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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涸鲋得水

作品名称:水长流      作者:云青水澹      发布时间:2021-06-17 13:34:22      字数:4913

  随着胎儿的月份变大,心妍变得更慵懒了,吃过晚饭,洗了澡,便早早上床躺着,一边翻看时装杂志。
  山里的夏季气温没有大城市酷热,山风带着竹叶清新的气息拂过,穿过窗框,徐徐缭绕在屋里。心妍睡得很不安稳,孕妇怕热,她躺一会儿浑身就大汗淋漓。
  “好热。”她心烦地叫着。
  隋熠坐在她身边,拿着一把蒲扇给她轻轻扇风,凉风习习,心妍安然入睡。每晚,隋熠都给心妍摇扇,他热得汗流满面,汗衫一脱,毛巾一抹,继续给心妍摇扇。
  在隋熠无微不至的呵护关爱中,心妍的孕期倒没有出现什么不适,胃口一不好,隋熠马上更换食谱,换水果,保证心妍吃得开心。孕妇大汗,心妍每上两节课,裙子的后背湿一大片,一天下来,要连换几件。而隋熠再忙,总及时清洗心妍换下来的裙子,第二天心妍又可以穿上干净清新带着阳光味道的裙子。
  临睡之前,心妍习惯性地喝一大杯温水,她无意地看着挂在墙上镜子中的自己,发现自己的脸庞始终没变,气色如怀孕前一样,不同的是她的胸变得好大,臀部也变得好大。
  “不是吧?都变成D杯了,腰也粗得像水桶。”她自言自语地说。
  “什么D杯?”洗了澡进屋的隋熠不解地问。
  心妍跟隋熠说话从不拐弯抹角:“我的胸变得好大,屁股也变大了。”
  隋熠笑了,他把门阖上,插上铁销,一把把心妍抱起来:“你体重至少重了三十斤,像一只真正的母豹子。”
  心妍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她搂着隋熠的脖子,由衷地说:“隋熠,你的脾气真好,不管我怎么乱发脾气,你都不生气。”
  隋熠亲了她一口,宠溺地说:“你怀着孕,还要给三十多个孩子上课,你已经很累了。”说着把心妍轻轻抱到床上,拿着蒲扇,给她扇风。
  屋里到了夜晚是封闭的空气,气温比白天稍高。心妍迟迟未入睡,她聆听着屋外的动静,飒飒的风声过后,是一阵滴滴嗒嗒的声音。
  “下雨了。”她说。
  “是下雨了。”隋熠也说。
  急雨骤然而下,打在屋瓦上,嗒嗒响着。下了雨,屋里变得凉爽,心妍辗转反侧,反而更睡不着。
  “怎么了?”隋熠正要吹灭蜡烛,发觉心妍变得很是烦燥。
  心妍告诉隋熠,班上有一个姓陵的十岁的男孩子,家里特别特别穷,父亲外出打工时遇车祸去世,母亲在外地砖厂做工,家里有年迈的奶奶,还有幼小的妹妹和弟弟,一家人住在猪圈似的泥坯房里,下那么大的雨,怕那泥坯房承受不起。心妍心里难受极了。
  隋熠安慰心妍,叫她别想那么多,身体要紧。
  第二天,天空飘着蒙蒙细雨,隋熠穿着雨衣沿着泥泞的蜿蜒的山路找到位于山脚下一处低矮的泥坯房,映入眼帘的房子破败不堪,大雨再大一些,房子随时垮塌。房子前面是一片肮脏的泥垢,脚踩下去都快拔不起来。隋熠推开几块烂木板拼凑的房门,低下头钻进屋里。屋里光线暗淡,借着门外的一束光线,隋熠看到一个三岁左右的衣衫褴褛的小男童坐在一张破烂的小板桌前,桌上放着一小篮煮熟的瘦瘦小小的土豆,小男孩手里在剥着土豆,土豆皮撒得一桌面都是。
  “小弟弟,你早餐吃什么?”隋熠蹲下身问。
  “洋芋。”小男孩笑呵呵地回答。
  “中餐吃什么?”
  “洋芋。”
  “晚餐吃什么?”隋熠突然觉得喉咙一紧,嗓子憋住,呼吸一抽,声音顿时哽咽。
  “洋芋。”小男孩的笑容天真无邪,纯真清澈。
  隋熠的心猛烈地一颤,鼻子一酸,眼睛一红,眼泪瞬时滚出眼眶,堂堂七尺男人,经历人世大风大浪,今天却竟然面对着一个稚嫩的不谙世故的却极其懂事的幼童掉泪。他伸手抚摸男孩粗糙的小脸蛋,心疼得不行。他抱起男孩,走出泥屋。
  年迈的老态龙钟的奶奶拄着拐棍从隔壁房出来,老人一手提着一个簸箕,里面盛着一些干瘪的土豆。
  这时,男孩子的小姐姐一身泥水地回来,小小的身体弯曲着,身后背着一个沉重的方型胶桶,里面装着半桶水。目睹此情景,隋熠心里异常难受,难怪心妍一整晚睡不着,这家子太艰难了,完全生活在极度的饥寒交迫之中。
  天晴之后,隋熠叫来原来的施工队,给这户穷苦的人家建三间青砖大瓦房,屋内铺地砖。挖水井,还建了厨房和卫生间,门前铺上一层水泥,小院显得整洁而利索。孩子们的母亲从外地赶回来,听从心妍和隋熠的劝说,留下来照顾老人和孩子。
  隋熠还出资给这家人买了猪仔、牛犊、羊羔、小兔、鸡与鸭,围篱修菜园,在屋后再盖一大间的牛舍和猪圈,让这户人家靠养殖摆脱贫困。
  山里的雨季过后,暑假也到了。学生们领走暑假作业,跟心妍告别。送走学生,心妍可以放松身心,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隋熠和心妍商量,趁着假期见过双方长辈,心妍同意了。在去深圳之前,心妍到阳朔大医院做个孕检。
  自从怀孕,心妍还没做过检查,这次来阳朔大医院,她全面地做个大孕检。十几项检查下来,从早上站到晚上,每一项检查都要排队,把她给累坏了。隋熠从始自终陪伴她,为她跑前跑后,拿检验报告单,看不懂的地方他都要亲自问医生,眼看医院快下班,最后一项四维彩超的报告单出来了。
  “郁心妍,郁心妍。”医生拿着报告单叫着。
  “哎,在这里。”隋熠连声应着。
  “好好照顾你老婆,三胞胎不容易。”医生说。
  隋熠心脏一紧,全身一震,医生的桂林话口音他听得不太清楚,他抓住医生的手臂问:“医生,你说什么?是双胞胎还是三胞胎?”
  “三胞胎!”医生重复了一遍,指着报告单,“三个胚胎,发育得很好很健康,建议你们建个孕妇档案,按时来检查。”
  隋熠再一次抓住医生的手,急切地说:“医生,你好人做到底,能告诉我胎儿的性别吗?我好有思想准备,给孩子准备衣服。”
  医生今天心情似乎很好,笑着对隋熠说:“跟你一样,胎儿长得很漂亮。”
  隋熠当场傻掉了,如木桩杵在原地,大半天没回过神来。
  医院人太多,走道上坐满了人,空气变得很浑浊,心妍受不了,走到另一头走道上等人。等了半天,不见隋熠,她往回走,却见隋熠站在B超室门口,像傻子似的呆站着。
  她拉了下隋熠的衣袖,不安地问:“隋熠,你怎么了?结果出来了吗?”
  隋熠回过神来,一把抱着心妍,情不自禁地啜泣起来。他的异常反应把心妍吓坏了。
  “隋熠,是不是很坏的结果?”
  隋熠抬起头,抹了把眼泪,捧着心妍的脸就是狠狠地吻着,又狠狠地亲着她的双唇。
  “大庭广众的。”心妍被亲得很不自在。
  “宝贝,我们怀的是三胞胎,医生说胎儿长得很漂亮。”隋熠喜上眉梢地说。
  心妍也被隋熠的话吓倒了:“真的假的?”
  “是真的。”隋熠把报告单给心妍看。
  心妍端详着报告单,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她居然怀的是三胞胎。
  “隋熠,”心妍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感慨地说,“我在海上遇险、在斐济陷入绝境时都遇到你,足以说明我的运气很好,在南少林遇到你,再一次证明我的运气好到爆。这次怀三胞胎,已经没有任何语言能表达我的心情,今生今世,我注定是属于你的。”
  两人激动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累了一天,心妍想回到山里,那里清静,虽然没电,但住得舒服自在,没人干扰她与隋熠的二人世界。他们乘出租车回到竹屿村,天完全黑下来。洗了头洗了澡,心妍舒服地坐在床上,用调羹一勺一勺美滋滋地吃着西瓜。
  隋熠洗了澡,擦着头发进屋。
  心妍胃口很好,把一个西瓜吃完:“山里的东西就是好吃,蔬菜瓜果都带着自然的甜味。”她漱了漱口说。
  隋熠把门阖上并反锁,他揽着心妍的肩说:“你真不打算回深圳吗?”
  心妍改变了想法,说:“带着肚子回去,爸妈肯定不高兴。我想生了孩子再回去,有了孩子,他们也说不了我什么。这山里适合养胎,过我们的二人世界,不好吗?”
  “当然好。”隋熠吻着心妍。
  在几乎与世隔绝的山里过二人世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活得像神仙。心妍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在隋熠千呼万唤中慵懒地起床。
  没有电,没有无线路由,手机当相机用,两人一出街,就到能提供充电的餐厅坐两到三个小时,把手机和充电宝充满电。长长的暑假,隋熠带着心妍开着摩托车走遍附近优美的村庄,欣赏壮丽的梯田,领略鬼斧神工的青山碧水,心妍过着崭新的每一天,在隋熠的镜头下展露着最美的容颜。
  快乐的日子就像转动的车轮转瞬即过,心妍坐在屋檐下乘凉,一边吃着桃子一边叹气。隋熠在厨房做饭,不时听到心妍的叹气声。
  “好好的,叹什么气?”隋熠搬出活动的小餐桌,端上三个菜,有鱼有肉有青菜,还有一碗香菇炖鸡汤。
  心妍接过隋熠盛给她的饭,说:“时间过得太快了,还有一个星期又要开学了。”
  隋熠微笑说:“是过得很快。转眼就是半年。”
  两人在露天吃饭,山风徐徐吹着,带着山里一股青草与竹叶清透的气息。两人边吃饭边商量心妍坐月子的事。
  “孩子足月生,正好是你支教期结束,我们回疍寮镇生孩子,有家人在身边,我更好的照顾你,每顿做最好吃的海鲜给你吃,就像阿瑾当时生孩子一样。月子坐得好,女人的身体不会因为生孩子受影响,照样貌美如花,苗条漂亮。”隋熠说。
  心妍眼睛不眨地盯着隋熠的脸,捉狭地问:“你前妻生孩子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尽心地服侍她吗?”这是她第一次问及他的家事。
  隋熠一怔,愣了愣,神色淡漠地说:“她是镇上医院的护士,从她怀孕到生产我都没有时间,一整年都在海上打渔。”
  心妍讶然地瞪着他:“为什么?这跟现在的你完全不一样。”
  隋熠脸色沉下来:“我父母一昧地听媒婆介绍,不了解情况,当时觉得娶到一个护士是件很不错的事,结婚当晚,发现情况不对,黄花闺女不是这样的,感觉像吃了个苍蝇似的愤怒和难受。三个月后,因为喝了一个兄弟的喜酒,才勉强和她同房,但是是戴套的。结婚几年都戴套,一年也只是做两三次,有时一年都不做,做一次都草草了事,完全是应付式的。跟她在一起除了憎恨厌恶就没有其他感觉。我父母见结婚几年没动静,就跟她说她若生个儿子,那条渔船有她的份。她就在避孕套做手脚,结果生了女儿,几年后,又故伎重施,生了小女儿。”隋熠愤懑地述说他晦暗伤涩的婚姻,说到最后两个女儿的夭折,他一肚子气,扔下筷子,走到操场边上透气。
  心妍走到他身后,双手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宽厚的脊背,轻声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的第一次婚姻是这么灰暗。”
  隋熠转过身,捧着心妍的小脸,直视着她的眼睛:“心妍,我这次来找你,是带着破斧沉舟的决心,把全部的感情整颗心都交给了你,希望能得到你的爱情,因为我知道我并不是你理想中的人选,我只是个渔民,没读过什么书,文化很低,情商智商都不高。隋炜说过,飞鸟也会爱上海鱼,他锲而不舍地追求阿瑾,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阿瑾。我也爱上了一只高高在上的飞鸟,更迫切地想得到她。心妍,我现在都跟你交了底,你接受我吗?一个不完美的乡巴佬一样的男人。”
  心妍注视着他一双渴望带着急切的眼睛,她抬头望了望半空中倦归的鸟儿,悠然地叹了一声:“倦鸟归巢,该收拾的都收拾了吧。”说完转身离开。
  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让隋熠如遭雷殛,脑子轰然巨响,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冰凉,嘴唇发抖,僵硬地站在原地。
  心妍走到小餐桌旁,回头看了眼如丧考妣瑟瑟发抖一脸惨白的隋熠,想不到一个与狂风巨浪搏击了十多年的大男人经不起一句玩笑话的试探,失魂落魄的像呆子一样。她到底忍不住笑了起来。
  “隋熠,你怎么啦?我看你一点都不随意,叫你失意好了。”
  隋熠像中了邪似地呆站着不动,心妍感觉不对劲,心里很是悚然,不是吧,高大健壮的隋熠是心里有障碍的人?她慌神了,又放下碗,走到隋熠面前,拍拍他灰白呆滞的脸,他仿佛魂魄出窍,僵硬得像个死人。
  “隋熠,你别吓我,我怀着孕呢。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她摇着隋熠的肩。
  半晌,隋熠回过神来,盯着心妍,问道:“是开玩笑的吗?”
  心妍不敢再开玩笑了,这个男人开不得玩笑:“我是逗你玩的。我都怀了你的种了,不嫁给你嫁给谁呀?”
  “心妍。”隋熠抱住心妍,抱得她又紧又痛,心妍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心妍的一句玩笑把隋熠吓得半死,整整一个晚上,抱着心妍不敢放手,搞得心妍翻身都难。
  桌上蜡烛燃尽,屋里飘散着烛油溶化的味道,一缕白烟袅袅地飘然。
  “隋熠,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心妍声音软软地说。
  隋熠把深埋的头抬起来,黑暗中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心妍能感觉到他双目在炯然地盯着她。
  “你知道的,我的工作在深圳,生了孩子我得回深圳工作,孩子小,也要带在身边。”心妍揉着隋熠汗津津的头发,捏着他的厚耳垂。
  隋熠不出声,这个问题他一时还没想到,心妍一提出,他顿住了。
  “心妍,你不能走,”隋熠心慌地说,“你和三个孩子都得留在我身边,我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孩子。我们是一家人,不能分开!”
  “那我的工作怎么办?”
  “我找阿瑾和阿炜说一声,请阿瑾的叔叔想办法把你调进镇中学。跟阿瑾在一起共事不好吗?”
  心妍想了想,说:“行啊,又可以跟阿瑾在一起了。”
  黑暗中,心妍紧紧依偎着隋熠,舒适地闭上眼睛,任晨曦鸡鸣拂过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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