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混进银行

　　说是酒馆，其实就是一家天津包子铺，二人要了两样小菜，热了一壶酒，要了一笼包子，在热气腾腾笼罩之中，话匣子就打开了。
　　五福子指着狐喊的衣服就问：“听说你当兵后在军营里当大官了？怎么还这副打扮？”
　　狐喊瞅瞅左右，这五福子知根打底，不是那些翻嘴舌的人，况且，有些话憋在肚子里硌得慌，难得今天有人愿意听，他就一股脑儿倒了出来，“你快别说了，这些年来，跟着大帅走南闯北，倒是增长了不少见识，但也看透了那些军阀，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草菅人命，不管打着什么旗号出来占地盘，遭殃的永远是老百姓。再说那些学生，年纪轻轻的，不过就是游街喊两句口号，况且，那些口号的确该喊，他们宣扬的都是救国救民的道理。但是，他们竟然一个个倒在了我眼前，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你是没有经历过，一会儿他们还在谈笑风生，一会儿就倒在了血泊中。我实在受不了，我不干了，这样的事情我做不来。”他仰头一杯酒下了肚，继续说：“所以，我脱下了那身军装。来，说说你吧。”这些话，他都没跟雅子说过。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脱掉军装以后，雅子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粘着他了，但他也没往心里去，只以为就是雅子和他闹几天别扭，谁家夫妻一辈子能不磕碰几次呢。
　　五福子看到狐喊这个样子，不由得心酸，他们都认为狐喊志气高，将来必能出人头地，谁知，世事弄人啊。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知道狐喊岔开话题，自然是不想多谈那些伤心的事。于是，他说：“我？这兵荒马乱的，咱们余庆班哪，你走了以后没多久，就维持不下去了，后来，你带走了一些年轻人，其余人走的走，散的散。”
　　狐喊着急地问：“那我三老舅一家人呢？”这兵荒马乱的，家信难以寄到，音讯全无啊。
　　听到这句话，五福子叹了口气，“滋溜”喝了一口，声音有点低沉，他说：“他们，他们继续撑着余庆班。不过，你三老舅夫妻二人，他们已经过世了。”
　　狐喊泪光闪闪，他转过身去，泪花中浮现出他巧遇三老舅、三老妗子在灯下为他缝补衣服、三老舅送他参军……一幕幕情景如同发生在眼前。斯人已去，天地相隔，却不能再见他们一面。
　　狐喊抹了抹泪珠，转过身来，声音有点哽咽：“我想去看看他们。”
　　五福子安慰他：“节哀顺变吧！余庆班都回老家了。”
　　“说说你吧，你现在在哪高就？”狐喊拿起筷子，夹了口菜，放在嘴里，却味同嚼蜡，不知什么滋味。
　　“谈什么高就不高就呢。我啊，在英租界一家日本银行当保安。这家银行的经理是日本人，与北洋政府印刷造币局局长崔承炽是留学日本时的同学，二人关系特别亲密，方方面面都能得到崔局长的特别照顾，所以生意很好，我们的薪水啊也能按时发放。这样的乱世，不求有多大的发展，能生活自保就满足了。”五福子比较健谈，他知道的东西还不少。就这几句话，引起了狐喊的注意。
　　“哎等会儿，你刚才说你们银行的经理的同学是崔承炽，是不是？”狐喊看看左右无人，小声问了一句。
　　五福子见他如此小心，有点纳闷，就问：“对啊，怎么啦？”
　　狐喊高兴地举杯，“没什么，来，喝一个！”
　　信你才怪呢，从小就是个鬼精灵。不过五福子从不扫人兴，也许就是这一点好吧，狐喊特能和他说得来。两人频频举杯，不觉喝得有点高了。
　　狐喊有点口齿不清了，“刚才你说，你说，你们银行很不错。我，我想进去看看，长点见识。你说，行不行？”
　　“没，没，没问题。明天，明天我上夜班，你，你过来看看。”五福子觉得自己兄弟，满口答应。
　　“这，这才是兄弟呢。来，再喝一个！”有了意外的收获，狐喊高兴，再次举起了杯。
　　五福子站起身来，连连摆手，忙说：“不，不行了，还要回……回家呢！”
　　狐喊拉着他坐下，醉汹汹地说：“没，没事，有，有朋友会，会送你，送你回家。”
　　二人不觉又喝了几杯，五福子实在支撑不住了，他们相互搀扶着出了酒馆，忘记给酒钱，小二追了出来。路边的小车上下来两个黑衣人拦住了小二。
　　李二油锤扶着狐喊上了车，另一人冲着追上来的小二扔过去几张票子，喝骂道：“不长眼啊，拿着，滚！”
　　小二哪敢接钱啊，扭身就跑，花花绿绿的钞票随风落在地面上，他都没敢捡。
　　五福子靠在狐喊肩膀上，不忘打趣：“瘦，瘦死的骆驼，比，比马大啊！”
　　狐喊苦笑一声，提醒他说：“什么骆驼啊马的，告诉前面的，前面的司机，你家住，住哪。”
　　夜色深沉，一切的罪恶都被黑暗包裹了起来。但再包裹的严密，太阳总会按时升起，一切的黑暗都会呈现在光明之中。
　　第二天，狐喊等到天色渐渐变暗，他一边察看地形，一边走进了五福子所在的这家银行。
　　五福子再次见到狐喊，高兴地把他迎进大楼值班室。大楼里的工作人员陆续离去。保安室只有他二人，狐喊悄悄把自己查案子的事告诉了五福子。
　　“难怪你这么大的派头，来头不小啊！”五福子除了惊讶，并没半分疑心。
　　狐喊不能跟他多解释，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他实话实说：“不瞒你说，我觉得这家银行最可疑。”
　　“啊？”五福子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他慢慢回身看着银行大楼，黑森森的。
　　“不会吧？”五福子可不敢相信。
　　狐喊看他一眼，说：“不去查一查怎么会知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五福子没有露怯，他对狐喊是完全的信任，“你说吧，怎么帮？尽管说。”
　　“我需要一套保安服装。”狐喊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
　　五福子二话不说，打开柜子拿出一套保安服给了狐喊。
　　狐喊迅速换了衣服，拿起手电筒，跟着五福子在银行到处查看，遇到人询问，五福子就说是新来的，引着查夜呢。
　　在无人处，狐喊小声问：“这楼上的办公室都不大，会议室我们也进去看了，没有藏匿那么多假币的地方。银行的货币一般会放在什么地方？”
　　五福子想了想，说：“应该是地下室金库吧。那地方，不用我们看管，都是日本人把守，带着家伙呢。你就是干掉了守门人，那么厚重的门没有密码和钥匙也是打不开。”
　　这五福子也是个人才，什么时候琢磨过抢劫银行的事啊，这些东西他竟然知道。狐喊追问了一句：“那就没有办法了？”
　　“倒是有个地方可以试试。”五福子眨巴眨巴眼睛。
　　“快，领我去！”要不是他脱下军装，一定要把五福子带在身边，当个侦察兵真是太合格了。这个节骨眼儿了，狐喊还有心思暗暗规划着五福子的人生，也真是没说的了。
　　五福子立即领着狐喊来到楼道口西墙角处。这是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四周草木深深，一般人不容易发现。地下室通风口出口是铁皮做成的弯头，方口上套一网架。
　　狐喊示意五福子回值班室，若有风吹草动好有个照应。五福子捏着手电筒一边巡视一边回到值班室。
　　狐喊脱去保安服，藏在楼前的一棵高大的树枝上。他里面穿着一身夜行衣，先从百宝囊中取出两件工具，轻轻将网架卸下来，把衣服紧了紧，一缩身便钻了进去。
　　他在通风道里艰难地爬行着，不时打开小手电通过通风口仔细查看着金库里面，一间一间都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当他爬到最后一个通风口时，发现在这间地下室的一个拐角处整齐摆放着一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箱子。狐喊借着小手电那不太亮的光线隐隐看到，那箱子上面有东北字样。
　　狐喊寻思：难道这就是那假币？
　　他拿出工具要打开通风口网架，无奈地方狭窄，没有合适的工具，怎么也打不开，又不能弄出一点动静，狐喊只得原路退了出来，把保安服重新穿在身上。他返回保安室，和五福子简短说了几句，走出银行大门。
　　狐喊拐过一个街角，来到一个僻静处，他轻轻咳嗽一声，四五个黑影立即从四处围到他跟前来。
　　他小声说：“可以确定，货就在这家银行。今晚大家多多辛苦，等案件破了，我给各位请功。”
　　李二油锤吸了吸鼻子，不屑一顾，要论功还跟你干？
　　车启智派来的警察领队连忙说：“请功谈不上，能为狐副官效劳那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他转身吩咐：“弟兄们，今晚都留点神，你，去大楼北边，你还有你，守着大门，你，去西边……”
　　狐喊看着便衣警察秘密潜伏在大楼四周，将这家日本银行严密监视起来后，急急回到警署找车启智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