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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棋盘山

作品名称:战僧      作者:老土      发布时间:2021-06-15 19:09:59      字数:3025

  任务完成了,请辞也发出去了,狐喊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终于可以满足小宝的要求了,到棋盘山玩去!
  冬日的棋盘山极为寒冷,难得一家人团聚,狐喊带着松下雅子和小宝来到了石台子村,附近石的砬子山上有座高句丽山城,残旧的石墙写照了悠久的历史。狐喊给小宝讲述着曾经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惊心动魄的故事。
  风铃响起,他们来到破旧的向阳寺。山门损毁,塑像斑斑驳驳,寺院的积雪中,残留着野兽的印迹,一片凄凉的景象。不由得让狐喊想起了他少年时期在庆山寺的日子,就像小宝这么大,就开始练拳了。他想起了师父法让,想起了年迈的爷爷奶奶,早几封信中,他们说身体依然硬朗,可是笔迹已不像从前有力,字体也有变化。他把自己的故事讲给小宝听,小宝嚷着要爹爹教他功夫。狐喊笑了笑,没有答应。因为他现在深深的怀疑,再厉害的拳术能够放过“卖种”的那些人的性命吗?再厉害的拳术能解救了天底下无数挣扎在死亡线上的老百姓吗?显然是不能的,那学它还有什么用呢?狐喊陷入了迷茫中。
  他们爬上了棋盘山的东北坡,在群山环抱之中,虽然奉天的冬天长达六个多月,山中的积雪也厚,但这个地方处于盆地,并不特别寒冷。半山坡上有户人家炊烟袅袅升起,房门“咯吱咯吱”半天推不开。
  小宝从狐喊背上下来,在雪中打着滚拼命往山坡上爬。
  松下雅子急切地叫喊:“小宝,你要干嘛去?”
  小宝指着前面说:“娘,你没看见吗?山坡上有户人家,都被雪埋了,我们快点上去救人。”
  狐喊听了,甚感欣慰,给小宝解释:“傻孩子,山里风雪大,被雪埋住家里才能保暖。”
  小宝大口喘着气,手脚并用往上爬,嘴里连连说着:“我不信,我不信。你们也快点上来救人!”
  他大喊大叫着继续往山坡上爬去。狐喊拉着松下雅子的手紧紧跟上。
  妻子松下雅子在日本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只是受军国思想的蒙蔽,来到了中国东北,为了获取情报,他的父亲投靠了张作霖,为笼络狐喊,安排在医院做护士的松下雅子接近他,然后顺理成章嫁于狐喊为妻。可惜,幕后的一些东西狐喊并不知晓。
  松下雅子一身素裹,脖颈里围着一条红围巾,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她气喘吁吁,挣开狐喊的手说:“你去追小宝吧,我跑不动了。”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有爱心。由他去吧,丢不了。我在这儿陪你歇会儿。”狐喊虽埋怨着但十分开心
  松下雅子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四望白茫茫一片,吟诗一首:“棋盘极冷天下白,坚石冻裂冰井台。昨夜又见大风雪,晨起房门已被埋。”尽管松下雅子从小在日本长大,但是他的父亲和很多日本人一样,对中国的文化研究颇多,耳渲目染,她倒也能出口成章。
  狐喊却没去多想这些,只是听了雅子的诗,心底里不觉升起愧疚之心,紧紧抱着妻子说:“雅子,你嫁给我这个大老粗,真是委屈你了!”
  雅子脱下厚厚的手套,抚摸着皮帽下丈夫粗糙的脸说:“怎么会呢?要没有你,生在乱世的我,不知道会不会和那些女人一样,流落到什么地方,是生是死也不知道了。”
  狐喊明白她指的是那些随军的妓女,关东军从不会把她们当人看待。他把食指按在雅子嘴边,“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们一家人生生死死在一起。”
  雅子偎依在狐喊并不宽阔但是温暖的怀抱里,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多想时光过得慢一些,她多想忘记每次见到父亲时给她的指令,她多想就这样和狐喊小宝过一辈子,但是,这些梦想还是被明晃晃的白雪晃醒了。
  就在此时,小宝在山坡上那户人家门口大喊大叫:“爹,娘!快上来啊!”
  狐喊拉起雅子,说:“走,上去看看!”
  他们钻进半山坡的木棚内,两卫兵站在门口。亮光从门口射进来,狐喊借着亮光打量室内,破旧的铺盖,简直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小宝已经在火盆跟前蹲下,听对面的老婆婆讲故事。
  雅子好奇地向正在煮苞米棒子的中年妇女询问:“大姐,家里就你们俩人吗?”
  那女人粗糙的手捋了捋额前贴成一片的头发,说:“是啊,男人都被抓壮丁当兵去了。”她的眼里只有煮着的苞米棒子。
  狐喊连忙阻止了雅子的追问,他知道,在这样的乱世,为了生存,男人们不是被抓了壮丁,就是上山做了土匪,可怜的女人苦守家门,谁愿意揭开这道心底的伤疤呢。他递给雅子一个简陋的小木凳,说:“雅子,来,坐下,听听咱棋盘山的故事。”
  这顿午饭,他们和这家人一起啃吃了苞米棒子,小宝吃得很香,雅子啃得却不是滋味。他们把自己带的食物留给了婆媳二人,从木棚出来,狐喊脸色阴沉沉的。
  雅子温柔一笑,问:“怎么啦?板着个面孔。”
  狐喊朝坠在树顶的太阳看看,笑了笑,说:“没什么。”这个笑容确实难看,小宝也觉得奇怪,不过,这孩子还在刚才老婆婆的故事里转圈呢。
  小宝扑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问道:“爹,你是军人,你知道这天下什么时候就太平了?”
  雅子很奇怪,说:“小宝,你问这个干啥?”
  小宝说:“天下太平了,老婆婆的丈夫和儿子就能回家了,他们就能和咱们一样开心地生活了。”
  雅子不说话了,转头望着远处。狐喊摸着小宝的脑袋说:“快了!”
  他出来一趟真不容易,雅子也早就吵闹着要出来游玩,可是军务缠身,这事情一拖再拖,难得这次从俄国押运军火回来,他不打算在军队上干了,已经乘着张作霖高兴递交了辞呈,命令还没下来,这些事也没跟雅子说呢。
  这时,小宝指着山坡上大喊:“爹,大鸟,一只大鸟!”
  狐喊从腰间抽出枪来,瞄都没瞄,随手就是一枪,枪声过后,一只漂亮的野鸡应声滚落在雪地里,殷红一片。山坡上传来慌乱的“咯吱咯吱”的关门声。
  小宝拍着小手高兴地说:“打中了,打中了,爹爹好枪法!”
  可是,瞬间他又不开心了。
  雅子问:“小宝,怎么生气啦?”
  小宝垂下泪来,指着狐喊说:“爹爹是坏人,好好一只鸟就死在了爹爹的枪口下,我恨死爹爹了!”狐喊的脸皮抽了抽,打也是你喊的,打死了倒是怪你爹,唉,当爹就没理了。
  小宝一边说一边往山下跑。两个卫兵急忙跟着下山了。
  雅子朝满脸官司的狐喊笑笑,说:“这孩子,一副菩萨心肠。”
  狐喊眉头紧皱:“谁说不是呢?晓雅,你说,他要是知道我枪下打死了多少条人命,又会怎样看待他这个爹呢?”
  雅子娇媚地瞪了他一眼,说:“我看你也是想多了,跟一个孩子计较这么多干啥。走,天色不早了,下山吧!”
  山下多了一辆车,车前等待的是一身戎装的李二油锤。
  狐喊知道一定有重要的事,否则李二油锤不会这个时候来。他走上前去,问:“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李二油锤嘿嘿一笑,当胸捶了他一拳,说:“没事,我就来和你们一家分享快乐的。怎么,不欢迎?来,小宝,让大伯扎一下。”他这样说,鬼才会信呢,反正狐喊不信他说的是实话,别看这傻大个憨憨的,肠子也是弯弯绕,没有一处是直的。
  看到李二油锤的胡子伸到他眼前,小宝越不高兴了,噘着嘴,连声说:“讨厌讨厌讨厌!”
  李二油锤走过来要抱抱小宝,小宝大声嚷嚷:“你就是个讨厌鬼!”
  狐喊有点尴尬,大声训斥儿子:“小宝,跟大伯道歉!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雅子也在一边数说儿子。
  小宝挣脱雅子,扑到狐喊身前,抱着爹的腿,哭喊着说:“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你就是个讨厌鬼,每次你一来,爹就不要我了。我要爹,我要爹,不能跟你走!”
  狐喊抱起小宝,递给雅子,眼眶有点湿润,哄着他说:“爹不走,爹不走,小宝乖!跟娘到那边玩会儿,爹马上就来。”
  小宝在晓雅怀里挣扎,“爹骗人,爹骗人!”
  “大哥这么着急赶来,有什么消息?”看着他们母子走远,狐喊问。
  李二油锤看了看远处的小宝母子,故作神秘地说:“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个好消息,但是对你,却是一个坏消息。”
  狐喊着急了,踢了他一脚,问:“大帅回电报了?”
  李二油锤点点头,狐喊从他手里一把夺过电文。
  看到内容,狐喊高兴地差点和孩子一般跳起来,冲着小宝喊:“大帅终于同意我脱下军装了。小宝,爹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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