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接待新来的地委书记

　　上楼后，冯老师抓过来一份《时事公报》来看。一会，钟士康吃好饭，从楼下走了上来。他倒了两杯茶放到和兰老师面前，一杯放到自己面前。和兰老师忙起身来礼让了一下说：“钟校长，谢谢。我来了又来打扰你了。”
　　钟士康说：“嗳，你在我们学校教书，我们早已是同事了，不要这么客气。你今天不回家，特地来我家，是有什么事的吧？”
　　和兰老师见校长这么直率，她也就开门见山地对钟士康说：“钟校长，我今天来你家是有一件事情来相烦您的。”
　　“什么事？你快说？只要我钟士康能办得到的，我一定会替你们效劳的。”
　　和兰老师见校长这么热情直率，于是就把事情原委马上告诉他说：“我听陈爱中说起过，他们在这之前路过西乡常在你家住宿，觉得住在你家很安全。这会我们有个领导来四明山工作，觉得住到西城桥639号去不大安全，那里毕竟靠国民党政府和警察局太近了，为安全起见，想让这位首长来时来不及去四明山，让他在你家宿一夜，你说行吗？”
　　“哦，就这么简单的事情？怎么不行？你们领导过来就是在我家住十天半个月也没有问题，只管来好了。”
　　和兰老师听了一时不知说什么的好，人说钟士康是个大好人，从初次接触她就感觉到了，今日相求，果然他就一口答应了。她高兴地说：“那士康先生，这会又要麻烦你了。他来了不会长住的，就住一个晚上他就到四明山去了。”
　　“嗯好好，没有问题，你尽管把你们领导带过来住好了。住多长时间都没问题。”
　　冯老师虽然来了已经半学期了，也知道钟校长的为人，但没有想到对地下党的事情能这样大胆大力的支持，这是要冒风险的。如果让国民党政府知道，在他家里窝藏共产党头子，他就又要坐监牢了。
　　但是对钟士康来说，像这种事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在抗日战争时期，他家本来就常常接待三五支队的人。古林区委书记魏沛然、区长朱一松，后来的包纯和、金声，再后来的陈爱中、陆子奇，都来他家住过。所以今天冯老师来一说钟士康就一口答应了。现在钟士康还叫和兰老师亲自到那间在前幢楼屋里的密室让冯老师去看看。说：“你可能还不大知道，我家是有个好地方可以住贵客的。”说着钟士康带着和兰老师从他家楼上那间客房里，摘下正面的字画对联，搬开搁几大座，打开一道暗门，向南走过一条狭狭的小弄堂，走到弄堂尽头，再打开一道壁门，来到对面那幢楼的堂屋上面的一间没有窗户的小阁楼，见里面也有床铺和桌椅等生活用品。可是外面的人怎么也想不到，在下面做堂屋的地方，上面还有一个小楼，小楼里面还有这样一间密室。钟士康对和兰老师说：“当年国民党常要抓我，我在国民党那里已经坐过三四次牢了，但后来我想个办法，如果他们再来抓我时我就躲起来。于是我就在自家楼上动了点脑筋，不让他们抓着，这就弄了这么一间密室。警察一来我就躲进这间这间密室里。后来三五支队的同志来了，我就叫他们宿在这个密室里。抗战时当年魏区长、朱区长、金声、包纯和、陈爱中都在这里住过。这里还暗藏过电台，也是陈爱中带来的，报务员也住在这里，一住就是半个月。我和我儿媳妇亲自搬饭搬水给他们吃，不叫他们下楼来。后来国民党政府发了现了，说这里有电台，他们还用无线电定向仪来测查，一直测到我家屋里，里里外外的找也没有找到。他们想也想不到，电台就在我家的屋中之屋。”和兰老师听了点头不已。觉得是安全可靠的地方。她就放心了。
　　当晚，和兰老师与小平平就在钟家楼上钟秀宿舍里住宿。第二天是礼拜天，和兰老师带着孩子在钟家又玩了一上午，在钟家吃过中饭，下午三点光景她就带着小平山回到西城桥去了。叫张英在家里再住一夜回去。
　　和兰老师向陆子奇汇报了去钟家亲自考察的情况。陆子奇也就放了心。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在布政市宋严王村小学教书的吴家安来到梁山伯庙小学，叫一个学生请冯老师出来。冯老师来到操场，见是吴家安，知道可能是客人来了。吴家安对冯老师说，从上海分局的来的首长今天乘轮船到宁波下午三点钟可到，特派员叫我和你下午到江北岸轮船码头去接，接来后来直接送到乡下去。
　　当时和兰老师正在办公室里改学生的作业，她向教导主任请了个假，说：“我的孩子病了，我表弟来叫我回去看看，王主任，让我请半天假吧。”王主任说：“下午反正你也没有课了，孩子生病大意不得，你快去吧。”她就跟着吴家安赶紧往西城桥，向“家”里弯了一下，告诉陆子奇一下，两人讨了一辆黄包车就直奔北岸轮船码头，这时轮船已经靠上码头，他们在码头边等了一会，见一个穿竹布长衫的青瘦的中年人，一手提着一只藤荚，一手拿着一把折扇随便地摇着，正从轮船的跳板上下来。见他来到码头上，吴家安上去悄悄地问他：“先生，你要去乡下吗？”穿长衫的客人说“我去梁山伯庙我表哥家。”吴家安一阵惊喜，对上号了，就是他！这是陈爱中告诉他的接着暗号。热情地悄悄对他说：“陈书记你来啦，并向站在一旁的冯老师介绍：“这位是古林特派员、在梁山伯庙小学教书的冯和兰老师。”又对冯老师说：“这位首长就是从上海分局派来的陈布衣书记。”穿长衫的中年人向冯老师点了一下头。冯老师也尊敬地向他点头表示欢迎。吴家安立即讨了两辆黄包车，一辆请陈布衣和冯老师坐，说：“等下就由冯老师带您乘航船去后塘乡梁山伯庙旁边的钟村钟乡长家里去，住到那里比较安全一些。明天早上我乘航船员来半路庵接您”吴家安把上海客人和冯老师送上黄包车，他自己讨了一辆黄包车就征直到西城桥639号去了。陈布衣上了黄包车后对面目清秀脸上还有点汗的冯和兰老师说：“小冯老师，还要你们来接，叫你辛苦了。其实我随便在你们那里过一夜就行了。只是你们对我这样的关心。刚刚小吴说是让我夜里住到后塘乡去。我初次来到你们宁波，一时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你们这里的情况，只好客随主便了。你是从那里来的？来时路远不远？”冯老师告诉他说，“我就在梁山伯庙小学教书，和你去钟村是一路的。”
　　陈布衣听了点一下头说，“哦，是同路的，那好那好。”他顿了一下又说：“这里去路过西郊吧？你们在西郊不是还有个联络站吗？听说陆子奇就在那里，我想到小陆地方去看一下行吗？”
　　冯老师想，白天总也不至于国民党警察盯着。于是就对他说，“本来我是要直接送你到龙嘘乡钟乡长家里去的，你想到我们联络站去看看，那就去看看吧。”于是大着胆子把这位客人拉到西城桥693号去。
　　来到西泠桥693号门前下车，冯老师带着上海来的客人来到屋里，冯老师对陆子奇嫌疚地说：“我本来请陈书记直接去钟乡长家的，陈书记一定要到这里来看看你……”陆子奇说：“没有关系，来了就来了呗。”于是她一面高兴地忙迎上来说：“陈特派员，新来的四明地委付书记原来还是您呀！快请上楼，快请上楼！”
　　陈布衣说：“小冯老师说本来叫我直接到西乡去，我想先来看看你们。小陆，我是不是违反纪律了？”
　　陆子奇忙说：“没有，没有，你来看看最好了。我没有想到，到我们四明山来的领导还是您！欢迎您，欢迎您呀！我们早就盼望您来呢。我想山上的同志见了您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陈布衣说：“他们已经知道了。我来你这里看一下，熟悉一下你们住的地方，说不定我以后到城里来，也好来看看你们呢。”
　　陆子奇说：“这里联络站现在已经完成任务了，本来马上就要撤消的，后来顾书记说上海的同志来四明山，路过这里也好让他们歇歇脚，所以暂时还没有撤。”陈布衣说：“呵呵，这我不大清楚。”
　　为怕万一有特务发现从上海来的四明地委付书记，陆子奇就叫冯老师尽快带陈布衣走，陆子奇说：“天不早了，您还是乘快班航船早点去钟村吧。晚了航船就没有了，乘不上航船要走路去就麻烦了。”陈布衣说：“其实，你们能住我也能住的，在楼上住一晚上也没啥关系的。”
　　陆子奇说：“陈书记，这不行，这是上级的指示，你晚上定要住到钟村去。这里离城里太近了，国民党鼓楼警察局的乘汽车十分钟就到这里了，你住这里太危险了。”说着就叫冯老师：“你带着陈书记快到西泠桥下，再乘晚班航船去钟村。”于是冯老师就带着陈布衣忙赶到西城桥桥下再去乘航船。
　　冯老师带着陈布衣员，走到楼下坐起间，自己先到门外看一看门前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在门口，见没有什么人，便带着陈布衣在西泠桥下乘上从航船埠头来的晚班航船到半路庵上岸，来到钟村钟士康家。
　　钟士康一听客人来了，就热情地从楼上走下来，“冯老师你们来了？快请进！快请进！”钟士康见冯老师后面那个穿长衫先生，安闲沉着，气度不凡，不是一般人物。
　　陈布衣一见钟士康也觉得好生面熟，疑惑地问：“钟先生你是不是到四明山去过？”
　　钟士康说：“抗战快要胜利时，1945年夏天，当时三五支队在那里开大会，叫我去山里参加大会去过一次。”
　　陈布衣听了高兴地说：“哦，这就对了。所以我看到您感到那么熟悉。那是四明山一个庆功大会。”
　　钟士康说：“对对，当时我记得台上有许多首长，何克希司令和谭启龙政委也在。当时主持会议的刘白桦专员叫我介绍一下我们在后塘乡组织自卫队抗日的情况。”
　　陈布衣听了非常高兴地望钟士康说：“那就是了。钟乡长，我认识你，你当时给我们作过报告。你讲你们乡怎么成立抗日游击小组打日本鬼子，和为三五支队筹款筹粮的事迹。当时我也坐在主席台上。大家听了你的报告，都很感动，你对抗日这么热心，对我们三五支队贡献这么大，我记得当时我们大家都鼓掌赞赏你。”
　　钟士康兴奋地说：“啊呀，您原来也是四明山的首长啊！”
　　陈特派员说：“那里，那时首长是何司令和谭政委呀。我不过列席会议就是了。”钟士康听了忙点头说：“对对对，当时我看见何司令和谭启龙政委了，我记得大会是刘白桦专员主持会议，首长还和我握过手。我当时感到很不好意思的。我不想讲，可是刘白桦专员一定要我讲，我就把我们龙虚乡的抗日情况随便讲了一些。没有想到这么久了的事情首长您还记得。”
　　陈布衣说“钟乡长，你过去一直帮助我们新四军三五支队，在抗日战争中你为我们做了许多工作。我向您深表感谢！您这样的乡长不可多得呀，还希望你以后还为人民解放事业多作贡献。”
　　冯老师听他们说话，原来陈书记还是和钟士康熟悉的，她在一旁高兴地听着也感到不胜欢喜。接着吃夜饭，钟家还杀了一只鸡，从半路庵买来鱼，菜很好，冯老师和他们一块吃的夜饭。饭后，钟乡长又和客人谈了很长时间的话。
　　第二天一早，和兰老师起来在钟家吃过简单的早饭后，就带着陈布衣一起到半路庵的航船埠头等着，一会一只早班倒撑航船来了。船佬大先跳上岸上来拉着船绳接待客人上船。吴家安站在船头向冯老师和陈布衣招手，冯老师就扶着陈布衣走上航船，吴家安赶快从船上伸手拉过陈布衣钻进船舱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到他旁边。
　　这只航船一直开到山下庄，吴家安他们在山下庄上岸后，再陪他到里面四明山里去。
　　冯老师见吴家安带着陈布衣走了，她再回到钟村，让张英把小平平带回西城去。自己就回梁山伯庙中心小学去了。
　　和兰老师感到又完成了组织上交给她的一项任务。
　　陈布衣是嵊县人，原是南山县特派员。前段时间为寻找上级党组织，四明特派员派他到苏北山东等地去寻找中共华中局，回上海后因旅途劳顿，暂时在上海在赵士忻阿姨家休养，这次回来上海分局经研究，认为他去过华中局，见过华中局领导，他亲自聆听过华中局和有关领导的指示，就让他担任中共四明工委副书记。过了一段时间，中共浙东工委书记的刘青扬，因台属地区开展武装斗争需要，他到那里去直接领导，不再兼任四明工委书记，因此陈布衣就当了四明工委书记。
　　过了不久，又有一位从上海来的同志，听这位领导说话口音好像是上海浦东的，戴着一副圆框大眼镜，白天到693号召集有关领导开过会，传达中共上海分局精神以后，为安全起见，陆子奇也叫冯老师带他到钟士康家过了一夜，第二天就到四明山去了。这位领导是后来的浙东临委书记顾德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