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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章 梦

作品名称:灰色的青春轨迹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21-09-27 17:27:17      字数:3105

  1995年5月10日
  翻场基,在我们家乡,怕是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农人恐怕也没有听说过这种做法,劳改队就是这么做。本来平平整整的场基要用铁锹挖上十公分深浅翻过去,整个场基挖遍之后,再泼水浸潮了,然后再上磙压,重新压得平整结实。想必这也是六个指头挠痒,多这么一道。可黑皮焦亏解释得很有道理,说场基的表层经冬天一冻,看起来很平整,但很酥散,不能把收回来的庄稼放到这样的场基上轧的。经这么一翻一潮一压,场基又结实了,再有两天就要收小麦了,今天把场基翻起来,经水一泼,潮湿一夜,明天压出来,再晾上一两天,就可使用了。
  三十米宽一百米左右长短的场基横着排开十来个人,每人十二公尺。每人十二公尺宽三十米长面积的任务说起来也不算大,但是,挖起来比较费劲儿。场基上面是一层酥软的土,一两指的厚度,下面却板结得像钢板一样,铁锹踩到上面,它总是爱理不理的样子。这样,一个上午要挖十二米宽三十米长的任务,就有些难为了。尽管难挖,可这是任务,不挖不行!
  黑皮焦亏穿梭在我们中间,反复强调着怎样才能挖得快挖得透:“这就跟铲田埂子一样,只要前面的手往下压时不要用太大的劲儿,后面的手往上抬多用些力量,这样一锹下去,可戗起来半公尺长,这样几锹就是一个平方。一定要注意了,锹往前走的时候用大腿使劲儿,靠两条膀子是推不动的,场基压得太结实了,每年都要压多少次。”
  我试着用黑皮焦亏强调的方法铲了一锹,虽然很吃力,但效果相当不错。我想,如果泼水后再翻,肯定容易得多了。但是,劳改队这个地方我发现就是折腾人的地方,要把这场基翻过来再泼水。
  黑皮焦亏强调的方法虽然很见效,但大腿就比较费力了,几锹下来就显得酸胀了。为了能尽快完成任务,也顾不得大腿会累成什么样子了。
  在这个我世界上,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作假的,主要看你有没有把心思放在作假上。在这个地方,好像每一个人都是作假的天才。可能因为这些人在社会上每天都在想着投机取巧了,这个地方诸多的原因又在逼着这些人学着弄虚作假,加上这些人的天资否定不了的聪慧,作起假来外行人是无法看得清楚的。但是,对于内行人来说,就很容易分辨了。就拿着这挖场基来说,别看小知了子人小力弱,他却冲到了我们组的最前面,这主要是他的掩遮技巧超人一等。他挖过一锹之后,挖起来的土经他一捣腾,然后铺开来,可以掩住三锹不用挖,合计起来,他的任务只要干上三分之一,基本上就算结束了。尽管他的技巧很高超,但在过来的人的眼里,也就是在那些老犯人眼里,小知了子这一手也就是雕虫小技了。张铁龙检查质量时,一下子就把小知了子捉了个正着。
  “回来,你给我讲讲这一片挖过没有?”张铁龙用手指着一片上面盖着有模有样的新鲜泥土的场基,把小知了子喊回了头,瞪着小知了子问。
  “挖过了。”小知了子很相信自己的技巧,脸不变色,很镇静地回答说。
  “挖过了是吧?”张铁龙仍旧瞪着小知了子,脚下扒拉了几下那些盖在上午的鲜土。
  小知了子傻眼了!
  “给我从头重新挖!”张铁龙一脚把小知了子蹬回到了起头挖的地方。
  小知了子从地上站起来,拍了两下屁股上面的土,只好重新开挖。
  “跟老子玩这个花活儿还嫩了些,你也没那个能耐,当年老子挖场基,一锹可以盖一片,别人看不出来!”张铁龙蹬了小知了子一脚之后,十分轻蔑地看着小知了子,嘲讽地说了这样一句,再也没有对小知了子怎么样了。
  钱能通神啊!据小知了子私下里与人透漏说,每次家里来人,他都要向张铁龙上供两张一零零。这样,张铁龙平时就不怎么样去计较小知了子,今天下午张铁龙这样对付小知了子,也许是因为小知了子这次糊弄得太过分了,才象征性地蹬小知了子一脚。
  场基挖起来真的比平地挖起来吃力多了,虽说满手的老茧感觉和挖平地一样,但身上的筋骨已经有些消受不了了。如果一个人挖十二米宽三十米长的平地,那绝对是轻飘飘的事情,不需要打紧,也不会流汗。但是,挖这样的场基,每一锹下去所消耗的力气绝对不亚于挖五、六锹平地所需要的力气。
  因为是在场基干活,带工干部也像平时一样守着工具房门前的那两棵大树乘凉,整个上午没有听到场基上有噼噼啪啪的声音,但是,责骂声和呵斥声要比平日里听到的多。张铁龙他们这些人用这样的声音代替了平日里的噼噼啪啪的声音,一来是给干部听听他们的负责,二来向干部显示一下他们的“文明”。其实,他们根本不愿意这样,这样并不能显示出他们的威力。只因干部离得近了,他们就变得“善良”了。
  
  ××××
  下午出工,我们带了水桶脸盆,就连我们吃饭用的饭钵子也给带出来了。
  要泼场基了。
  黑皮焦亏先是向我们强调了泼场基要注意泼匀了,泼透了,但不能泼湿了。不然的话,明天就无法进磙压场了,还要再等上一天。田里的麦子已经等不及那么久的时间了,季节也等不了那么久的时间了,秧母田里的稻秧子已经满了秧龄,所有的这一切都在催着场基。
  脸盆端水的同犯,拎水的同犯,饭钵子端水的同犯,来来往往,一派繁忙紧张的气氛。如果远处看到这样的场景,或者不了解劳改队的人亲历了这样的场景,一准会为之振奋和激动。可是,在我们的心里,这样的紧张和繁忙是一种无奈。
  泼过水的场基有的地方很快就显得干燥了,有的地方还水汪汪的显潮。显然,这水泼得不够均匀。见此,张铁龙发火了,一声喊喝,让负责泼水的几个同犯各打自己二十个嘴巴。
  噼噼啪啪一阵巴掌响过之后,这几个泼水的家伙仔细多了。很多人就是这么贱种,没有巴掌,没有棍子,什么事情就做不好了。不是做不好,而是不愿意用心去做了。可见,对于很多人来讲,生活中不能没有压力,少了压力,也就没有了动力。人一旦失去了动力,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了,也不愿意做了。即使是做,那也是敷衍了事了。
  
  ××××××
  刚入睡,我又被乍然而来的梦给扰醒了。
  我怎么还会做这个梦?
  这个梦本该属于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呀!而另一个世界已经离我十分遥远了!是不是这样的梦原本就不曾离开过我?是不是这样的梦一直藏在我的生命深处?是不是这样的梦在提示自己生命的深处根本割舍不了那些过往?是不是这样的梦会在我最无奈无望的时候突然跳出来向我展示曾经的美好?是不是这样的梦会在我最尴尬的时候嘲笑我曾经的错误?是不是这样的梦会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暗示我失去的东西还会回来?
  我又梦见艳子依着我的肩膀向我倾诉她温馨的心愿。
  我不知道艳子现在怎么样,也残忍地不去设想她现在会怎么样。虽然我很清楚我有负与她,毕竟我和她已经身处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尽管这两个世界中间隔着高墙电网,隔着四周围的很宽很深的外圩河,尽管这个世界还有一道铁门与她所处的世界相通,但毕竟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她所处的世界很精彩,这个世界很无奈,但精彩和无奈只是自己行为的结果。
  我不希望这样的梦再来打扰我,也祈求这样的梦千万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已经不再是昨天的那个尧克了,已经不再有昨天的那份心情了,已经不再愿意碰触昨天的记忆了。不是我已经变得残酷,也不是我已经变得无情,我不愿意让一个美丽的心愿守着记忆中的温馨,在漫长的等待慢慢失去真正应该属于它的梦。
  
  不要再来叩打我的山门
  我的心
  是座年久失修的古庙
  在凄风冷雨的世纪延袭中
  早已被人冷落
  尘封的心事不被拜谒
  蛛网罗绕的铜钟锈迹斑斑
  只有久违的钟声
  还在敲打着写进历史的朝圣
  不必同情我的荒凉
  不必可怜我的悲怆
  数千年的沧桑削蚀了我的繁盛
  
  不要再来拜访我的宁静
  我的心
  是这片荒凉的孤岛
  逃出了红尘的恩怨
  只任蒿草丛生
  繁衍着孤凄与凋零
  我已经习惯了荒芜
  我已经习惯了孤独
  我已经习惯了让自己——
  在风雨中冷冷地孤守
  
  不要再来打捞我的故事
  我的心
  是沧海一片孤独的浮萍
  身世飘摇不定
  心情飘摇不定
  只任已经衰竭的心事
  在潮起潮落中浮浮沉沉
  我情已枯
  我爱已枯
  我已经不再幻想曾经的感受
  会有所繁荣
  
  不要真的不要
  不要再来碰触我任何伤痛的记忆
  在岁月的交替中
  我只想——
  以一份新的设想
  去迎接另一个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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