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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章 七十二变的古老妖

作品名称:灰色的青春轨迹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21-10-08 10:30:51      字数:8031

  1996年4月25日
  中队犯医刑满走了,古老妖又摇身一变成了会看病的医生了?劳改队这个地方真的是一个很怪的地方,就像他古老妖说的那样,这个地方你开飞机不用油,干部不用你就是不用你。干部想用你了,你就是大脑缺筋心眼儿缺弦,照样用你,不会,可以学。可这个治病救人的差事,恐怕是学不及的吧。也难怪,现在用的都是西药,头疼蛋疼胳膊疼,不管哪儿疼,一道儿的都是止疼片,发烧就用退烧片,当时见效就成。
  我顶了犯医的那个班次,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值班了。
  古老妖接了犯医的差事,开始对先前排的班次不满意了。
  “这样值班不累死人才怪了呢,下午六点到夜间十二点,歇到早晨六点又开始值班了,一值又要到中午十二点,一天十二个小时,哪有时间给人看病?这班次得重新安排。”古老妖不停地絮叨着。
  “找干部反映反映。”因为打了崔猴子而进了杂务组的阿唐接过古老妖的话说。
  “我去找干部?笑话!我就要干部来找我。”古老妖很不屑又很有把握似的保持着一种傲慢的沉着,“我不光要干部过来找我,还要让干部商量着要我选班次。”
  “谁要是能缠过你古老妖,那这个人就真的是个缠家了。你呀,鬼都不跟你缠。”负责中队大账的姜五河很是冷眼旁观地说,“班次排不排都无所谓,反正过几天我也要回家了。”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呀,我们这些人能跟你比吗?你过两天就刑满回家了,我们这些人还有几年的日子呢。我要是像你这个时候过几天就刑满了,干部要我一天值二十四小时的班我也不说什么,再辛苦就是几天的时间。我呀,还有七、八年的时间,天天这样值班,要不到刑满,我没看好别人就把自己看那国里去了。”古老妖就是古老妖,“不是说没用人能缠过我,我每次都说理儿。你要是有理儿,我还得听你的呢。有句话,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做什么事儿抓住理儿了到哪儿都能说话。理儿不是缠出来的,就是再能缠,本来没理儿你也缠不出理儿来。”
  “你这个人,没理儿也能缠出三分理儿,三分理儿你能缠出十分理儿,谁也缠不过你。”姜五河笑着说,“干部也惹不起你。”
  “我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你真是抬举我了。我要是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大的能耐,以后出了劳改队我就靠这张嘴挣饭吃了。”古老妖并不忌讳姜五河说他嘴刁。
  “你古老妖多厉害呀,在我们大队,从上到下哪个不知道你古老妖?就连整个B湖劳改局,不知道古老妖的也很少。你的名字甩到哪儿都当当地响,我们这些人可比不了你。”姜五河仍是调侃地笑着说,“我要是有你这个名声,刑满我也不回家了,就吃劳改队这个地方了。”
  “承蒙你夸奖了。”古老妖拿着茶杯两个手拱了拱,“老妖的名字再响也响不过你姜五河。老妖的名字像放炮仗,你姜五河的名字就像在打炸雷。我的名字在劳改队听着响,你姜五河的名字能听到周围的社会上。在你跟前,我就是小巫见大巫。周围的老窝子认识姜五河的多,认识我古老妖的就没有几个了。你想,我古老妖能和你相比吗?我也不敢和你比呀!你姜五河干过统计,掌管着中队数百万的资产,又掌管着中队犯人的大账,中队一百多人的财政大权在你手里,又兼职值班,统辖着整个中队。我古老妖在劳改队混了这么多年了,才混到今天这个地步,跟你相比,有愧啊。”
  “是我不能跟你比!你管着杂务组的这些值班犯人,还管着中队一百多人的生死,中队一百多号人有哪个敢不听你的,就把他头疼治成蛋疼,蛋疼治成头疼。”姜五河这样的玩笑话里是不是有些讽刺?
  在我的感受里,我就觉得让古老妖做犯医无异于让屠夫做医生。
  正在这个时候,竟然有人报告着要古老妖给看病。
  “你找指导员帮你看去,我现在正在值班,没有时间给你看病。不是我不给你看病,是我忙不开,一个人干两种差事,哪儿能顾得过来?我这个时候给你看病了,万一大院子里出了什么事儿,谁来承担这个责任?我来承担呀,因为我现在在值班呀。所以,这个时候我不给你看病。要看的话,就等到夜里十二点我下了这个班之后。”古老妖有理有据不阴不阳地对要看病的这位说明了不给看的理由。
  这位要看病的犯人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我说是吧,中队一百多号人的生死就在你手里握着,想给他看就给他看,不想给他看就不给他看。”姜五河抓了把柄似的嘲笑着说。
  “不是我不给他看,是没有时间看。犯医也是医生,医生就是救死扶伤!你想,我现在要是给他看病,大院子里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这个责任我可承担不起呀!”古老妖十分严重地说,“有谁自杀了,有谁逃跑了,有谁对别的犯人动武了,这些都是我的责任!”
  “现在大伙儿还都没有睡觉,有哪个会自杀?有哪个会逃跑?根本没有那个可能!”姜五河笑了一下,说。
  “这个可说不准,眨眼之间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比如这自杀,眨眼之间,就可以把自己的动脉给割断了,眨眼之间,就可能吞下半截砖头。要是你能替我承担这个责任,我现在就坐到犯医室里给他们看病。你不敢替我承担这个责任吧!我也就只好认真地继续值这个班了。”古老妖说着,啜了一口茶水。
  “你这个班值得,只在这儿看着这几个值班的了。”姜五河笑了一下。
  “这个可说不准。就拿你来说,马上要回家了,想家心切,说不定脑子一热逃跑了呢。”古老妖真的很会为自己留在杂务组里和这些值班犯人扯淡找理由,“还有小屌李明民,也快要回家了,越是这个时候,思想也就越不稳定。”
  “出去值你的班吧,别在这儿耽误我们几个休息了,十二点之后我们几个还要起来值班呢。”姜五河见古老妖没完没了地絮叨,打了个哈欠往外赶古老妖。
  “不想听我说话了?十二点之后,你们想听,我还不说了呢。”古老妖看着姜五河,说着就要转身出门。
  “老妖。”姜五河见古老妖要出门,摇着头叹了一声,不知是钦佩还是讽刺地说,“我们队里的指导员都给你这张嘴哄得团团转,不早知道你是他的指导员,还是他是你的指导员了。”
  “我们队里的指导员以前在大队做后勤的,管教方面的事儿他也不懂,现在下到中队了现学现卖。老妖就是抓住了指导员的这个弱点,把劳改谱子在指导员面前哗哗地背,背得指导员直迷糊。《水浒传》里有个高俅,靠着一脚好逑发达了,老妖是靠着一张好嘴一本很厚的劳改谱子在指导员面前兜转了。现在老妖的话在咱们这个指导员面前那可有分量了,掷地有声,应该可以这么说。”小屌李明民很知内情地说。
  这是不是一件新闻,或者是一个传说,更或者是一个传奇?一个犯人指导着一个指导员去按照犯人的意思去开展工作,天大的笑话吧!
  “我可以肯定,咱们现在这个班次的排法最长撑不到明天晚上,非重新排一下不可。调来调去,老妖肯定要值三点的那个班次,每天就三个小时。”小屌李明民人虽小,似乎一切都想得很透,或许是劳改队蹲得时间长了的缘故吧,“我们倒无所谓,快刑满的人了,值哪个班次都一样,多睡点儿少睡点儿都没什么。”
  小屌李明民的话刚落音,古老妖从外面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嘴里催命似的嚷:“快点儿,快点儿,杂务组要开会了。”
  我们几个纷纷下了床,依次“报告”着进了干部干部值班室。
  干部值班室里,D指导员和柳干事在床上坐着,大彩电里正播放着大约是什么晚会,见我们进来了,柳干事拿起遥控器对着电视机那么一指,眨瞪间,电视机上的图像消失了。
  “召集你们来开这个会,就是要给你们强调一下,眼下大田里已经忙起来了。劳改队这个地方越是大忙越容易出事儿,这是大家所熟悉的,所以我要求你们每天的人数必须给搞清楚了。该出去带工的时候要出去带工,早晨要把大组犯人送到大田里去,等带工干部到大田之后再回来。下午收工之前要去大田里把人接回来。你们每一个人都要严格按照《门卫制度》和《值班制度》的要求去做,绝不允许出现什么事故。早晨出工往大田里送人,赶在那个班次出工,就那个班次出去一个带工,下午也是一样,赶在那个班次就哪个班次出去一个人接人。另外,由于值班人事的调整,我们把班次重新安排了一下,这样就更有利于对工棚里的各项管理。下面有柳干事把具体的班次安排给你们几个讲一下,散会之后就按照这个新的班次安排值班。”D指导员说完这些之后,把我们几个看了一遍,然后转脸看着柳干事。
  柳干事扶了一下眼镜,开始向我们宣布新的班次安排。
  姜五河和我值两个六到十二点的班次,每天十二个小时。朱伟和阿唐值上午十二点到下午六点和夜间十二点到三点的两个班次,一天九个小时。古老妖和小屌李明民值凌晨三点到六点的班次,一天三个小时。
  其实,算起来我比他们几个哪一个都要忙得不少,却给我安排了十二个小时的值班时间,我不知道指导员和柳干事在重新安排班次的时候是不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我想向干部反映一下我的想法,可我又有些担心,怕指导员和柳干事说我挑三拣四拈轻怕重。
  走出干部值班室,我和姜五河就开始接钥匙上班了。
  姜五河值班的经验要比我丰富得多,他就接了各个监舍门上的钥匙。
  由于我具体还不清楚各个小组里住的人数,就接了大门上的钥匙,只要本着只进不出的原则,大门上是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姜五河接过监舍门上的钥匙之后,便嚷了一声要大组犯人解手休息。顿时,整个大院子里一阵的热闹,几乎所有的大组犯人都出门来回奔跑在厕所和监舍之间。不过,这样的忙碌非常短暂,劳改队不论什么事儿,就是一个字——快!
  大院子里一阵热闹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接着,姜五河就逐个监舍清点人数,锁门。
  指导员和柳干事站在大门下看着这一切结束之后,便转身要出大门。我连忙打开小角门上的锁,拉开小角门,毕恭毕敬地站在小角门的旁边,待两位干部迈出小角门之后,我唯恐有人乘机夺门而出一样立即锁上了小角门。
  见指导员和柳干事出了大院子,姜五河抄着一把椅子过来了。他把椅子往大门下一放,背对着大门面朝着大院子坐下来。
  姜五河先是向我交代了各个监舍的人数,说有时候大队干部下来查班会提问各个监舍住的人数,有时候还会按你说的人数抽查核对。并且他还着重向我说明了菜园组住的比较杂乱,菜园组、机务组、植保组、小伙房等一些犯人都住在菜园组那个监舍里。由于菜园组监舍里住的人比较乱,住的又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大劳改,所以,人数容易出现错误,以后查人数的时候要仔细一些。不管怎么乱,只要把那个监舍里的总人数记清了,查人数时谁不在,他们其他人一般都会告诉你,最不可忽视的是几个大组的人数。另外,菜园组住得乱,又大都是些大劳改,喝酒、赌博这样的事儿比较多,睁只眼闭只眼,别跟他们计较太认真了,不然,你在这个大院子里就不好混下去。还有,值班的时候要眼利索耳朵灵,往这儿一坐,大院子里的一切都要时刻在你的眼里,两只耳朵要时刻捕捉大院子里的任何动静。
  我静静地记下了姜五河说的这些。
  “第一次值班,心里激动吧。“姜五河与我交代了值班时的注意事项之后,这样问我。
  “是有点儿激动。”我回答说。
  “都是一样,在大组里累得要死要活的,转眼上来值班了,大田里什么鸟活儿也不干了,能不激动吗?”姜五河两手扳起膝盖,两眼始终瞅着大院子,“不过,今天这个班次干部调整得不合理,应该你跟老妖值三点的那个班,因为你比较忙,队部的事情也多。朱伟和阿唐有没有什么事儿,应该值十二个小时。我和小屌李明民都是快要刑满的人了,虽然没有什么事儿,但值班也值烦了,应该给我们两个安排九个小时。今天干部这样的安排不合理。”姜五河有些耿耿于怀地说,“干部这样安排了,咱们也没办法,只能按着干部的安排去做。”
  对于姜五河的分析,我不置可否地保持着沉默。
  “到什么时间刑满?”姜五河突然转过头这样问我。
  “二零零零年四月底。”
  “搞得好了可以减两次刑,九八年四月底就可以回去了。”他琢磨了一下说,“只是我不明白,像你这样的性格,这样的人品,怎么会犯罪呢?”
  别说他姜五河不明白,就连我自己,现在也搞不明白当初我怎么会犯罪。对于姜五河的问话,我苦涩无语地摇了摇头,对他笑了笑。
  “来这个地方一年半了吧,对这个地方有什么样的认识和看法?”
  我仍是苦涩地摇头笑了笑,说:“一言难尽。”
  “有没有打算把你在这里面的经历写成一部书?”
  “有这个打算。但是,写出来不一定能发表,太真实了就会揭示太多的与社会舆论反映不一样的东西。可以这么说,从我进看守所开始到今天,那些新闻上鼓吹的监狱里的东西我好像没有碰到过,我经历的好像大都是腐败的东西,显得比较阴暗。”
  “也不一定。其实,就整个执法系统来说,闪光的东西还是比较多的,不论哪个朝代哪种社会形态,都避免不了有它积极的一面,也有它消极的地方。不管什么阶级掌握了政权,都会希望她所统治的国家繁荣昌盛国泰民安,我们这个国家是这样,其他国家也是这样。就我们这个国家来说,她代表着广大人民的利益,国家的政策、法令都没有什么偏差,只是在下面这些执法人的手里,人为地出现了偏差。这几年,国家为了纠正这些人为的行为,开始进行反腐倡廉,只是力度还不够。反腐倡廉在我们这个地方来讲,现在还根本就没有起什么作用。你没事儿的时候可以跟从沿海调过来的那批犯人聊一聊,他们原来所在的监狱才真正是我们这个国家的监狱,一是一,二是二,上面什么政策,下面就怎样执行,整个监狱从干部到犯人,都板板整整地按照政令行事,该犯人享受的权利,干部不会因为客观而打折扣。干部的身子正了,执法也就严了,也就公平了。我们这个地方跟他们那儿相比,就差得太远了。他们调来的这批犯人也不全是工业单位的,也有一部分从农业单位调过来的,种茶采茶的,烧水泥的,还有窑场的。知道他们那儿农业单位每个犯人每月的劳改金是多少吗?八十多,我们这儿呢,一级宽管犯人每个月才八块钱,别说刚入监的二级严管犯人了,每个月四块钱的劳改金,寒碜死人吧。人家那儿为什么会是这样?难道不是同一个劳改政策?说白了,就是这儿的干部打心眼里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劳改当人看。嘴上说得挺好,做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干部思想廉洁了,身子站得正了,劳改改造才会有激情。人家沿海的监狱,不管工业单位还是农业单位,犯人收工回来都有热水洗澡,有娱乐室娱乐,有阅览室读书。我们这儿有什么?组长的巴掌和棍子。别说沿海的省份,就是我们同一个省的其他监狱,都比这个地方好一些。我在这个地方改造五年了,对这儿的一切都看得透了,对这儿的干部很失望,有时候我真想问问他们干部穿着这身警服,对得起头上的国徽吗?我们犯了罪,来这个地方是改造的,是斧正思想的。但是,这个环境能有多少思想可以改造过来,又有多少思想可以得到斧正?这个地方注重的是惩罚,而不是教育。《监狱法》第三条就规定:‘监狱对犯人实行惩罚和改造相结合,教育和劳动相结合的原则,将犯人改造成为守法公民。’这儿做到了吗?T队副你也认识吧,你见他进过几次工棚?他是负责中队犯人思想改造工作的,他要么就不进工棚,一进工棚,不是‘降龙十八掌’,就是电警棍,他又与犯人谈过几次心?这样的干部能把犯人的思想改造过来?T队副调到别的中队去了,又来了一位D指导员,你看D指导员工作挺热心挺负责的,可他对劳改队里的具体工作又不懂。一个外行,能把工作做出成绩来吗?”姜五河欠了一下身子接着说,“或许我们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看待这里的一切,可能会很偏激。不过,我以为如果你把这里的一切能真实地记下来,应该很容易发表的。首先,它抓住了人们猎奇的心理,劳改队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再说了,很少有文艺作品能真实地反映这里面的一切,别人写出来的东西大多是靠想象,而不是经历,这样一来,写出来的有关这里面的东西经不起考验的。记得在我进来之前看到过一个电视剧,是反映监狱生活的,有个镜头我记得很清楚,几个犯人在一起劳动,不知因为什么,其中一个犯人对其他犯人说要逃跑,其他几个犯人什么反应也没有。当时我还以为监狱里的犯人想逃跑就逃跑了呢。进来之后才发现,那个电视剧拍得太假了。在劳改队这个地方,你有了逃跑思想,一旦被别人觉察了,你就更不自由了,拉屎撒尿都会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你。你要是真的逃跑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上去抓你呢。因为抓到你他就可以立功减刑了。就从以上两点来说,只要你把书写出来了,就有很大的成功系数。另外,也不一定像你想象的那样,作品碰触了一些阴暗面就不给发表了,柏杨先生的《丑陋的中国人》把中国人说得一无是处,我们照样读得满身是劲儿。只是你要是写的话,只要不是你立意不是去反对某一种社会制度,而是本着揭露和抨击社会上的阴暗面,从而唤起人们对社会上的阴暗面的警醒,这不应该影响它的发表的。”
  我完全没有想到姜五河会如此健谈。
  “其实,我想把它写下来,可是,我没有这个能力。原来我是在一家工厂里做会计,私欲让我向公款伸出了手,将十几万的公款塞进了自己的腰包。法院以贪污罪判了我六年零六个月的刑期。其实,我感到判得够轻的了,原来我所在的那个工厂后来倒闭了。进来之后我就想,如果我能把这里面的生活写出来,这不光是我的记忆,也可以让社会上的人能更真实地了解这里面的一切。可是,我没有这个能力,读书时写篇作文就费劲。”说着,他忽然有什么异样似的一怔,然后轻声告诉说值班干部过来了。
  我转身向大门外看了看,大约离大门口还有十多米远的地方,昏暗的灯光下有一个人影在晃动。我真的很佩服姜五河的激灵了。
  “值班值得时间长了,你也会变得很激灵。”说着,姜五河起身握着监舍门上的钥匙往大院子里溜达去了。
  晃动的人影是汤干事。
  我匆忙过去与他开门。
  “全部都休息了吗?”汤干事迈进大门,在大门下黑板报的记事栏前站了下来,瞅着记事栏问,“全部都进来了吧?值班就是一定要把人数搞清楚。”
  这时我才注意到,在记事栏的工棚实有人数下写着阿拉伯数字九十八,收监栏下也写着这个阿拉伯数字,在外一栏写着零。看到这些,我才模模糊糊地回答汤干事:“报告汤干事,全部收监了,也全部休息了。”
  汤干事向我看了看,似乎有些不大满意地说:“今天晚上第一次值班吧?值班,第一件事儿就是要搞清每个小组有多少人,哪些人进来了,哪些人还在外面。有在外面的,要清楚是在干什么,是哪个干部批的。值班干部进来之后,要立即报告这些情况。不然的话,要你们值班干什么?”
  “谢谢汤干事的教育!”我向汤干事做了个立正姿势。
  “值班的时候要放机灵一些,有什么情况要立即报告干部。”说着,汤干事进了干部值班室,并随手把干部值班室的门给关上了。
  也正在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大门上的小角门在汤干事进来之后我忘了上锁。立即,我周身都在冒冷气。值大门班,就是要时刻保持着大门是紧锁的。我慌忙将小角门锁上,悬起来的心仍在噗噗通通地跳。
  或许是第一次值班心情激动的缘故,我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可是,姜五河似乎就不一样,这中间他反复多少次来到大门下看悬挂在门头上的电子钟,每次看过之后,他总是摇着头说时间过得真慢。
  “还要熬一个多小时!”姜五河抬头看了一阵那个电子钟,摇摇头,然后拿起桌子上的《值班记录》,三下五去二地把《值班记录》从下午六点填到了夜间十一点,虽然这中间他只是在催促休息的时候查过一次人数。填完记录之后,他又把《值班记录》往桌子上一甩,然后又晃晃荡荡地围着大院子转悠。
  我在这张桌子前坐下来,拿起桌子上的笔,伏在桌子上胡乱地画了起来。画了一阵,我停下来仔细看了看,原来我写下的竟然是高明骏的一首歌《年轻的喝彩》中的几句歌词——“年轻的心,为将来美好的日子写下一句对白,年轻的心,为将来美好的日子喊一声喝彩。让年轻飞奔大地,让阳光付出色彩。”看着这几句歌词,我不禁轻声吟唱起来。
  我又有了唱歌的心情?我心中又有了歌词中的那份激情?
  “时间到了吧?”姜五河有些迫不及待地在大院子里向我问,“别忘了交班,另外,再把《查办记录》填一下,就填到夜间十二点那个栏,下面不能填了,人数你就照着前面的抄一下。”
  我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电子钟,还有二十分钟才到夜间的十二点,我告诉了姜五河。
  “还二十分钟呀!是不是这个电子钟电池没电了?这个小时的时间感觉怎么这么长!”姜五河十分怀疑这个电子钟的准确性地说了一句。
  心情不一样,感受也就不一样,我倒觉得时间过得挺快,即使今夜让我值一夜的班,我也不会觉得时间会放满它的脚步。可是,《值班制度》上明文规定了“要按时交接班,不准顶班、替班。”没有办法,尽管我觉得对手里的钥匙有些依依不舍,时间到了,我还是要把它交到下一班的手里。我按照姜五河的说法把《值班记录》填了,便和姜五河一起喊阿唐和朱伟起来接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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