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攻城

　　“别怕，老乡，我们以为庙里没人，就直接进来了。这庙里还有空地方吗？我们借宿一晚。”狐天闻声望去，是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在问他，再仔细看，地上站的都是些年轻人，一个个也不是那么可怕，他就放松了，说：“这一溜土炕还能睡十来个人，你们要不嫌弃的话，就和我挤一挤。看庙的人不在，我也是借宿的。”其中两人说什么，他听不懂，就指了指炕，说：“不早了，赶紧睡吧！”
　　“老乡，有水吗？”还是刚才那个年轻人问话，有点汾州口音，他能听懂。
　　狐天点点头，趿拉着鞋，马上烧水。这些红军拿出自带的干粮，就着开水吃了一顿，边吃边询问狐天。“这村里有大财主吗？有没有恶霸？”狐天摇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村的人，我也不清楚。”他们又问到龙山的杨式毅县长和防共保卫团等情况，也许是同龄的缘故，狐天和他们说得投缘，不像是坏人，就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尽可能告诉了他们。半夜临走时，他们说：“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是抗日的军队，是保护老百姓的队伍，告诉大家不要怕！”他们一边说，一边把所带的水壶都装满，还掏出了烧水钱，狐天哪能要呢，推让了半天，他们放在了窗台上。出门时，还说了许多感谢话和客气话。
　　这时，枪声响了，他们就急急忙忙走了，激烈枪声来自瓦窑村。天一亮，狐天把烧水钱放进了看庙人的被窝里。
　　趁着夜色的掩护，瓦窑沟口塔儿坡上的防御炮台被红军攻下来了，攻打县城的指挥部就驻在了瓦窑村，司令部人员在天齐庙里召开了紧急会议，作了攻城的具体部署，一边派人送信敦促杨式毅起义，一边借取椽木绑扎爬城云梯。
　　黄昏以后，攻城部队紧张地投入攻城前的战斗准备，挖战壕，筑掩体，把工事从瓦窑层层推进，一直筑到县城北门外。下午，县长杨式毅在城墙上巡视，遥望红军磨刀霍霍，城外旌旗飘扬，他不知红军底细，焦急万状。正当他心神恍惚之际，忽有密信送来，他启封细看，不禁大吃一惊，霎时额头沁出斑斑冷汗。原来正是红军送来的，规劝他放下屠刀，一致对外，团结抗日。最后还警告他：愿爱国抗日，可张义旗；否则，城破处斩，格杀勿论！他犹豫不决，望着城外红军修筑工事，烦躁不已。恰在此时，龙池由省城发来十万火急电报：“固守城池，万勿为匪所骗，违则军法从事。”杨式毅一筹莫展，进退维谷。
　　看着日已沉西，城外灰布军装的穷棒子在啃吃干粮，他轻蔑地笑了，横下决心，将红军来信撕了个粉碎，并下令：“凡通匪、迎匪和纵匪者，一律杀戮不贷。”他下定决心死战，一面发急电向龙池求援，一面命防共保卫团区团长分头督战，死守城池。
　　夜半，战斗打响了。红军勇士千余人，猛力攻打城垣，火力集中在北门和西门一带。红军利用北门外汽车站和宏源饭店作掩护，几挺机枪架设于饭店朝南的几个后窗口，猛击北门城楼和左右垛墙，城上防共团猛烈还击。枪声、炮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响成一片。杨式毅在城头督战，然而此时，他接到了炸监的消息。原来，关在县城监所里的犯人，听到城头炮声隆隆，枪声响个不停，监所里的警察也大都去支援守城的战斗。数十个犯人看到是个机会，便串通越狱，他们砸开脚镣手铐，捣毁牢门，直扑监狱大门，这时，被留守的警察发现，鸣枪示警，眼看着就与自由一步之遥了，犯人们哪有退缩的意思，他们疯狂地往前冲，与警察发生激烈冲突。杨式毅头都大了，他第一反应就是红军在搞鬼，他们这是有计划的里应外合，他当机立断，裁定枪决带头闹事的，其他犯人这才惶恐不安起来，哆哆嗦嗦退回牢房。
　　北门外火光冲天，杀声震地。在激烈的炮火掩护下，红军以十多架云梯，越过城壕，趁着警察回防监所，兵力空虚之际，由北门东侧爬城而上。眼看爬上城垛，防共保卫团一中队长张旭发现了，当即甩出手榴弹，命令躲在垛口下的老百姓将准备在城头的河卵石砸下去。一霎时，石如雨下，爬上城垛的红军被砸了下来，损失惨重。就在此时，处理了炸监的警察返回，杨式毅命令集中炮火向城外反攻。
　　红军指挥部一看形势不对，如果短时间内攻不下来，万一援兵一到，将会付出更大的代价。于是，指挥部决定放弃攻城，改变计划，进入龙山山区向静乐方向转移。
　　次日清晨，防共团收拾战场，他们发现了两具被掩埋的红军尸体，他们为镇压群众，将牺牲战士的尸首挖出来，枭首北门，结果适得其反，被一向遵从入土为安死者为大的老百姓所唾骂。
　　中午，中央军黄师长带兵一个团，龙池派傅存怀旅长带兵一个营，分头由晋中和省城赶到龙山。杨式毅在大操场对防共人员作了“祝捷”讲话，并对守城有功人员进行了奖励。
　　此时，红军已经过了凤城开栅，经武元城到达东社镇。红军进村后，住在寺庙、粮店、学校、当铺以及大户人家。镇里的人看他们都是大约二十岁上下的小青年，多数操南方口音，身穿蓝布衣服，裹腿，背斗笠，戴八角帽，帽前缀有用红布剪成的五角星，红艳艳的，特别醒目。他们背着枪，腰间插着手榴弹，有的战士背着用红布缠把柄并带穗子的大砍刀。红军在街上逢人就宣讲，他们在镇里张贴标语，宣传抗日，停止内战。他们了解了老百姓生活困难，于是打开镇里最大的“公聚成”大粮店，动员百姓领粮，大力宣传开仓济贫
　　刚开始，从外躲避回村的人们谁也不敢去，即使是饥饿的穷人，也徘徊不定。红军看到老乡们有思想顾虑，就主动扛粮给人们送去。天气渐渐黑了，去粮店扛粮的人才多起来。先是本村人去，后来周围村里的人也来了不少，有的外村人没口袋，便担上箩头。红军见一些上了年纪腿脚不便的，就主动替他们把粮食背回家去。
　　红军在东社镇修整三日后，就兵分两路，沿中西川、西治川继续前行。红军走后，“公聚成”粮店到县里起诉。这时，杨式毅因防共有功，回到省城另有重用，接任的何寿棠就有了榜样，他变本加厉，一方面让援兵去追击红军，另一方面屠杀与红军有过接触的百姓。瓦窑村的王平为红军绑过云梯，广兴村的李秃则为红军张罗过锅灶，直接被枪毙了。洪阳村的真武庙里借宿过红军，看庙的下落不明，责城南村长限期交人，后来村长上下打点，这才了事。
　　现在他接到东社说东社“公聚成”粮店的起诉，立即将带红军去抢粮友三儿和猴三儿捆绑到了县城。因为当时的粮店大门紧闭，围墙两人多高，院里有专门用作防卫的甬楼，他们两人扛着梯子，红军爬上了院墙。县长何寿棠一听就命令拖出去到下庙枪杀了，这时，看热闹的狐天在衙门外就叫喊：“共产党让他们庶民百姓扛梯子，他们敢不做？叫我扛我也得扛！”“对，他们都是拿枪的，谁敢不听，不能杀人！”义愤填膺的老百姓在门外跟着叫喊成一片，“不能杀人，不能杀人！”何县长怕引起众怒，对自己不利，最后此事不了了之。
　　龙池的部下傅存怀旅长带着军队接踵而来，他们在东社征得民夫和牲畜，强迫协助他们紧紧追赶红军。他们抓住两名红军小战士，威胁他们如果不投降，就要将他们活埋。但年龄只有十几岁的小战士临危不惧，拒不投降，他们骂不绝口，直到牺牲。他们一路追击，又俘虏了十几个红军押送到省城。
　　狐天回到狐林庄后，嚷着要去参军，爹娘将其关在家中，找来常净劝说。常净对军阀混战深恶痛绝，他以为红军也是这样的队伍，坚决不允许狐天搅这趟浑水。狐天对他哥的话还是能听进去的，但革命的种子已经在他心中播下了，他常常想起真武庙里那些战士亲切的笑脸，想起他们为国家、为百姓而战的决心他心里就不安。
　　“西安事变”后，国共达成共识，一致抗日。经过鲜血与战火洗礼的狐笑从军队回到兵工厂，积极筹备一支工人阶级的抗日队伍，提出了“武装工人，坚持抗战”的口号。
　　他的努力得到了上级的支持。卢沟桥的枪声，激起了工人抗日的热情。狐笑决定组织兵工厂的工人兄弟游行，宣传抗日。没料到，计划泄露，大门紧紧关闭，不允许任何人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