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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一箭三雕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1-10-03 16:03:17      字数:3580

  文耿宣誓后第二天晚上,文桐收拾了东西,几件衣服、一个包裹,对站在一边静静等待的二先生说:“爹,我走了。”
  自从文桐受伤,躲在地道里,二先生没睡过一个安生觉,以前觉得他有一个蓝本本,李森和侯子祥不会怎么着,现在看来,蓝本本不好使了。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二先生给他塞了二十块钱,说:“路上用。”
  “走不远,爹,我就在这附近转悠。”
  听到这话,二先生想把钱再讨回来,文桐早已放到兜里了。二先生愤然:“你不走呀?你在这里图个什么?不怕死吗?”
  文桐背上包裹,出了仓房,拉着爹的手说:“爹,你的苦日子快到头了,我们的行动会打破这一切。”
  夜已经很静了,路上没人,文桐提着包到了三河口,他借着月色,来到崔家粮店。
  崔家粮店早已经打烊,文杓陪着新招的小伙计吃了饭,然后准备再去账桌上盘一下账,他有这个好习惯,一天的事情结束了,静下心来梳理一下,把账目整理好,自己一天的事等于在脑子里走一遍,然后再计划一下明天的事。现在,名义上这个崔掌柜临死之前把粮店转给了二先生,但是,二先生现在还没有把钱交到崔明桂手里,所以,实际上这个店还算崔家的。自己一直还当作是个大伙计,不敢以掌柜的自居。小伙计称呼他掌柜的,他也含糊答应,心理上还是一直改不过来。时时想着把账整理好,以备崔掌柜来查询,有时自己暗笑,崔掌柜是不可能来查询了。
  算了一会账,起来活动一下,晚饭吃得有些饱,肚子还没下去。他拍拍肚皮,门板却同时有人拍响,他惊了一下:这时间怎么还有顾客?还是……
  他高声道:“已打烊,请明天来吧。”
  门外没有声音,还是继续拍打,文杓只好一手举着油灯,一手提一棍子,以防万一。慢慢把门闪开一条缝,却看到二哥站在门外月亮下,咧着嘴笑嘻嘻望着他。
  “二……”
  文桐伸手止住他,侧身进了门,小声说:“不要出声,把灯关掉。”
  文杓赶紧把灯关上,两个人摸着黑坐下。
  渐渐屋里有了一丝光线,文桐转向文杓:“布店这些日子情况怎么样?”
  “王天祥还干着,年后让警察局叫去询问了一番,没问出道道,只好放回,生意不知道好坏,听说王天祥倒是天天开着门。”
  “我在你这住几天,你给我找一间僻静的地方,注意,最好连伙计都不知道的地方。”文桐轻轻地说。
  文杓沉吟一下,点点头:“有一个地方,不知道你胆量如何,是崔老掌柜生前住的屋子,自从他去世,再没人住,那里一定僻静,小伙计胆小,绝对不敢过去。你住在那里,我送饭也方便,不需要走出院子。”
  “好,我就住那。”
  过后的几天,王天祥装作买米,来过几次。临走时,他拿走了文桐提的那个包裹,过了一两天,又提着那个包裹回来了。
  然后,文桐让文杓把文杼叫来。
  文杼从不来三哥这边,自己和他打不着交道,听他说有重要人物要见他,文杼乐了:“你定是要我从中说情,看看能不能把你们粮店的管制放松一点,这事不能急,我会上心的。战争快结束了,现在影响咱爹用豆子的,只有永功和李世营,他们两个自己有油坊,当然不希望咱家的油坊过上好日子。我也一肚子气,临时还不能发作,毕竟我只是一个小排长,三哥,你要是有花不了的钱,借我一点,我再谋一个连长,在部队,你只好舍得花钱,当官还是容易的。”
  文杓笑笑:“花钱的事你找爹要,现在这个粮店是爹的,他说了算。”
  “商人口气,一嘴的铜臭味。”
  兄弟俩说着笑话进了偏院,文桐正坐在桌子前看着一幅字发呆,听到二人脚步,抬起头来。
  “怎么是你?”文杼倒退一步。
  “怎么就不能是我?”文桐笑着反问。
  “二哥,咱先说定,我只能救你一次,不能再有二回,你把我叫来要干什么?”
  “错了,不是让你救我,是救你,救我们全家,全体沂州百姓。”
  “我不与抬杠,我自觉着抬不过你,说吧,什么事?”
  文桐朝文杓摆摆手,文杓出去了,他要到外边帮着放哨。自己有时自嘲,当初结婚时,一心想着和文耿大哥一道,去济南做一个新青年,没想到时光荏苒,自己没做成革命者,却做了一个小商人,文耿大哥一心参加进步团体,却因为被捕回了家,又和小车氏闹出了那样的事,现在在家老老实实训练团丁,再也没有以前的锋芒。谁也想不到,在青岛学布店生意的二哥,却是大共产党,人啊,真是不好说。
  过了一个时辰,文杼走了,走的时候很高兴。
  文杓抽个空到了偏院,文桐还在看桌子上的两幅字,看到文杓进来,文桐笑道:“瞅瞅,哪幅是真的,哪幅是假的。”
  桌子上摆了两张中堂,字迹一模一样,字面也是一样的,正中横向四个行书大字“开道于善”,旁边有竖向行书小字作注:“开道之于善,而民向方矣。”然后是王老先生的落款、签章等。两张一模一样,文杓看了半天没看出真假。只好笑笑,说分辨不出来。
  文桐把两幅字作了记号,收了起来,一份交到文杓手里:“明天,文杼来取,你给他就可以了,他想当连长,需要花钱,这钱我给省下了,一幅字比多少钱都有份量。”
  文杓不知所以,想问不敢问,文桐只是笑着:“有好戏看了,等着吧。你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知道得多了没好处。”
  这是文桐的妙计,文耿提供给他的消息,说是韩主席想要王主事的字,李森正挖空心思搜罗,现在正巧地道里有一大箱王老先生的真迹,文桐把封条悄悄揭了,挑了一幅字,然后再想法封好。字由王天祥转到黄先生手上,从省里文桐得知,黄先生和崔明桂现在都化名在费县师范当教员,正在那边发展党员,黄先生书法一流,造假的水平也很高,他让黄先生仿了一幅。自己和文杓看不出来真假,就好办了,李森那个兵痞更看不出真假。
  文杓拿走的是真迹,然后就等着鱼上钩了。
  第二天,文杼陪着王副官来了,还专门带着两个卫兵。到了粮店门口,大声说:“三哥,我让你从大伯家里找的字帖可是带来?旅长急着用呢。旅长可发下话了,这事要是办了,我的连长也就成了。”
  文杓早就等着了,见了几个当兵的,故作害怕,忙走出柜台,陪着笑说:“老四,字是有了,大伯说了,他家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王主事的真迹。他们是什么关系,你还不知道?王主事是大伯的亲家公,又和宋县长是同年,他们三个的交情没得说。大伯收藏了不少王主事的字呢!不过,我要说你几句,你不能老是那个急脾气,你的事我给办了,我的事你给李旅长汇报了没有?我这个粮店可是咱自己家的,现在,总得让旅长大人开个口子,让我多进点粮食,或者少交一点军粮,多少让我挣几个钱,也要还人家崔老掌柜的欠账,你说是不是,王副官?”
  王副官关心的是字是不是找到,对文杓的要求不置可否。
  文杼伸手接过包裹说:“放心吧,我一定替你美言。王副官,你是行家,打开掌掌眼,别弄了一幅假的,旅长大人发了火,咱吃不了兜着走。”
  王副官打开这幅中堂,装模作样看了一下,点头说好:“好,好,交到旅长手里,他定高兴。”其实,他哪里知道真假。
  
  两个人把这幅中堂带到旅部,摆放在李森的桌子上,李森眼放绿光,看了又看,问一边的王副官:“可是王先生真品?”
  王副官在旅长在前可不敢胡说,小心建议:“小的对这书法二字陌生得很,旅长大人最好请县上的名家帮着掌掌眼,一则让他们鉴定一下,咱才放心,二则,他们鉴定了真假,固连长也摆脱了嫌疑不是?”
  他故意称呼文杼为连长,替文杼表功。
  “好,这个主意高。要是真的,固连长,你今天开始就是咱老李的连长了,要是假的,你排长也不要当了。”李森高兴之余没忘了吓唬一下文杼。
  县上几个书法高手请来了,欣赏良久,一致认为这是件真品,其中一个还眨着小眼、捻着胡子说:“不光是真品,这幅字与旅长大人,与韩主席还是有缘呢!”
  “如何有缘?”李森忙问。
  “大人且看,小注云‘开道之于善,而民向方矣’。这句话可是有出处,我记的不错的话,是《文子·符言》上的原话,断不会错,意思是以正道诱民向善,这可是当政者牧民的好法则,当今韩主席字向方,也应了此意,您说是不是有缘?好好装裱一下,呈到济南,旅长大人高升之日不远矣。那时,我等老朽,定要讨一杯喜酒喝。”
  “哈哈,老小子,真有你的。咱高兴,这事要是成了,回来咱重重赏你,好酒管够。王副官,你去街上装裱的地方,弄个好包装,把这个字好好包装一下,我亲自送到省城。哈哈,固连长,我现在正式任命你为连长,有功不赏不可以。另外,你三哥的那个粮店,好说,好说。哈哈。”
  文杼谢过,王副官不敢怠慢,拿出去送到装裱店,约好三天后来取。
  等王副官走了,王天祥从里屋出来了,递给他一幅字,换了那幅真的,装裱匠笑道:“等干完这个活,我得出去躲一阵了,这个任务倒是头一次遇到。”
  王天祥低声说:“都安排好了,你去费县,然后等这边准备好后,你再和黄先生他们一起回来。”
  几天后,李森带着王副官拿着那幅已经换过的中堂去了省城,文杼偷偷来到崔家粮店,到了偏院小声问:“二哥,我真猜不透,你搞得什么名堂?送李森一幅字,就是为了让我当上连长?你就没有一点私心?”
  “有,当然有。我这叫一箭三雕,你当了连长,粮店的困难也解决了,豆子应该供应不成问题。我后的事也办了。实话给你说,你的旅长,十有八九回不来了,韩主席是个‘清官’,定会借这个人,大做文章的。老四,安心等着你们的新旅长吧,只可惜,来的这个不知是张三,还是李四。”文桐捂着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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