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鸥水相依

　　“你是个渔民，常年出海，你还怎么照顾心妍和孩子？心妍和孩子岂不是要遭罪？男人常年不在家，女人独守空房，这种寂寞空虚的日子怎么过得下去？”郁中信的发问让隋熠汗流满面。
　　“爸。”心妍心疼隋熠，正欲帮他说话，郁中信打断心妍的话说：“都世坤固然可恶，但你也不应该找个渔民。婚姻的新鲜感一过，面对的就是柴米油盐，诸多的生活琐事和孩子的一系列健康教育问题，这必须是夫妻共同来解决的。男人不在家，全是女人操持，心妍，到时候你会过得很累很苦。”
　　隋熠对郁中信说：“叔叔，这个问题我早已考虑过了。我现在只出海半年，有半年的时间在家。我热爱我这份工作，我疼爱心妍，工作和家庭我都会两不误的。”
　　鄢然问道：“出海半年，只出到公海吗？”
　　隋熠说：“环地球一周。”
　　“环地球一周？”鄢然愕然地看着心妍，“女儿，你知道环地球一周是什么概念吗？天，要经过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这太可怕了，如果碰上海啸台风什么的，更可怕。”
　　心妍不以为然地说：“妈，你说的这些，隋熠早已是司空见惯。隋熠水性极好，在海上，海盗海匪他都杀过，这些都不是话下。”
　　“什么？还杀过人？”鄢然惊惧地低叫。
　　“是海盗，是正当防卫。隋熠是南少林的俗家弟子，有着一身的硬功夫，跟他在一起，我很有安全感。他若不在家，我还有婆婆，还有要好的姐妹妯娌。”心妍看着阮瑾和阮璐说，“这段时间都是她们在照顾我，我过得很好，很开心。”
　　鄢然环顾着装修高档的房子，又说：“这房子显然是重新装修的，你刚生完孩子，就住进来，这对孩子身体很不好。”
　　隋熠说道：“房子装修已经有大半年了，我选的材料都是最好最环保的。”
　　鄢然说：“我只有一个女儿，从小富养，没想到她嫁到这么偏的一个海边小镇。”
　　隋熠对郁中信鄢然外公外婆说：“我绝不会因为长时间的出海而忽略对心妍的关爱，她对我来说像生命一样珍贵。”
　　卧室里传来婴儿的哭声，心妍起身进屋，阮瑾也跟着进去，两人在屋里咬着耳朵，心妍领会，把隋熠叫进来。
　　隋熠再度坐在郁中信与鄢然面前，诚邀他们到码头看一看他的渔船和他工作的渔轮。郁中信也想看一看隋熠的工作环境，而女儿在给孩子喂奶，没时间闲聊，于是同意跟隋熠到码头走一趟。
　　隋炜早已得到通知，在渔轮上恭候着郁中信一行人。
　　川水号停泊在深水域码头，米白色的外观大气豪迈，船上安装着先进的电子设备，船舱里干净整洁。郁中信审视着宽敞的冰库，询问一些相关的问题，隋熠一一回答。参观了渔轮，郁中信一行人又视察隋熠的两条大渔船。
　　“贷款还清了吗？”鄢然问。
　　“去年还清了。”
　　郁中信首度点头：“年纪轻轻，自己拥有两条百万渔船，是不简单。”
　　“心妍说你母亲有一家海鲜粉店，她爱吃你母亲做的海鲜粉。”外婆说。
　　于是，隋熠带着心妍的家人到一巷看还在营业的店铺。如娟请了三个工人，店里座无虚席，不断地有食客光顾。
　　对隋熠的家境有了了解，郁中信和鄢然同意了女儿的这桩婚事。参观之后，隋熠接到隋厚桢打来的电话，邀请亲家到疍家饭店吃饭。隋厚桦、隋厚枧、隋厚松、隋厚桢四兄弟携全体家眷在疍家饭店恭迎郁中信一家人。好大的一个家族，实力是不容小觑的。
　　餐桌上，隋熠挽留郁中信多住两日，以便观看远近闻名的游彩架和舞龙节。
　　鄢然面有难色，她住不惯镇上的招待所。心妍了解母亲，在母亲耳边低语了两句，鄢然面露惊愕的表情。
　　酒宴菜肴有十六个菜色，全是疍家海味大餐。餐桌上，郁中信与隋氏四兄弟浅酌慢饮，与隋熠隋炜畅聊海上见闻，对两人的魄力有了肯定。
　　吃过晚饭，隋熠领着心妍的家人及司机保姆到他的别墅住。别墅精装修，家具配套一应俱全，只是未住人。对隋熠的能力，郁中信夫妇逐步改观，继而欣赏。
　　传统的游彩架和舞龙节让郁中信一行人大开眼界，尤为欣赏，深深沉醉在这浓厚淳朴的民风民俗里。
　　得到郁中信、鄢然的认可和点头，隋熠喜不自胜，抱着心妍连转两圈。送走岳父岳母一行人，隋熠如愿与心妍领了证，正式结为夫妻。
　　心妍出了月子，隋家人到祠堂算良辰吉日，根据两人的生辰八字，算好隋熠与心妍的大喜日子。
　　春末夏初的一个艳阳日，心妍穿上疍家女的婚嫁服，戴凤冠，佩凤钗，坐等新郎到来。
　　隋熠身穿疍家传统新郎礼服，面带春风，喜气洋洋地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一队长长的花轿队伍，敲锣打鼓地到别墅迎接他的新娘。
　　因心妍处在哺乳期，每两小时要哺乳，婚礼上的手续一切从简。但有些过程伴郎伴娘们是不肯放过的。新郎接新娘回到家门口，新郎得背新娘进门，在客厅进行夫妻礼仪仪式，拜天拜地拜长辈，夫妻对拜，而后给长辈敬奉香茶。礼呈之后，伴郎伴娘们簇拥着新郎新娘上三楼，开始变着花样闹洞房。
　　穿花针、吹刺豚、吃香蕉，花样层出不穷，弄得隋熠和心妍狼狈不堪，但却笑声爆棚。尤其是最后一个花样，是考验新郎官的，既重要又有趣。
　　伴娘们都是阮瑾的同事，包括阮瑾在内，她们穿同样的疍家服，戴着盖头，坐在婚床上，光着脚丫并伸直，让新郎官辨认那只脚丫是新娘的，还要在上面亲一口。
　　这个花样难度很大，每个脚丫乍一看上去个个差不多，仔细看是有很大区别的。关键在于新郎新娘平时的熟悉程度够不够深，选错了亲错了，新郎官要赔钱的。
　　隋熠紧张地端详着每个脚丫子，他排除了几个，最后有两个脚丫子长得很像，皮肤似玉雪白，脚趾纤巧，脚跟柔美，整个脚形细挑轻盈，玲珑娉婷，美极了。隋熠看着那两个脚丫子，一时给惊呆住了。心妍的脚丫子他是知道的，但令他万没想到的是，还有人的脚丫子长得跟心妍一样美！两个脚丫子真是像极了，跟长在同一个身上似的，他左右为难，不知所措。
　　“快选呀。”伴郎们催促道。
　　隋熠急得头冒汗：“有一个是阿瑾的，我亲错了阿炜肯定不放过我。”
　　大家放声大笑，隋炜也笑得肚子痛。
　　“我老婆可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隋炜骄傲地说。
　　“心妍刚生过孩子，腿上有妊娠纹。”隋熠想撩开裙摆看一下两个美女的小腿，被伴娘喝住了。
　　“作弊可不行！”
　　欢笑声像潮水一浪接着一浪。
　　“选不出来，每个伴娘赔一千块。”陈筱青叫着。
　　隋熠急得头冒大汗，豆大的汗珠涔涔地顺着脸颊流下来，在场的人见此情影都开怀地大笑着。
　　琨仔挤进人群，看到隋熠蹲在两个美女脚下，一副焦急却无措的样子，把人给逗乐了。
　　“熠伯，你老婆最爱穿高跟鞋。”琨仔在隋熠耳边大声地说了一句。
　　一语惊醒梦中人，隋熠睁大眼睛，仔细看那两只脚丫子，其中一只脚丫子的脚拇趾稍微有点弯，隋熠握住那脚丫子，放到唇边用力地亲了一口。这时头盖掀起，是心妍一张笑靥嫣红的脸。隋熠大喜过望，扑到心妍身上，与她紧紧拥吻着。
　　闹完洞房，陈筱青追着琨仔要打他。因为琨仔多嘴，害得伴娘们拿不到钱。
　　
　　客家人的民俗习俗繁冗细杂，祠堂活动很多，适年过节不必多说，而且每月的初一和十五也有活动。
　　心妍的孩子们过了百朝，她抱着孩子跟随家人到祠堂拜祖进香。心妍第一次走进祠堂，厚重肃穆的神龛上香烟袅袅，宽大的案桌上陈列着隋、陈、阮、陶祖宗牌位。
　　隋氏一族人陆续到齐，心妍发现嫁了人的女孩子没有一个到场，幼童有十几个，男丁和女眷悉数来齐。男丁按年龄大小排列，从老到幼，一字排开；女眷亦然。隋氏家族权威最高的人，德高望重的忠世伯在族人前照旧例行宣读族谱族规，而后宣讲隋氏一族这年头以来发生的事件。这天也是隋氏族谱两年一次重新订正的日子，嫁娶添丁都要记录到族谱上。祠堂有规定，族里有新生男婴出生，其父要接受全族人对他的红绳受礼以及族长对他的奖励受礼。
　　隋熠第一次生儿子，他神采飞扬地站在神龛前，男丁们一个个秩序井然地排着队，从老到幼，忠世伯是第一位走到隋熠面前，在隋熠手上捧着的金丝红绳上打了个鱼结，后面的人依样照做。隋炜的儿子年幼，隋炜握着儿子的小手在红绳上打了个结。贤世伯把三条银质长命锁奖给隋熠，这不是一般的锁，而是刻了孩子生肖的纯质银锁。
　　人群中的心妍轻轻拉了下阮瑾的衣袖，低声问：“族长也为隋炜办过这受礼吗？”
　　阮瑾点头说：“办过，当时把隋炜得意得屁股都翘起来。这生男婴受礼之事，爷爷这一脉下来的男曾孙才有一个阿海，他们家人心急呀。轮到隋炜受礼时，隋炜前一个晚上都睡不着觉。现在又轮到隋熠受礼，一下子得三条银锁，这可是祠堂自建成以来还从来没有过的事，隋熠可是破天荒第一人。”
　　心妍愣住了，这才发现疍寮人宠爱男孩子重视男孩到了痴狂的地方，难怪隋熠做梦都想生男孩儿，这确实是光耀门楣的事。
　　接下来是订正族谱人丁变动一事。
　　忠世伯朗声叫着子孙的名字，贤世伯负责记录。
　　“隋煜，生一女，名晔。”
　　“隋炀，生二女，名昫。”
　　“隋炜，生一女一子，抱过来。”
　　“在这里。”隋炜和隋厚桦抱着一对龙凤胎走到忠世伯面前。
　　忠世伯满脸慈爱地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发，让两个孩子接受他的摸头礼，忠世伯再把两个装着香米的红色三角布袋挂在孩子的脖子上。
　　“按出生排名先后，生辰八字，琰琰琎琎的大名为隋晗隋昊。”忠世伯说。
　　贤世伯把隋炜的原配妻子阮瑾和隋晗隋昊两个名字记录在族谱上。
　　“隋熠，生三子一女，抱过来。”
　　隋厚桢隋熠陈如娟和心妍抱着四个白白胖胖叼着奶嘴的孩子从人群中出走来。忠世伯微笑地给孩子们受了摸头礼，四个三角布袋，给这可爱的四胞胎取的名分别是炅、晟、昱、晶。隋熠仔细地看着贤世伯登记，当看到族谱上仍记载着郃艳秋的名字，无名火便冒起来。
　　“贤世伯，这个死人的名字还有那两个杂种的都给我删掉。”
　　贤世伯抬起戴着老花镜的眼睛说：“你这第一次婚姻是合法有效的，只能写离异。”
　　“有效个屁！我从不当那个婊子是我老婆，长年在外面偷人，看到那名字我就想杀人，那两个杂种根本就不是我的种。”隋熠发起火来。
　　隋厚桢也怒道：“把那三个名字删掉，看了就呕气，玷辱了祖宗的族谱。”
　　忠世伯对贤世伯说：“撕了这页，重新校正。”
　　贤世伯撕下这页，扔起火盆里焚烧，毛笔蘸饱墨汁，端端正正地记录着隋厚桢这一脉的枝叶，隋熠的妻子一栏记下郁心妍的名字。
　　“隋焕，妻亡，续娶，二妻之子系他人之子，不能入族谱。”忠世伯宏亮的声音在祠堂里回荡。
　　“隋燔，离异，前妻未育，现妻未育，妻名不能入族谱。”
　　人群中有悲叹有笑声，阮瑾和心妍抱着孩子谈笑甚欢，两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