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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章 黄毛脱逃了

作品名称:灰色的青春轨迹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21-09-28 15:43:37      字数:7505

  1995年5月15日
  今天要收小麦了。
  早上出工之后,我们领了镰刀,黑皮焦亏就领着我们说要去挖田。
  挖田?拿着镰刀去挖田?
  “今天,这么多排田的小麦全交给我们组挖了,老犯人组要跟收割机,新犯人组拖麦包,我们组就挖田。啥叫挖田?不是用锹挖,是用你们手里的镰刀,就是把田里倒下来的麦子给割了,这就叫挖田。马上机务队的收割机就要下来了,今天要下来五部小收割机和一部大联合,我们必须得抓紧时间,不抓紧时间就会耽误收割。小麦田怎么挖法,也就是怎么个割法?四个田拐子,就是四个田角儿,要先割出来,收割机下田的时候都是绕着田割,四个田拐子不割出来就给轧了。田里倒掉的小麦有一块儿没一块儿的,并不多,关键就是田拐子,割下来的小麦直接撒到站着的小麦上面,收割机下田收割的时候就把它给卷进去了。”黑皮焦亏跟我们讲了这些之后,又向我们强调说,“今天干活比较分散,但要记住,不能单独活动,至少三个人在一起互相监督着。”然后,他大致把我们分了几拨儿,一声招呼,就要我们下田了。
  两排田刚刚挖完,便有收割机轰轰隆隆地开过来了,不是五辆,而是三辆,大联合也没有下来。黑皮焦亏见这阵势,把我们催得更紧了,一辆收割机也开始下田了。
  据说,这种东方红拖拉机带动的收割机根本就赶不上大联合收割机先进,这样的收割机还需要有人随机接包换包,一包接得差不多了,顺手甩到田里去,再换上一个空麻袋。尽管它不如大联合先进,但可以省去了我们人工的劳苦了。如果这几十排大田里的小麦全让我们手工收割,麦熟三晌,几十排大田的小麦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收割完毕,紧张和劳累的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在我往麦田了撒开割下的麦子时,我顺势往瞅了一眼旁边大田经过的收割机,收割机前面的割刀很像剃头的推子,想必发明收割机的家伙是受了剃头推子的启发,才发明了收割机。
  我们那儿有这样的一句说法,说一个人忙得紧张了就像午收割麦子,这个说法就是说午收很紧张,稍微慢了点儿,成熟了的麦子就会噼里啪啦地落到田地里去。这个地方也是这样,虽然是收割机在割,但是,一样的紧张。麦田的面积大,劳力少,午收的关键就是抢时间,抢不过时间,成熟了的麦子很快就会熟落到田里去浪费了。等了一半年,忙了半年的收成总不能给浪费了吧。我们犯人紧张,干部比我们更紧张,摩托车不停地在田里来来回回。这几十排大田的收成就是他们半年来的政绩,他们就凭着这个晋级加薪,所以他们紧张。我们紧张是因为任务,干部紧张是因为利益,本质上是有区别的!
  午饭送到大田里来了,目的就是挤出耽搁在收工出工路上的时间。
  放下饭碗一抹嘴,我们组又操起了镰刀。今天下午我们组不是再去割倒掉的小麦,而是去割过的麦田里拾麦子,把收割机没有割到的麦子割下来。
  下了麦田,我的心猛地一疼,满田抛撒的都是一堆儿一堆儿的金黄色的麦子,这样浪费掉的麦子要是给土地里活命的农夫看到了,那该是怎样的心疼和心酸呀!我不知道别的同犯看到这样浪费掉的麦子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反正我是觉得十分的可惜,虽然这季麦子我们没有亲手去种,但施肥除草,我们流过不少的汗,也为这季麦子吃过不少的委屈,这浪费的也是我们的血汗啊!我们流过的汗白流了,我们受过的委屈也白受了,心痛啊,为这金黄色的麦子,也为我们曾经所付出的一切……
  “你发什么愣啊?这麦子是你家的呀?我巴不得它一粒也不收!一粒不收,我们就不用挨这个累了。一粒不收,我们每天照样有定量的伙食,过一天照样少一天的刑期。”小知了子见我瞅着地上成堆抛撒的麦子发怔,推了我一下,十分不解地看了我一眼说,然后四周看了看,疾快地用脚把我眼前的这堆麦子呼啦呼啦踢腾开了,金黄色的麦子就散到麦茬里去了。
  这就是大多数同犯的改造心理?
  小知了子这样用脚一踢腾,再想把这堆麦子收拾起来就费事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C队副走过来了。见我瞅着地上的麦子发愣,笑了一下说:“心疼吧,没办法,每年这样浪费的粮食不知道有多少呢。劳改队这个地方,不能因小失大,几十排的大田的庄稼就赶在这几天要收割完毕,浪费这么一点儿也不算啥,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儿粮食耽误了整个大田里的收割。”
  原来,干部也有这样的心理!
  C队副就这样在大田里走了一趟,然后就去了新犯人组。
  拾麦子的任务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没有人会问你拾得怎么样,只要你在田里这么走上一趟,象征性地手里握一把麦子就行,毕竟抛撒的麦子不是谁家的,毕竟抛撒的这点儿麦子与整排大田的麦子相比太不经眼了,毕竟干部并不强调要拾得怎么样。
  我们一手握着镰刀,一手握些麦子,几个人象征性地背着半蛇皮袋子麦粒子在大田里走过去一趟,但是,黑皮焦亏向我们强调,就是这样走上一趟,腰不能直起来走,要弯腰。腰直起来在大田里走就像是在散步,这就不好看了。弯下腰走一趟,不论你拾或者不拾,每个人都弯着腰,干部从远处看起来就会感觉到认真,印象就会不错。如果每个人都直起腰在田里晃,远远看过来就像鸵鸟在沙漠里悠闲散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干部看见了心里不舒服。我们就依着黑皮焦亏的说法,这样弯腰在大田里走了一趟,这一排大田就算拾完了。
  “看今天你们多舒服,这活儿在午收中就是调剂活儿。这活儿为啥让你们做?就是你们平时干得比较突出。劳改队就是这样,只要你干得突出,轻快的活儿就给你干。劳改队这个地方,你越是干得不行,越要你干最脏最累的活儿。”黑皮焦亏一边看着我们弯腰在田里向前走动,一边与我们炫耀似的闲扯,“让老犯人跟收割机,你们看起来觉得轻松,坐在车上来来去去的。其实,他们轻松不到哪儿去,白天他们得干,今夜他们还要加班的,可能要加半夜的班,也可能整整一夜的班。而你们,两腿一伸,平平静静地睡一夜。他们加班的时候,一个人要顶两个人用,跟机子的是他们,拖麦包的是他们,往场基拉麦包的还是他们。加班要比白天毁人得多,就是什么也不干,熬夜,体力消耗就比白天干活还要累,何况他们还要一个人顶两个人用!”
  “听说加班有加班饭?”有人问黑皮焦亏。
  “那当然!干过活就要吃饭,这是常理儿,你们要是想吃加班饭,马上我跟干部要求一下,晚上让你们出来吃加班饭?”黑皮焦亏开玩笑地问。
  “我们不想吃加班饭,也不愿意加班,那一顿加班饭不好吃!”有人说出了心里话。
  “你们现在想加班干部还不会让你们出来呢,要知道你们现在还属于新犯人,还属于二级严管,谁也摸不清你们到底都在想什么,万一出来加班有哪位鞋底上抹油出溜了,中队这千把亩的小麦就白种白收了,追捕大队的车轮子一转,就是好几万块钱,干部能放心放出来让你们加班?真的有人溜掉了,生产干部白忙活了,管教干部白忙活了,三年之内不能加薪晋级,干部能会让你们出来加班吗?老犯人都是经过几个三夏三秋熬过来了,什么苦都吃过,什么罪都受过,加班熬夜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要是让你们出来加班,两个小时没过去,瞌睡了疲乏了,脑子一热就不问后果了——跑吧!老犯人在这方面比较稳,不会出什么事儿。”
  老犯人就不会脑子发热了?
  “当然,老犯人也有可能会出现问题,但跟你们比起来,出事儿的可能性要小得太多太多了。”黑皮焦亏很有把握地向我们断言说。
  临近收工时,我们组的承包干部C队副从田里迎着我们走过来。在C队副与我们走得迎面的时,他忽然喊着了我,同时向我甩了两包烟过来。
  我诧异地接过C队副甩过来的两包药,盯着C队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还不快点儿谢谢干部的关心!”黑皮焦亏见我在吃惊错愕,很有些讨好干部地提醒我。
  我依着黑皮焦亏的提醒向C队副说了声——“谢谢干部!”
  “拿着慢慢抽吧!”C队副很是和蔼地对我说。
  我再次向C队副说了声感谢的话。
  “现在还写不写东西了?”C队副向我笑了一下说,“要坚持写!对你来说,这是一场灾难,也是一笔财富,一笔别人比不了的财富。如果将来你把这个经历写成一部书,一定会引人瞩目的。”
  “报告干部,我一直在坚持着写。”我回答C队副。
  “把每天的感受都记下来。人,每天的感受都不会一样的,就是对同一件事儿,每天的感受也是不一样的。今天你找不到昨天的感受,明天你也找不到今天的感受。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是晦涩的,也是偏激的。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感受,都是你的财富。不管你的感受是晦涩的也好,偏激的也好,沉郁的也好,你都要把它记下来,稍微错过去了,就可能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感受了。”C队副随着我一边走一边这样跟我说。
  我弄不清C队副今天为什么会与我谈这个,但我从C队副的语气里感受到了一份同情和惋惜。虽然我并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同情,但是,对于C队副今天这样跟我谈话,我心里还是有些感动和感激。有谁还在这样关心着我是否还在练笔?又有谁还会鼓励我要坚持不懈?除了蹲点的文书记和C队副之外,好像没有谁这样还在这样关心我鼓励我。或许别人的关心表现在心里,我这双眼看不出来,大概如此吧!
  C队副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向我挥了一下手,示意我继续拾麦子。
  我的心里虽然琢磨着C队副今天对我的举动,口中却不禁说出了对这样浪费小麦的可惜。我真不知道此时自己在想什么了。
  “心疼吧!没办法的事情,大面积收割不像农家那几亩地,有时间有精力仔细地收打。这个地方这么多田,要是像农家那样收打,一个月也拿不下来。一个月之后,早稻个该动镰刀收割了,真的要拖一个月,这麦穗子上一粒麦子也没有了,全都熟落到田里去了。大面积收割,浪费是免不了的,我们只能尽量把浪费的程度减到最小。这只是午收,到了三秋,你看着就更心疼了,到处都是抛撒掉的稻子,这么多的大田,浪费个三两万斤是看不到眼里的。我们中队每年至少要这样浪费掉五万斤的粮食,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C队副也为这样的浪费也感到可惜,但又无可奈何。
  五万斤粮食对于一个中队来说,或许真的不算什么,家大业大浪费点儿没啥。然而,要是换在农家,恐怕就浪费不起了,农家也舍不得这也浪费,这样浪费的是口粮,是血汗,是起早贪黑的辛苦啊!五万斤粮食,是多少人一年的口粮?对于那些还在温饱线上奔波的人们来说,如果他们知道在这个地方竟然这样浪费粮食,他们一定不会单是心疼了,还会有更复杂更沉痛的感受和想法。
  收割机在田间轰轰隆隆地来来回回,整排整排田的麦子被它们吞了进去,中队那辆破四轮小拖拉机噼噼啪啪地冒着灰色的烟拉着麦包,从大田到场基疯狂地来回。
  这样的收割速度是我们人力无法企及的,尽管如此速度,我们队的小麦估计也要两天时间才能收割完成,余下的忙也就在场基了。如果换上人工收割,我们中队的这些犯人一天放倒六排田,单是要割倒这些麦子,也要一个礼拜左右。一个礼拜,割倒的麦子会在田里把麦子儿炸落到田里,站着的麦子也会把麦子儿炸落到田里,浪费的程度绝对不亚于用这收割机收割。等把所有的麦子都割倒了,接下来就是要往场基拉麦子,场基上打场压麦子,没有一个月是结束不了午收的。机械和人工的悬殊就是这么大!
  我们拾完了这一排大田,C队副招呼我们收工。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尽管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值班犯人已经提着矿灯来大田接我们了。
  我们经过场基时,我发现水泥场基上已经堆了不少的麦子。场基上的犯人正忙着把堆着的麦子摊开,搂的搂,耙的耙。我没有午收的经验,估计不出场基上已经堆了多少万斤的麦子。
  虽然说老犯人晚上要加班,干部还是让老犯人收了工。人需要休息,收割机需要休息,开收割机的犯人要招待,尽管他们是本大队机务队的犯人,但也不可怠慢。机务队下来收割犁田的犯人好像有这样一句顺口溜——“没有酒,开不走;没有烟,干不到边;没有菜,车好坏;没有鸡,火光熄;没有鸭,技术差;没有鹅,打不着;……”如果单凭着干部与犯人这样的“阶级关系”强迫着让他们去干,可以,田里肯定干得是一团糟,机器也容易出故障,驾驶技术也会显得笨拙,这样的毛病是命令干预不了的。为了中队的利益,农业中队的干部对机务队下来的犯人总是保持着那种同志般的微笑和热情,据说每每机务队的犯人下来与中队收割、耕田的时候,中队干部总会安排小伙房的犯人给机务队下来的犯人准备一桌好菜,或者在机务队犯人下来的时候间接地询问他们的想法,然后依着他们的想法指派某一个小单位的外宿犯好好招待,鸡鸭鹅就拿着干部的条子随便去抓。听说好像曾经有一个兄弟中队的干部慢待了机务队的犯人,每需要机务队的拖拉机下来犁田或者收割的时候,没有五、七趟的请是下不来拖拉机的。即使有拖拉机下来,三分钟的活儿还没有干,拖拉机出毛病了。这个兄弟中队每到农忙时,总是拉到最后,因为机务队没有哪个犯人愿意去那个中队。一个中队那么多的大田,总不能全凭着人工去干吧,就比如这午收吧,手工割,手工打,那要耽误多大的时令啊。等把午收弄清了,再让中队犯人一锹一锹地翻田。田还没有翻完,别的中队又要三秋收割了。后来,这个兄弟中队的干部好像琢磨出了原因,再需要机务队的拖拉机时,首先与机务队的干部打个招呼,机务队干部同意派车了,再亲自去机务队的大院子里请,条件先开出来,只要下去,每人每天两包烟一瓶酒一只鸭子一只鸡。打那之后,机务队里的犯人都乐意去这个兄弟中队干活了,并且抢着去,活儿也干得快,干得漂亮。由此可以想象得出,干部与犯人之间并不一定是那种简单的管理和被管理的关系,多少总有一些人情世故。不过,机务队的犯人这样,未免太不像话了。我想,作为犯人,首先应该清楚自己是什么人,来这个地方干什么。改造不应该有附加条件,更不应该计较什么报酬,只有如此,才能真正脱胎换骨。如果一个犯人在改造中计较附加条件,计较报酬,这就不够诚恳了。也难怪机务队的犯人若干年来形成了这样的传统,因为机务队只有那么几个干部,犯人一百好几十,不可能每个犯人屁股后面都盯着一个干部。出了机务队,走出了干部的视线,这些犯人就没有了管束,原形也就暴露出来了。
  吃过晚饭,老犯人们大都守在监舍的门口等着带工干部过来带人出工。按照《犯人日准则》上面的要求,犯人白天出工也应该由干部过来带工,值班犯人才可以放人。可是,自打我进了这个大院子以来,白天出工并非如此,总是等我们到了大田,才看见干部慢慢晃荡着往大田里赶。这一点上来说,是不是算这儿的干部失职了?或许夜幕掩遮下的危险要比白天多一些,所以,干部才不敢让值班犯人冒然放人。
  “又要加班了!”有老犯人这样无奈地抱怨着叹了一口气,“一加班,就把人日摆成皮孩子了,头重脚轻的浑身没劲儿。”
  “我们还能给这儿加多少班?过了这个三夏,不到三秋,我们这个组就走得差不多了,剩也剩不了几个人了。”有人这样想得开地说。
  “别说就这个三夏,就是一天的班也不愿意加!加班的滋味你还没有受够呀?我们来的那一年三秋,加班加到什么程度?一加班就是通宵,白天还得接着干,晚上又是加班,一连好几天连轴转,人都困乏到什么程度了?走着路干着活都能睡着了,蹲下来拉屎都得扳着树桩子,不然,拉屎就睡着了,一屁股坐下去,糊得满屁股都是屎。我们组的邱国民,糊得满屁股都是屎,他自己还不知道,组长一喊他,他提裤子就走,到了场基之后他才迷糊过来自己刚才拉屎了,这样的事儿你们还记得不?!”刚才抱怨加班的那个犯人很怕加班地说。
  “那是三秋,这是三夏。三夏这季儿,最多也就加三、五个班。三、五个班能把咱怎么样了?再说了,我们组那么多人,哪个像他邱国民猪头猪脑的?好在邱国民刑期短,要是七年八年的,他非猪死在劳改队这个地方不可。平日里,你看他垮得那个窝囊的鸟样子,他不糊一屁股屎还真怪了。”
  “你看邱国民窝囊?那你是看走眼了!在社会上他也是个人物!你看到过他跳舞没有?他的舞跳得,没得说!在社会上不是个混家能跳那么好的舞?什么探戈,恰恰,伦巴,华尔兹,吉特巴,没有他不会跳的舞。这个时候你看他窝囊,回到社会上,我们这些人就不一定能混过他!”抱怨加班的那个老犯人很不同意别人那样评价邱国民,“他现在这个熊样子让人看起来是觉得窝囊,他能不窝囊吗?城里的孩子,没经过什么锻炼,三天重活一砸,就给砸垮了。”
  “我看他就是这个品种,天生的就垮。要不,都锻炼几年了,马上要刑满了,还是这个垮样子,不是品种的原因是什么?”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大门口突突地传来了一阵摩托车的声音。
  我们立即断定是W队长过来了!虽然我们还没有看到干部,但是,从摩托车的声音当中我们能分辨出是哪个干部。W队长的摩托车声音有些亮,T队副的摩托车声音显得沉,生产队副的摩托车声音有点儿柔,其他干部的摩托车声音还没有听到,因为他们好像还没有摩托车。如果他们全都买了摩托车,我可以肯定,不用两天的时间,我们就可以把摩托车的声音和骑车的干部准确无误地联系起来。
  听到摩托车的声音,老犯人纷纷起身准备集合,我们也纷纷进了监舍。在我们犯人中间,最具有震慑力的干部就是W队长和T队副,其他干部虽然也是干部,在我们犯人心里却没有他们两位有份量,原因大约就是W队长和T队副平分了这个中队的实权。在我们心里,实权意味着什么,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也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老犯人出去加班了,不少的值班犯人也都提着矿灯跟了出去。
  值班犯人出去并不是要干活,而是看人。
  我们像往日一样,休息!
  
  ××××××
  不知道什么时间,大院子里一阵轰乱把我们吵醒了,好像是老犯人加班回来了。也就在这样轰乱中,有人在绘行绘色地讲着今晚加班的情况:“W队长正坐在场基上的灯下跟场基里的犯人安排任务的时候,忽然就有值班犯人跑过来向W队长报告说黄毛跑了,W队长的脸一下子拉得有二尺长,再也没有今年三夏的丰收的喜悦了!”
  “队长能不拉脸吗?马上就要晋正科级了,黄毛这一跑,把W队长的正科级给跑没了,并且三年不能晋级。今天晚上加班是他带工,责任全都有他W队长担着。黄毛这一跑,几十排大田的收成也全没有了!”
  老犯人大约被赶进了监舍,因为很快就听不到大院子里的哄乱的声音了,因为我们听到了老犯人组的监舍铁门给很响地关上了。
  大院子里两个值班犯人吵嚷着在喊植保组的犯人,在喊开中队那个破四轮小拖拉机的犯人,在喊其他的值班犯人,说干部要这些人都得出去找黄毛。
  黄毛跑了?黄毛跑了!就是那个黄卢介绍的那个黄毛?应该是那个黄毛吧!
  “一排半田还没有割完,黄毛就跑了,要是割到天亮,不知道要跑几个呢!”外面有人往大院子门口去吧,一边走一边这样听值班犯人说,“现在干部也全都出去找黄毛了!”
  黄毛跑了!黄毛为什么会跑?脱逃是要加刑的,黄毛的刑期马上就要满了,几年都熬下来了,还剩几个月就熬不下来了?他为什么会这样?是黄毛傻吗?可以这么说,傻子是进不了这个地方的。是黄毛没有蹲够这里面的日子?不是!绝对不是!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恨不得一天的日子算作两天的刑期能早一天回到社会上去!为什么?黄毛为什么会跑?我想,这不是我该思考的问题,应该是干部要考虑的事情!
  我又想起了那次黄卢给我介绍黄毛的情景。
  我在心里肯定,黄毛是受不了这里面别人的殴打折磨才脱逃的!
  监舍里被吵醒的同犯们有像我一样不能入睡的了,用为我听到了几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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