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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鬼谷惊魂

作品名称:蛊王      作者:老农      发布时间:2021-09-13 08:51:57      字数:5518

  鸡公界,有的是延绵起伏的大山,山高林密。以鸡公界为界,山南是侗家姓杨的云坡,山北是苗家姓彭的老王寨。当年侗苗为了争鸡公界的山场,曾经打得死去活来,两边都死伤惨重;后来议了和,以鸡公岭为界,南边归侗家,北边归苗家,才少了些纠纷。但几百年来一直恩怨不断,两寨人时不时的会闹些争执。
  天还没亮,云坡的杨驼子就起了床,拿起钎担镰刀,再背把柴刀,就赶着星光上山去了。杨驼子家里三头牛,一公一母,母牛带着崽。六月间中午天热,牛出去耐不住酷热,放牛只能是早晚,杨驼子家人手欠,儿子媳妇得忙别的活路,孙子又还小,没人放牛,只能圈在圈里。还好杨驼子手脚利索,每天早上三担草,把三头牛养得膘肥体壮的。
  鸡公界山高林密,按说砍柴割草不担心,只是鸡公界家家牛羊都养得多,近边好草的地方,都被抢着割了,杨驼子想起早走远些,便往坳上那边走去。到了坳上,天才有些麻麻亮。今天雾有点大,隔个几十步,就看不清树影,杨驼子走上坳上,折进一条山谷。这条山谷叫鬼谷,山谷是云坡的山场,翻山过那面是老王寨的山。大白天进去都有点阴森森的,多有人在这谷里出事。杨驼子虽然有点胆怯,但鬼谷来的人少,草木很盛。杨驼子贪那草好,先是在谷口,一会儿就割了一大捆嫩牛草,眼见草好,不知不觉,慢慢的割进谷中。忽然听得里面传出砍柴的刀声,杨驼子心下诧异,还以为自己是来得早的,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来得更早的。就叫了一声:“谁在里面砍柴啊?”杨驼子这一喊,砍柴的声音就停了下来,似乎是怕了杨驼子的喊,杨驼子等了一下没听到有人回,便又自顾割起草来。等杨驼子这一割草,那边刀声又响起来了,杨驼子心下就嘀咕,难不成是老王寨的人过来偷木,便停下手不割草了,往刀声响起处走去。谷中雾更浓,十几步外就看不清人影了。
  杨驼子渐渐走进谷底溪边,离刀声越来越近,好像就是前面一块大石头后面,便又大声喊了一声:“谁在那砍柴?”还是没人应,刀声却是不停,杨驼子不禁火起,从路边抓起两块石头便砸过去,嘴上叨咕着“叫你不应老子,砸死你”,那石头砸下去,刀声便停了。杨驼子又叫了声:“谁在那砍柴?”还是没人应。杨驼子见没人应他,转身想走,这一转身,那刀声又响起来了。杨驼子不禁火冒三丈,便悄无声音摸到那石头边,探出头一看,这一看,直把杨驼子看得目瞪口呆,一声“啊”啊出一半,便停在了喉边。
  杨驼子婆娘是个有名的口号大,一开口骂起来,满寨子人都听得见。今天又开骂了,为的是日上三竿了,还不见杨驼子割草回来,圈里牛都饿了,在哗啦哗啦的顶着圈,杨驼子婆娘一烦,就骂上了。先骂养牲,接着把杨驼子子也骂上了。邻居听得她骂,就问她骂个什么,驼子婆娘气呼呼的说道:“这挨刀短命的驼子,去割个草,天麻麻亮就出的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养牲都饿趴了。”邻居就劝她道:“你家驼子手脚一直都快,一早上都是三四担草,这没回来,怕是什么活路耽搁了,莫骂拐了!”那婆娘犹自咕哝个不停,邻里也是由着她去了。
  看看到了午时,还是没见杨驼子回来,驼子婆娘终于慌了,一边把个杨驼子狗血淋头一顿骂,一边央着寨里人帮去看看。寨里家族十几号人,便按那婆娘说的,找上坳来,边走边吆喝,一直来到鬼谷口,有人发现了割好的草,估计杨驼子进了鬼谷。一群人一边喊着杨驼子的名字,一边走进山谷。
  那鬼谷是真邪门,大中午的,树木太深,太阳晒不进来,阴森森,众人仗着人多,又是大中午的,一直找到谷里,忽然有人大叫:“看那沟里有人。”众人一看,果然是个人趴在沟底,慌忙跑下看,果然是杨驼子,跪趴在哪溪沟边,大张个嘴,两眼瞪得直楞楞的。众人叫也叫不应,人群中一个胆大的伸手去探,还有一口气。众人慌忙把他背回家,灌汤灌水,那杨驼子喉咙里呼嗬呼呵的响一阵,终于一口气回过来,却是一声大叫:“鬼啊!”叫完又瘫傻下去了。众人又掐掐捏捏的,才又回过气来,却是傻傻痴痴的,不认识人了,嘴里只叨念一个字:“鬼、鬼、鬼……”有上年纪的便告诉驼子婆娘说:“你家驼子这是中了邪了,得找个师傅来给他看看!”驼子一家,慌慌张张,赶紧安排人找师傅去了。
  杨恭会合了杨盛源,这杨盛源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也是长龙的名人,出了名的好力气。有一次有一家老了人,出殡时候寨里路窄转不开,不好绑龙杠,杨盛源和长龙另外一个汉子,两人徒手抬着老棺,一口气走了一二十丈远的高低石坎路,到宽阔的地方绑杠,令人瞠目结舌,都翘大拇指说长龙的汉子名不虚传。这杨盛源不仅仅好力气,还甚是直爽大方,做事稳重,是长龙的工头,哪里干活都喜欢找他叫人。
  杨恭跟他们一行七八个人来到鸡公界的时候,恰好也是中午时分,云坡这边虽然也姓杨,但跟杨恭他们不是亲族,不是一甲的(侗家姚吴杨三大姓,姚吴各分十二房,杨姓则分十二甲)。刚到寨子边,便看到两人急匆匆走出来,一问,才知道是杨驼子中了邪,要出去找师傅来救。那杨恭听得说,便道:“两位先莫急倒去找人,等我先看看。”那两人听得杨恭这般说,大喜,便带着杨恭来到驼子家。
  待进了杨驼子家一看,杨恭就明白了,便对杨驼子家人说,杨驼子这是遇到山鬼了,被吸了精魂。杨驼子一家人听说,又惊又喜,惊的是杨驼子竟遇到这些东西,喜的是杨恭既然说得出来,看来杨驼子是有救了,于是一众人便向杨恭好语相求。杨恭道:“你们放心,既然我来到这里了,那就是缘法,况且我们还要到那边去砍木,不把这些脏东西收拾,我们也不好做事。”当下便吩咐杨驼子家人准备好刀头香纸,备好锣鼓,再叫十来个年青人来,杨驼子家人族人,便都听杨恭安排,各自准备去了。
  杨恭在杨驼子家随便吃了点饭食,便在堂屋点起香火,神龛前八仙桌上,桌上盖着一对铜钹,放着一升谷子。谷子里插着三根香火,两个猪肉刀头,刀头两边两个泥座上各插一根明晃晃的红蜡,刀头后面摆着一壶酒,五个倒满酒的杯。再叫来杨驼子的儿子,跪在神龛前,头上插着竿黄纸旗,背上绑着个麻布口袋,杨驼子儿子后面站两排人,有拿班锣的,有抬大鼓的,有抬大锣的,有拿桐油火把的,还有一个拿着个坛子的,都站在那,大气不敢出。
  杨恭对站在杨驼子后面的两排人说道:“等下你们喝了我的酒水,就只管跟着杨驼子儿子跑,不管多高的坎,不管多陡的坡,不管多深的水,不管多深的刺蓬,他往哪跑你们就往哪跑,一边跑还要一边敲锣打鼓,不能停歇,一直跑到他停下来,你们才能停。”众人唯唯诺诺,连声应是。这杨恭在神龛前烧香化纸,念咒拿诀完毕,拈了点香纸灰抖在酒杯中,给站在杨驼子儿子后面的人每人喝了一杯。然后再来到桌前,唱一段咒,拿一杯酒给杨驼子儿子喝,一连喝了三杯,杨驼子儿子便如筛糠般抖了起来,那杨恭便拿起桌上那钹一合,在一声刺耳的钹声里叫了一声“去”,杨驼子家儿子便跳起来,飞也似的跑出门,杨恭和站在后面抬鼓抬锣的,便跟在他后面跑。果然是不管多高的坎,多陡的坡,多深的水,多深的刺蓬,坎高就跳,坡陡就爬,水深也踩,荆棘里也只管冲过去,全无一点挂碍,高高低低的,在锣鼓声里,便似发了疯一般,直往鬼谷里跑去。
  看看来到山谷尽头,那小路脚下,有一个丈多高的石崖,杨驼子儿子想都不想,直接就跳下去。怪的是后面杨恭等人也跟着跳下去,没一个摔伤的。那石崖下有个小山洞,恰好容得一个人侧身过,但对这一群人来说,似乎一点障碍都没,哪怕是那两个抬着大鼓的,也都飞也似的跑进洞去。进去约两三丈深,那洞便开阔起来,似乎到了尽头。杨驼子的儿子停了下来,几个拿火把的也跑了进来,众人在火光下看时,见一条白花蛇,盘在那洞里,见人进去,昂着头,吐着信子,只是不敢乱动。杨恭便拿过杨驼子儿子身上那麻布袋子,虚空在上面画了道符,抖开袋口抛过,把那条蛇套住迅速一提,便把蛇装进袋里,提出洞来,众人跟着杨恭出了鬼谷,来到坳上三叉路口。杨恭便叫挖了个坑,把装蛇的袋子放尽坛子,并在坛子上盖了块红布,上面画上符咒。折腾那么久,日头也快落山,山里阴得早,众人忽然听得坛里有嘤嘤的哭声,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那杨恭把那坛子埋进坑里,并叫众人找里几块大石,在埋坛子的上面搭了个简易的土地庙,砍了三根尺把长的木棍,一头缠上红布,插在土地庙边;然后点了三根香,烧了几会纸,杨恭便在那默默祷告了一番。便带着众人回到家里,拿起桌上的酒水,画了个符咒,含一口酒往杨驼子脸上一喷,那杨驼子便呀的一声,翻身坐了起了,揉了揉眼,问道:“呀,我如何在这里?”
  众人见得杨驼子醒过来,无不大喜,便纷纷问杨驼子怎么回事,杨驼子见有人问,犹自心有余悸,说道:“我今天早上去割草,听到谷里有砍柴的刀声,还以为是老王寨的人来偷柴,便走进去看,那料得我走近一看,却看到一个影,没脑壳,只有一只脚,在那砍柴,把我吓得半死,然后一阵冷风吹来,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因听得是杨恭救了他,便挣扎着下床要谢杨恭,不料脚步浮虚,下得床来,腿一软,差点跌一跤。
  杨恭赶忙扶住道:“老曼你别急,慢点来,先吃点东西,过几天就恢复了。你这是遇到山鬼了,这东西书上叫‘魑魅’,一般都是晚上出没的,这家伙修炼得有些道行了,敢在白天出来害人。也幸好这东西才刚刚修成,再又是白天阳气重,你还一丝元神未被它吸走,这才没当时毙命。不过若不是施救及时,也不过是三天时光,你也一魂归西了。倘若这东西再多害得几个人,成了精,那哪怕是白天,你也没命了。我现在把它压在坳上的三叉路口,你们寨子的人,要凑个功果,把我搭的那个土地庙,改建成个规矩的土地庙,以便永镇那山鬼,只要那庙在,那山鬼就出不来,不能害人。”
  众人听说,一边答应,一边问道:“那师傅你怎么不把那山鬼给灭了,永除后患呢?”杨恭道:“魑魅在山,魍魉在水,那本是它们活的地盘,是我们人进了他们的地界,不是它们跑到人间。所以我只能把它禁锢起来,不让它害人,却不能毁了它。我师傅常说,本来鬼是怕人的,这世上大凡被鬼找上的人,总是有被鬼找上的理由,俗话说的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就是这理。怕是得好好想想自己做过了些什么。”众人听得,不住点头。
  其实杨恭这法,就叫冲傩,侗语叫“诶些”,至今民间亦常见,后来人们果然在杨恭埋鬼的地方建了个小土地庙,那个坳因为有那个土地庙,便也改名土地坳,迄今仍在;时常有人去上香火,那鬼谷现在也还叫鬼谷,侗语叫“抡居”,居就是鬼的意思,抡是山沟的意思,还是非常阴森,但凡晚一点,一个人不敢在那谷里,这是后话了。
  杨恭鬼谷收了鬼,晚上杨驼子家便请他们喝酒,席间还有云坡的一些人,说起鬼谷幽险,一直以来都阴森渗人。原来是真有山鬼在里面,今天见得杨恭有这等手段,便想把鬼谷的木也归杨恭他们砍。以前到鬼谷砍木的,多有出事,不是伤人就是生病,谷里伤人不少,近边知道的人,都怕在鬼谷砍木,是以鬼谷那么好的树木,没人敢去砍,其实鬼谷最多楠木檀木朗木红桑等贵重木材了。
  侗家都在山里,好木材。湘西木材最常见的是杉树和马尾松树,还有什么楠木檀木朗木红桑青冈硬梨等名贵木材。尤其是杉木多,树又直又高大,建房子做家具什么都好,比松树贵多了。松树不值钱,抱大的树,时常被砍来当柴火烧。砍杉树多选在夏天,为的是一旦立了秋,杉树就不好剥皮了。在侗家,杉树皮可是个宝。以前侗家都在山里,一是山里没泥不好烧瓦,二是山路崎岖陡峭,外面的瓦搬进山里来不容易。所以除开是有大家务的人家才盖瓦,一般的,都是盖杉木皮的多。杉木皮一般剥成三尺六七一张,刚好铺盖,太长太短都不好用。不过一旦交了秋,树皮就很难剥离,容易破碎,成不了整张,就没用了。再一个就是夏天砍木,剥了皮后,阳光烈,木材干得快,等到来年春汛,便做成木排,放下洞庭湖区去卖。在平原地区,可卖个好价钱。
  杨恭等人听得又多了一份活路,心下也自高兴,不过原来答应了杨昌龙帮他砍木。杨昌龙是鸡公界的大地主,云坡有一半的山田都是他家的,得先把他家的木砍了,才能来鬼谷帮其它人砍,当下众人便说好工钱,吃个醉饱,便各自歇息了。
  渐渐过了十多天,得杨恭一起,敬过山神,砍木砍得很顺利,不知不觉已经把树都砍完了。砍倒的树剥了皮,先得连带着一些枝桠倒在山里,让太阳晒干后,才能修尾放下山。如果放生木,一是太滑溜把握不住要放的位置;二是生木山上碰撞容易断裂,毁坏木材。不过山上放倒的树木太多,怕有人来偷,便留下两个人看守,其他人各自回家干家里活计。留下俩人一个叫杨盛直,一个叫杨秀武,都是长龙的俩单身汉,家里没啥人也不种田,回去没什么事。这俩人在山上搭了个窝棚,一边守山,一边挖井放套抓些山货,倒也快活自在。
  这一天下午申牌时分,两个人理着一个三花脸(注,一种动物,书名猪獾)的足迹,理到了老王寨附近一条叫岩溪的小溪边,杨秀武忽然感觉肚子不舒服,便去找地方解手。那杨盛直一个人继续往前走,忽然听到一阵女人的笑声,循着笑声沿着溪边小路转过去一看,原来是老王寨里几个姑娘媳妇,到山上打猪菜回来。天气热,来到这岩溪中有一个水流冲成天然石塘,一整块大石壁被瀑布冲成一个石凹,宽阔约有两三丈,清澈见底。几个姑娘媳妇见周遭无人,便在那塘里洗澡。这杨盛直是个三十多年老光棍,哪得见过几回女人身子,这一看,只看得口水长流眼睛呆,早把个三花脸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看到得意处,不禁打了个呼哨,几个姑娘媳妇一听呼哨,大惊失色,转头看到这男人,不禁又羞又恼,赶紧蹲在水里。年轻的不敢吭声,年长一点的就破口骂了起来。那老光棍涎皮赖脸,在那嘻嘻哈哈的说着疯话,还说要一起洗个凉,几个姑娘又羞又急。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见杨盛直还真往塘边走来,不禁怒极,涨红着脸,杏眼圆瞪,柳眉一竖,从水里“哗”地就站起走上岸来,不顾一身水,抓过衣服挡住身子,从衣服里扯出一个绣花香囊,咬着牙怒道:“我叫你个畜生看,我叫你个畜生洗。”拿着香囊就往盛直脸上一扬。一阵粉尘漫开来,在阳光下幻着七彩色,盛直只觉得一阵甜香直冲鼻头,顿时头晕目眩,人事不知,一个倒栽葱,摔到了溪沟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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