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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马蜂蜇毒

作品名称:忆江南      作者:风之铃      发布时间:2021-06-19 12:51:06      字数:4067

  当地人如此排斥他们,舅舅和舅妈商量,明年不再来此地,转到其他地方。舅妈担心蜂箱遭到破坏,提议进山里查看。
  丑丑不同意,她阻止道:“他们要破坏早就破坏了,可我下午去查看蜂箱时,每个蜂箱都是好好的。”
  “丑丑的话有道理。我想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们再呆三天。”舅舅说。
  舅妈强烈反对:“不行,明天就走。我等不到三天,万一他们采取行动,既毁坏蜂箱,又破坏卡车,我们就血本无归。”
  舅舅思虑再三,同意舅妈的说法,明天收回蜂箱,转战其他地方。
  三人心思不安地过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三人起身,简单地漱洗之后,进山里搬运蜂箱。丑丑还是那一身的全副武装,她吃力地搬着蜂箱,抬下山。舅舅拉着一辆二轮货车装运着蜂箱。天亮了,丑丑累得汗流浃背,她脱掉外套,把蜂箱一个个叠放在货车上,舅舅数了数,还差一个。丑丑和舅妈分头去找。很快,她们找到了蜂箱,却突然发现蜂箱周围有几只马蜂在飞旋,蜂箱的蜜蜂全缩在蜂箱里不敢出来。丑丑和舅妈小心地搬动着蜂箱,没走两步,突然发现马蜂越来越多,两人慌神了,搬着蜂箱快步往山上走。马蜂像片乌云黑压压地朝她们飞过来,丑丑和舅妈吓坏了,慌不择路地跑下山。马蜂紧追着她们,丑丑取下草帽,朝飞在最前面的马蜂扇了两扇,这举动把马蜂惹火了,发动强大攻势群起攻击丑丑。丑丑吓得脸孔失色,扔下蜂箱,转身往树林密集的地方跑去,也没看清前面的路,一头往山下栽去。
  “丑丑——”舅妈目睹外甥女摔下山崖,肝胆俱裂地发出惊恐的惨叫声。
  舅妈扔下蜂箱,连滚带爬地跑下山,舅舅在山下看到舅妈一副失魂落魄地跑过来,得知丑丑出事,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夫妻俩放下蜂箱,救人要紧。他们沿着来时的山路寻找丑丑,呼唤着丑丑。两人的叫喊声惊动了村庄里的人,村上人陆续跑过来,张奕轩正要上山砍竹,听到呼唤,转道跑过来。
  “出什么事了?”张奕轩问焦虑不安的舅妈。
  “我外甥女被马蜂蜇,掉到山下了。”舅妈痛苦地放声哭泣。
  张奕轩沿着丑丑走过的路找去,他找到一顶大草帽和一副眼罩,站在山崖边,望着山崖下一潭还泛着涟漪的深水,脱下水鞋,放下砍刀,纵身跃入深潭中。张奕轩在深水里寻觅,很快,他找到了丑丑,迅速把她救上来,平放着,拿掉她脸上的口罩,发现这个女子被马蜂蜇得脸大如斗,嘴大如猪,他不管那么多,先进行人工呼吸。
  舅舅和舅妈以及村里人都赶了过来,紧张地看着张奕轩在给丑丑实施抢救。十分钟,十五分钟,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丑丑还是没有醒来。舅妈惊恐万状,又失声哭起来。
  “丑丑,你别吓舅妈,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外婆外公交代?”
  “丑丑,丑丑。”舅舅也控制不住惶恐不安的心情,低声叫着丑丑。
  又过了十分钟,张奕轩已累得全身汗水如雨而下,丑丑还是没有苏醒过来。
  “丑丑。”舅妈放声大哭,此时的丑丑全身都变得发肿,那是马蜂蜇的。
  张奕轩虽然累得气喘吁吁,但仍坚持不懈地给丑丑做人工呼吸。张奕轩出力地按着丑丑的胸部,几口水从丑丑嘴里喷出来,丑丑咳嗽了两声,有了呼吸,但两眼没睁开。
  “快,送去医院。马蜂的毒在扩散。”张奕轩对舅舅舅妈说。
  舅舅用商量的语气对张奕轩说:“我去把卡车开过来,麻烦你把丑丑背出山,可以吗?”
  “没问题。”张奕轩说。
  舅舅快步跑出山,向山外奔去。
  张奕轩背起丑丑,也向山外走去。
  
  丑丑再一次被送进镇上的医院,经过紧张抢救,丑丑醒过来了,但很快又陷入昏迷。
  医生告诉舅舅,病人中毒太深,得转到县城医院抢救。舅舅不敢拖延,同意转院。
  丑丑转到县上医院抢救,一天一夜,医生终于把丑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丑丑从重症室转进普通病房,舅舅与舅妈松了一口气。丑丑醒了,但全身肿得不像样,一张脸像发酵的馒头,眼睛即使是睁开的,却只露出一条细缝,嘴唇像两根又肥又厚的香肠,鼻子像蒜头,样子滑稽得不得了,但好歹是醒了,呼吸顺畅了。
  下午时分,张奕轩和几个兄弟来看丑丑。舅舅和舅妈向他们表示衷心感谢,张奕轩告诉舅舅,他们的蜂箱全搬上他们的卡车,一件都不少。舅舅握着张奕轩的双手,千恩万谢。
  “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
  张奕轩说:“出了这件事,我们也做得不对。你们那么远的赶来,很不容易。我们村的养蜂人经过商量,同意你们明年再来。”
  舅舅乐了,他看着张奕轩,迟疑了半晌,说:“花期不等人,我们还得赶路。你能不能帮我们照顾丑丑?我们和丑丑商量了,她被蜇得太严重,不能和我们去采蜜了。”说着掏出钱包,取出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三万块,足够付住院费和医药费,余下的就留给你。”
  张奕轩思量着,舅舅夫妻俩紧张地看着他,拿着卡的手停在半空中。张奕轩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睡着觉的丑丑,看情形,她是三五天出不了院的。他点了点头,答应了舅舅。
  “哦,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姓名。”张奕轩说。
  舅舅说:“我姓翦,翦蕴舒。丑丑是我外甥女。”
  丑丑还在睡觉时,舅舅拿着她的双肩大背包交给前来接班的张奕轩,请他照顾好丑丑,等丑丑病愈,送她回广东梅州。
  舅舅开着卡车追赶花期去了,丑丑一觉醒来,感觉头晕脑胀眼睛痛,浑身像火烧似的,还异常得痒,难受得不得了。张奕轩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见她醒了,倒了一杯水给她。
  丑丑喝了水,问道:“我舅舅舅妈走了?”
  张奕轩看着脸肿得像癞蛤蟆的丑丑,点着头说:“上午九点走的。”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丑丑问。
  张奕轩说:“看样子两天内是出不了院的。”
  丑丑坐起身,她看到手和脚肿得像大象的腿,吓了一大跳,起身走进卫生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惨叫声脱口飞出。她慌慌张张地走出卫生间,问一脸平静的张奕轩:“我这个样子还能恢复过来吗?”
  “能啊,时间可能要长久一些。”
  “多久?”由于双唇肿得厉害,丑丑吐字也是含糊不清。
  “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
  丑丑一屁股坐在床上:“错过了签证面试,我该怎么办?”
  张奕轩不解地问:“什么签证面试?”
  丑丑看了眼面前这个农民,想了想,敷衍一句:“读书和工作都要面试的。”
  “你还读书?”张奕轩看着丑丑,看她样子已过了二十四五岁。
  “当然,我喜欢读书,我的成绩很不错的。”丑丑看出对方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心里莫名地在生气。
  张奕轩看着眼前这个长得像丑八怪的女子竟然是学霸,不过继而一想,往往是长相丑陋的女孩子读书都是很用功的,难怪她带着口罩示人,难怪她家人叫她丑丑,她的长相确实让人不敢恭维。
  医生给丑丑检查身体,告诉她,她可以出院了。可丑丑不想出院,肿的症状都没消除。
  “你回家慢慢调养就可以了。”
  丑丑讶然地说:“我的家在广东,我这个样子怎么出院?”
  医生面无表情地说:“医院的床位很紧张,要不你移到走廊去。”
  丑丑吸了口冷气,等张奕轩来看她,她让张奕轩去跟医生沟通,让她继续住院。张奕轩去找医生,不到十分钟回到病房,告诉丑丑,医生说她体内的马蜂毒已经基本排清,可以回家休息。
  丑丑大叫:“我这个样子怎么坐车回家?”
  “先住在我家。”张奕轩想了一下说,表情很冷淡,让丑丑住在他家,他也是没办法。
  张奕轩办好了出院手续。当天下午接丑丑回家住。
  一辆拖拉机沿着山路突突地爬行,速度慢得像蜗牛,崎岖不平的山路颠簸难行,丑丑每颠一下都感到全身都在痛,好似被蚂蚁咬似的,她不得不停地挠。
  “别挠,抓破皮肤会感染的。”坐在对面的张奕轩看了眼丑丑说。
  丑丑讶然地看着对面的农民:“你也会说感染?”
  张奕轩眼中又露出一丝不屑:“怎么?感染这个词不能说吗?”
  丑丑脸上浮现出一抹轻蔑的表情,两片厚厚的香肠唇上挂着全是轻视。两人不说话,双方的眼里露出的全是对对方的嘲讽,仿佛像吵了架的情侣似的。
  丑丑走进张奕轩的家,他的家是村里少数用得起青砖建屋的人家,但屋后的几间房屋就是泥坯房了,虽然年岁已久,却很坚固,像石头一样光滑。张家的人对丑丑的到来表情都显得平淡,平白无故要照顾一个陌生人,张家的人都不情愿,可又没办法。丑丑被安排住在一间像储物室的泥坯小房屋里,屋里铺着石灰泥,很干净。屋角堆积着各种农作物,有红薯、芋头、萝卜、生姜、蒜头,还有十几袋稻谷,屋里的空气不难闻,相反,丑丑觉得特舒服,这是地里最自然最清新的泥土气息。
  奶奶煮好一锅粥,还有一碟酱菜,一碟腌萝卜。
  丑丑坐在桌边,全身痒得难受,抓又抓不得,挠又不得挠,她干脆拿起一根稻秸伸到背后“挠”。
  “别挠。”张奕轩严厉的目光投过来。
  丑丑痒得难受,心情很不好,语气少不了带着火气:“很痒,痒得难受!”
  “叫你别挠!”
  “你管不着!”
  两人的语气像冤家,把张奕轩的爷爷奶奶都惊呆住了。这外乡女子脾气还真不小。
  
  张自轩兄弟几个来找张奕轩,他们看了眼坐在屋里吃粥的丑丑,双方招呼也不打,眼里、脸上流露出的表情全是不屑一顾,在兄弟们看来,丑丑就是个添麻烦的人,让人讨厌。而她在这个家显得无拘无束,没有一点生份感,没有一点该有的礼节,真是没家教。
  山村里一入夜,就异常寂静,倍觉荒凉。丑丑走进正屋,爷爷和张奕轩在做蜂箱,奶奶在整理萝卜干。一台老旧的黑白电视在兀自开着,是中央国际新闻频道,说得全是英语。丑丑拿过一张小矮凳,坐在电视前面仰着头看。
  新闻过后,是英文专题片,爷爷和奶奶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丑丑,诧异她怎么看得下去?听都听不懂,这无异于看哑剧。
  张奕轩也觉得奇怪,随口问:“你听得懂英语?”
  丑丑回头瞟了眼张奕轩,嘴角挂着让张奕轩很难受的嘲笑:“你们看的是这个台,多了不起呀,我只好将就看着。”
  张奕轩生气地说:“电视坏了,只有这个台收得到图像。”
  “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们专选这个频道看,厉害了。”
  听着丑丑带刺的反话,张奕轩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却又说不出话来。
  专题片播完,是老电影重映,丑丑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爷爷奶奶面面相觑,看得出丑丑是完全听得懂英语,她正陶醉在剧情里。屏幕上,男主角陷入困境,洋相百出,丑丑放声大笑,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张奕轩确定丑丑真的是听得懂英语,他问道:“电影说什么?”
  丑丑转过头,她笑得眼泪直流,边说:“道格拉斯被人误认为是精神病患者,扔进疯人院里,其实他是个正常人,被关进疯人院里与一群有暴力倾向的病人关在一起,他都快疯掉了。”说完又放声大笑。
  “这是什么片?”
  “飞越疯人院。”丑丑两眼盯着屏幕,又自顾自地笑着。
  爷孙三人看着丑丑,这个丑陋的没家教的女孩儿看来真是学霸,学历可能还不一般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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