆,接着老八陆的话说,“一天刑也没减?怎么会呢?”
  “减了,天天减刑,一天过去了就减二十四小时。就这样天天减,十五年减去十三年了。”老八陆马上苦笑了一下说。
  “这得问问他自己,今天腰疼,明天腿疼,后天又屁股疼,干部能给他申报减刑吗?”我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老八陆。
  “你可不知道那个时候减刑有多难,一个中队一百多人,一年一批减刑,还就减一两个人。哪像现在一年四个季度一季度一批,一批五、六个,十来个。那时候,我在大组里干了几年,也不见减刑的希望,也就开始今天这疼明天那儿疼了。现在的形势好了,人也老了,干不过你们年轻力壮的了,就这样干部能照顾着到刑满也就知足了。”老八陆对于现在干部照顾他让夜间坐小组里值班很满意,他往嘴里扒了两口饭,想起什么似的问,“今儿你怎么安排你表弟呀?总不能让他走吧!让他留在大院子里,不能让干部看见他呀!晚上你让他睡哪儿,你想好了吗?”
  “今夜我是后半夜的班,我想跟表弟叙个通宵,几年没见了。明天他还要赶着回学校。”
  “是啊,你总得有个安排吧。”老八陆说。
  “躲干部倒容易,这宣教室里干部也不经常来,就让我表弟在宣教室里呆着,干部进值班室之前我把门从外面锁上,等干部进干部值班室休息了,我再把门打开。”我这样琢磨。
  “是,让你表弟在宣教室里待一会儿就成。关键是你得给你表弟安排个休息的地方吧,总不能让他和你一起休息吧。来这儿走了大老远的路,夜间多少也要让他睡一会儿。”老八陆盯着我说,“我的意思是待会儿你跟古老妖商量一下,让你表弟今夜在犯医室里休息。犯医室里有床铺,又干净。”
  “我也这样打算。”我看着老八陆。
  “那就这样。今夜你跟张铁拐换一下班,让他在大门下,你值大院子里的班。这样我就能替你了,你就能跟你表弟叙话了。”老八陆很会替我考虑。
  我们吃完饭,老八陆端着钵子里的剩饭出去了。我知道,老八陆要用这些剩饭去交好大组里的一些犯人,然后从他们身上得一些诸如鞋袜之类的小利。
  老八陆刚出门,大组犯人收工回来了。
  小军很是好奇地透过窗子看大组犯人是怎样报数进工棚的。
  “他们怎么身上都那么脏,跟要饭花子似的。”小军看了一阵,回过头来问。
  “这个时候还是干净的,你看不见冬天上大坝时候会是怎样一个脏法儿,一个个浑身上下都是泥。你看那些身上衣服干干净净的,他们不干活,只负责看着别人干,就是刚才跟你说的,他们是小组长。”我向小军解释着。
  “他们怎么不洗一洗呢?”小军很迷糊。
  “一来是小组长不让洗,二来也没有什么水洗。”我把大组的情况大致说给了小军。
  “这合理吗?”小军更显迷糊了。
  “这个地方没有合理不合理这么一说。”我向小军一笑。
  “是不是太霸道了?”小军很迷糊,也有些恐怖。
  “劳改队就是这么回事儿。我刚来这个队的时候,也和他们一样在大田里干了一年半的时间。以后他们也会像我现在一样,然后去看那些像他们现在这样的新一茬犯人。就这样一茬人走了一茬人上来,再有一茬补上来的那些人的缺。”我似乎有些无奈地说。
  老八陆这个时候又从外面进来了,提醒我似的要我跟表弟有话等晚间整个大院子里都睡了再叙,现在这样叙话,给别人看见了就影响不好,万一再传到干部那儿去,会有事儿的。
  我也知道这个地方是拘禁犯人的地方,是不允许社会上的公民涉足的。我本不愿意让表弟在这个地方逗留,因为他是社会上的公民,而不是像我们这样的罪犯。但是几年来的分别之情又让我舍不得表弟马上就离开这个地方。我安排着要表弟先一个人在宣教室里坐一会儿,就出去应付一些别的事情了。
  “尧克,你表弟来接见了,也不见你有什么表示呢?每人打一板子。”刚走出宣教室,就有值班犯人这样敲着我要烟抽。
  “表弟是个学生,不知道咱们这里的情况,也就没有带烟过来。想抽烟,明天我就让武大姐送几包下来。”表弟来了,我的心情明显地好多了,我与他们许了一个诺。
  “晚间让你表弟睡在哪儿?总不能这个时候让他到大队部去住那个小旅店吧。刚才大伙儿也合计了,今天夜里就让你表弟睡犯医室。”古老妖笑了笑,很为我打算似的“不过,不是我敲你啊,明天咋的也得给我们几个买包烟抽吧。另外还有,你表弟走的时候让你表弟给我们几个带几封信出去。”
  “放心吧,明天一准给大伙儿买上两包烟抽。带信的事儿也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去。”我应允了古老妖。这个地方,家人来接见走时候带信出去是常有的事儿。从这里面往外寄信要通过干部的审查,不便说的话自然无法跟家人沟通。外界向这里面发过来的信同样要经过干部的审查,一些不利于犯人心情的,不利于犯人改造的信件会被扣发。由于我经常跟柳干事打交道,时常我总能看到柳干事把一叠叠的信件付之一炬。由于如此,犯人们也就暗下里违犯监规队纪的规定,托人私自偷发信件,也会交待着家人过来的信件找人接转。大队部几家小店是往外带发信件对内收转信件的主要途径,另外,对外带发信件的途径还有周围的老百姓和前来接见的罪犯家属。表弟今天来了,免不了明天走时会有人让他带一些信件出去代发。
  不知道是干部没有觉察,还是干部觉察了没有追究,表弟呆在工棚里居然很安全。倒是张铁拐去队部报班回来时向我说了一句,柳干事问张铁拐工棚里是不是有人私自接见了,张铁拐回答说没,柳干事也就不再追问了。这样看来,是干部觉察了而没有追究。这也总算是柳干事做了一件很近人情的功德事儿了。
  我与表弟很兴奋地谈了一夜的话,这中间他不停地激发我要振作,不能因此而背上思想包袱,并且深信说我一定会在将来走出一条很灿烂的路来。临近天亮的时候,表弟给我拿了三百元钱,说是他这段时间给别人做家教挣来的。我没有去接表弟的这三百元钱,对于表弟来说,我也知道他给人做家教很不容易,何况在省城里读书开销比较大。但表弟还是把这三百元钱塞到了我手里,说他还有些积蓄,回到省城还可以给人做家教。
  握着表弟给的这三百块钱,心里不知道是激动还是难受了。几个表弟都比我小,但他们都很争气,与他们几个相比,我真的是无地自容啊!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