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2）

　　24、堂屋当门，日，内。
　　小方桌旁，坐着齐有利和欧阳夏珍。
　　齐有利：“现在登记，性别？”
　　欧阳夏珍不由地笑了笑。
　　齐有利：（不好意思地）“哦！兰子姐肯定是女的。曾用名？”
　　欧阳夏珍：“兰子。”
　　齐有利：“民族？好像和我一样，是汉族。年龄？”
　　欧阳夏珍：“三十。”
　　齐有利：“属狗的，今年周岁好像是二十九吧？文化程度？”
　　欧阳夏珍：“没上过学。”
　　齐有利：“没上过学，字写的再好，也是文盲。籍贯？”
　　欧阳夏珍：（笑笑）“齐河镇。”
　　齐有利：“什么农？”
　　欧阳夏珍：（不解地）“什么什么脓？又没长疮，哪来的脓？”
　　齐有利：“就是前年土改时家里划的什么成分？是贫农还是下中农？是中农还是上中农？是富农还是地主？”
　　25、东湖那岛，日，外。（闪回）
　　东湖水面上，漂着一只小船。
　　欧阳夏珍站在小船上撒网。
　　欧阳夏珍站在小船上收网，鱼在网里跳跃。
　　26、堂屋当门，日，内。
　　小方桌旁，坐着齐有利和欧阳夏珍。
　　欧阳夏珍：“前年我还在东湖里打渔。什么土改我不知道。要不就是佃农。”
　　齐有利：“那次土改，划的成分没有佃农，最低是贫农。”
　　欧阳夏珍：“那就贫农。在村里你和俺家最穷，这你知道的。”
　　齐有利：“婚姻状况？”
　　欧阳夏珍：“已经结婚。”
　　齐有利：“结过婚的人，要详细登记爱人的情况。爱人姓名？”
　　欧阳夏珍：“何建功。”
　　齐有利：“爱人职业？”
　　欧阳夏珍：（自豪地）“解放军军官！”
　　齐有利：“爱人家庭成分？”
　　欧阳夏珍：“他家肯定是大地主！”
　　齐有利：“爱人本人成分？”
　　欧阳夏珍：“中学没念完，他就参加了抗日运河游击队！”
　　齐有利：“爱人工作单位？”
　　欧阳夏珍：（难过地，小声）“不知道！”
　　齐有利：（不解地）“连你爱人的工作单位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解放军军官？”
　　欧阳夏珍：（眼里含着泪花）“他一九三九年参加的抗日运河游击队，后来我去找他，没找到他。但我相信，他一定是我们军队上的军官！”
　　齐有利：“光相信有什么用！到现在十多年都过去了。日本鬼子早被我们打回了老家去，蒋介石也被打的躲到了台湾岛。如今全国都解放了，连他个人影都看不着，鬼才相信他是我们军队上的人！他如果是我们军队上的人，到现在也该是个官了吧，他不回来找你可能吗？他不衣锦还乡，回来光荣光荣？”
　　欧阳夏珍难过地紧锁双眉。
　　27、草屋里，日，内。（闪回）
　　欧阳夏珍和金山、火星愁眉不展地坐在草屋里。
　　火星：（想了想）“去何家楼一趟，准能知道何建功的下落！”
　　欧阳夏珍：（皱皱眉头，心有余悸）“一时找不到，也不能去何家楼。万一被他爹知道了我在这里，他不会放过我的！”
　　火星：“不用你出面，让你金山大叔去暗访。”
　　金山：（高兴地）“对，暗访。我化妆成叫花子，去见你的爹娘。你的爹娘不会出卖你吧？”
　　欧阳夏珍：“我爹娘现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肯定不会在柴火园子了。还是算了吧！”
　　火星：“现在兵荒马乱的，又找不到何建功，你就住在这儿吧，以后再慢慢找！”
　　28、堂屋当门，日，内。
　　欧阳夏珍和齐有利坐在堂屋里。
　　齐有利：（皱皱眉，看着欧阳夏珍）“你这个莫须有的爱人，就不要填了。以后也不要提了，他只能给你添麻烦。这是兄弟为姐好，才说的心里话。”
　　欧阳夏珍：（认真地）“何建功什么时候都是俺的男人，都是春梅她爹。现在找不到他，不能说他就不是我们队伍上的人。总有一天能找到他。你先给开个证明信，明天让春梅去上学。”
　　齐有利：（为难地）“信怎么开？春梅的爹在哪里？是干什么的？春梅的家庭成分怎么写？”
　　欧阳夏珍：“有什么写什么呗！”
　　齐有利：“何建功家是有名的大地主，土改时他家定的是地主成分。就是何建功在我们的军队里，也毫无疑问是地主成分。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你说他的亲生女儿应该是什么成分？”
　　欧阳夏珍：“该是什么成分就是什么成分，那也不能因为他爹成分不好就不认这个爹呀！”
　　齐有利：“还有你的成分。你和何建功结婚几年了？”
　　欧阳夏珍：（掰着指头在算）“结婚那年，他十九，我十八。结婚的第二年有春梅，你算吧！再有俩月零十天，就是十一年整！”
　　29、乡政府办公室，日，内。（闪回）
　　齐有利和几个村干部坐在办公室里听乡长讲话。
　　乡长：“关于已婚男女的家庭成分问题：女人给地主结婚三年以上的定为地主成分……”
　　30、堂屋当门，日，内。
　　欧阳夏珍和齐有利坐在堂屋里。
　　齐有利：“你记的倒是很清楚。可惜按照规定，女人给地主结婚三年以上的，就是地主成分。你说说你该是什么成分？”
　　欧阳夏珍：“该是什么成分就是什么成分。我不能因为何建功家庭成分高，就不承认他是我的男人。我宁愿背上那个不好的地主成分，也不能不要何建功！”
　　齐有利：“按你这么说，你就不该来齐河镇投靠你爹。你该去何家楼何建功家才对，因为你是何建功的媳妇。只有没有主的女人，才住在娘家。”
　　31、兰子租屋里，夜，内。（闪回）
　　何建功和欧阳夏珍坐在租屋里。
　　何建功：（高兴地）“结婚我要给你起个新名字。早就想好了，叫‘夏珍’。夏，是说我们相识相爱在夏季；珍，表示永远珍惜我们的爱情。怎么样？”
　　兰子：（高兴地）“是个有意思的名字，我喜欢！”
　　32、饭店单间，日，内。（闪回）
　　墙上挂着“何建功和欧阳夏珍结婚典礼”的条幅。
　　一张方桌上摆满了佳肴。
　　何建功和欧阳夏珍胸前戴着红花，在向桌上的同学来宾敬酒。
　　同学们：（在向何建功和欧阳夏珍回敬酒）“祝二位婚姻美满！白头偕老！”
　　33、堂屋当门，日，内。
　　欧阳夏珍和齐有利坐在堂屋里。
　　欧阳夏珍：“我当然是有主的女人。如果说我住在齐河镇娘家，就成了没主的女人，那我宁愿住到何建功家去，也不当没主的女人！”
　　齐有利：“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为了自己能过个清净的日子，也为了给女儿一个好的家庭环境，你还是三思而后行。要不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欧阳夏珍：“何建功就是我的丈夫，我没有别的选择，我也不想有别的选择，因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也不想改变这个事实。”
　　齐有利：“我再说一遍，兰子姐。你这个莫须有的丈夫，还是不填的好！”
　　欧阳夏珍：（生气地）“好兄弟，请你不要再说他是莫须有的丈夫。好像这个丈夫是我编造出来的。你再说可别怪我给你急。再说了，他不是我丈夫，春梅是从哪里来的？”
　　齐有利：“原来你是为了春梅有个爹，才填丈夫何建功的啊？这好办！”
　　欧阳夏珍：（着急地）“什么好办不好办，春梅本来就是何建功的女儿。哪里还有为什么一说？”
　　齐有利：“我是说，如果有人问春梅的亲生父亲，你就说他死了……”
　　欧阳夏珍：（生气地）“你才死了呢！好端端的，怎么咒人死哩？他不会死的，我知道他没有死。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爱何建功，何建功就是我的一切，就是我的生命。他是咱部队上的人，万一牺牲了，部队上会通知他家的。部队上没给他家来通知，就说明他还活着！”
　　齐有利：“部队上没通知是事实。但他从来也没回过家，这也是事实吧？他到底去哪里了？你说得清楚吗？这不是很值得深思的问题吗？”
　　34、车厢一层，日，内。
　　军列在疾驰，车厢内不时发出咣当声。
　　车厢里被烟熏得乌烟瘴气，使人感到窒息。
　　古华躺在铺位上咳嗽不止。
　　蓝彩霞：（看着咳嗽不止的丈夫古华，眼里含着泪水）“求求叔叔伯伯，不要抽烟了，妮子他爹肺气肿又犯了。上车的时候还好好的，就是在这闷罐车里被烟熏的，求求你们别吸了！”
　　吸烟的人相互看了看。
　　有人赶快熄灭了刚刚点着的纸烟。
　　有人在大口大口地吸着快要吸完的烟蒂。
　　有人把熏黄了的手指放在鼻孔上，尽情地享受着尼古丁的味道。
　　潘兴旺：（看着蓝彩霞）“把车门拉开一点小缝隙，让古华的嘴透透新鲜空气，也许会好一些。”
　　35、车厢楼上，日，内。
　　东方俤：（着急地）“不行，不行，端庄感冒还在发烧，不能见风！”
　　端庄：“你看古华咳嗽的多可怜，我只是个感冒，没关系的。亲爱的，就让他们开点小缝吧！”
　　36、车厢一层，日，内。
　　车厢里的人注视着古华。
　　何建功：（高声）“车厢里没有通风设备，大家不要抽烟！”
　　潘兴旺忙站起身，将车门拉开几毫米的小缝隙。
　　古华的嘴对着那个小小的无烟区，顿时咳嗽减少了。
　　（画外音）“下午三点二十分，军列在三江口车站缓缓停下来。大家都在争先恐后地跳下车去。潘兴旺帮助蓝彩霞，抱着刚会走路的女儿古颖。蓝彩霞搀扶着丈夫古华，在做肢体活动。国耀东还在劝说眼泪汪汪的米思琦。”
　　何建功：“大家不要走远，是临时停车。”
　　国耀东：（看着米思琦）“你先不要走，我再给何政委好好说说。自己有一双手，到哪里也不怕！”
　　米思琦：“何政委说了，我没有依附体，这是规定。我何必为难人家何政委呢？”
　　何建功：（高声）“快开车了，快上车……”
　　何建功：（在清点人数，见米思琦还在那里和国耀东说话）“米思琦，你还不快下车！”
　　米思琦慢慢站起身，跳下军列。
　　37、三江口车站，日，外。
　　军列在车站上停着。
　　何建功站在车厢前东张西望。
　　国耀东：（站在军列车厢门口，看着跳下军列的米思琦，着急地）“何政委，请你把她留下来吧！你让她一个弱女子到哪里去？”
　　何建功：（为难的）“我说过了，她没有资格跟我们再继续前进。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厓柯西：（走到何建功跟前）“老政委，就把她留下来吧，怪可怜的！”
　　何建功：（难过地）“都不要再说了，就这么定了！”
　　何建功话音刚落，国耀东跳下车厢就追赶米思琦去了。
　　38、站台上，日，外。
　　何建功：（站在站台上，看着跑去的国耀东，高声）“国耀东，你回来，你干什么去，车很快就要开了……”
　　（画外音）“国耀东其实早就喜欢上了米思琦。那次何建功组织大家看电影《军垦战歌》时，国耀东中间出来买烟。快到军人服务社时，正好被米思琦一脚踢来的石子，击中了脚踝骨。”
　　39、军人服务社门口，日，外。（回忆）
　　米思琦心思重重地漫步在军人服务社前。
　　一颗石子在她脚下挡了一下。她看了一眼石子，便用力朝石子踢去。
　　国耀东匆匆朝军人服务社走着。
　　国耀东被飞来的石子击中了脚踝骨，他“哎呀”一声坐在了地上，双手握住脚踝骨。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
　　（画外音）“心情苦闷的米思琦，见自己发泄情绪的石子击伤了人，就忙跑了过去。她见国耀东痛的呲牙咧嘴，抱着脚脖子在揉搓，就不好意思地弯下腰去看伤势。”
　　米思琦：（忙跑到国耀东跟前，愧疚地）“对不起，是我踢的石子伤着了你，还痛吗？”
　　米思琦说着去掰开国耀东的手。
　　（画外音）“就在米思琦用手掰开国耀东手的时候，他的眼球落在了米思琦的脸上。他心目中的女孩形象终于出现了。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就在这里等着自己。从来没有过的那种心跳，终于发生了。”
　　国耀东：（看着米思琦笑了笑）“没关系，你是……”
　　米思琦：（不好意思地）“看电影的！”
　　国耀东：（从地上忽地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我没事，看你的电影去吧！”
　　国耀东说完就一瘸一拐地朝军人服务社走去。
　　米思琦：（跟在国耀东身后，难过地）“你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你走这么快干什么？我又不是老虎！实在对不起！我都说对不起了，你还生气。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国耀东拿着一包烟走出军人服务社，头也没回，匆匆朝电影院走去。
　　40、电影院门口，日，外。
　　国耀东的脚一瘸一拐地朝电影院门口走着。
　　米思琦：（跟在国耀东后面）“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说对不起了。你还生这么大的气干什么？”
　　国耀东走得更快了。
　　二人走到电影院门口，国耀东走进电影院。米思琦心神不定地站在影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