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转战山西；第三十八章：碰头会

　　第三十七章：转战山西
　　翌日清晨，天气尚好。
　　正当疲惫不堪的陈立青、邱林生两人蜷缩在袁自强安排的百色市的一家宾馆房间里闭目养神时，陈立青的手机却意外地响了起来。龙门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邓一民打来了电话。陈立青睡眼朦胧地伸手费力地摁下手机接听键，手机里传来亲切而熟悉的声音：“收到省厅传来的公安部的机要文件。犯罪嫌疑人李莉莎因监视居住的期限届满，该张少峰失踪案在证据上一直没有突破，现决定由公安部牵头，山西省公安厅、四川省公安厅、军方派员参见三方会审，前往山西太原合力拿下已羁押近半年的犯罪嫌疑人李莉莎。经省厅研究决定派出省厅刑侦局的一名同志以及你、邱林生三人前往。你们抓紧前往！希望你们尽一切努力拿下李莉莎，不能给四川公安丢脸。”
　　“是，全力以赴！”
　　突然收到的消息仿佛一剂强心针，陈立青顿时睡意全无。一脸激动的陈立青旋即将张少峰失踪案的最新动向告诉了在一旁休息的邱林生。闭眼休息的邱林生腾地从床上弹起，兴奋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两人为此已经盼望了许久。
　　接到消息后，陈立青、邱林生顿时亢奋起来，兴奋地讨论起来。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同时也是一个艰巨的挑战。任何事情都有他的双面性，机遇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除了前往山西需要准备，眼下的事情也亟待解决。陈立青抓起电话给袁志强打了过去。接到消息的袁自强表示全面支持工作，一方面做好非法侵入李家案件的调查工作，一方面妥善安置处于危险中的李高明一家人，务必做到安全第一，万无一失。陈立青表示万分感谢后挂断了电话。
　　那两位神秘的蒙面人可不是善类，想要摧毁一个普通的家庭那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蒙面人代表的背后的势力虽然不曾触及，但是想想都可怕。目前，邱林生还理不清头绪，不过，他似乎抓住了一条看不见的线，有望将张少峰失踪种种谜一般的东西串联起来。
　　三天后，一切准备就绪。邱林生还专程跑去李高明一家人的新家，万般嘱咐后，他才离去。随后，陈立青、邱林生踏上了前往山西太原的新征程。
　　“有钱人都倒煤，倒煤人都有钱”，山西的老百姓常常这样调侃道。山西给人的印象就是煤炭里挖出了暴发富。据说，中国的土豪以山西的煤老板为最。
　　“人说山西好风光，地肥水美五谷香，左手一指太行山，右手一指是吕梁”，郭兰英老师天籁之音唱出了山西的山美，地美，水美，人美。山西的印象来自被君王冷落的有沉鱼落雁之容的王昭君凄凄惨惨地出塞，金庸笔下的乔峰之父萧远山和中原的武林高手血战剑门关，衡山之令狐冲与魔教杀手在悬空寺的一场奇绝对战，以及《水浒》里鲁智深醉酒大闹五台山。山西给人雄壮、悲凉、凄苦之感。
　　山西大地遍种柏杨和柳树，柏杨的枝条向上生长，犹如动画片里唐•吉诃德舞动的那杆铁枪，杨柳低垂，好似少女飘逸的长发。一片一片的绿色海洋乍一看，以为是稻花香，其实仔细一瞧，全是玉米地。山西干旱少雨，所以听说除了晋祠之水，其余地方的水稻均无法生存，其他树木几乎也无法存活。据科学统计，四川成都有时三天下的雨会是山西一年的降雨量。山西地表基本上都无法储存，都蒸发掉了。山西人静坐于池塘边，悠闲垂钓的景象几乎是不可能的。老百姓使用的水全是冰冷的，都是地下水，水温可以用“刺骨”二字来形容。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即使如此，山西贫瘠的土地依然英雄辈出。山西太原又名龙城，曾经虎踞龙盘，一代明君李世民皆在此发迹，才有了后来辉煌的盛世唐朝。如果说收入，贫穷的山西人民排在全国的末尾；但是如果说存款，山西在全国则是数一数二的。山西人实诚，一辈子都在辛苦劳作，舍不得花，却将钱全部存起来。何用？一为娶媳妇，彩礼起价十二万八，其二为孩子的学业所用。成都人吃喝玩乐一辈子，山西人勤俭节约一辈子，都是一辈子，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生。
　　陈立青驾驶军绿色的切诺基汽车穿梭在金秋里。天上的云彩变幻莫测，色彩缤纷多彩。行走在深秋的风里，略带寒意。沿途的金色世界，即使婆娑的树影也是一副美丽的剪影。和煦的阳光从树叶间投下，带给漂泊的旅人一份温暖的问候。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泛黄的树叶随风飘落，仿佛一只只纷飞的彩蝶。花瓣零落成泥，自有它的味道。野草渐有衰败之色，由浅黄逐渐演变成深黄色。鸟儿不时地从荒草中窜来窜去，觅完食后一飞冲天。
　　一路行来，路上倒也不甚颠簸。不知不觉中，沿途两千公里秋色尽收眼底。暮色四合，切诺基汽车驶入太原这座历史名城。
　　太原不愧面食之都，各色的面馆四处林立。传说太原人喜欢吃醋，果不其然，沿途醋意正浓。许多餐馆外面摆放着大缸，不是用来盛酒，也不是用来装水，而是满缸酸溜溜的醋。
　　陈立青、邱林生两人入住山西省公安厅早已安排好的一家颇具特色的宾馆。宾馆坐落在著名的平遥古城的一条巷道里。平遥古城纵横交错的小巷有数十条，星罗棋布的泥墙瓦屋密密麻麻。宾馆古香古色别有一番味道。平板大床、古色木窗、石桌、石椅，黑瓦小院构成了宾馆的别有洞天，与众不同。放好行李，陈立青、邱林生趁着夜色去逛平遥。
　　古城夜色美不胜收。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纷纷逃离宾馆，在古城的大街小巷游荡。小餐馆伙计的吆喝声，酒吧溢出的美妙的音乐声，挑着担的小贩沿途的叫卖声，汇集成一首古乐交响曲。
　　临街的一个小面馆。店外一根又大又粗的竹竿上飘扬着一面小红旗，旗子上写有“漂一锅柳叶面”。陈立青、邱林生钻进面馆捡一临街的窗边坐下。店小二头戴灰色布冒，身着灰色长衫、长裤，脚踏一双灰色布鞋一脸笑意地招呼。两人询问店小二后点了一锅面，店小二给两人倒上茶水后退下，两人一面啜着茶水一面闲聊。数分钟后，店小二端上一锅热气腾腾的面来，两人旋即狼吞虎咽般吃起来。面条形状似柳叶，入口劲道软滑，汤汁唯美浓香，即使难得吃面的邱林生也大呼过瘾。
　　填饱肚子，陈立青、邱林生继续闲逛。邱林生却收到飞行大队大队长巫龙的电话，邀请到部队一叙。他抬腕看看手表，时针指向八点。时间尚早，两人一商量，同意了。邱林生和巫龙约定的地点是柳树巷的莉莎咖啡店。
　　两人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往一百公里的太平市柳树巷。一路都是平整的水泥铺成的大路，沿途都是直起身板的柳树，在黑黢黢的暗夜为人们站岗。一路上，邱林生和出租车司机攀谈起来。司机是一个约莫五十余岁的中年男子，善言谈。谈及太原市的民俗民风时，出租车司机以“彪悍”二字形容，一路倒也谈笑风生。问起太平市的柳树巷，即使去得不多的太原市的出租车司机也是一副艳遇多多的模样。
　　晚九点多，出租车司机将陈立青、邱林生两人送至柳树巷巷口后离开。
　　两人漫步柳树巷。
　　巷子里种了颇多的柳树。秋风瑟瑟，深秋中的柳树枝条随风摇曳。沿街的店面有茶馆，有酒吧，有按摩店，也有咖啡馆。巷子里的店面外挂着串串的红灯笼，让人想起中国著名导演张艺谋的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店面外倚在门口的阿姐阿妹眼神迷离，像极了悲剧人物颂莲。一家咖啡馆外，大队长巫龙早已站在门口恭候。咖啡馆的招牌依旧是“莉莎咖啡屋”，如今却是物是人非。
　　巫龙将两人迎进屋里，在大厅的角落一张三人桌坐下。一位四十余岁的、风韵犹存的、身着红色旗袍的老板娘给三人端上茶水，旗袍包裹着的胸部高高隆起，透着无比的诱惑。
　　三人寒暄几句后，巫龙便询问其百色市李高明家的近况。邱林生详详细细地把李高明家遇袭及托付百色市公安局妥善安置的情形讲了一遍。随后，他询问巫龙委托国安局追踪的李莉莎打出的电话号码的最新消息。巫龙压低声音，道出了国安局追踪这条线索的重大发现。有效线索已火速地报至国安部，现在这条线索被定为最高级的绝密信息。
　　聊至凌晨，三人方才分开。
　　巫龙安排陈立青、邱林生到附近的一家部队宾馆歇息。
　　
　　第三十八章：碰头会
　　夜半三更，邱林生耳畔传来美妙的音乐，仿佛海外仙山来的神仙弹奏之曲。他寻着音乐走去。音乐时断时续，周遭光线暗淡，两旁的建筑物若隐若现。
　　不久后，邱林生来到一条小巷。小巷里柳树青青，柳枝随风摇曳，巷子里的店面外挂着成串成串的红灯笼。此情此景，邱他似曾相识。音乐声传来，拉扯着他的双脚继续前行。一路行来，无数风姿绰约的纱衣女子倚靠在柳树下婉约而笑。他忽然想起，此处便是不久前和巫龙见面的柳树巷。边走边想，抬头望见眼前的店面，上写“莉莎咖啡屋”，仙乐便是从“莉莎咖啡屋”传出的。从门口出来的女子冲邱林生嫣然一笑。他认识此女子，乃是李莉莎。他失魂落魄地步入店里，李莉莎给他端上一杯咖啡后消失在收银台里。
　　邱林生一面品着味道极佳的咖啡，一面沉迷缥缈的音乐里。李莉莎不时地过来掺着柠檬水，趁机给他抛来媚眼，纱衣里的两座雪白山峰若隐若现。李莉莎掺完水离去时扭动迷人的腰肢，翘起的性感美臀在纱衣包裹下更是勾魂。空气里漂浮着暧昧，他的一颗心飘出自己的身体，追赶着李莉莎的背影。忽然，音乐骤然停止，从暗处冲出两名身材婀娜的黑衣的蒙面人手握匕首刺向他。无处躲闪，他发出尖叫。旋即，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睡在席梦思大床上，旁边床上的陈立青鼾声如雷，脸上挂着笑意。
　　原来是南柯一梦。
　　邱林生用手臂揩掉额头上惊出的汗水，打算继续倒头睡下，继续他的春秋大梦，可是，梦境里的一幕幕画面却清晰地浮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再也睡不着觉了。随后，他披衣起床，在陈立青演奏的鼾歌中，站立窗边思索着。
　　窗外天色暗沉，不见星星，不见月亮，秋虫也见了踪迹，似乎提前进入了冬眠。
　　邱林生努力让心绪平静，试图将张少峰失踪案的零零总总地拼凑、重组，让一颗颗散落的珠子串在一起，让碎裂的画面变得完整。
　　思索中，画面变得愈来愈清晰。
　　翌日清晨，天空放晴。时间尚早，鸟儿落在窗边叽叽喳喳地聒噪。
　　当日下午，碰头会在山西省公安厅的一个小型会议室顺利召开。参会人员有来自公安部刑事侦查局督战的副处长周凤来，有来自山西省公安厅刑事犯罪侦查局的副局长阎东林，有军方调查员钟正，来自张少峰部队的政委左方，飞行大队巫龙，张少峰所在部队辖区的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一大队大队长庄小研，来自四川省公安厅刑事犯罪侦查局的案审科科长张洞明，以及陈立青、邱林生等人。会议由阎东林主持。
　　大家围坐在一张咖啡色的椭圆形会议桌展开热烈讨论。首先发言的是军方调查员钟正。半年不见，邱林生眼中的钟正依旧灼灼逼人之态，冷漠的表情下，嘴里道出的却是热情似火的官方语言，内容空洞，华而不实。随后发言的政委左方语气显得更为真诚和谦逊，声音抑扬顿挫。左方的谦和与强势的钟正形成鲜明对比。邱林生内心感慨万千。飞行大队大队长巫龙继政委左方的发言后，将张少峰失踪案的前后经过进行了陈述。继而，陈立青就张少峰失踪案开展的侦查工作做了具体汇报，邱林生做了补充。
　　会议之初，大家还扼守公共场所不抽烟的良好习惯，会议室上空除了飘荡着用激昂的语言描述的扑朔迷离的案情外别无他物，随着讨论的深入，大家开始相互递烟，旋即会议室升腾起阵阵灰色的烟雾。几个漂亮的水晶烟灰缸里的烟头很快便堆积成小山状。青花瓷茶杯里的茶水也消耗得颇快，不时地有杯盖和桌面相互碰撞形成的清脆的打击乐声。掺水的漂亮的女警员在烟雾笼罩的会议室里跑进跑出，像一只美丽勤劳的小蜜蜂，忙得不亦乐乎，虽然已是深秋，额头上却沁出汗珠来。
　　随着会议的深入，越来越多的信息涌入邱林生飞空运转的大脑，脑洞大开。他快速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笔尖接触纸张，发出好听的沙沙声。“大珠小珠落玉盘”。他一直努力想串成一串的珠子正在汇集。虽然被烟味儿呛得不行，不过，他似乎乐在其中。
　　夜幕降临。
　　透过会议室的落地窗，可以望见窗外的情形。一株株被黑暗吞噬的柳树依旧挺直身躯，像严守岗位的士兵默默地为会议室的众人站岗，不惧暗夜的恐怖。远处的一盏路灯孤孤单单地投射下昏黄的光芒。
　　“同志们，听了同志们数小时的汇报，我感慨颇多。一件复杂的失踪案，现在姑且定性为失踪案，已经耗时两年，大家辛苦了！案件惊动了中央军委，惊动了国安部，惊动了公安部，众多领导纷纷作出重要指示，亚历山大啊！今天，基于多种原因和多方考虑，国安的同志没有参会，他们正在追查该案的一条线索，已经有了重大进展。”来自公安部五局督战的副处长周凤来从凳子上起立开始发言。周凤来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仿佛在思考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两只前臂放在会议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神环视与会众人，似乎要暗示大家，今天他的发言没有准备演讲稿，而是即兴的发言。
　　周凤来个头在一米七五开外，寸头，国字脸，高鼻梁，浓眉大眼，黝黑的脸膛，身材魁梧壮硕，发言时声音洪亮具有穿透力。周凤来穿的一件灰白色的风衣敞开着，衣领竖起，继续着他的脱稿发言。
　　“‘无限风光在险峰’。世界的最高峰，也就是我们国家的珠穆朗玛峰，一年四季为白雪覆盖，温度低得几乎没有人可以存活。有无数的登山专家倒在攀登的路上，有更多的不被大家知道的登山爱好者攀登时不慎落下万丈深渊，尸体被终年的积雪覆盖。但是，人们前仆后继，不惧死亡，不惧险峰。为什么？”
　　周凤来停顿了一会儿。
　　“攀登珠穆朗玛峰没有一刻是轻松愉快的，攀登者会觉得焦虑、疲惫不堪、害怕、沮丧、缺氧。但是，人们不会退缩，而是继续前行。那是……那是人们战胜大自然的豪情，更是人们挑战自身极限的毅力支撑着他们继续前行。”
　　周凤来又顿了顿，端起茶杯啜了口茶水。这次停顿的时间颇长，仿佛给时间让人们消化他的金玉良言，黝黑的脸上依然挂着迷人的浅笑。
　　邱林生被周凤来的激情演讲感染，内心澎湃。
　　“一件凶杀案，如果三天告破，即使扑朔迷离的，人们也会很快淡忘。史上的传奇罪案具有的共性是什么？”
　　周凤来环视大家，向众人点头，仿佛他已经从众人的眼中看到答案。
　　“它们都是旷日持久，它们都是爬坡登峰，迎难而上。因此，我们需要在座的每一个人攻坚克难，团结协作。我们必须发扬亮剑精神，为荣誉而战，一举拿下犯罪嫌疑人李莉莎！”
　　周凤来的一通讲话犹如一剂兴奋剂，让参会人员的肾上腺素快速分泌。
　　邱林生第一个起立鼓掌，随后，会议室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