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风萧萧>第一章、第二章、第三章

第一章、第二章、第三章

作品名称:风萧萧      作者:渭水      发布时间:2021-07-28 14:23:39      字数:8483

  前言
  你和你爱人的关系怎样?你爱他(她)吗?你有没有情人?如果有,结局如何?请看这一对夫妇,这一对情人——
  
  第一章
  
  在一个古老而偏僻的山坳里,周围看不见一个村庄,却奇迹般地团聚着一群牛毛毡苫顶、土坯筑墙的简易房屋,高低不齐,宽窄不等,离远望去,像一堆晒干的牛粪那样不搭眼。然而,那里面居住的却是工人——比农民略高一等的煤矿工人。他们从四面八方麇集在这里,在几百米深的地下为国家生产原煤。他们中间有的是光棍,有的成了家,家属也在这里。一家一个小院,养着鸡狗,种着花草,也像是个家的样子。可是,每当丈夫穿着破烂的工作服上班去后,妻子就提心吊胆地等侯在家里,直到丈夫安全回家,才能放下心。丈夫要是不能按时回家,妻子就坐卧不宁地到处寻找,逢人便问:“见我的人了没有?”前些日子井下发生过一次瓦斯爆炸,死了十四个人,家属哭得死去活来。
  翻过那边山梁,能看见高耸的高楼大厦。走到近前,也能看见宽展的水泥路面,还有商店、幼儿园、俱乐部,和矿领导阶层的家属院等等——这些,挖煤工人却无份。但他们没有抱怨,觉得只要能逃离农村就已经很不错了,有时只不过微微叹息而已。
  现在是深夜,正是夜间交接班的时候,各家静静的院子和弯曲不整的街巷忽然发出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的说话声,狗也跟着叫起来了,间或听到婴儿的哭声。
  陆智娃——一个个头又小又瘦的采煤工,随着下班的人群进了中间的一个小巷。到了家门口,轻轻推开栅栏门,第一眼就看见房门开着,他心爱的妻子在明亮的灯光下还在缝纫,双脚踩着缝纫机的踏板,手在机面上按着布料向前移动,嚓嚓嚓的响声悦耳动听。一看见妻子,他疲惫的神经猛一振奋,随手关住院门,快步走上前去,兴奋地叫了声:“月娥!”接着问,“饭好了没?”
  “早熟了。你咋回来这么晚?”
  “我们几个谝了一会儿,喝了两盅。”
  “又喝酒了!今晚我的被窝不要你。”妻子装作嗔怒地说。
  智娃走到月娥跟前,用那粗糙的手去摸妻子白皙的面颊。月娥一把将手推开,站了起来。
  月娥比智娃高出半头,穿着白底蓝花上衣,眼睛柔媚多情,面容红润,又娇又嫩,像鲜艳的桃子似的,智娃恨不得美美咬一口,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心里想:“等睡下了再说。”
  月娥将一张小饭桌放在当地,面对面摆了两个小凳子,备好的饭菜一一端上桌来。饭是大米稀饭,菜是油炸带鱼,白菜豆腐,还有关中人爱吃的油泼辣椒,碟子里放着四个热腾腾的大馒头。智娃端起碗,先喝了一口稀饭,然后抓起一个大馒头,狠狠咬了一口,就着菜,大口咀嚼起来。月娥看着倒胃口,她掰开一个馒头,用筷子夹了一点带鱼,放在舌尖上,细嚼慢咽,不由得想起了过去一些事情,心里说:“我不知道怎么就嫁给他了。”
  是的,月娥与智娃的结合纯属偶然。
  月娥是高中毕业生,智娃却连小学都没有上完。他出身贫苦,也不爱学习,用农村人的话说,就不是个念书的料。月娥在校学习优秀,本来应该考大学,可那年头,全国到处闹饥荒,不少地方有饿死人的现象。月娥母亲去世早,父亲又娶了妻,他在县城工作,妻子是居民户口,也在县城,月娥的哥哥在县城上高中,和继母在一体生活。月娥和弟弟是农业户口,在乡下和祖母一起生活。祖母年纪大了,不能养活他俩。在这种情况下,月娥离毕业还有半年时间,就放弃了高考的念头,投奔到外省姑母家去了。
  姑母家也生活困难,她不能在姑母家长期居住。在这种两难的情况下,忽然有一天,在煤矿工作的陆智娃回家探亲。智娃家和月娥姑母家在同一个村,两家只隔一条巷。智娃母亲已去世,他哥成家后就分了家,虽在同一个院子居住,但经济已独立了,智娃回家就和他老父亲在一起生活。智娃的父亲在月娥姑母家见到月娥,一眼就看上月娥了,缠住月娥姑母,要她做媒,把月娥嫁给他的儿子。说他儿子是工人,正好回家探亲。姑母把话原原本本传给月娥。月娥一听智娃是工人,就动了心,答应和智娃见面。当时,要在农村找一个当工人的女婿是很不容的。
  在两个介绍人的带领下,月娥去智娃家相亲。进了坐落在巷中的一个小土门,是一个邋遢不整的大院子,养着鸡狗。院西边靠墙有三间瓦房,显得破破烂烂。一听见脚步声,智娃急忙出房门迎接。一见女婿,月娥心里就有些凉——智娃长得又低又瘦,像只猴子,虽穿一身新衣服,但不合身,显得畏畏缩缩,说话结结巴巴,一接触就能看出是个没出息的货色。月娥咯噔了一下,心里打上了问号。
  回来后,她姑母问:“看上人了没?”月娥低头不语。她姑母也说:“人确实很一般。要不,回个话拉倒。”月娥却不给话。她感到左右为难。要说同意,她确实看不上人,智娃的长相和她心目中想象的爱人大相径庭;要回绝,又念及人家是工人,要是嫁给他,说不定她就能脱离农村,自己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否则,飘来飘去,没有安身之处,想着想着,就难受得哭了。
  看着月娥流泪,姑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月娥的身世她一概清楚,从小没娘,是个苦命的孩子,可她长得一朵花似的,嫁给智娃,确实是委屈了,母亲和哥哥知道后说不定要怪怨她。没想到月娥却说:“姑,我愿意。”姑母疑惑地说:“这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你可千万想好。”她姑父也在当面,很想将这事促成。姑父是个心善面软的人,和智娃家都在一个村,怕事情不成,以后两家不好见面说话。
  月娥既然同意,事情就定了。
  订婚后时间不长就结了婚。婚后月娥就随智娃到了王石沟煤矿当了职工家属。
  当时的煤矿工人光棍多,一看不搭眼的陆智娃引了个这么漂亮的姑娘给他当媳妇,都觉得奇怪,甚至有的艳羡嫉妒,议论说:“是不是他拐骗来的?有没有结婚证?”有的说:“一朵鲜白菜叫猪拱了。”智娃也是个没有城府的人,觉得自己比别人高贵了许多,出进昂头挺胸,说话不知深浅,当着众人面前大声喊:“喂,下了班看我媳妇来!”
  哥儿们果然都来了,有的逗趣,有的啧啧称赞,智娃更加得意洋洋。
  “哎,你坐在床上干啥?下来让我伙计们好好看看你!”哥儿们一进屋,智娃就趾高气扬地吩咐月娥。
  月娥只得不好意思地从床上下来,整整自己的衣服,站在当地,害羞地让大家观赏。
  “去,给哥儿们泡茶!”智娃居高临下,显出长者的风度。
  在众目睽睽之下,月娥只好违心地给客人们沏茶。
  智娃夸耀地问大家:“我媳妇长得咋样?”
  都赞叹说:“美,真是个美人。这哪像农村的姑娘?看这模样,这水色,分明是城里人嘛!”
  智娃得意地掏出烟盒,给人散烟,自己也叼上一支,用打火机点着,香喷喷地吸了一气,一字一板地给大家介绍:“不瞒你们,人家本来就是城里长大的,这两年生活困难,才下放到农村。”
  “哎呀,智娃,恭喜你。”一个刚从门外进来的高大个儿瞅了一眼月娥,说,“你真是冷手抓了个热馒头呀!”
  另一个小声接上问:“你这瘦猴似的死样子,人家晚上被窝里要不要你?”
  智娃得意地竖起三根指头:“一晚上三回。”
  “啥意思?”听的人故意装作不懂。
  智娃看了月娥一眼,知道她没注意,于是,凑到那人耳朵根,怕别人听见,用一只手遮住,小声说:“一晚挨三回!”
  那人点点头,斜睨了月娥一眼,提了提裤腰,有点身不由己。
  又一个打趣地说:“让给我一晚上行不行?”
  “你说啥?”智娃立刻动怒了,上前给了一巴掌,“滚!以后再不许到我家来,门边都不让你登!”
  自从月娥到矿以后,有些年轻矿工接二连三往智娃家跑,有的缝衣服,有的补裤子,其实都想看看月娥,一来就说这说那磨磨蹭蹭不想走。从前智娃院子冷冷清清,很少有人登门,而现在智娃家热闹得像个小俱乐部。智娃以为自己成了受人尊敬的人物,嘴里不时哼哼唧唧地唱着秦腔,与人搭言,显得高人一等,似乎不可一世。
  时间一长,月娥觉得智娃脑子有点进水,或者说缺一根弦。智娃每次领了工资,进门把钱往床上一摔。月娥问:“领了多少?”智娃头一扬:“你自己点去。”月娥点了,说:“是不是七十八元六?”智娃嘿嘿一笑:“就那么多。”有一次,月娥拿一百五十元零票让智娃点,智娃数了三遍都没有数清。
  智娃爱月娥,信赖月娥,对月娥百依百顺。月娥有时感到有些失落,又转念一想,觉得智娃心底老实,又能体贴自己,也就觉得可以,因此,日子就这样过着。只是他们结婚已经两年多了,却还没有孩子,月娥去职工医院检查过一次,诊断她患有子宫内膜炎,暂时不能怀孕。月娥倒没什么,智娃却急得不行,千方百计想要孩子,哪怕生个女孩儿也行,可就是不能随他心愿。
  月娥吃了半个馒头,喝了一碗稀饭,就离开了饭桌,智娃却还在一个劲地吃。月娥说:“你把那些菜都吃完,不要剩。”智娃果真吃得不剩一点,连带鱼碟子都舔净了。
  饭后,月娥刷洗碗碟,智娃就打开桌上的半导体收音机,放开音量,听陕西电台播放的秦腔。一边听,一边摆开架势,摇头晃脑地跟着唱,仿佛他就是戏剧里的某一个角色。
  月娥洗了碗,打了点温水,洗了脚,就坐到床上去了。智娃一看月娥上了床,就急忙关了收音机,也想上床。
  月娥问:“脚洗了没?”
  “早洗了,你看。”智娃脱了鞋,把脚伸到月娥面前。
  月娥把脸一扭,说:“一股子臭气,再洗去!”智娃只好穿上鞋再去洗。
  等智娃洗了脚再上床时,月娥已经睡下了,一头青丝堆在枕畔,更显得娇媚。智娃忍耐不住了,脱了衣服就要往月娥被窝里钻,月娥说:“说好啊,我身上来了!”
  “不信。让我摸。”说着,被子一揭,一把将月娥搂在怀里……
  
  第二章
  
  以前,月娥住在她姑妈家的时候,和姑妈的儿子李东升建立了很深的感情。小时候,在甘肃,东升和他表姐月娥曾经见过一面,记得那是在外婆家。那时,他们年龄都小,不懂事,在一起玩耍,动不动就闹翻了。东升记得,他和表姐还打过一架。可能是他骂了表姐,月娥把他踢了一脚,他痛恨极了,但没敢还手。
  月娥比他大三岁,个儿比他高出一头,把他吓住了,他瞪了瞪眼,只好忍气吞声。不过,不到几小时,他俩又和好了,继续玩耍。和他一起玩的还有表哥和表弟。那次团聚对他印象很深,尤其是表姐的那一脚,他永远忘不了。
  后来,他们都长大了,东升虽然忘不了那一脚,但再不会计较幼年时的事情,而且,月娥姐这次来到他家,他一眼就看中她了。那柳叶似的弯弯的长眉,那富有表情的热情洋溢的杏仁眼,那温柔含笑的红润的嘴唇,一下子就打动了他的心。他爱她,也尊敬她,因为她是表姐。这种爱混合着各种复杂的成分,既有尊敬的爱,又有怜悯的爱,还有说不清的男女之爱,究竟哪一种成分占的比重最大,他也不清楚。
  东升当时上初中二年级。学校离家二十里路,礼拜天离家上学,礼拜六下午才能回家,在家实际只能呆一天时间。自从月娥姐来到他家以后,他觉得这一天特别短暂,也特别珍贵特别愉快,不知不觉就又到离家返校的时候了,只好等下一个礼拜六再和表姐相见。其实他们在一块儿也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只不过共同帮家里人干些零活——扫扫地,洗洗衣服,有时也到自留地去除草、施肥,但不管干什么,他俩都在一块儿,一边干活,一边交谈,互问互答,越说他们的心越靠近,越谈,他们越互相了解。
  他们的学习,他们的爱好,他们心中的秘密,不知不觉都互相了如指掌。谈了自己又谈别人,连他们的老师,他们的同学,他们在社会上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人都谈到了。有时,他俩给对方唱自己最喜爱的歌曲,有时比赛写字,看谁写的快,写得好。有时比赛写文章。同一个题目,各写各的,写完之后,互相交流,互相修改。有时互相猜谜语,引得笑语连珠。在这些有趣的活动中各自把自己的心放进去,让对方体会。
  感情在不断的推进,迫使他们理性的思考一些问题。东升想,月娥姐能和自己结合吗?不能,从年龄说,月娥姐比他大三岁,这不合适.农村人说,宁可男大十,不可女大一;从血缘关系来说,月娥姐是自己的表姐,这又不可能;再一点,自己正在上学,不能因此荒废了学业。月娥姐已经十八岁了,能等到什么时候?这一切都说明他俩成亲是妄想。可是,感情是不能用理性征服的,他爱月娥姐,这是他的感情,这种感情没有办法从他的脑海中驱逐。
  在月娥的心里,她也深深地感觉到东升弟弟对她的爱,她也爱上了东升弟弟。她的爱也是很复杂的,她明确地意识到,东升不可能成为她的爱人。但是,她爱表弟,和表弟在一起,她感到心情舒畅,心里踏实,压力就减轻了。说实在的,她这次来姑母家,名义上是看望姑父姑母,而实际是寻找生活出路,心里有一定的压力,住的时间长了,她自己也感到不气实,不自在。好在有这么一个表弟在推心置腹地关心她,爱她,在苦涩中她又感觉很甜蜜,她很感激她的表弟。
  有一天,姑母有病,在县城住院,姑父到医院陪伴去了。这天正好是礼拜六,东升从学校回家了。他知道母亲住院。放学后,他先去医院看望母亲,然后,就骑自行车回家了。
  这天晚上,家里再没有其他人。他进门一看,房子、院庭打扫得干干净净,月娥姐正在给猪馇食,一看见他,会心地笑了笑。他心里立刻感到一种热,一种不正常的热,好像是从心底里发出的,带着焦躁和甜蜜。他叫了一声月娥姐,就再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呢!”月娥羞涩地说。
  “我本想留在医院,可我伯让我回来,说他一个人照看就行了。我就回来了。”说话时,东升脸上有一种怕人看透内心的害羞的表情,好像他不该回来似的。他帮月娥把猪食舀进桶里,参了点凉水,给猪喂了,就坐在院子看书。《呼啸山庄》这部小说是他上个月从学校图书室借的,放在家里,月娥也在看。对主人公希剌克厉夫的行为和道德品质,他俩看法不同,有过争议。
  “晚饭吃什么?”月娥问。现在院子里只有两个人,月娥感到很轻松。
  “随便。你爱吃什么就做什么。尽其所有。”东升的注意力仍在书本上。
  “那就吃面条吧,下点菠菜,怎么样?”月娥注视着东升低头看书的脸问。
  “行。”东升抬了下头,正好和月娥姐注视的目光相对,东升又感到心里猛地一热,“要不要我给你帮忙?”
  “不要。我一个人做就行了。”
  “凯瑟琳对希剌克厉夫太痴情了,他俩的爱情几乎把希剌克厉夫的所有恶行都掩盖了。”东升说着,又沉浸到书中去了。
  到下面条的时候,他才去帮月娥姐烧锅。
  面条熟了,他俩一人端一碗,坐在院子里,边吃边谈,觉得特别香。
  晚饭后,月亮升起来,银辉洒满宁静的院落,有一种安谧的氛围。东升和月娥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月光下,既心情舒畅,又感到一种别扭,心里像猫抓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俩默默的坐了有十几分钟。后来,还是月娥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她望着快要圆的月亮说:“古人说月宫里有嫦娥和吴刚,我想应该有。”
  “为什么?”东升有意无意地问。
  “天上人间相互对应,人间有男女,天上就没有男女吗?”
  “是的,按理说应该有。”东升附和道。
  “你看,那坐在树下的是不是吴刚?”月娥进一步问。
  “应该是。那么嫦娥在哪儿呢?”东升反问道。
  “不知道。你这下把我问住了。”月娥深情地瞅着月亮说。
  “其实就在眼前。”东升笑着说。
  月娥头转来转去地问:“在哪儿?”
  “我对面坐的不是吗?”
  月娥会心地笑了。
  “不早了,咱睡吧。”东升提议道。
  他俩洗了脚,进了各自的卧室。不一会儿,两个房子的灯就都熄灭了,但是都睡不着,各自在自己的被窝里翻来覆去,心里感到燥热,都觉得好像两个自己在打架。这个说,别胡思乱想了,快睡着!那个说,睡不着啊!我心里难挨得很。东升小声说:“月娥姐,你能过来吗?”月娥也在焦灼,她身边也需要一个人……爱是多么难受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东升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穿着衬衣衬裤,轻轻地拉开房门,走出自己的卧室,去敲月娥姐房子的门。其实,月娥的房门就没有关,似乎专为他留着。他手按在门上,没用力推,就自动开了。他轻轻跨进门槛,朝炕上摸去。炕上没有一点声音。其实东升的一举一动月娥都听见了,她故意装作不知道,实际是在等待,心在她胸膛里咚咚的跳,快要蹦出来了……
  “月娥姐,让我亲亲你的脸。”说着,他爬上炕去,把自己的脸凑上去,抱住月娥姐的头,两个脸蛋挨在一起了,都感到对方的脸热得烫人,而他们的心是那么激动,那么滋润。好像干渴的人突然得到蜜水一般,想一下子喝个痛快。月娥紧紧地搂住东升的脖子,几乎使他喘不过气来。就这样,时间过去了十多分钟,东升松开手,说:“月娥姐,我过去了,你好好睡吧。”月娥感到一种失落,觉得尽情,不满足,但却说:“你过去吧。”也就松开了手。
  东升回到自己房间,重新钻进自己的被窝,头放在枕头上,仰卧着。他感到一种满足,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啊,我亲了月娥姐了,她的脸是那么光滑,绵润,气味那么香。她要是我的爱人……可她是我的姐姐啊!那事情,只能和自己的爱人做,和其他任何人做都是羞耻的。他摸了摸自己的下身,就安稳地睡着了。月娥却一直到天亮都没有睡着,她比东升想得更多,而且有一种自责、害臊并且伴随着失望……
  月娥和智娃订婚的时候,东升知道了这件事,他难受得几夜睡不着,好像秧苗叫霜打了似的,蔫蔫的。月娥姐怎么会看上智娃呢?东升认识智娃。
  五年前,煤矿在他们村招工的时候,报名去了四个人。一年后,三个受不了苦,先后回家了,只有智娃一个留住了。智娃知道他家里贫寒,回家会比在煤矿更苦。一次智娃回家探亲,穿着工人服,脸也比在家时白了些。他想,农民会把他当干工的看待,不料人见了他都装作不认识。他不可理解,问东升:“咱村人见了干工的咋不问不理?”东升憋不住笑了,说:“你以为你是谁?你不问人家,人家会问你!”智娃一脸茫然。
  “月娥姐,你爱他吗?”东升在没有别人的时候悄悄问。
  月娥低头不语。
  “说呀,你要是不爱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月娥还是不说话。她用大拇指使劲地搓着她的另一只手背,心里的千言万语难以表述。她想问东升:“我在你家能长期住下去吗?要是能,我就不同意他。”当时正是口粮紧缺的时候,各地都按当地人口供应,而且当地人也吃不饱,增加一个外来人,就等于减少一个当地人的供应。若是住三五天还可以,日子长了,客主就都感到为难了。当然,姑父姑母绝不会赶她走,东升更是不愿让她走。可人都有一定的自尊心。这话,她怎么能向东升表白呢!
  “你不要问了行不行?我的事我自己做主。”月娥烦操地说。
  东升再能说什么呢?
  月娥走了。东升一直在惦记着她……
  
  第三章
  
  第二天早上,智娃睡到八点起床,吃过饭,要到外边去,他上班时间是晚上十一点,这段时间他可以尽情地玩一玩。煤矿工人,最陶醉的也就是这段时间。
  要出门时,月娥说:“老朱的衣服做好了,你顺便捎给他。”智娃头一扬,带着气说:“谁给他捎?让他自己来取。”显然,智娃对月娥夜间没有满足他的欲望很生气,口里说的老朱,心里却针对的是月娥。月娥也明白,就没有再说什么。
  不料智娃刚出门走了几步,迎面就碰见老朱。老朱看不起智娃,头一低要往过走,却被智娃一声叫住:“喂,装作没看见是吗?”老朱头一抬,故意装作一惊:“哦,是你——陆大哥,有什么事?”
  “你的衣服做好了,去拿吧。”智娃冷冷地甩了一句,就迈开大步走了。
  老朱正好要去智娃家,心里忐忑智娃在家。现在智娃走了,正随他的心愿。
  老朱早就听说智娃娶了个漂亮的妻子,也想一饱眼福。上次借做衣服到了智娃家,一见月娥,就一下子倾倒了。世上还有这么美貌的女人,怎就偏偏嫁给了智娃?是她家里穷得没日子过了吗?还是她本人有什么人不知道的缺陷?他在智娃家整整呆了半个多小时。
  月娥拿着软尺量他的身材,他真想借机将月娥摸一下,但是,他忍住了。从他进门,月娥对他就一直很冷淡,从简短的谈话中,他觉察出月娥不是那种轻薄女人,她很注意自己的尊严,不和他多说话。身材量完,就认真做她的衣服,对来着也不让座。老朱没趣地站了半会儿,只好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月娥一眼,心又波动了一下。
  其实,老朱一进院门,月娥就注意到他了。从老朱的脸面和衣着看,他和一般的煤矿工人不一样,他衣着整洁、得体。一件蓝色的中山装制服虽然洗旧了,但穿在他身上,比新的更搭眼、更文秀、更有气质。他的略瘦的四方脸五官端正,眉毛黑直,牙齿洁白,像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跟智娃相比,真有天地之别。但月娥是有过家教、受过学校正规教育、有道德底线的人,对生人不会随意表露自己的感情,她稳稳地坐在那里做她的衣服,不和老朱搭言,尽管她心里并不平静。
  现在老朱借取衣服又到智娃家去,而且智娃离家走了,他不禁感到一种宽慰。要进门时,他跺了跺脚上的尘土,整了整衣角,把挽起的袖口拉直,迈着端正的步子进了智娃家的院子。这时,月娥正背朝门,手拿剪刀,裁剪放在裁衣案上的一件女式服装,对老朱的进门毫无知觉。老朱一直走到房门口,月娥都没有转过身来。
  “专心得很啊!”老朱停住脚步,用褒奖和诙谐的声调说。
  月娥闻语转过身来,用温和的语气说:“啊,是你。”表示对朱效庆已经认识,“你的衣服做好了,试试看。”说着,放下手中的剪刀,把搭在绳上的一件灰色夹克拿下来,给了朱效庆。
  效庆把夹克衫暂时放在缝纫机上,解自己的上衣纽扣,月娥侧身站着看他。效庆脱下外衣,亮出洁白的衬衫,衬衣下摆入在笔挺的裤腰中,一条黑亮的皮带束着他端直的腰身,这些月娥都看在眼里。效庆挺了挺身材,拿起夹克衫,披在身上,伸进袖子,拉住拉链,挺直脖子,身子左右转了转,问月娥:“怎么样?”月娥说:“你看呢?”
  “我看挺合适。”效庆露出笑意,觉得很满意。
  月娥也笑了,这是她对顾客赞许的回报,也是第一次对效庆露出笑脸。
  月娥回转身,继续裁剪那件没有完成的女式外套。这时,效庆从裤兜里抽出一叠人民币,检出最新的一张五元券,放在裁衣案上,就要出门。
  月娥看见钱,说:“等一等,找你一元钱。”立即放下剪刀,从口袋里掏钱。
  效庆回应道:“不用找了,下次还来。”
  月娥拿钱追到大门口,效庆已经走远了。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