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天津客商

　　就在这时，耳边炮声隆隆，吴佩孚的部队又开始进攻了。
　　“说出来，大帅可千万不要生气。”狐喊先给他打了一针预防针。
　　张作霖急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真想狠狠踹狐喊一脚，“罗里吧嗦的，能不能痛快点？说！”
　　狐喊压低了声音说：“这关系到大帅的拜把兄弟——彭相庭。”
　　“什么？妈了个巴子，造反了，这就把他抓来！”张作霖急火火地就吼起来，门外听不清里边说些什么，但是能听出大帅怒火冲天，他们暗暗高兴，看来是狐喊冲犯了大帅，要倒霉了。
　　狐喊出言阻止了他的冲动，“大帅，使不得，他的身后还另有其人，我们需要留着他顺藤摸瓜。另外，我们也掌握了他们最近的一笔买卖，那假币现在在天津。我们需要得到大帅的帮助。”
　　张作霖也冷静了下来，但依然气呼呼地，“这个好说，妈了个巴子。”他迅速写了张条子，交给狐喊，说：“你去了天津以后，到天津警署找车启智。”
　　狐喊就问：“车启智？就是原来跟我学枪法的车排长？”
　　“对，就是他！”一边的金昌海说。
　　“好，金局长，我马上就去天津查找货源，奉天这边先不要着急动手，先蹲守严密监视。”他似乎是对金昌海说，其实不放心的是大帅，毕竟他们可是结拜兄弟，谁知道一冲动会发生什么事。
　　“老弟尽管放心，有我了。保重！”金昌海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狐喊不再多言，转身出去。张作霖示意金昌海慢走一步，在他耳边低声密语。金昌海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他似乎要说服大帅什么，但张作霖脸色黑的能洗一脸盆脏水，他不得不点头领命行事。
　　狐喊回奉天向李二油锤那儿了解那个中年8人的动向，结果却令人失望。他回家简单收拾行李，雅子埋怨他已经脱下军装了，一天也不沾家，不知道整天忙碌些什么。狐喊把他拥在怀里，安慰着。自从结婚以来，他们聚少离多，这个家就靠雅子打理着，狐喊打心眼里感激上天赐予他这么一个贤惠而又漂亮的妻子。小宝从门外跑进来，划着脸蛋笑话他，“羞羞羞，爹爹羞脸脸！”“这孩子……”雅子脸红了，推开狐喊。狐喊追上小宝，抱在怀里，一阵猛亲……
　　直奉战争打响，奉天人心惶惶，市面萧条，昔日繁华的街道许久才有人急匆匆来去。
　　就在狐喊带着李二油锤去了天津的第二天傍晚，一个陌生面孔出现在小东门附近的一家小面馆。
　　小面馆里就老夫妻两人，老板娘正在柜台上忙活，就见门帘一挑，进来一人，约摸四十岁上下，穿一身阔绰的长袍马褂，头戴礼帽，商人打扮，气度不凡。如果狐喊二人在的话，一定可以认出他正是李二油锤一直盯梢的人。只是因为李二油锤跟着狐喊走了，其他人也就撤了，这人才敢大摇大摆上了街头。
　　这也不在饭时，连日生意惨淡的老板听见来了客商，立即从后厨出来热情地迎了上去。
　　“客官里边请！”
　　老板娘在一旁把一张干净的桌子擦了又擦，客商随手将礼帽摘下放在桌子上，他操一口天津口音，一撩长袍坐下，说：“有啥好菜尽管上。”
　　老板娘两手在围裙上来回搓着，跟客商解释：“客官，我们这就是一家小店，主要卖面食，况且这兵荒马乱的，也整不出啥好菜。客官要喝酒的话，我这就去给客官弄碟小菜。”
　　客商掏出一盒哈德门香烟，往盒底一打，跳出一支，不偏不倚正好衔在嘴里，点着，他悠悠地吐了个烟圈，烟圈在不大的屋子里缭绕，消散，他好像有点不乐意，说：“什么破地方，连点菜也端不到桌面上来。酒就不喝了，有什么面，麻利点！”
　　老板娘倒了一杯热茶给客商，说：“正宗的牛肉面，马上就到。”
　　“行行行，利索点！”客商不耐烦地说。
　　老板娘一边应承着一边到厨房帮忙。
　　“他爹，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呢。”老板娘瞅着外面悄声说。
　　锅里的水汽蒸腾起来，光滑的面条在汤里翻滚着，老板一边拉面一边不在意地问：“女人家就是事多，总要疑神疑鬼，有啥不对劲呢？”
　　老板娘就差捂住他的嘴了，细声压嗓地说：“哎我说他爹哎，能不能小点声。我是说，自从战争打响以后，这铁路上运输的全是军械和当兵的，一般的客车几乎都已停运，就是有一两趟，谁不要命，在这关节眼上出门。你说，这兵荒马乱的，天津太太平平，他为啥要往咱奉天跑呢？穿戴那么阔绰，为啥不进大饭店，偏偏钻进咱这样简陋的小面馆吃饭呢？”
　　老板哼了一声，对她的话不屑一顾，他捞着面，就说：“你们女人的心和这捞面笊篱的窟窿眼一样多。你是怕票子多了扎手？”
　　这话把老板娘气得差点一勺子敲下去，要不是她心里还惦记着告示上的奖金的话。她哼了一声，把老头扯到一边，说：“票子？哎对了，门口不是贴着告示嘛，谁能举报贩卖假币的，有奖金耶。你看那人像不像个倒贩假币的？”
　　老头把碗往她手里一塞，嗤笑道：“想钱想的发疯了。喏，端上去吧！”
　　老板娘给客商端上牛肉面，就在柜台上擦抹着，偷眼打量他，琢磨着。客商毫不在意，不时跟她打听些警察局的事。
　　一碗面吃完，他拿出一张一百元的东北币到柜台结账。
　　老板娘接过一看，心里有数了，就说：“客官，您这面额太大，您稍等，我马上出去给您换零钱去。”老板娘这就露破绽了，她也没问人家要零钱，就直接要出去换零钱，可客商似乎一点都没感觉，往凳子上一坐，说：“那就给我上壶茶吧！”老板娘进了后厨给老板使了个眼色，说：“老头儿，你先招呼着客人，我到对门铺子里换一下零钱。这么大的钱，咱做一个月都挣不够呢。”她一边说一边把票子甩得哗哗直响。
　　老头会意，点点头，说声：“好嘞！”
　　老板娘急匆匆从后门出去了，过了片刻，还不见回来。老板时不时往门外瞅两眼。这时，天津客商似乎看出了不对劲，站起身戴上礼帽就走。
　　老板跟上来，拉着客商的胳膊，说：“客官，还没找钱呢，再稍等一会儿，我那媳妇儿马上就回来了。”
　　“不等了，就算给你的小费吧。”客商的大方更加证实了老板娘的猜疑，老头拽着他的胳膊越不松手了。
　　“这也太多了吧？一碗面五分钱，你给一百元的小费，哎我的娘哎，是真的吗？”老头纯粹是没话找话拖延时间，客商也不是傻瓜，他一甩胳膊，着急地说：“你快放开我，是真的。”
　　“哎呦，这是无功不受禄啊，我们小本买卖不能做这昧良心的事，客官，还是稍等等吧，钱找给你心安。”看到客商的这样，这老头就瞎诌开了，反正能拖延一分是一分。
　　天津客商听得外面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使劲摆脱了老板的纠缠，仓皇夺路而逃，结果没跑出多远，就被老板娘带来的警察迎面堵住，当场被抓获，从他身上搜出数千元东北币。警察看不出这些钞票有什么破绽，于是，先把他带回警察局。
　　老板追上来，小心地问：“长官，我们的奖金？”
　　“审问清楚以后，会发给你们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俩口子孩子似的跑进店里，高兴地叫喊：“我们发财咯！”
　　天津客商被关押进了北大营监狱，刑讯室里，焦肉的臭味十分难闻。
　　客商的外衣已经被剥掉，两条胳膊被铁链拴在横木上，脖子里被核桃粗的麻绳套着，脚脖子上钉上了脚镣。
　　金昌海亲自审讯，他命人用水把天津商人泼醒，旁边有人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鞭子是蘸过水的，他的身上马上就是一道鲜红的血印。
　　“你说不说？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你到底是什么人？”许文同走到跟前，踩在他的脚趾上碾了碾，那商人龇牙咧嘴地叫喊起来。
　　“说吧，早说了少受点罪。”
　　那商人咬牙切齿地盯着许文同，愤怒的眼神能把他烧死。
　　“呸，把你们的局长叫来，你没资格知道。”那商人十分嚣张。
　　金昌海打了个手势，众人都退下去了。
　　“说吧，我就是警察局局长金昌海。”
　　“我说了，能留我一条命吗？”
　　“那要看你说的话有没有价值。”金昌海可不敢打包票，谁知道大帅是什么心思，只能模糊的答应。
　　“我叫孙德利，是在宽城子给东三省官银号经理彭相庭办事的，那些钱，也是彭经理给我的赏钱。”
　　金昌海声音低沉地说：“彭经理也够大方的，”接着，他雷霆般震怒，“你可知这些钱都是假币吗？”他这一声，把审讯室的火苗震得一颤一颤的。
　　孙德利还在那装糊涂，说：“你们怎么能说那是假币呢？彭经理没说，他要我拿这些钱做买卖。”
　　金昌海怒了，“混账东西，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拿放大镜！”他把放大镜和假币扔给孙德利，“你以为老子是傻瓜？你自己看看，这钞票背后的香山图案左角云卷花纹中，有一条截断了一点，是刻版者的败笔，要不是这一刀，这钞票几可乱真。今天让你看清楚了，好叫你死得瞑目。”
　　孙德利看着气急败坏的金昌海出了监狱，嘴角露出奸诈的笑容。
　　金昌海命人去查孙德利的真实身份，调查来调查去，还真是在宽城子给彭相庭办事的，和外人并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