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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雄心辉煌千秋业 3

作品名称:焦枝铁路      作者:尘浮      发布时间:2021-07-24 22:40:37      字数:4489

  且说“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九连自走了十多个虎势势的青年干将,工地的活跃气氛骤然减少。爱说爱笑的大峰,不少的人嘴里念叨他是个“开心宝”,说连长不该叫他跳行的。连长说这是营里的决定,与自己无关。
  天气日冷一日,地表土层冻结,似乎向人们挑战一样的。镐钯一筑“嘭嘭”乱响,一层白痕在人们的眼里张狂得没治。人们不甘认输,还抖劲头子“靠靠靠”着用尽了吃奶的力气,震得双臂发麻,也没刨出来任何成绩来。架子车、箩头、抬筐、勾担、抬杠派不上用场,披了一层白霜似乎发愁了。飞起的冰碴直往脸上扎,火辣辣地痛,恼得人们心里火儿,暗骂“老破天干吗不晓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呀?有朝一日,开着宇宙飞船弄烂你!”
  拖拉机又添了几辆,咔咔嚓嚓的链轨无休无止地鸣叫悠然自得在路基上碾轧以防冻结。不少的民工,手上脸上冻得青一块紫一块,又痒又痛,但谁也不叫一声苦,不说半句累,默默地彰显着超乎寻常的顽强精神。红旗猎猎作响,歌声连连不断:“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这当儿,营部的小宋骑着自行车,丁铃铃地跑到工地,跳下车子,哧哧哈哈一阵,将手儿放在嘴里吹了一会子,放大了嗓门:“九连、八连,快到营部搬化肥去!”边喊边到其他连队去了。
  人们闻听大笑不止,都说:“营部怎么了,还给路基施化肥呀?吃了化肥路基就能长高吗?难道喝醉酒了不成!”连付彭正没有笑,心里有谱儿的,清楚这化肥不是别的肥料,十拿九稳是“硝酸铵”。这种化肥能做炸药,可以放炮炸土,这才能大冷日里继续土方的完成。就悄悄给连长挑明了。连长赞着上级领导的脑袋瓜子是复制诸葛孔明的,聪明到云彩眼里了。就飞快拉着架子车,让先顺、振德跟着一起营部去了。
  连付彭正之所以清楚硝酸铵能做炸药,实有不为人知的缘故。小时候,彭正弟兄三个,他是老大。父母信基督教,面善心软,受自家亲叔叔两口子的欺负,侵占宅子地,背后骚白人。随着年龄大了,一有媒前来提亲,叔叔婶婶像狗子馋屎吃的样子,三言两语就给散伙了。这王八孙长辈的白当长辈的!恨得彭正牙根痛,就合计研究炸药送这黑心烂肚肠狗男女上天算了。偷偷通过一心的朋友介绍,来到了河南泌阳县大官庄老李家管理的集体炮厂里上班,负责炸药的配制。学会了就把自家孬瘪子叔叔连窝上天,地球就少个祸害虫了。后来一当兵接受了革命教育,就解怨为缘了。
  炸药的原料大部分硝酸铵为主,一听便知与炸药有关了。一味硝铵当炸药爆炸力量欠缺,务必有霉子、硫磺、火硝的配合才能成为真正的炸药。火硝是土壤里经过风化分离出的白色粉末,和硝酸铵不是一个档次,易燃易爆,可做炸药、导火索、烟花爆竹之用。硝酸铵里有了这些成分,才能具有无比强大的爆炸威力。心里想着,嘴里没说啥,等用过以后看情况再说吧。彭镇的见解有一定的科学性,十分正确。
  还是以前团长给云阳化肥厂联系过硝酸铵,气温下降了,土质发生了冻结,严重影响着路基土方的进展。化肥厂就给各营送来了爆炸物进行土方爆破。导火索、雷管、沥青浸过的包装袋一应俱全。硝酸铵见潮气容易板结,见热容易爆炸。事先高密度真空粉碎之后,封闭在防潮袋里就万无一失了。
  九连分得八十袋,每袋三公斤,二百四十公斤硝铵,五百多只雷管,二百来丈导火索。人们心里乐开了花,可恶的冰冻见鬼去吧!谁也别想阻挡焦枝铁路的顺利修建!在彭正的指导中,一锭锭的土炸药有模有样地成功了。八连缺少内行,特请彭正为师,指导制作的过程,不多时就也画上了圆满的句号。连里的钢钎铁锤,团领导未雨绸缪,早几个月发给了营部,营部发给了连队,掐应其时派上了用场。叮叮当当的响声,打得严寒四下飘散,风儿翩翩起舞,整得天阳瞪着圆圆的眼,苍天竖起了耳朵,听着古老大地的咏唱。冰冻的土层,一百多穴炮眼一米多深,剖析着黄土的心事,渴望天翻地覆的变革。
  胆大的自告奋勇争着往炮眼里装炸药,装出各自的英雄,叫人们敬仰。连长看见这几个货子都是粗二毛,喊道:“回来,回来!谁叫你们冒险的?作着死不想活了是不!”
  那几个人,头一个是三排旳吕胜奎。这个人,也是年轻,个子不低,黑囫囵吞的一身肥膘,一脸黑毛,一头好似黑人一样卷曲的短发;穿的不讲究,吊吊嗤嗤的灰衣服,长短不齐,平时不爱说话,一旦话匣子打开,没头没尾地说不够:“连长,为啥不相信我们?胆大细心不出事儿,叫我们施展一把英雄用武吧,一定创造出人间奇迹的!”二一个是二排的梅武毛,和胜奎年纪差不多,特别爱干净,蓝色外罩衣服该一天一洗,洗得和天空的颜色一样,油红脸,分发头,二十三四,体格利索五尺高,溜刷,会个三拳两脚,和大峰曾试把过,不是对手,就是好出风头显得好像不成熟的毛病。冷得跳着脚,说大话:“连长,我们是爆破能手,万分把握,不然又怎敢冒这尖儿的?”第三个是一排的马天虎,和梅武毛差不多,也爱干净,就好说不沾边的斜淌话。搞笑得没治。也许是天冷的缘故,拿嘴给手吹一会儿热气,左手捋摸着头发,右手拍拍身上的土尘,耸着肩膀,咧开好似中风的歪嘴,呲着大黄牙:“连长,假若我等不能炸出大土堆,首级是问!军令状!”连长见他几个洞子乱突突的样子足色,剋道:“滚一边凉快去!画匠不给神磕头,知道哪坑里的臭腥泥!”几个听着擦刮,木杵着脸子,蹭到地凹里缩着脖子互埋怨。
  风儿去了,连长拿眼儿踅摸一圈子,两手圈着嘴,喇叭似的喊:“先顺、振德、小田咧!”几个人窝在背冷凹里,嘘手跺脚的,小田咒骂:“老太阳还不开冻,通车了先轧死你个红头绿舅子!”振德听着姓田棉裤腰子嘴没把撇污秽神灵,没好气道:“乱放出溜子屁,遭罪,雷打的!”先顺说:“连长喊咱的!”几个飞快跑了去。
  振德说:“连长,有敌情?!”连长说:“哪有敌情?炸药情!平时里你们做事儿无论大小总是细心谨慎。装炸药是不简单的事儿,危险系数高,这事儿只有你等才能完成!别人我真的不放心。快装炸药去,等着放炮的!”
  小田虽然精明,但是胆子特别不是胆子,给耗子一样小。听到了炸药,脑子里骤然跳出了自己的安全,心里说自己还没结婚呢,万一炸死了冤不冤?炸药不是闹着玩儿的!颤颤抖抖地摆腾着舌头:“连长,我有胆小病。一见炸药,魂就没了,不敢去呀!”连长一听这货属老鼠的,贪生怕死之徒,抬腿给小田屁股一脚,说:“蛋砍!谁叫你修铁路来的?卷着被卷滚回家去!九连不收你,滚!”
  小田是小赵庄的。父母年轻,十几岁就瞒着各自的父母滚粘到了一起,不等结婚就生了孩子,人们还说:“聪明的开化得早,早得贵子早有福!”胡乱地走了结婚过场。生了一双儿女。老大是个瓢,叫田芳,找对象要求条件太高,还是单身一个;老二是个带把的,叫田富来,都叫他小田。小田上学笨得寒碜,二十多了,只念个小学毕业。到生产队劳动,也怕出力,捏不到一级劳力公分。貌相不官阳,黑苍苍地没彩头,对象没有信儿,急得缠着母亲要姐姐给自己换亲算了。结果事不如愿,气得找到队长好说歹说,来到了焦枝铁路磨炼来了。
  忽然想起有人曾对他说:“修建焦枝铁路表现得好了,还能留守当铁路工人的,一月五六十元!”这样的前途只有在这里有。就迅速来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儿,举起拳头,发誓一样:“连长,‘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法西斯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我为了人民利益而死,不怕炸药,死了比泰山还重!我要和九里山比赛了!”连长一个劲儿劝他不要去,他反而更加坚定地同先顺、振德扛着炸药往炮眼群里快步走去。彭正有些不放心也跟了过去,以求安全无事儿。
  炮眼,一般茶泡粗细,先把装着硝铵的纸团小心翼翼地续最底层,然后再装,离口壶口深时,带着导火索炸药锭一股脑儿塞了进去,黏土轻轻弄个实落,就算完成了炸药的装置。在彭正的言传身教里,半晌的时间,一百多个炮眼填满了炸药。大家急着要点火。彭正制止,说:“一百多处能点过来吗?导火速着得快,不等你点上二十个,就炸开了花儿,你等一个个都得‘重于泰山’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牺牲,你们都凉快去,看我的!”大家没有走,仔细看着彭正的每一个细节。
  彭正二话不说,急速往连队跑去。连长见连付举止异常,问:“彭正不点火弄啥去的?”彭正不答,跑得更快。不大一会儿,他提着提包回来了。连长催着:“快点炮,一会儿晌午了!”那彭正依然瓷器得不行,从提包里取出篮球大的团子,很快抖开了。原来是油纸做的捻子数十丈长,截成一节能有一丈长有百十条,接到了所有的导火索上,然后拧到一起,连到了低洼处。掏出了火柴点火。
  谁能知道长长的油纸捻子也是导火索?鞭炮,烟火,礼花等,都是通过导火索才能发挥效应的。纸捻子里都是敏感度极高的烈性炸药。火柴燃烧着导火索,蓝烟腾飞,火苗儿也是蓝莹莹地以每秒钟一丈远的距离“刺刺”有声地燃烧着。浓浓的火药味戗得不少人们咳嗽。都认为这一回一定成功,土方工程胜利在望了。
  眨眼的时间,只听“噗”“噗”“噗”……好像地底下有个大妖精,攒着劲儿拱那土层和旋和旋弹动着就是拱不出来,弄得土尘狼烟的,吓得大家好泄气儿!都说:“声势不小,势腾不起来,瞎火了!”
  突然,惊天动地几声巨响,大地抖了几抖,比麦秸垛大的土团子展翅腾飞,在空中旋了几旋,瞬间太阳成了熏黄色。土团子冒出浓重的烟雾“噗噗腾腾”砸上大地。人们东躲西藏,怕被砸烂了脑袋修不成铁路了。接着八连也响了几声,人们高兴坏了。不多时尘烟顺着气流跑完了,工地上沸腾了,在一片“瞎炮多,响炮少”的褒贬不一里,把炸开的黄土,飞风的往路基上送。架子车、抬筐、箩头,走马灯似的把路基闹得热闹东京的。
  拖拉机加足了马力,碾压着一层层的热土。就这几炮,炸出的大量土方,给人们一天一夜的幸福享受。路基的封顶数据测量显示总高度五丈三尺高,目前已经达到了四丈三尺的高度;就是说,再有一丈的升腾就达到了标准。铺石子,排枕木,安卧上铁轨,就能看到焦枝铁路的火车腾云驾雾了,飞翔蓝天,飞向世界,承载着幸福美好的新时代。
  交了农历十一月里,遍布了冬天的脚步,天空阴晦,没个开日。北风呜呜地叫着,雪花高兴地狂飞乱舞。丛山峻岭里一条崭新的路基舒展着奇特的容颜,昭告着一个伟大的时代的胜利。板子看着洁白的晶莹剔透动感长天,不由想起了古人咏雪诗句来: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总不见。”
  先顺问:“板子,你说的是谁的诗呀?”板子笑说:“前几句是唐诗。中间的是宋诗。末了的是清代画竹子的诗句。”
  民工们看着新雪,忘了冷,在当院蹦着跳着,任雪往身上盖。连长喊:“上屋,快上屋,雪化了衣服就湿透了。”大家都拍掉身上的雪,一下子躺到床上,做什么动作的都有。还有唱歌的,唱戏的,讲故事的,笑的闹的,其乐融融,一点儿没有疲劳的感觉。
  大家正在高兴之际,连付来到了一排,说:“先顺,走咱们到团部跑着玩去!”这当儿,小苟拿着扑克和齐书兵、周德清来找先顺“交公粮”的。交公粮是打扑克的游戏。先顺说:“连付,我怕冷,打扑克的。”连长喊:“彭正,咱俩上团部去,有些事儿不能牵扯民工们,大雪天给大家好好娱乐娱乐吧!”二人披着蓑衣上蚕校去了。欲知何事?往下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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