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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章 生产大检查

作品名称:灰色的青春轨迹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21-09-27 16:32:23      字数:5044

  1995年4月30日
  早上起床听别人议论着说老犯人组有一个人给原籍的公安机关拉回去了,缘由好像是他的漏罪给别人检举揭发了。
  “其实他早就预感到自己会被拉回去。上次他们家来人接见说他的同案好像栽进来了,他就开始担心他的同案会把他的余罪给检举揭发出来,结果他的同案还是把他的余罪给抖出来了。不知道真假,听传言说他的余罪很多,拐卖人口就有三十多起,还有强奸案。人们议论着说他这样给拉了回去估摸着脑袋保不住了,好像这些余罪中他是主犯。”有人这样说。
  “其实这一段时间他就心情不稳定,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喝半斤的白酒,不然他就睡不着。他这个家伙也不走运,眼看就要刑满了这又给拉回去了,还不如原先余罪就给拎出来了。原初余罪拎出来,判死刑的话也不受这几年的罪了,判不了死刑那也是要去大监的,也不会来这个地方受这几年这样的罪。这次回去不是死刑也是无期,这个地方受的罪就白受了。”又有人这样说,“要是等他刑满回家了余罪再发,可以外逃躲一躲,现在在这个地方往哪儿躲?躲也没法躲,藏也没法藏,就等着拉回去了。”
  “到底拉走的是哪一个呀?”有人想问个究竟。
  “哪一个?你老乡,日本鬼子!”
  日本鬼子?平日里看着他挺汉子的,真没有想到他还有这么大的恶在隐藏着!对于日本鬼子这个人我不了解,只是从传说中略知一二,不过平日里他给我的印象让我感觉他很像日本的一个电影明星高仓健,男人味儿很足。或许正是他这样很足的男人味儿,才成了他拐卖人口的资本。社会上流行着这样一句话——“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很足的男人味儿加上他的坏,自然会使很多的女人对他痴心无防。其实在很多的时候,一个人犯罪并不一定是他个人的原因,许多因素相辅相承才会导致一个人慢慢走向犯罪。就日本鬼子拐卖的那些女人来说,如果她们都不是那样以貌取人,不那么虚伪和虚荣,不那么自轻自贱,对日本鬼子多一些了解多一些防范,或许日本鬼子就不会得逞那么多次了。
  对于日本鬼子的议论依然是纷纷嚷嚷,我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个时候日本鬼子怎么样了,也没有心思去关心日本鬼子被拉回去之后会怎么样。自古人们都信奉“善恶到头终有报”的天条,日本鬼子作了多大的恶,上天自然看得清楚。
  吃过早饭出工,为了应付明天的生产大检查,我们每个组各有任务。老犯人组修中心路的路边子,新犯人组打扫中心路的卫生,我们组的任务是拔沿着中心路的两旁麦田里离中心路一百米左右的草。下田之前黑皮焦亏很明确地告诉我们,能拔掉的草拔掉,难拔的和拔不掉的就直接折断了踩到下面去,不管怎么我们怎么搞,但必须不能让有草超出麦头,只要明天下来检查上级生产大检查团的从中心路上走那么一趟看不见麦田里有草就行。社会上的上级检查是一种形式,劳改队也是,上次帮着小屌李明民补那些东西也是应付检查,也是一种形式。这大约是我们这个民族的悲哀吧!
  田野里的麦子已经是泛黄,要不了几天就要动镰刀割麦子了。麦熟三晌,只要有三天的西南风一吹,这麦子就算彻底熟透了。
  不远处的“劳改鸟”一声紧接一声“劳改好苦”地叫,更让人觉得午收的气氛更加逼近。
  麦田里的燕麦、稗草、蒲公英等长得要比麦子强壮,并且像麦子一样开始结果长籽儿了。这样的杂草长在麦田里,无论远看或者近瞅,都非常惹眼。
  黑皮焦亏在田头子上瞅了瞅,又扯着嗓子向我们强调着喊:“今天的草你们可以不拔,但你们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出麦田里有草!你们可以把这些杂草从半截腰折断了,把草头子折到下面去,或者直接用脚把高出麦子的草踩下去。”
  果真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样的形式或许也太多了,下面竟然有了如此地轻松的应付的办法。社会上的上上下下都是这样检查和应付检查,劳改队也是这样,检查和应付检查是不是成了一种社会生活的一个内容?检查和应付检查是不是已经成了一门社会学问?
  今天上午的任务很省力,但并不轻松,二、三十排大田的小麦全有我们一个组拔,尽管可以不把草拔掉,但是就是按照黑皮焦亏的说法,也够我们折腾的。
  拔草的中间有人揪着小麦穗子揉着吃。
  这个时候的小麦揉出来下锅熬稀饭,那绝对是一种风味。在老家的时候,每年这个时候很多的人家都会熬这样的稀饭。
  或许我们已经开了糊弄的窍了,对于不同的任务我们自己就会琢磨出糊弄的窍门儿,拔这样的杂草不光可以用手,还可以用脚。与麦子混在一起长起来的杂草用手折,长在麦趟子空隙间的杂草可以用脚踩,这样手脚并用,二、三十排大田的麦子经我们这样一折腾,远远地回头再看,麦穗子平平整整像经过木工的刨子推过了一样,让人看过之后心爽神悦,谁也不会看到被折到下面的杂草,谁也不会想到麦子的下面藏着被折弯折断或者被踩下去的杂草。劳改犯不但善于实干,更善于作假。劳改队这个地方真的是一个学校,原初四体不勤的家伙在这个地方学会了实干,原初不善于作假的在这个学会了作假。也难怪称这个地方为特殊学校了!!!
  经过修理打扫的中心路平整笔直且棱角分明,这样应付检查肯定不会让下来检查的上级有什么话说。或许我们这个民族久惯了这种形式,人们也在其中已经得了不少的应付经验和技巧。我们这个民族是在为形式而延续着,还是在为生活的实质而繁衍着?这不应该只是我这个犯人应该考虑的问题,也应该是我们这个民族的每一个子民要考虑的问题!
  就这样,我们不算轻松,也不算紧张地糊弄了一个上午的刑期。
  
  *********
  下午出工,张铁龙安排几个组要铲田埂子,三个人一条田埂子,要铲完了,也要把铲出来的草皮子给拉完了。
  铲田埂子的活儿我们已经干过了,这次主要是铲去田埂子上面的草。这个地方的草也确实太厚了,厚得怕人,田埂子上也是这样,一公尺半宽五百米左右长的田埂子要三个人一个下午铲完拉完了,说起来好像不是太重的任务,但干起来就不一样了。整个田埂子给厚厚的茇根草覆盖着,一层压着一层,一棵连着一棵,铲起来不单需要力气,还需要技巧。锹不能下得深,因为这是田埂子,是田间的路,锹下得深了,即使你体壮如牛也经不起几锹的力气。铲这样的田埂子锹要下得浅得恰到好处,这样既可以铲掉田埂子上的草,又可以少铲起土,铲过之后的草拉起来也轻巧快捷。但是锹下得浅了又容易打滑,打滑就铲不到草了。锹要下得恰到好处,这就需要娴熟的使锹的技巧。然而任务的繁重常常让人们忽略了使锹的技巧,只要能把草铲掉,只要能铲得快,怎样干着方便就怎样干。
  我们组分了七条田埂子,黑皮焦亏把人分成了两组,两条田埂子同时进行。对于我们这个组干这样的任务,黑皮焦亏十分地放心,从我们组进入这个中队以来,在劳动任务上好像我们还没有给老犯人落下过,即使是再重的任务这个组也没有含糊过。从良心上讲,黑皮焦亏很为接带了我们这个组感到庆幸和骄傲,不管我们这个组的组员体质好坏,但在干起活儿来绝大多数人都很自觉,单为这一点黑皮焦亏他就省心多了。如果这个组绝大多数的人是那种猴七猴八一喊乱瞪眼的人物,别说是他黑皮焦亏,就是换了张铁龙带这个组,也一样会头疼。
  一条田埂子还没有铲一半,张铁龙过来通知我们组去场基灌稻包。
  于是,我们就收工具回到了场基。
  场基上已经停了六辆大汽车,该不是他们就是传说中来调稻子的吧。
  场基上的外宿犯人已经揭开了两个仓顶子。
  真的像黑皮焦亏说的那样,仓顶子盖的是厚厚的稻草,并没有雨布帆布之类的东西。
  黑皮焦亏让我们把从仓顶子上揭下来的稻草抱开了,然后又让我们把仓的周围仔细清扫一遍,再围着稻仓铺开了一块很大的帆布。
  帆布铺开之后黑皮焦亏安排着谁到仓上面去,谁来灌包、架包、封包。这些安排好之后,他一声招呼,一切就开始了。
  我和华贵、木子国、小知了子被安排灌包。
  黑皮焦亏手握着一把镰刀,招呼着我们几个和他一道来到稻仓跟前。他先用一条麻袋比了一下高低,然后甩下麻袋,把手里的镰刀插进了围仓的草绕子,拉锯似的隔断了两层。他放下手里的镰刀,从我手里接过一条麻袋,向我们演示稻包是怎样一个灌法,向我们解释说:“两个人一搭伙,一个人把麻袋撑开了,另一个人一只手把撑开的麻袋靠紧了稻仓,两一只手像拉门一样把隔断的草绕子往外拉开,稻子就自动淌进了麻袋。每包灌一百四十斤,标准包,大概灌到这个地方就差不多了。一包灌好了,负责开关草绕子的人把草绕子像关门一样把草绕子给堵上,另一个人把灌好的麻袋拖出去再拿一条麻袋过来。就这样灌包,很简单,不过一定要灌得快。看见了吧,六辆汽车在场基上等着装车呢。”
  黑皮焦亏把这个仓口交给我和小知了子,然后又在旁边开了一个口。
  灌包也算轻快,靠着稻仓只管一手扶麻袋一手负责开关草绕子。虽然这个差使很轻松,但是很脏,稻子往麻袋里淌的时候扬起的灰尘正好扑面而来,一个劲儿地往鼻子眼里钻,躲也躲不开。三麻袋还没有灌满,我看了一眼小知了子,小知了子已经满脸的尘土,只看见他的一双白眼珠子来回转动了。我想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小知了子咔了一口痰,吐出来的几乎全是泥。
  我也咔了一口痰,也同样全是泥。
  两个洞口灌包似乎有点儿窝工,黑皮焦亏又叫了朱伟他们俩个,在原来开的两个洞之间又开了一个洞口。顿时,整个场基上就显得比刚才紧张了许多,架包,过磅,封包,有条不紊。我们原来的那个叫王新的组长不停地检查着他定好的磅秤,很像一个会计一样。
  仓顶子上的稻子在很快地往下落,黑皮焦亏不停地喊着要仓顶子上的人把后面的稻子往三个开口的地方翻。
  据说,这一仓稻子十多万斤。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估计不出这个数字是否准确,至于这一仓究竟有多少稻子,这仓稻子是什么品种,要调到哪儿去,我没有必要关心这些,我现在的任务是开口堵口灌稻包。
  我注视了一下封包的同犯,只见一个外宿场基的犯人手里握着一根缝包针,绕着麻袋的口子两手绕来绕去,就那么三下五下,一个麻包就给封好了,想必惯于穿针引线的村姑也未必那么快。在这个地方一个大老爷们就能这么娴熟地使唤女人用的东西,这就是改造吧。
  太阳在慢慢地往下沉了,一仓的稻子灌得无法再任其自己往麻袋里淌了,也只好用锹往麻袋里装了。如果按照人们常规的装法,一锹一锹地铲着往麻袋里装速度就慢了,效率也就太低了。黑皮焦亏见此,抓起一条麻袋一下子蹿到稻仓上面,向我们演示该怎么样装这仓底子。他两腿叉开,把麻袋从两腿间甩到后面,骑着麻袋一手将麻袋口的一边压着些稻子,然后两手往上撑开麻袋口子,让人用锹接二连三地往麻袋里攉稻子。这样装起来的确很快!
  虽然仓底子看不上眼,几十麻袋装满了仍然还有不少。这个时候干部安排把剩下来的仓底子放下来,明天与另一个仓的仓底子一块儿装,留一部分人灌另一个仓,另一部分人开始装车。装车,是要扛着稻包沿跳板上车的,我们几个灌包的毫无疑问地被排除在装车之列。
  黑皮焦亏安排十二个人留下来灌包,仓底子上两个人,两个洞口四个人,架包的四个人,过磅一个人,封包一个人,其余的八个人都去装车了。
  我仍和小知了子搭伙儿守一个洞口。在灌稻包这个任务中,守这个洞口也算轻松,但是,很少有人愿意守这个洞口,三分钟不往外咔一口痰,就会觉得嗓子眼儿里给堵了一样,每一口痰吐出来的都是泥。
  封好的稻包很快就被装上了六辆大汽车,场基上还剩有不少。
  新灌的这一仓也几乎灌了一半了。
  汽车离开场基之后,干部让我们收工。
  从干部的神色中我们可以看出,干部对我们灌稻包很满意。
  站队报数之后,黑皮焦亏要我们下到工具房前面的塘里洗一洗,若非干部在场黑皮焦亏绝不会这样“好心”让我们这样洗,最多只不过让我们在塘边撩一点儿水抹一抹脸。
  回工棚的路上,黑皮焦亏很骄傲地炫耀着今天下午的功绩,说以后再有灌包的事情,就给我们这个组干了。
  “今天下午,干部没有想到咱们组能灌一个仓,因为时间太仓促了,出工都干一阵子活儿了。本来干部打算让老犯人组过来装车呢,根本就没有想到我们组不但灌了一个仓,还把六辆车给装满了。干部说了,以后场基上的活儿就给咱们这个组干了。”黑皮焦亏不光是在炫耀我们这个组,而且也是在炫耀他自己,这个组是他黑皮焦亏带的。要不是他黑皮焦亏带这个组,别人谁能把这个组带得这么利索!
  人呀,都喜欢这样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场基上的活儿不太累,太费力气的不多,空闲的时间也多。”黑皮焦亏炫耀了我们这个组之后,又这样宽慰我们。
  从进入这个中队以来,我们组在场基上已经干过不少活儿了,有些活儿是不十分费力气,但仍旧和大田里的活儿一样紧张。紧张了,也就没有喘气儿的机会了。这三夏来了,场基上的活儿也多了,从老犯人嘴里我们得知,三夏三秋,场基上最累的是麦子和稻子进仓,一百多斤的担子挑着要在跳板上来回跑的。至于进仓是怎样一个累法儿,我们这个组还没经历过。不过,三夏已经来了,这样的进仓很快也会让我们这个组经历的。这些日子我们也已经明白,原初黑皮焦亏向我们炫耀的花儿一样的活儿都是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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