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7一24春营堂屋，日，内。
　　新旺:以后的工作越来越难了!
　　大楞:是呀，公粮不减还一个劲地往上长，去年老百姓都叫唤，我看今年更不好办了。
　　春营:还要重新改造医院，医院建好了我们看病方便。真他妈的扯淡，俺老百姓没事光看病哩。
　　大楞:今年的麦子肯定减产了，能打五百斤就不错了，再交二百五十斤，老百姓恐怕吃饭都是问题。
　　春营:当官的不管老百姓死活，钱都叫这些贪官给掳去了。大官大贪，小官小贪，无官不贪。
　　新旺:发那牢骚没用啊，来喝酒，今天书记还每人给一盒香烟，来尝尝高档烟(新旺折开给大楞和春营每人一根)哎，当官难，难当官呐！
　　
　　7一25二楞堂屋里，日，内。
　　二楞:咱边吃边喝，我看今年的公粮不好卖，咱老百姓辛苦一年就这点粮食，除去农药化肥和浇地用的柴油，种地都赔钱，更别说人工了。
　　明安:奶奶的抗粮不交，二楞，你带头，俺几个在后边给你撑着腰，现在这年代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楞的，你是二楞怕过谁？
　　玉顺:对，谁怕谁呀。
　　新年:还是别出那风头，胳膊拧不过大腿呀。
　　青峰:你别说新年思想觉悟挺高，不是想当官就是想入党。啥时候提名为候选人了我投你一票。
　　新年:净胡扯，我是说咱们争取少交一些，公粮是国家的，谁不交能行？过去抗皇粮是要杀头的。
　　二楞:刚才春营来我这里掂了一件啤酒，干部们又喝酒了，他们喝酒的钱，还不是我们大家的嘛。等会我得去喝酒，不让喝不行。
　　明安:有种！
　　玉顺:大家的钱谁都有份。
　　青峰:你哥也在那里。
　　二楞:就是老天爷在那里我也不怕，我管他是谁哩！他当他的官我当我的民，现在这年代，谁离了谁都能过。我现在就去，我看他谁能把我怎么样？
　　
　　7一26春营堂屋，日，内。
　　【二楞有些摇摇晃晃地闯进春营家里，明安几个人跟在后面却不敢进去。】
　　春营:二楞来啦！坐，坐。
　　二楞:我是来喝酒的!
　　新旺:喝呀，没说不让喝呀。
　　大楞:呸，(大楞很不满意地朝地上啐了一口)贱!
　　二楞:没喝你的酒，你有啥不满意的。
　　大楞:这地方不该你来。
　　二楞:你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了我去哪？腿在我身上长着，我想去哪就去哪？这又不是你家。
　　大楞:你在这里那我走。(站起来愤然离去)。
　　二楞:走了好，缺了谁地球都转圈。
　　大楞:你再说一句。(转回身用手指着二楞）。
　　二楞:我说一百句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大楞:欠揍！(春营推着大楞往外走去)。
　　
　　7一27门外边，日，外。
　　大楞:又是你们几个在哄傻子哩。(大楞看见明安他们几个人，颇为不满)。
　　明安:这你可冤枉俺几个了。
　　大楞:你们几个又喝酒了吧。
　　玉顺:是喝酒了，但没有让他来呀。
　　青峰:是他自己非要来，真的。
　　大楞:那您几个咋不去呀？（一句话问地几个人答不上话来），屎壳郎爬槡树一一结不了啥好茧!(说罢，转身离去)。
　　明安:(几个人气得肚子鼓涨涨的。)我操，二楞去找他的麻烦，他把气撒在咱几个身上)。
　　
　　7一28春营家堂屋，日，内。
　　【新旺给二楞递上一颗香烟，二楞毫不客气地抽起来。】
　　新旺:刚才在哪喝酒了吧？
　　二楞:在我家喝的，不过那是我自己掏钱。
　　春营:二楞别胡说了，来喝酒，端起来。
　　二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不打钱的酒喝着真香啊。
　　新旺:你还想喝不想？(新旺肚子里窝着火)。
　　二楞:我咋不想喝，这是公家的酒，老百姓的钱买的。
　　新旺:(伸手夺过来酒杯，啪地一下摔碎到地下)。你喝球吧！(飞起一脚把摇摇晃晃的二楞踢翻在地)。
　　二楞:敢打老子。(二楞挣扎几下勉强爬起来抓起凳子朝新旺砸来，春营赶紧用胳膊去挡，凳子碰到春营后滑落地上)。
　　春营:(春营疼得直咧嘴)你滚，不叫你在俺家。(春营连推带撵把二楞轰出家门)。
　　二楞:这是你家吗？
　　春营:这不是俺家还能是你家吗？
　　
　　
　　7一29代销店门口，日，外。
　　【大楞敲过铃以后，村民们都陆陆续续地来开会】。
　　新旺:大家都不要说话了，今天把大家请来开个会，开什么会呢？我想不用我说大家也明白，就是夏粮征购。今年征购任务比去年稍微高了一点，就是每人二百五十斤……
　　德江:怎么这么多？
　　成山:去年才二百斤。
　　新旺:为啥比去年多五十斤呢？因为乡党委和乡政府研究决定把咱乡的卫生院升级改造一下，那不得花钱吗？其实这是好事，以后谁有个大病小灾的不用跑远就可以就医了，这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拿我们自己的钱办我们自己的事，这是乡里的领导对我们大家的关心和爱护。
　　铁汉:公粮交完，我也该要饭去了。
　　明安:(朝二楞使眼色，）给他弄呀。
　　二楞:今年的公粮我是不交了！
　　新旺:你为啥不交？
　　二楞:原因多了。
　　新旺:你说呀。
　　二楞:地里的机井坏了没人修，还得我们自己掏钱修，你们当干部的啥都不管，麦子还没打下来就又催粮哩，你们还有良心没有？
　　新旺:地里的机井原先分地的时候好好的，是你们自己搞坏的，浇一次地把机井管撬烂一次，也没人爱护。有人故意搞破坏，往井管里塞砖头塞药瓶，还有的往里填土，这能怪干部吗？
　　二楞:国家有政策，乡统筹和村提留不得超过农民当年纯收入的百分之五，你摸着脚趾头算算现在是多少？恐怕超过百分之二十都不止。
　　新旺:什么是纯收入？不是光指你种粮食，还有其他行业，比方说你喂头牛去集市卖就是几千块，喂几十只羊一卖就是近万元。再比如说你院里的大桐树，一卖又是几千块。或者说你做生意赚了几万决钱，这都是纯收入。
　　二楞:那不尽是胡扯淡吗？照你这么说我们大家不都是万元十万元户了吗？就是有牛有羊那也只是极个别户，家家户户都有吗？
　　春营:家里的麦杆，拔掉的棉柴这些都算纯收入里面。
　　二楞:你才是胡扯鸡巴蛋哩，麦杆能吃吗？棉柴能卖钱吗？你要收购我卖给你。
　　大楞:你算啥东西！每次都是你挑头闹事!(气急败坏的冲上去就是几拳。)
　　二楞:打吧，打吧。这回我要卖公粮我就是王八蛋，日他妈，咱第四组的街坊爷们，谁要是卖公粮我就弄死谁!
　　【明安、玉顺和新年等几个人生拉硬拽把二楞拖回家去，社员大会被二楞给搅散了】。
　　
　　8一1大楞了院子里，日，外。，
　　【院子里的树荫下，新旺、大楞和春营三人坐在竹椅上边抽烟边喝茶】。
　　新旺:今天我去乡里开会，书记和乡长着重谈了夏粮征购中遇到的困难和问题，要我们克服重重困难，尽快在规定时间内保质保量完成征购任务。
　　春营:经二楞这么一闹腾谁还敢卖公粮？
　　大楞:报告派出所来把他抓走算啦!
　　新旺:(沉思了一会)那不是好办法，只会把事情办糟。今天去乡里看到其它村庄己经有人去卖公粮了，以往总是三至五天全乡基本卖完，今年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大楞:前边那三个组咋办？
　　新旺:我已经让那三个组长开过社员会，让他们催促社员尽快提前卖。不要看四组，也别管四组，自己的公粮自己卖，早卖晚卖都得卖，反正瞌睡到不死。
　　大楞:人家一组的社员那觉悟就是高，说啥时候卖？卖多少？人家都可听话，三组的社员基本上差不多，还说得过去。
　　春营:二组跟咱差不多，不是大材料就是大本事，都是能过爹的货，一星点便宜都想占，半点亏都不想吃。
　　新旺:我去前边那三个组看看，敦促他们尽快卖，那三个组都卖完了，你们第四组也跟着卖了。你不催的紧一些，那三个组都学你们挺在这里，事就不好办了。
　　大楞:嗯，有道理。
　　新旺:我交待你俩，去买几包香烟装兜里，看见人就让烟，说话和气些，该下作就下作，不管是哄是骗吧只要他们把公粮卖了，就算咱的工作完成了。那我先过去了，就看你俩的本事了。
　　
　　8一2村头树下边，日，外。
　　大楞:你去二楞的代销店里赊两条香烟，等卖了公粮再还他。
　　春营:你去拿呗。
　　大楞:俺俩不说话，前天还打过架。
　　【春营钻进代销店里，大楞在外边等着。】
　　
　　8一3代销店里，日，外。
　　春营:二楞拿两条芒果香烟。
　　二楞:(二楞从货架上拿出两条香烟放在柜台上。）还准备赊账吗？
　　春营:不赊账哪有现钱呀？
　　二楞:那你啥时候有哇？
　　春营:公粮卖掉就有了。
　　二楞:要没人卖那就不还帐啦。（说着就想把香烟拿回去。）
　　春营:皇粮谁敢抗，谁又能抗得住。一早一晚都得交。你信不信？
　　二楞:那可不一定。
　　春营:一定了啦，不行了打赌。
　　二楞:我也不跟你打赌，反正不那么顺利。
　　春营:你以为别人都象你一样哩。
　　
　　8一4大路上，日，外。
　　春营:(递给大楞一条香烟。)咱俩是一起还是分开行动？
　　大楞:(抬头看看天)四、五十户人家，六、七排房子，两人一起跑到何年何月？咱俩还是分开为好，每人各跑三排房子，从东头挨家挨户往西头去，这样咱俩都少跑多少腿。
　　
　　8一5德江家里，日，外。
　　大楞:(从东头第一家开始敲门，发现全都上了锁，也难怪找不到人，麦收刚过，秋庄稼急需管理，没有一个闲人呆在家里。等去到第四家德江门口，看见德江肩扛着锄准备出门)。德江爷别慌走哩。
　　德江:来啦，孙子，有啥好事？来坐下说。
　　大楞:啥事也没有，就是有点想你了，先抽颗香烟。
　　德江:(有些受宠若惊)咦，咦，你看，你看，来我家里还让你拿香烟多不好意思。
　　大楞:那有啥不好意思，烟酒不分家，您是长辈，孝敬您是应该的。
　　德江:孙子，有啥话直说，地里的农活太多，现在也不是谈天说地的时候。
　　大楞:想让您给孙子帮帮忙。
　　德江:帮啥忙？用我的牛犁地吗？
　　大楞:(笑笑)不是，想让您给孙子捧捧场。
　　德江:想借钱吗？
　　大楞:不是。(用手挠挠头)。
　　德江:你这傻孩子，咋尽绕弯子，直说吧。
　　大楞:想让你卖公粮。
　　德江:卖呀，没说不卖呀，这是皇粮，谁敢不卖呀。你看麦子刚打下来，还没晒干。麦子含水份人家粮店也不要啊，等几天有空了，我把麦子晒干就去卖，行不行？
　　大楞:太好了，太好了，我等你好消息。
　　德江:放心吧，傻孩子，我得赶紧去地里，地里快成草荒了。(说着扛着锄头一溜烟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