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掘尸；第四十八章：送检

　　第四十七章：掘尸
　　李莉莎跳楼的一幕来得太过突然，触动了太多人的神经，狠狠地给每一个人扇了一个大耳光子。虽然事态被邱林生处理得很好，但是气氛明显紧张了不少。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脸愁眉不展，仿佛头顶堆积这厚厚的乌云。
　　辨认完杀人现场，李莉莎在众人的严密监视之下，步行走在羊肠小道上，头上依旧罩着头罩。从李莉莎走路的步伐来看，跳楼时脚镣摩擦脚踝时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但她却是浑然不觉。
　　风停止了亲吻众人的脸，温暖和煦的阳光洒下，照耀在每一个人身上。
　　路旁的菜地里各类蔬菜正在吸收寒冷的力量，不断地茁壮成长。一片蒜苗仍然昂着不屈的头颅，斗志昂扬地向上生长。莲花白真正聚拢拳头，收缩厚实的菜叶，对抗未来的严寒。莴笋像立正的士兵，腰杆倍儿棒，直挺挺地傲然挺立。
　　邱林生被周凤来处长叫到一旁。
　　“为保障安全，需要停下来吗？”周凤来问道。
　　“必须一鼓作气。”邱林生语气坚定，“迟则生变。我已经和李莉莎谈过了。她也为之前的激烈行为道歉了。”
　　“听你的。事情结束后，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谢谢领导信任。”
　　邱林生双脚并拢，“啪”的一声，给周凤来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犯罪嫌疑人李莉莎乘坐的灰色丰田中巴车行走在车队的最前面，像一只带路的领头羊，后面紧紧跟随着五六辆制式警车以及检察院的一辆桑塔纳汽车。警灯闪烁。汽车浩浩荡荡地朝桃源深处行进。
　　沿途站满了观望的老百姓，或惊讶，或欢呼，或疑问。
　　邱林生望向窗外，路旁的桃树落光了树叶，被勤劳的农民喷上硫磺。邱林生想起李莉莎亲笔供词里描述的桃花纷飞的景象。而今，“物是人非事事休”。路的尽头出现一排排的红墙瓦屋，大部分的房屋都垮掉了，一片萧瑟。李莉莎下了车，朝一片枇杷地走去。枇杷树正开着花，引来一群群蜜蜂的光顾。蜜蜂振动翅膀，钻进花蕊，勤劳地采集花蜜，发出嗡嗡的响声。穿过枇杷地，李莉莎在一家垮得七零八落的四合院门前停下。
　　“就在这里了。”
　　李莉莎对身旁的邱林生说道，脸上的表情复杂。说完，她第一个跨进小院，并在小院一棵茂盛的枇杷树下站住，用手指了指树前的空地。但见荒草满地，碎砖瓦砾散落四处，肮脏的蓝色塑料袋随处可见。
　　邱林生想：“如此不堪的地方居然成了飞行教官张少峰的葬身之地，可悲、可叹、可怜！”
　　邱林生随即给陈一静使了一个眼色。陈一静点点头，似乎对邱林生说：“邱师哥，收到指令。一定看牢这只随时打算逃走的女狐狸！”
　　随后，邱林生向随行的相关领导进行了汇报。
　　副局长高飞要求青龙镇派出所立即封锁现场，清空周围好奇围观的群众。
　　德俊所长和派出所的民警们快速地围着四合院垮掉的墙体将警戒线拉起。黄色的警戒带在太阳的照射下泛起刺眼的光亮。
　　不少的群众站得远远地观望，想看看破败的四合院内究竟有什么神奇的宝贝值得动用如此大量的警力。
　　德俊所长找来的一名中年农民长得十分健硕，肩宽腰圆。一名农民头戴一顶黄色安全头盔，脱掉一件没有标志的军大衣，挂在枇杷树上，露出一件黑色毛衣，下身穿的是一条脏兮兮的蓝色的牛仔裤，脚上的一双黑色皮鞋沾满泥土。戴着白色线手套的健壮的双手握着一把锄头。农民大哥跃跃欲试，期待随后的挖掘工作。
　　“开挖！”周凤来处长下达命令。
　　中年农民上前走了几步，随后在李莉莎指认的地方停下。“嗨！”中年农民双手握紧锄把将锄头舞到半空成一百八十度角，旋即，锄头落下深入地里，发出“扑”的声音。除了陈一静和几位负责看押李莉莎的人外，其他所有人员都将目光聚焦在锄头落下的地方。
　　“领导，土是松软的！”中年农民向德俊所长喊了一声，脸上露出傻傻的笑。
　　德俊所长拿来一把铁锹，递给中年农民。农民将锄头丢在一边，换上铁锹开始铲那片松软的泥土。随着铁锹一铲一铲地将泥土铲走，不久后便露出一个长方形的木箱。木箱盖已经变成泥土的颜色，成了深褐色。
　　技术人员海子举着摄像机摄像，另外一名勘查人员黄梦梁则是用相机“咔擦、咔擦”地拍下不断变化的现场照片。
　　一身红色睡衣穿着的李莉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苍老，白色运动鞋支撑的大腿在晃动。陈一静伸手穿过李莉莎腋下，生怕她随时晕倒。
　　中年农民向一旁的邱林生投来询问的眼神。
　　“撬开箱盖！”
　　中年农民却并没有找来撬棍，而是直接用铁锹铲向木箱盖。木箱盖不敌铁锹的力量，顿时粉身碎骨，碎木片簌簌地落下木箱。木箱盖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腐烂了，不堪一击。两年过去了，木箱终于重见天日，露出黑黝黝的箱体。
　　一股恶臭袭来。
　　即使间隔较远的陈一静也伸出另外一只自由的手，赶紧捂住口鼻，即使这样，她也发出干呕。
　　邱林生皱了皱眉，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法医江浪戴上白色的塑料手套上前查看。江浪站在木箱旁，脚下的泥土塌陷下去。江浪稳住身形，弯下腰瞅向木箱。木箱的深度很浅，箱底里现出黑色的包裹物。站在远处的陈一静瞪大双眼，不敢相信不戴口罩的法医江浪居然可以毫无惧色地吸入令人呕吐的腐臭。
　　“来两个人帮我抬下尸体。”江浪冲众人说道。
　　邱林生快步上前，军方调查员钟正紧随其后，两人分立在木箱两头后戴上现勘负责人张文魁递来的白色塑料手套。随后，江浪位于木箱中间，三人伸手抓住黑色的包裹物同时使力向外拉扯。黑色包裹物脱离木箱。腐败的尸体味道散布开来，充斥着周围空间。随着“嘿”的一声吼，邱林生三人将包裹物完全与木箱脱离。包裹物被放在地上。
　　众人围拢上来。
　　中年农民左手握着铁锹的木把，右手手掌捏着木把尾端，伸长脖子张望。
　　法医江浪慢慢打开包裹物，露出已经白骨化的尸体。黑色的一堆尸骨。一只蜈蚣从黑色骷髅头的鼻孔溜出来，急急如漏网之鱼，慌不择路地逃向堆积在坑旁的泥土，随后消失不见。
　　夕阳慢慢坠下，抛出最后一抹鲜血似的红色。
　　
　　第四十八章：送检
　　白日总是很快过去，宛如一阵步履匆匆的轻风。灰暗的云层压境。滴水岩市龙门区随即迎来夜幕的来临。几乎是最后的一丝秋风溜进寂寥的夜晚，带来萧瑟。那风“乌拉乌拉”地吹着，在高声地唱着催眠曲，催促人们早点滑入梦乡，去拥抱梦的玄妙、飘摇不定。
　　随着龙门区看守所101号女性押室的铁门关闭时发出“哐当”一声，邱林生紧绷的神经得到暂时的缓解。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微笑爬上毫无表情脸。他伸手和山西来的几名押解人员握手，表示感谢。陈一静负责将外省的同志送上看守所大门外分局等候的专车，副局长高飞已经安排专人落实这几名同志的住宿等问题，只等大门外的车辆将他们送往指定的宾馆。天下警察是一家，接待好客人，这是必须的。
　　邱林生则和看守所的值班领导进行了沟通，强调了这名女性犯罪嫌疑人的重要性，务必保持高度戒备，这也是副局长高飞的指示。看守所的值班民警频频点头同意。
　　临走时，邱林生拍拍看守所值班民警的肩膀说道：“那么，辛苦了！”随后他和看守所的民警道别。
　　转身离开看守所。邱林生的身后，传来看守所大门缓缓地关闭，发出的重重的呻吟声。
　　邱林生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到龙门区分局宿舍楼。白日的工作让他疲惫不堪。他不希望把内心的承重传递给家人，痛苦不需要分享。家人需要的是关爱和正能量的传递。
　　回到寝室，邱林生来不及洗漱，便如释重负地瘫倒在硬邦邦的床上。寝室的床可不像家里的席梦思大床，既宽大又柔软，而是又窄又硬的薄棕垫，床宽仅仅一米二，仅能容下僵硬的身体，翻身都是困难的。
　　即使令人沮丧的窄床，也无法阻挡邱林生关闭大脑。他要逃避白日的追杀，逃避思索，逃避埋葬张少峰坟墓的恶臭。
　　片刻之后，邱林生将大脑正式切换至睡眠状态，旋即，滑入梦乡，去寻找桃花盛开的世外桃源。
　　桃源里，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一个没有你争我斗的美丽新世界。
　　深夜。
　　寒风凌冽。
　　双流国际机场。空荡荡的候机楼，行色匆忙的旅客踩下刹车，在安检口驻足停留。方娜作为一名上班不久的机场安检人员，时刻戒备，一张秀气的脸时刻保持着真诚的微笑。尽管已是深夜，方娜此刻依旧斗志昂扬。旅客必须从头到脚，自上而下，由内而外地接受检查，无一例外。工作时，方娜从来不讲人情。
　　两名身穿警用大衣的男子一前一后步入安检口。按照要求，身材魁梧的那名阿sir将一盒龙门区水蜜桃的水果箱小心翼翼地放上传送带，进行安全监测仪器的检查。随后，两名阿sir掏出随身携带的物品放在一个长方形的塑料筐里。方娜看见一个筐里装有一个警官证、一张身份证以及介绍信、立案决定书、登机牌、机票；另外一个筐里则是一个警官证、一张身份证和一沓钱、登机牌、机票。两名阿sir放置在传送带的两个塑料筐先后过检时，依旧没有触发警报器。即使遇上阿sir，方娜依旧保持警惕，一丝不苟的履行严格程序。对两名阿sir的全身检查，方娜的金属探测器没有传来警报，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在双流国际机场冒充警察，在方娜的印象中还没有发生，安检前辈也没有兴奋地描述过此类案例。
　　尽管如此，方娜依旧将奇怪的眼神投向已过了安全监测仪器的检查的印有龙门区水蜜桃图案的水果箱。水果箱上的水蜜桃又大又红，甚是诱人，方娜仿佛闻到了水蜜桃的芳香。水蜜桃的图案投射在方娜眼里，触发了方娜大脑里安装的报警器，发出尖锐的报警声。秋冬交接之际，哪里来的水蜜桃呢？方娜拦住两名警察打扮的身材魁梧男子，脸上依旧保持微笑。
　　“能打开水果箱吗？”方娜冲一名阿sir询问，不过语气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
　　“恐怕不能，这是送检物品。我们是警察，如果打开来，恐怕会吓着你的，小妹子！”一名帅气的高个子阿sir报以调侃地微笑，一脸局促。
　　方娜更加起疑问。
　　“这是安检规定，拒绝检查，阿sir你知道的，后果会很严重。”方娜仍旧不屈不挠地坚持。
　　这可是我安检员方娜的地盘！
　　“需要告诉你里面装的是什么吗？”另外一名个子稍矮的阿sir提醒道，眼神充满善意。
　　“谢谢，不必。开箱便见分晓。OK？”
　　“真的确定？”高个阿sir一面说一面蹲下来准备打开水果箱，纸箱上的红彤彤的水蜜桃露出水灵灵的微笑，随即拆开纸箱盖，露出一个用证物口袋包裹的球形物体。
　　方娜迅速蹲下来，双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纸箱。
　　“需要继续吗？”高个阿sir停下来，抛出疑问的眼神投向方娜。
　　“当然，别废话！”
　　高个阿sir揭开塑料袋，露出里面的证物。
　　方娜机警的双眼聚焦到水果箱的证物上，方娜看到一对空洞的眼神注视自己，同时伴随着腐臭袭来。
　　那是一个发黑的骷髅头，正露出微笑注视着纸箱外亮如白昼的世界，仿佛在说：“哇喔，貌美如花的安检员，为何如此执着地想看我？是想泡我，和我一诉衷肠吗？”
　　“啊，见鬼了！”空荡荡的候机楼响起安检员方娜竭斯底里地尖叫，仿佛真地遇到了恐怖的鬼怪。
　　尖叫声一直回荡着，许久后方才停歇下来。
　　候机室，乘客寥寥无几，此刻都停下脚步，扭头望向安检口，一眼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安检口并没有引发围观。这也是方娜要求现场开箱检查的原因之一。
　　警官证显然是货真价实的证件。警官证上显示两名阿sir的姓名，高个警察叫王明亮，个子稍矮的是王仲景警官。两人来至滴水岩市公安局龙门区分局青龙镇派出所。德俊所长安排两人正在执行紧急任务，将张少峰失踪案中挖掘出的疑似张少峰尸体的头部（白骨化的头部，及骷髅头）送至公安部无证鉴定中心做颅骨重现。
　　随后，王明亮和王仲景两位警官乘坐波音飞机，在浓浓的黑暗中，连夜飞往首都北京。
　　安检口像往常一样，恢复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安检员方娜因身体不适，暂时离开工作岗位。
　　一切都是误会。如果能够重来，安检员方娜希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