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春风在意

　　张奕轩回到酒店，整理零乱的沙发和大床，洗干净床单和浴巾，放在烘干机上烘干。
　　他看了看手表，时间充裕，他走出酒店，到超市买面买菜。在结账时，前面一个白人女子买得东西太多，超出了预算，还差三十元，退了又不舍得，买又不够钱，一时左右为难。
　　后面排着一队长长的队伍，有人发出了怨言。张奕轩看了看电子计数器，又看了眼女子手中的钞票，他取出钱包，递了三十元给那女子，这一举动把在场的人都给惊呆住了。
　　张奕轩提着两袋满满的购物袋，沿街走着。看到一家店铺橱窗里展示着一条秀气而端庄的雪白色长裙，穿在绛雪身上一定很漂亮。他走进店里，看了那条裙子的价格，一百二十元。他毫不犹豫地买下来。
　　走进公寓宿舍楼里，整幢楼很安静，学生都去上课了。张奕轩取出绛雪给他的备用钥匙开门，屋里没人，却乱得不像样。女生宿舍要乱起来比男生还厉害，化妆品扔得到处都是，换下没洗的衣服堆在椅子上，摞得高高的，各种款式的高跟鞋堆满床底，零食袋到处乱放，甚至还有不少的黄色杂志摆放在茶几上。
　　张奕轩前两天来过，当时宿舍不是这样的。他知道是那个与绛雪同寝室的白人室友回来了。丑丑比室友好多了，她的床一眼看去很整洁，但是一堆堆的书籍乱七八糟的堆满了书桌，笔记本电脑放在书籍上面，一不小心就会摔下来。张奕轩在整理丑丑的书籍时，突然发现在一本笔记本里夹着十多张相片，这些相片拍得全是他。在山里那段时间，丑丑趁他不注意，从不同的角度给他拍照。照相技术过硬，三百六十度的死角张张漂亮得惊人。张奕轩端详着相片，心中是感慨万千，丑丑是把他深深爱在心底，矢志不移。
　　他收拾干净宿舍，开始洗菜切肉，准备做饭。他在起菜刷锅时，突然听到一声惊呼，他回过头，一个白人女子站在门口，一脸惊愕地看着他。这个女子竟然是在超市没钱付账的那个女子。
　　张奕轩不会说英语，只能用汉语说：“我是绛雪的男朋友。”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
　　“绛雪的男朋友。”白人女子点着头，她会说汉语，尽管不是很流利，“谢谢你在超市帮了我。我叫汉娜．克里斯汀，和绛雪同一个系。”
　　张奕轩握了握克里斯汀向他伸过来的右手。
　　“你的汉语说得很不错。”张奕轩说。
　　克里斯汀微笑说：“我在孔子汉语学院学习过。我喜欢跟中国人在一起，绛雪是我的好朋友，我非常喜欢她。”
　　两人说着话时，訾言言、麹杨柳、能奈下课回来，不约而同地跑进丑丑的宿舍，吵嚷着叫开饭。五菜一汤端上茶几时，丑丑回来了。六个人挤在一起开心地吃着饭。
　　“张奕轩，你的厨艺太好了，别回国了，留在这里做厨师好了。”麹杨柳笑说。
　　张奕轩说：“我也想，但是山里还有很多事要做。”
　　麹杨柳收到一条信息，告诉张奕轩，山里发来的第二批蜂蜜已经收到了，请他到她们的店面去参观指导。
　　张奕轩欣然同意。
　　吃过饭，张奕轩和几个女子离开公寓，克里斯汀也一同前往，看得出来，她们的关系是非常好。转过一条大街，走进一条不宽的后街，这里商铺林立，行人如织。他们走进一间大概有二十平米的的铺面里，里面聚集着十多位的黄面孔，都在忙着干活。
　　“同胞们，张奕轩来了。”麹杨柳大声地说。
　　所有人停下手中的活儿，微笑地看着奕轩，对他的到来给予最热烈的掌声。麹杨柳告诉张奕轩，由于蜂蜜地道醇正香浓，具有抑制癌细胞的作用，店铺虽小，但生意非常好，只是品种太少了，不到十二个。
　　张奕轩说：“山里的蜜蜂是中华型蜜蜂，为中国所独有，酿造的蜂蜜是最纯正的，不添加任何防腐剂。为了保持蜂蜜的纯净和质量，公司不会扩大泛滥生产，不追求盲目效益，这是我们的宗旨，产品贵得值得，顾客买得放心。”
　　张奕轩的话说得铿锵有力，赢得了更热烈的掌声。
　　店里陆续有外国人进来，由于货源紧张，进来的客人大多数都是买两瓶以上。有同胞打趣，学业毕业了，干脆卖蜂蜜，比打工强百倍。
　　“中国制造是遍布世界每个角落，我是中国人，我自豪！”有人忘形地高呼。
　　麹杨柳请张奕轩讲解那十款不同的花蜜特点，张奕轩是娓娓道来，其专业的见解得到了这群博士们经久不息的掌声。
　　
　　国外的治安远没有国内的安全，晚上九点刚过，绛雪就拉着张奕轩从咖啡厅出来，手挽着手散步回到酒店。九点以后，她是从来不出门的。她告诉张奕轩，有许多留学生总抱着侥幸的心理，夜晚很晚才回来，结果发生不少的失踪案。自身安全问题，绛雪从来都是认真对待，不敢打马虎眼。
　　“生命只有一次，我要好好的珍惜。”她坐在沙发上吃着美味的冰淇淋。
　　张奕轩洗了澡走出卫生间，用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看着绛雪吃了冰淇淋后又吃冰布丁，皱着眉说：“晚上最好别吃甜食。”
　　“我睡觉之前总是要刷牙的。”
　　“刷不刷牙是一回事，胃忌冷，长期下去会对胃造成不良的影响。”
　　“好吧，这是最后一次。”绛雪很听话，吃完甜食，就去刷牙洗澡。
　　张奕轩的签证期到了，临走前的前一晚，他邀请绛雪的朋友们到唐人街吃饭，包下整个大包厢，上最好的菜，喝最好的酒。
　　能奈咬着绛雪的耳朵说：“你的男友学历虽不高，但情商绝对高。我和男朋友认识两年，他从来就没买过一条裙子给我，也没带我来过高级餐厅吃过饭。就是坐在路边的小餐厅喝喝茶，吃点甜品。感觉人生好失败。”
　　绛雪轻声说：“知足常乐，量力而行。他对你好就行了。”
　　能奈脸上露出苦笑：“就是懂得动嘴皮子，行动上也是吝啬得很。”
　　麹杨柳给张奕轩倒了杯青花汾酒，跟张奕轩轻声聊天。
　　“我是四川人，四川人喜欢吃麻辣烫，一年四季都吃。这种饮食方法有利也有弊，结果我的父母都患上了癌症。”说到这里，麹杨柳一阵哽咽，“在我家乡，熟悉的人离开，都是因为癌症。”
　　包厢里一时静得沉闷，杨柳的话触及了一个很敏感的社会层面。
　　“中国从文革毁灭到改革振兴，用了短短四十年的时间，走过了欧洲三四百年的工业时代和科技时代，发展速度可以说是突飞猛进，跑得太快，也跟进盲从，中国差不多变成了一个垃圾大国、塑料大国，污染大国，转基因大国，继而不可避免地成为癌症大国。”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我们那里也是这样的，非正常死亡，不是车祸就是癌症，而癌症偏高，太可怕了。”
　　“一线城市变成了粉尘城市。”
　　“不久的将来，广州将步入巴黎的后尘。”
　　“最可怕的是，将成为第二个非洲，被艾滋病的阴影笼罩。”
　　“跑得太快，摔得跟头也越重。”
　　“为了眼前的利益，破坏了生态环境，付出的代价肯定是最惨重的，祸及子孙后代。”
　　“而且贫富两极分化，富又富得流油，穷又穷得要死。”
　　“目前国内有一个很严重的现象，过份报道娱乐圈，戏子取代了正能量，影响了社会的文明精神发展，毁了孩子们的三观，很不像话。”
　　这个晚上，菜肴虽丰盛，但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张奕轩在与这群博士们的谈话中得知他们虽然爱自己的祖国，却又害怕回到祖国。祖国的山山水水已不再是碧绿纯净的了，土地上处处覆盖着有毒物质，空气里飘荡着致癌因子。
　　“他乡的水土再好再美，也终究是他人的土地，祖国是生我养我的母亲，她再不好我也要守着她，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慢慢改造她，治疗她，我相信绿水青山不会消失的。”张奕轩缓缓地说。
　　这顿饭吃到十点半，离开饭店之前，每个人都与张奕轩合影，并留下联系方式。
　　在回酒店的路上，张奕轩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绛雪，问她：“绛雪，毕业后，你回国吗？”
　　绛雪悠然地说：“还不清楚，到时再说吧。”她揽着张奕轩的颈项，盯着他的眼睛，“你等得了我吗？还有三年的时间。”
　　张奕轩说：“我当然会等你，这是不用说的。”
　　绛雪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真说不准，你还是个乡巴佬的时候，都能吸引我，现在是成功人士，更不用说了。”
　　张奕轩握住绛雪的双肩，语气郑重地说：“你要相信我，我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人。”
　　“男人有时候是用下半身说话的，即使身边有神仙美眷，也想偷腥，猪一样的女人也想上，香的臭的都要尝一尝。”
　　“好男人还是有的，我就是一个。”张奕轩一字一句地说。
　　“真的吗？有一天你负我了，怎么办？”绛雪歪着头，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紧盯着张奕轩的脸孔，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绛雪，我不会。”
　　“凡事没有绝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绛雪取出手机，开了视频，“敢对着它发誓吗？”
　　张奕轩郑重其事地说：“我如果负了翦绛雪，这辈子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这个誓言好恶毒，听得绛雪都于心不忍。
　　“你对自己就那么狠吗？赔点钱给我就行了。”
　　张奕轩说：“你又不缺钱，外婆说了，你出国前，你爸爸给了你三百万，你妈妈也给了你两百万。因为他们亏欠你，都给你留下了两幢房产，你富裕得很，哪里会在乎我那点钱？”
　　绛雪笑了笑，放好手机，搂着张奕轩的腰，说道：“不要把话说得没有余地，要给自己留下后路。”
　　“还记得我们吵过的话吧？”张奕轩问。
　　绛雪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当真呀？”
　　“那是一种缘分，你看不起我，我看不上你，结果老天爷就是要把我们绑在一起。”
　　绛雪咯咯地笑起来，紧搂着张奕轩的腰。张奕轩紧揽着绛雪的肩，两人快步朝酒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