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简单的回访；第三十六章：意外的收获

　　第三十五章：简单的回访
　　十一月的天气略带伤感。风夹带着忧愁，雨带着感伤，飘零的黄叶夹杂着愁怨。虽然红枫妖艳，绿草尚未向秋风低头，但“滴滴滴滴”流逝的时间却让人哀怨和迷茫。
　　就在渐凉的十一月的秋日清晨，秋虫瑟瑟地在泥土中低鸣时，龙门区刑警大队命案中队中队长陈立青、探长邱林生携带压满子弹的武器，背着厚厚的行囊踏上了前往广西省百色市的征程。黄果树下没有人送行，依旧是那辆军绿色的切诺基汽车。陈立青将档位杆推至一档，轰一脚油门，汽车急速地冲出了龙门区公安局大门朝高速路方向而去。
　　从飞行大队大队长巫龙反馈的信息显示，李莉莎用看押士兵的手机打出的其中一个电话便是李高明家的那部座机电话。邱林生认为确有必要核实该电话内容。邱林生的内心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认为能够从李高明家得到某种重要的信息或者启示。因此，陈立青、邱林生的第一个站便是探访百色市的李高明家，希望能够得到更多关于李莉莎的信息。这是一项极其简单，但是又迫在眉睫的工作。
　　千里疾行。
　　一路苍茫山水尽收眼底。“人闲桂花落”。桂花为远行的刑警送去浓情蜜意的问候，无论是微冷的清晨，困乏的午后，还是黄昏日落时的惨淡。车轮滚滚，风餐露宿。路途顺畅，一个落日余晖的傍晚，晚霞镶着金边，切诺基汽车缓缓驶入百色市时已是华灯初上。行人行走在人行道上，匆匆而过，没有人抬头注意风尘仆仆的陈立青、邱林生两人。
　　世人为各自的生活奔波，何须为他人神伤。
　　路旁的一家四川豇豆面馆吸引了陈立青的眼球。陈立青一面将已经开过面馆的切诺基汽车的排挡杆推入倒挡急速地倒回到面馆前停下，一面对邱林生说：“今晚填饱肚子就靠它了，怎样？”邱林生笑笑，说：“ok！”
　　面馆的老板娘操着浓重的四川话招呼两人坐下。老板娘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色如牛奶般的面汤，问客人来点什么。两人都是点了大碗的豇豆面。面的劲道，豇豆的脆而酸爽，肉渣的鲜香令陈立青赞叹不已。都是家乡的味道。大碗实在的面不是被陈立青吃下去的，准确的说应该是倒进肚里的。邱林生微笑着面对陈立青的那副狼吞虎咽般的吃相。
　　汽车滑入东笋村的那刻，邱林生掏出电话给百色市刑事犯罪侦查支队的老朋友袁自强打去电话支会了一声，从袁自强接电话的口气能够听到惊讶。
　　陈立青停好车。邱林生、陈立青两人往那栋熟悉的民房走去。夜幕如墨，光线昏暗，伸手不见五指。楼下的那颗饱经风霜的黄果树，仿佛一位默默站岗的巨人，寂寥无声。时光如昨，往事历历在目。熟悉的场景令邱林生想到一路追踪李莉莎的辛苦。
　　黄果树下停靠一辆没有牌照的白色的商务汽车。商务车贴的膜颜色很深，看不清车内。天色太暗，也看不出汽车车身是否肮脏不堪。商务车似乎动了动。邱林生职业习惯性地瞄了一眼车子，商务车静静地停在那里，纹丝不动。邱林生自嘲太过神经过敏了，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大惊小怪的。今天无非就是一个正常的回访，对于收获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两人旋即上楼去。一楼楼梯过道的感应灯发出滋滋滋声音，昏暗的灯光闪烁不定。二楼的灯坏掉了，过道里漆黑一片。陈立青、邱林生摸黑朝那栋民房的三楼上去。已过了晚十点，辛苦一天的人们早早地睡下了，四周静悄悄的。两人很快便到了三楼。三楼的灯依然坏掉了，黑暗填塞满过道，不留一丝缝隙。
　　邱林生走近三楼左边的住户，眼前是一道深褐色的防盗门。邱林生伸手敲门，手指触及大门，门却意外的“咿呀”一声朝里面打开了。室内依然是黑乎乎的没有光亮。邱林生给身旁的陈立青递了一个颜色，两人快速地抽出插在腰间的五四式手枪，轻轻按下击锤拉动枪栓上膛。邱林生在前，陈立青在后，快速闪入房间贴墙站立。借助微弱的光线，邱林生发现客厅墙角有一人被捆绑后嘴里被塞了东西，动弹不得。邱林生顺着墙慢慢靠近，正在此时，靠左的房间传出拉动窗帘的声音。陈立青持枪冲入房间。随即，邱林生听到了“咚”的巨响，紧接着传来一声枪响。邱林生正要冲入房间支援陈立青，却发现一条纤瘦的黑影冲向自己。邱林生随即抬脚踢向人影。人影依旧快速冲来抬起双手格挡。邱林生顿感一股强大的冲劲，双脚站立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差一点就摔个仰面朝天。人影从邱林生眼前一晃而过，像疾风一般飘出了屋外。邱林生在人影后面追赶。待邱林生跑至二楼，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邱林生追赶至一楼楼道口时，看见两条人影先后窜入黄果树下的商务车里。蒙面，人影身材纤瘦。旋即，汽车像疯子一般朝巷口狂奔。邱林生持枪瞄，试图射击汽车轮胎，汽车却已去得远了。此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跑步声。邱林生警惕地快速回头，看见陈立青持枪从楼上冲了出来。两人会合后，商务汽车已经没有了踪影，两人遂返回楼上查看究竟。
　　之前清脆的枪声划破夜空，打破了夜的寂静，使得民房里沉睡的部分电灯倏然惊醒，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出来。有人推开窗户伸出头来观望。
　　邱林生、陈立青两人摁开被袭击的三楼左侧房屋客厅的灯，双管的日光灯管投射出白色的光芒，顿时照亮客厅。客厅角落上被捆绑的人乃是李力龙。邱林生上前扯出塞在李力龙嘴里的臭袜子，随后解开捆绑在李力龙身上的绳子。李高明夫妇被发现捆绑在厨房的角落里，嘴里塞着裹成一团的袜子。陈立青安顿李高明家人时，邱林生拨打了百色市刑事犯罪侦查支队袁自强的电话，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情况便挂断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袁自强惊讶连连的呼喊声。
　　很快，闻讯而来的百色市警方的警车堵塞了东笋村的大大小小的通道，闪烁的警灯使得暗夜变得色彩斑斓。民房里更多的人伸出头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好奇地探究所以。
　　一轮圆月从厚厚的乌云里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洒下万里银光。天空明亮起来。
　　
　　第三十六章：意外的收获
　　百色市公安局刑事犯罪侦查支队的现场勘查大队的技术人员，对李高明家的不足一百平米的住房进行了细致入微地勘查，结果令人沮丧。非法侵入室内的两名蒙面人员系技术开锁从李高明家大门进入。此二人戴了手套，室内没有留下指纹，捆绑李高明家的绳索也是就地取材。对手显然是此中高手，不可小觑。
　　待李高明家人平复心情后，在袁自强的陪同下，邱林生、陈立青逐一对李高明一家三口进行了深入细致地询问。
　　李高明夫妇像往常一样回到家中时已是晚八点许，儿子李力龙已经简单弄了点饭菜等候。三人草草吃过晚饭。随后，李高明夫妇洗漱后锁门上床睡觉，不久便进入梦乡。李力龙则在晚饭后在卧室温习课本，房门虚掩，还未上锁。李高明夫妇在睡梦中及被人捆绑，醒来时见一黑衣蒙面人四处翻找东西。李力龙似乎听到隔壁上锁的李莉莎房间传来动静，遂起身去查看。他刚步入客厅，及被一名黑衣蒙面人撂倒后捆绑，随后，黑衣人进入李莉莎房间翻箱倒柜。又过了一会，邱林生、陈立青便上来敲门和两名黑衣人狭路相逢地干了一场。两名黑衣人自始至终没有说话，无法从口音上判断是男是女，不过从纤瘦的身材及身手来看，女性的可能性很大。从四处翻找的迹象来看似乎在找重要的物件，但是据李高明一家讲，家徒四壁，并没有能够让梁上君子上眼的财物。
　　高手不会去错地方，对手显然有备而来，不会犯下低级错误。不是邱林生、陈立青的突然来访，李高明一家还不知道吉凶呢。突如其来的非法侵入，莫名其妙的一场火灾，李高明家怪事频发。邱林生、陈立青、袁自强百思不得其解。
　　一切皆是谜。
　　忙碌一夜，又是东方吐白时。
　　见一时半会儿问不出所以然来，邱林生好言安慰了李高明一家。三人一商议，便想暂时告辞。就当邱林生三人即将和李高明告别时，李力龙突然说了一句：“自从我姐失踪六年后再次回到家中，最近几年我们家便是再没得清净！”
　　从李力龙口中突然冒出的这一句话太清脆响亮了，余音在房间里绕梁不绝。
　　惊闻此言，邱林生三人将跨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他们嗅到了常人不感兴趣的味道。三人瞪大双眼瞅着这位一脸憔悴的眼镜男，一位普通的子华小学的代课老师。显然，这次惊吓击毁了李力龙长久以来防人的森严壁垒。
　　李力龙的话即将揭开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邱林生三人不请自回，进屋后的每一秒钟，眼神都一刻不离李力龙，仿佛李力龙随时都会溜掉，从人间蒸发似的。这一刻李力龙是主角，不对，是李力龙即将道出的故事才是主角。
　　“是的。我姐姐李莉莎凭空失踪了六年，整整六年。”李力龙瞅瞅坐在一旁还没有从惊恐中走出的父母一眼，“我们只是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家庭了。那年我们一家从云南元阳县搬迁至广西省的百色市。父母亲打工的玻璃厂因为原材料匮乏的原因搬迁至百色市后，我们一家人依旧过着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子，没有一丝波澜。我当时也就是两三岁吧，刚刚记事的年龄。姐姐李莉莎也是一个普通的穷苦工人家的小姑娘，没有什么特别的。一日三餐，仅仅未填饱肚子，父母一直辛苦的在工厂上班。姐姐照顾我的日常，虽然姐姐还不足六岁。”
　　李力龙接过邱林生递给他的一个白色的瓷盅，盖了一个摔坏的瓷盖。李力龙揭开瓷盖搁在木桌上，随即端起瓷盅啜了一小口里面的茶水，继而盖上瓷盖。他继续往下说：“很快，姐姐到了六岁，读书的年龄，读学前班的年龄。我已经记不得姐姐读书的学校了，姐姐带我去过，但是记忆太模糊了。父母将我托付给邻居照看。早晨，我吃过早餐后雷打不变的第一件事就是目送姐姐去读书，直到背着书包的姐姐的背影消失在目光所及的道路尽头。白天，我就和邻居家的小屁孩，如我般大的小屁孩玩耍。下午，阳光正烈时，我雷打不变的事就是等着姐姐的身影出现在道路的那头，目之所及之处。姐姐中午不回家吃饭，因为父母不在家，都是早晨带饭去学校。那段时光很美好，虽然我不完全记得。”
　　李力龙停了下来，仿佛身体被掏空，很累、很累。他端起瓷盅，揭开烂的瓷盖搁在木桌上，端起瓷盅咕嘟咕嘟地喝了半盅茶水。望望虽然没有那么恐惧，但是脸上依旧显得疲惫的父母继续往下说道：“可这样的习惯突然有一天全改变了。这是一个灰蒙蒙的下午，天空仿佛有巨人顽劣地洒下厚厚的土灰，遮蔽了已经不再浓烈的太阳，那是十一月的一天下午，绿色已被金黄所取代。姐姐已经读了小学一年级两个月的时光后的下午。我站在路旁，目之所及之处直到太阳落山，也不见姐姐的身影，那个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小女孩。那天下午，和接下来的很多天的下午，姐姐再也没有回家。父亲、母亲带着我走遍百色市的大街小巷，问遍了百色市的每一个人，寻找姐姐。可是，所有人都向我们摇头。”
　　李力龙又瞅瞅一脸凄苦的李高明夫妇，继续说道：“我时常梦见姐姐掉进大河被冲走时尖叫的画面，我尖叫着从噩梦中醒来，听到夜半的啜泣声。啜泣声来自隔壁房间，我知道，那母亲思念女儿的哭泣。这样的夜晚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父亲母亲绝望地告诉我，姐姐要么被可恶的人贩子拐走了，要么就是放学时不小心掉进汹涌澎湃的大河被无情的河水冲走了。其实，姐姐读书的学校并没有这样一条大河。但是，我没有往那方面去想。那时，我还是一个孩子啊！”
　　李力龙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过，还是继续说下去：“时间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过去了，姐姐再也没有回来。我们也习惯了没有姐姐的日子。时间如流沙，不知不觉中从指间滑过。一眨眼，六年过去了。那是一个八角正红的傍晚，百色市的大街小巷的八角都红了，绿色的八角变成了闪着金光的神奇的红星的傍晚，我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敲门，我搁下手中的笔，跑去开门。大门咿呀一声开启后，一个美丽的大姐姐出现在门口，眼里噙着泪花。大姐姐扑上来拥抱我。我也哭了，父亲母亲听见我的哭声跑出家门查看我遇到了什么样的惊吓。结果，父母定睛看了眼前的姑娘后，哭喊着抱紧我们两人。是的，姐姐李莉莎就这样回家了，仿佛通过神奇的时光之门，穿越回来了。姐姐只是穿越时光之门去买了一个冰激凌，结果回来后已是六年之后。”
　　“是的，邱警官，姐姐告诉我们一个被人贩子拐走的故事。我们相信了。我们家的生活很快又步入了正轨，我们又回到了六年前的幸福时光。那时姐姐十二岁，我九岁或者十岁。”
　　李力龙望向紧锁双眉的邱林生：“我们又过上了幸福的小日子。不过，我看到了姐姐的变化。有一次我在读书回家的路上被四个顽劣的大孩子围攻，我没有还手之力，被打得嗷嗷叫。这时，姐姐出现了，三下、两下撂倒了四个身高都超过姐姐的男孩。我当时既幸福，也感到震惊。不过，我没有多想，毕竟我当时还是孩子。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父亲母亲慢慢变老，我和姐姐渐渐长大。生活清苦而平静。后来，姐姐去了外省打工，我也在百色市找到一个稳定的工作。我老早就忘记了姐姐会神奇的武功，姐姐曾经失踪六年。我的记忆被幻想是那场突如其来的火灾。一场不会烧死我们的火灾，一场似乎只为警告的火灾。随后，是匆匆赶回火灾现场的姐姐。姐姐为我们找了一个新家，劝父亲母亲辞掉干了一辈子的工作，劝我放弃稳定的职业。姐姐暗示我们有某种危险的存在，但拒绝告诉我们详情。我们被迫接受了，从此过上隐居的生活。后来，我们再次失去了姐姐的音信整整两年，后来我接到了姐姐打来的电话；后来邱警官、陈警官出现了，我和姐姐被投进了看守所。幸运的是，一个月后我回家了。不幸的是姐姐至今杳无音信。不幸的是，今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差一点被两名蒙面人灭口。恰恰，救下我们的人还是将我们投进看守所的两位警官。这就是我们一家人的故事。”
　　夜已深。邱林生握笔在笔记本上疾书，记载着李力龙封闭在内心深处的秘密，一个他永远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从李高明家出来时，太阳已经从遥远的东方升起，暗夜被白日驱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