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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终于回到了故乡

作品名称:陆子奇传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21-10-05 10:51:13      字数:4525

  走出新江桥上岸,向左拐便来到东门口,路过昔日繁华的东门口大道头和药行街看看,只见过去有许多商店的热闹街市,现在已成一片瓦砾,像被大火烧过似的。四处是断桓残壁和高一堆低一堆的瓦砾,行人在街路上走路都踢脚碰手的。行走不看地面就会被地上的砖石绊倒,断桓残壁的路街边搭着一个个低矮的帐篷。后来才知道这些房子也是被日本鬼子炸弹炸的。商店被炸塌后人们临时搭个帐蓬住着,有的还在帐篷前做生意。陆载云想中国人民的意志是多么坚强啊,即使这样子,日本鬼子把他们的房屋炸塌了,财产炸没了,照样在废墟上继续做生意。也仿佛在告诉日本帝国主义:中国老百姓是勇敢顽强的老百姓,是炸不烂,杀不绝的,你们终于有一天要被中国人打败。被中国人赶出去。
  看了一下东门口,又往东边走,准备过灵桥。只见刚造好两年原来崭新发亮的灵桥,桥面也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许多弹坑,人们临时在那里用一些木板和铁板盖着,不使行人掉到江里去。连那两条拱形的桥架上也有许多弹孔,显而易见,也是被日本鬼子的炸弹炸的,日本飞机是想把宁波人刚造起来的新钢桥炸断,以破坏江东和市区的交通,好让他们容易打进来。
  “可知日本飞机也常来宁波轰炸。”陆载云对弟弟说:“这可恶的日本鬼子,怎么到处轰炸?‘八.一三’之后上海火车站被炸死六百多人,整个车站被炸塌,接着又大肆轰炸闸北和外滩,上海人到处逃难,不想宁波也是这样。人们到处逃难也逃不脱日本鬼子的魔掌,中国要太平,非要把日本这个恶魔赶出去不可!”弟弟听了点点头说:“强盗奔进来到处都是一样的。”
  姐弟俩来到新河头航船埠头看看,陆载云想如果有航船,那今天晚上就能到了。她知道从宁波到小白村是有航船的。她小时候过年回家跟爹妈来乘过的。如果乘航船到小白村,再从小白村走回家,也近得多了。但是走到航船码头边,见河上空空的,航船早没了,那就只好再开动两脚船了。
  离开新河头,姐弟俩迤逦来到百丈街,来到七塔寺前,天已经暗下来了。再向东走去,路上暗黜黜的不好走,也怕碰到坏人。于是他们只得在七塔寺山门前的小石塔下坐下来过夜,因为小石塔边这时有许多老婆婆在那里烧香坐夜。今夜也不知是初一还是十五。似乎时势越坏烧香的人越多,她们在祈祷菩萨保佑他们阖家平安,因此寺门前坐夜的人也多,寺门前倒比平常热闹得多了。
  因为本想今夜能走到家的,结果走不到。可现在这里只有买香烛的,却没有吃的东西。没有吃夜饭,坐着坐着,又饿又累的弟弟也不知什么时候倒身一躺在石板上睡过去了。姐姐一时也不敢睡,只是看守着弟弟睡。到半夜里,天很暗了才和衣在弟弟身边把小包袱当作枕头躺下来,但一躺下她也睡着了。
  第二天五更时,听得乒乒乓乓的响声,他们惊吓地以为是什么车马开过来了,侧头一看,原来是倒马桶的小拖车路过马路他们被吵醒了。陆子奇睁开眼睛一看,天还是暗黜黜的。反正也睡不着了,她就叫醒弟弟,弟弟用拳头揉揉眼睛醒来,姐姐望着睡眼惺忪的弟弟说,“乘早上风凉,我们还是早点走吧。”弟弟说:“好吧,走。”于是姐弟俩背起小包袱准备向老家东乡塔峙岙进发。
  昔日去宁波东乡不是今日到处有汽车,从宁波乘上汽车到大碶一个小时就可到了。那时候说是要到他们老家塔峙岙青林村,还要向南走七八十里平路和十多里山路。姐弟俩从宁波七塔寺出发,经百丈街、福明乡、邱隘乡、五乡镇,长长的一路乡村和田野,再过去就要到小白岭了。
  小白岭这条路那时还十分荒凉,白天只有打柴人在那里出没,平常没有人走的,夜里是老虎和大蛇出没的地方。人们传说,在没有一点风的旁晚,能见到小白岭上碗口粗的松树摇来摆去地晃动,人们说那是那条大蟒蛇在山上游动。到了夜晚这条大蟒就游到小白岭上来乘凉,因为小白岭风凉。大蟒的两只眼睛像两只灯笼,如果你看到这两只灯笼似的眼睛,你就逃不掉了,过岭的人就会被大蟒吃掉。所以晚上人们不敢过小白岭。这虽是当地的传说,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碰上了,那就懊悔不转了,既使没有那么大的蛇,如果碰到躺在路上的小蛇遇到野猪和狐狸出来也是够怕人的。但他们到塔峙岙又必需经过小白岭。要不你从外围的五乡再经太白山绕过去,经过广阔的东钱湖,也得翻山越岭,那要走更远的路了。因此他们一时只好宿在东吴乡一个村庄的屋弄边,又露宿了一夜,待天亮后再走。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们过小白岭,又过育隍岭,再往右转过柴楼村,向左转弯在小白山下有一个一个小村相联着的一串村庄,这就是当地著名的塔峙岙了。姐弟俩一路风餐宿露,走过千村万户,总算回到了故乡。
  过去塔峙岙是一个乡,里面从东到西,弯弯曲曲的还有许多村落,其中包括东岙村,西岙村、小城湾、排门村、青林村等十多个村庄。现在他们从西边的柴楼村进去转弯再弯弯曲曲地走了好几里路,才走到一座大山脚下朝南的村庄—青林村。这才是他们的老家了。
  当他们来到青林村叫“下新屋”的地方,见隐隐约约在那些低矮的瓦房里已经点起了灯火。
  走了十天九夜这才到了故乡。陆子奇叹了一口气说“总算到家了!”
  从上海出发走过千村万家,也走过许多很好的乡镇大宅,都不住下,原来为的就是到浙东的太白山下来寻找这么一个低矮的小山村。“人呀,真是奇怪。”陆载云想:“一路路过的大大小小许多村镇,大都比这里好,都不落脚,却一定要摸到这偏僻山区的小山村来。这是为啥呢?”她想了一下,这就是因为这里是他们从小生长的地方,有他们熟悉的村庄,有他们亲人在这里,有他们祖宗的坟茔在这里,这里是他们的祖基。
  走到他们的老屋下新屋,见那些幽暗的灯光从稀稀落落的低矮瓦房的门缝和壁缝里射出来,心里感到好暖和,这就是她小时候来过有阿娘住着的常常思念的家乡啊!陆载云凭她早几年前和父母兄弟一起来过的记忆,摸到那间单门独院的一座旧瓦房的黑洞洞的大门前。
  这老房子还是陆载云爷爷手里造的,当年爷爷在上海发迹时在这里祖基上造了两间屋:一间楼屋,一间平房,旁边还留一块屋基地,打算以后再造一间。可知当时爷爷经济也是有限,买了三间宅基地,只造了一间楼房一间平房。要是有钱起码也把那间平房一起造成楼房了。当时只想着什么时候有钱了,再把那一间半房子翻成楼房。但后来当钱庄经理的爷爷死了,到父亲手里,日本鬼子打进来了,上海的家里又被坏人点一把火烧掉了,那间平房也没翻成楼房,旁边那一间地基也没有再造房子,只得把这间屋基地开垦起来种些蔬菜,围些篱巴变成一个小菜园。
  听得有人敲门,老祖母点着一盏火头一晃一晃的小煤油灯慢慢地摸出来。问声是谁啊,打开大门一看,见是两个小后生,一时还认不出他们来。因为早几年过年来见阿娘时还是小孩子,现在站在面前的是两个高高大大的后生,当他们叫阿娘时,阿娘只是愕愕地看看他们们一时没应他们。陆载云摘下帽子放下长发来,阿娘才认识出那是她的大孙女,跟在她后面的是她的小孙子。老太太这才高兴地问:
  “你们两个孩子怎么来了?你们是乘轮船来的?轮船怎么这么晏才到呀?”
  “阿娘,我们是走路来的,都走了十天九夜了。”
  “啊——这么远路走得来的?呵呀!这还不走煞!你们怎么不乘轮船?”
  “阿娘,黄浦江上都是东洋人兵舰,上海火轮已经没有了。”
  “呵,真作孽啊!我是听说了,东洋鬼子日日来宁波轰炸,炸弹在宁波落地我们这里都听得到,震天动地的。就是我们这里山角落里太平点……快快进来,还没吃过饭吧?你们饿煞的了,阿娘给你们煮点番薯糊吃吧,我夜里吃点汤饭,我给你们烧点番薯糊。煮饭一时也弄不出下饭来。”
  载云说;“阿娘,煮点番薯糊就好,番薯糊好吃的,我欢喜吃番薯糊。”
  阿娘原来也是住在上海的,但自爷爷死后阿娘常想念爷爷,爷爷的坟墓就做在塔峙岙青林山下,她也就想回家来和爷爷做伴了。载云小时候也跟阿娘来住过,还在这里上了两年学,但后来父亲把她接到上海去了。所以这偌大的房子只阿娘一个人住着。说着话,不一会,阿娘笑迷迷地从灶间搬出来满满两红花碗番薯糊,说可惜没有糖不大好吃的,你们肚子饿了就随便吃点吧。
  载云说“阿娘,没有糖也没有关系,番薯是甜的,有番薯糊吃,这就很好了,我是真正饿坏了。”
  载云又说:“今天我们一天还没吃过一点东西,下午时我们走过育皇岭边九峰山下一个村庄只向人家讨口水喝。”
  阿娘说:“你们这么远来,身上不带一点钱呀?”
  陆载云说,“阿哥给的五元大洋和一些钞票舍不得用呀。”
  阿娘说“有钱你们怎么不在路上买点东西吃呀?”
  载云说:“我们来家里吃饭更需要钱呀。”说着她把哥哥临行时给她的五元大洋和还有一叠纸币都拿出来交给了阿娘:“你不说我倒差点忘记了,阿娘,这是我们来时哥哥给的一些钱。”
  阿娘说声:“有钱怎么还饿着,真是个傻丫头。”
  姐弟俩搬起一大碗番薯糊,先喝一口汤糊糊,忠猷说:“真甜!”于是就呼噜呼噜地吃起来,眼睛一眨,把一大碗番薯糊吃光了,忠猷说:“真好吃,从来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番薯糊,在上海是吃不到的。”
  阿娘说:“这是你们饿的,番薯糊能有什么好吃的,也没有放过糖。忠猷,你说好吃就多吃点,镬里还有。”忠猷老着面皮说,“还有吗?”阿娘说:“有—”于是阿娘又拿了碗去灶间给忠猷盛,又问载云:“小云,还要吗?”载云说:“我不要了,我吃饱了。”其实她也想再吃点,但想想镬里也不会多的,就让给弟弟吃吧。
  吃了番薯糊,阿娘叫他们上楼睡觉。阿娘在楼上的后间再整出一张眠床出来。原来楼上有前后两间房间好几张眠床。阿娘从被柜里找出两条旧被子,叫忠猷睡到后间后面一间去,叫载云跟她一起睡。说是载云你和我睡在床上好给阿娘讲讲闲话。坐到床边阿娘问:“你们俩是逃出来了,不知你们娘和你阿哥阿嫂还有你阿哥的小孩子,他们怎么样呢?他们仍住着济南路不知太平不太平?”载云安慰阿娘说:“阿娘,阿哥仍要去踏三轮车的,也没有办法,不出去生活怎么办。”载云安慰阿娘:“就是碰上鬼子,也就是让鬼子乘个白车而已,估计也不会对一个踏三轮车的怎么样。姆妈、阿嫂和孩子在家里没出去是不会有事的。”老祖母听才放心一点。
  阿娘睡的是一张旧式宁式眠床,三面有屏风,眠床前面还有个踏板,床上还挂着一张花夏布旧蚊帐。载云看着阿娘的大眠床好高兴,感到回家真好,载云说:“阿娘,我们已经九夜没睡过眠床了。”
  阿娘说:“那你们路上在哪里睡的?”
  载云说:“在人家屋沿下、草棚边,有时碰到有寺庙就睡在寺庙的大殿里、厢房里,那算是最好的地方了。”
  阿娘听了鼻子发酸地说:“作蘖啊!这都是东洋人害啊!这十天九夜亏你们熬过来的。”载云又告诉阿娘:在萧山路上下大雨,一大早一对老夫妻收留他们的情形和在骆驼桥的打铁店老板给他们煨番薯吃。阿娘听了,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这是菩萨保佑你们啊,你们一路碰到好人了。
  夜里睡在床上,阿娘问东问西,问她们在上海的情况,载云向阿娘述说了这两年日本鬼子在上海轰炸上海人到处逃难,在上海的人少了,大哥踏三轮车生意也清淡的情况。阿娘听了,为了他们上海的艰难生活而难过,她叹口气说,“这日东洋鬼子真可恨!怎么到处都扔炸弹杀人放火!……还是乡下安定点。”
  载云记得当年一年只有过年时,姆妈带着她哥哥和弟弟从上海来大碶镇看看舅舅才回到塔峙岙住几天。那时候连阿娘也住在上海的。后来爷爷没了,阿娘才又想回乡下老屋来住了。但她一个人住很心焦,阿娘后来又把载云带到乡下来和她一起住。后来载云要上学了才又让她回上海。这不,现在倒是亏得乡下还有这个祖基,至少还有两间老屋可以栖一下身。他们在外头落难了还可以到家来避避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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