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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章 凶残的一幕

作品名称:灰色的青春轨迹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21-10-13 11:37:44      字数:5069

  1996年8月10日
  早晨起床接班时,大组犯人已经出工走了,整个院子里显得很静。刚接过班,杂务组里就传过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叫嚷。我不知道这个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儿,忙跑过去看个究竟。
  刚进杂务组,我就被眼前的情景给怔住了。蒋积习只穿着裤衩子从床上掉在了地上,整个人都倒在血泊之中。我止不住把蒋积习的整个身子来回仔细地看了,他的脑门子上多了一道很长很深的血口子,血口子两边的皮肉向外翻卷着,血从血口子里很快地往外涌。
  有经历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蒋积习脑门子上的血口子是刀砍出来的伤。大约蒋积习的头上还有别的伤口,他那不深也不浅的头发已经给学糊得一撮一撮的了,并且顺着那一撮一撮儿的头发在往地上滴着血。
  蒋积习头上的这伤,不用推测,我就断定是朱伟干出来的,因为他们二人昨天晚上在大伙房就已经干过一架了,只是没有明显地分出高下来。就是昨天晚上他们两个干架儿,朱伟把借我的手提充电灯也给砸得稀巴烂。他们两个人的性子,注定要决出高下来,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干上了第二仗,更没有想到蒋积习会输得这样惨重。
  蒋积习被阿唐抱从地上抱了起来。
  古老妖吩咐着赶快把蒋积习送到大队病号房去,然后让我把大门打开就冲了出去到大伙房去拉送饭用的板车。
  阿唐抱着不省人事的蒋积习,在大门下责怪我值班不负责任。
  这与我有什么责任?我值的是大门班,只要大门不让人随便出入就行了,大院子里各个监舍里的事情则由张铁拐负责。难怪说“恶人鬼都怕”,本来不是我的责任也往我的头上推。虽然张铁拐与其他的值班犯人比起来算不上恶人,但在平时里很能咋呼,也就显出了比我有气势,也就让他们这些人高看了一眼。
  蒋积习很快就被拉走了,张铁拐也紧跟着去了,整个大院子里的前门和后门班都有我一个人值了,我就得前后左右地照顾着大门口和整个大院子。
  就蒋积习头上的那伤势,谁也不知道给伤了多深,谁也保不齐没有生命危险。然而朱伟似乎很坦然,他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根带棱子的木棍,若无其事地把蒋积习留在地上的血往木棍上涂了些,然后用脚把地上的血迹蹭了一阵,回头警告我似的说:“如果有干部问你,就说我是用这根棍子打的。”
  说蒋积习头上的伤口是用棍子打出来的,恐怕连鬼都不会相信,棍子打出来的伤口能会和刀砍出来的伤口一样吗?不过,我倒好推脱,因为事情发生是我正在大门下值班,什么也没有看见。其实,我也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至于蒋积习头上的伤口是他朱伟用什么东西打出来的,那就让干部去调查取证去吧。
  朱伟在蒋积习留下的血迹上忙活了一阵之后,嘴里还十分要强地说:“没把他当场打死,还真不解恨,太拿老子不搁劲儿了。这次打得轻了,以后要是再拿老子不搁劲儿,老子飞活活地打死他不可。”
  这个时候的蒋积习,大概生命还在一根极细的泗县上游走着,我真想不出这个时候的朱伟怎么会这样释然,仿佛蒋积习的生命在他的眼里分文不值一样。不管他们两个人会是怎样的结果,与我没有任何的责任,我也不想被卷进他们的这场事儿,在劳改队这个地方,很多事儿躲得越远越好。我拎着大门上的钥匙重新回到了大门下,朱伟则若无其事地回了大账室。姜五河走后,朱伟接了中对犯人的大账,大账室便成了朱伟的根据地,除了睡觉在杂务组之外,吃喝坐卧他都在大账室里。至于他在大账室里都搞了些什么名堂,谁也搞不清楚。
  我刚到大门下,指导员骑着摩托车干了过来。我慌忙给指导员开了门。
  “朱伟呢?把他喊过来。”指导员一进大门,就这样火急火燎地问。
  这时,我也发现指导员手里拎着一把土铐子。我向着大账室喊了朱伟。
  也许是朱伟已经发现了指导员,听到我的喊声,就急急忙忙地从大账室里跑了过来,然后毕恭毕敬地站到了指导员的面前,头也很深地低了下来。
  “你跟蒋积习之间发生了什么?你用什么东西把他打成了那个样子?”指导员此时的火气似乎很足,两眼紧瞪着朱伟问。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昨天晚上我去大伙房为值班干部打开水,他不让我冲小锅水。我告诉他是为值班干部准备的开水,他还是不给冲,并且还骂我是拿着干部做幌子。我与他对骂,他就动手打我,我就跟他打了起来。今天早上大组出工之后,我喊他起来烧中午饭,他从床上坐起来就给我一拳,我摸了根棍子就打了他两下。”很显然,朱伟是在为自己狡辩,因为这个时候蒋积习已经给送到大队病号房了,即使没有什么什么危险,一时三刻也不能与他朱伟对质,也就由着他朱伟的这张嘴为自己圆说了。
  “棍子打的?棍子能打出那样的伤口吗?什么棍子能打出那样的伤口?你就把那根棍子拿过来吧。”指导员十二分不相信地瞅着朱伟喝问说。
  朱伟听指导员说让他拿棍子,马上转身进了杂务组,把那根给他、涂了蒋积习血迹的棍子拿出来交给了指导员。
  指导员接过朱伟手里的棍子,仔细地看了看,皱着眉头瞪着眼问:“这根棍子能打出刀砍的伤口来?你还能瞒得了干部?”
  “就是这根棍子打的。”朱伟死咬着自己的话说。
  “你看到他是用什么打的?”指导员转过头来问我。
  “报告指导员,我不知道,他们打架的时候我在大门下值班了。等我听到动静进了杂务组,蒋积习已经在地上躺着了。”别说我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就算是知道,能推就推,在这个地方,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多一事真的不如少一事的好处。
  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蒋积习头上的伤口是给朱伟用什么打出来的,指导员也只好暂时相信朱伟用的就是这个跟棍子了。他又仔细地看了看手里的棍子,然后把手里的土铐子递给我,让我把朱伟铐到饭厅的窗子上去,并且要我把朱伟铐得紧一些。
  我把朱伟铐到饭厅的窗子上之后,指导员踱着步子来到了饭厅的窗下,用手里的棍子指着朱伟的脑门子说:“你怎么手那样狠呀!你知道吗?就连大队病号房现在也不清楚是不是能把蒋积习抢救得过来。要是蒋积习没了,你这个东西的小命也别想着要了。”
  按说,蒋积习和朱伟今天的这事儿也算得上是刑事案件了,应该报案到派出所去。可是,从指导员拿着铐子过来的情况来看,中队干部这个时候不会把这件事儿上报到任何地方,包括大队,中队干部也会捂着这事儿不让知道。不过,我还是从指导员的话里意识到了为什么会把朱伟给铐起来了,这不光是对朱伟的惩罚,也是对朱伟的一个预防。万一蒋积习的命保不住了,他朱伟想逃也逃不脱了。他朱伟不能用牙把铐子咬断了,也不能用牙把窗子上的钢筋给咬断了。
  “报告指导员,我错了。”朱伟低着头向指导员咕哝着嘴巴说了一句。
  其实,指导员也能听得出来,朱伟的这句认错就是一种敷衍,根本没有从心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不是你错了,是你怕了!这个时候才知道错了,晚了!”指导员很痛心地怪罪着说,“平时在你们面前再一、二再二、三地强调要遵守监规制度,你们都听到那儿去了?三句话不对胃口了就是搞。现在搞也搞过了,这后面的事儿该怎么办?往好处想,蒋积习不出什么事儿还好,就这件事儿,中队不跟你计较,大队不跟你计较,蒋积习他们家人能会同意?蒋积习要是有事儿了,中队捂不住,大队也捂不住,蒋积习他们家人也不会答应。反过来说,要是蒋积习把你打成那个样子,你们家人是不是要个说法?你考虑过这件事儿的影响没有?你的减刑刚给你申报上去不久,要是二厅知道了这件事儿,你的减刑就别指望了!这事儿不仅对你个人有影响,也对整个中队有影响呀。蒋积习的家人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儿,它还会造成一定的社会影响。”
  从指导员的话里,我似乎听出来了,只要蒋积习没有什么什么危险,中队干部是不打算把这件事儿张扬出去的。我在旁边瞅着指导员。
  指导员背剪起两手在朱伟的手旁来回踱了几趟,两眼始终紧盯着朱伟,脸色也一直紧绷着,最后向朱伟撂了一句话说:“这件事儿你自己考虑后果吧。我还要去大队病号房看看这个时候蒋积习怎么样了。”然后就脚步重重地走出了大门,手里的那根棍子向摩托车后面的座子上一别,一脚踹响了摩托车,骑上去突突地轰了两下油门,一溜烟地就走了。
  指导员走后,朱伟的脸上又恢复了不屑的表情,满不在乎地说:“蒋积习死了又能怎么样?大不了加老子的刑,其他还能怎么样?”
  加刑,还能怎么样?如果蒋积习的命没了,他朱伟可能会被加到极刑的,小命绝对保不住了。如果蒋积习不死,只要中队干部把这事儿报到派出所去,在服刑期间二度犯罪,法院就会从重处罚,也够他朱伟喝上一壶的。眼下他朱伟把事情做出来了,竟然如此的无所谓,是他朱伟本性如此,还是这儿的改造对他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不管蒋积习和朱伟二人的结果会是如何,对我的改造没有丝毫的影响。不过,从心里讲,我倒希望蒋积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样一来,对整个中队来说就是一个血的教训。没有血的教训,就不会令这个地方有所警觉。有了血的教训,不光能让犯人们有所顾忌:不管在那儿逞凶,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有了血的教训,也会让各部门有所思考:这样对犯人的改造方式再也不能延续下去了!就蒋积习和朱伟二人而言,平日里都在琢磨着怎样用武力去征服别人,整天琢磨着在这个地方征服别人会有什么好处,把监规队纪的规定视作一纸空文。蒋积习每天冒监规之大不韪,练拳习武,一百三、四十斤重的杠铃可以连续推上五、六组,每组都要推上近百下。而朱伟,虽然个子小,却有着胡椒一样的性子,动不动就要与人单挑。自从他站到了值班犯人的这个位置上,与人单挑的劲头儿就更猖狂了。昨天晚上他们二人在大伙房干过那一仗之后,谁也不服气谁,就叫嚷着说等今天大组出工之后找个没人的地方接着干,谁把谁干死了都活该。昨天晚上那一仗,大概是蒋积习没有得到什么好,在他进工棚休息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裤兜子里露出了一个木把儿,当时我就推测是大伙房里的菜刀,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在这个地方干架会使用这样的武器。大概蒋积习也没有想到,他为朱伟准备了一件武器。至于那把菜刀现在哪儿去了,谁也搞不清楚,或许已经进了茅坑,或许已经进了院子外面的大圩沟,反正朱伟不会把它留在院子里。
  不知道蒋积习这个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了,或许是在医务人员无奈的叹息声中离开了这个世界,或许是在医务人员焦灼的目光中苟延残喘,或许是在医务人员紧锣密鼓的抢救中脱离了危险。不管蒋积习现在会是什么样子,都注定了朱伟这段时间的心情不会轻松,尽管他表现得十分的无所谓。蒋积习要是离开了这个世界,朱伟会在法律的惩罚中去偿还蒋积习的那条命。蒋积习脱险了,注定他们之间的这场战争不会就这羊以蒋积习的惨败儿结束。不过,不管现在蒋积习会是怎么样了,这些都不是由我来解决的问题,也不应该由我去解决这个问题,我现在只想知道我们的中队干部会怎样收拾这样的一个局面。对于这件事儿,我不可以有任何的涉足,免得会招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灾祸。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朱伟和蒋积习之间的事情竟然不胫而走,传得大院子里几个中队都沸沸扬扬的。好事者竟然直接跑到我们中队向我打听事情的前前后后。我无意牵扯这件事儿,自然也就无可奉告,更何况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我不了解,更无什么话可说。好事者见从我这儿听不到缘由,显得十分失望。倒是从大队病号房回来古老妖补偿了这些好事者,绘形绘色地把大队病号房里的医务人员如何手忙脚乱地抢救蒋积习讲得天女散花一般。末了,他长出了一口气,说好在送过去的及时,要是再迟到大队病号房里三、五分钟,蒋积习就没的救了,光是失血,就能把蒋积习的命失去了。眼下蒋积习的命算是保住了,虽然没有了什么生命危险,也可能会留下一些后患,比如脑震荡啦,比如记忆减退啦,比如反应迟钝啦,等等,现在还不好说,反正蒋积习好了之后得年把半年的休养。即使休养好了,这辈子他蒋积习也可能会留下一些毛病,他的头就会像气象站一样,逢上阴天下雨的,可能会整个头都要爆炸了一样的疼。
  我可以这样断言,蒋积习脱离了生命危险,中队里这个血的教训也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不过,人这东西,应该知道一件事情。在这个世界上,你可以用拳头向别人炫耀武力,但是,你未必就能把别人给征服了。在你向别人炫耀武力的时候,有可能已经有人打算向你炫耀武力了。在这个世界上,不怕你嚣张,就怕你不嚣张,老实本分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地遭人欺负,一旦你嚣张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想着如何杀下你的这份嚣张,蒋积习被朱伟杀倒了,还不知道以后朱伟会被谁杀倒。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出头的橼子会烂得很快。
  听了古老妖的描述,很多人都乍然作舌,惊呼朱伟的手段残忍,还有人无动于衷不屑地一笑。社会上的人总是喜欢少见多怪,劳改队里的人也是如此。社会上有那种见怪不怪的现象,劳改队里也有。没经历过的人总是习惯少见多怪,经历多了的人自然会无动于衷。不管这些人是少见多怪地乍然作舌也好,还是司空见惯了的无动于衷不屑一笑也好,都应该是他们在劳改队里给历练出来的一种态度,对于这件事儿,我说不上是少见多怪,也说不上是司空见惯,心中只有一种无计可施的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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