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走出“公馆”下山来

　　自从新四军三五支队北撤以后，国民党反动派到处抓共产党员和抗日自卫队骨干，坚决要消灭四明地区共产党，打击革命势力，四处“围剿”八方侦察，到处清乡捕杀共产党员和三五支队战士。当时留下来的一些同志和伤病员，他们只好躲到四明山上，躲藏在大山深处的大皎乡、大雷乡、樟蜜乡等山上，住在用茅草和竹子临时搭起来的茅棚里，还乐观地美其名为“公馆”叫它们为“先公司”和“永安公司”。他们吃野果住茅棚。最艰苦的时候，甚至吃树叶和野草。但是这些经受过抗日烽火锻练的共产党人是打不垮杀不绝的。待清乡的队伍走了后，“公馆”里的人又悄悄地下山活动起来，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1946年夏天，留在四明山党的负责人刘清扬和陈爱中等人，在樟蜜乡的十八岗山上的用毛竹和草披搭成的茅棚“公馆”里开会，决定要把被敌人破坏和离散的组织重新联络和建立起来。
　　经过一段时期的积极活动，陈爱中等先后在鄞西大雷乡、梅园乡、大皎乡、樟蜜乡等五六个乡八九个村和二十多个地方的党员接上了关系。接下来就准备整顿鄞西平原地区的党组织和寻找上级党组织。因为浙东纵队北撤去后，越走越远，留下来的一部小功率电台，已经联络不通。一时与华中局失去了联系。也就是与党中央失去了联系。
　　现在，鄞（县）慈（溪）镇（海）特派员（相当于县委书记）陈爱中就奉命下山来来到鄞西开展工作。
　　他通过各种关系，想先着手建立几个联络站。以便于和浙东地区的宁属绍属等党组织取得联系，同时寻找上级党组织。这些联络站，一个建在姚江边上的宁波袜厂里，他们派了两个地下党员在那里主持工作。由陆子奇和屠永年他们进行单线联络。并想在宁波城里建立一个鄞县特派员联络站。他和应克诚商量，打算在城里开一家店，开什么店呢？他们都穷穷的，手头上没有什么钱。应克诚说：“山里面只有竹子和木柴，就开一家柴爿行吧。把山里的松树杂木砍一些来锯成一段一段，用斧头劈成一块一块的柴爿，柴爿家家户户煮饭总要烧的，这个店不会没有生意。”陈爱中听了说：“你这主意不错，那就开个柴爿行吧，这个店就有你来负责筹建。”应克诚之前是大雷村支部书记。为人诚恳工作负责，陈爱中十分相信他。
　　应克诚接受了这个任务后，真是心事重重，一个里山人，要到城里去开一家店谈何容易，虽然资源山上有，但开店首先要先租两间房子吧，在城里租房租金很高，还要押金。有了房子还要有些桌儿板凳等家具，从山里买些松杂木也要很多钱，雇人加工也要一些钱。但是组织上当时根本没有一点钱，一切都要他自己来。结果应克诚想法从亲戚处筹借来250万法币，自己又卖掉一些家产，又得到250万法币，这就有了500万法币。这个500百万不是现在人民币500万，大概和现在的人民币5000元差不多。但是还是不够。这时在鄞慈县机关做文书的叶良益听得说应克诚要到县里去开柴行，他也主动的来找陈爱中说：“特派员，你们到县城去开柴爿行，要不让我也去吧，资金不够我也给你们凑一些。我到大雷乡亲戚地方去也去借一些来。”陈爱中想叶良益这个人也是大雷本地的人，原先是在上海一家厂里当工人的，厂被日本鬼子炸掉了，他回到家乡来参加抗日。他刚来时，也曾去他家乡调查过，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入党也有一段时间了，做事也还机灵，各方面表现还不错，他又有点文化，柴行里正缺个管账的，于是就答应他进来，结果叶良益也凑来250万法币来投资。答应他每月给分红利。这样应克诚手头有了750万元法币。节省一点可以开一家柴行了。应克诚就到城中去找房子。找来找去结果应克诚在县前街90号的地方找到了两间店面房。觉得这个位置外地来的同志容易找得到。因为就在城区最中心的地方鼓楼前县学街。陈爱中这就叫应克诚和他的妻子与叶良益等四五个人把柴爿行开张了起来，专门卖从山里来的柴爿。叫公平柴爿行，由应克诚任经理；叶良益当账房；应克勤妻子做饭管厨房；再雇两个伙计打杂和搬运从山里来的由航船运输来的柴爿。
　　应克诚是个十分可靠和能干的同志，业务上几乎全是他在经办，陈爱中心里非常感激老应同志。所以陈爱中也没花多少心思。
　　有了这两个联络站，鄞县特派员陈爱中上上落落开展工作就方便多了。
　　四明特派员特派员刘清扬见陈爱中在成中有了两个联络站，他对他说：“为与上海、浙南、金华等来的地下党的同志接头联系。我也想到宁波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来，同时也好让上下来联络的同志有个落脚点。”陈爱中一听，四明特派员的意思是他也想在宁波西郊建一个联络站。感到这可得要找一个可靠的地方了。因为他是四明地委书记。是第一次国内革命时期在闽浙根据地过来的老干部。出了问题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个联络站得要好好设计一下。要搞得怎么隐蔽一点。
　　陈爱中经与四明特派员刘清扬商量，就准备建立一个假家庭。在这个假家庭中，刘清扬年纪大些，就当作这个假家庭的主人（爷爷），下来是个儿媳妇，也是这个假家庭的女主人，并假设有个儿子，来来往往是在上海和宁波做生意的。再有一个孙子跟在女主人身边，还要烧烧饭做做家务雇一个保姆。
　　这个假家庭即靠近城里，又要上落方便一些，假家庭的地点就设在西城桥一带。可是陈爱中在那里人生地不熟，哪去找做联络站——假家庭的房子呢？他想了一下还得去找老朋友，他和后塘乡李儒林、钟士康两个乡长较熟悉，特别是在后塘河中段的钟士康家，他过去和金声、包纯和等走来过去他常在他家里住宿，现在想来只有再去找钟士康了。
　　1946年六月的一天早半上，陈爱中从大雷乡出来，然后再乘山下庄航船从后塘河的半路庵地方上岸就来到钟村钟士康家门前。
　　“士康先生在家吗？”他穿着旧竹布长衫，头上戴头旧礼帽一手提着长衫襟来到钟家门前，钟家在一个小墙门里，里面是一排七间的木结构的民国时的楼房。这时钟师母正在墙门口的坐起间与儿媳妇一道打凉帽。钟师母抬头一看，认得是常到他家来的陈爱中，就放下凉帽站起来说：“喔，是陈同志呀。在，在的，他在楼上。”她就对大儿媳妇说：“阿菊，你陪陪陈同志上去见你阿爸，就说陈同志来了。”
　　二十几岁的儿媳妇阿菊应了一声，就起身陪陈爱中进去上楼叫公公：“阿爹，陈同志来了。”抗战时期，陈爱中常来钟家，所以她对他已经很熟悉了。“陈同志，我公公在上面，你上去好啦。”
　　这时钟士康正在他的楼上书房里看书，听得儿媳叫，他就放下书本走到楼梯口来迎接：“喔，是老陈啊，快上来！快上来！我一个人在屋里正闷得谎呢，只得找些闲书看。老陈你这是从那里来的呀？都一年多不见你们了。”实在陈爱中年纪不大和他大儿子差不多，但钟士康习惯地叫他老陈，感到这样叫法既尊敬又亲切一些。陈爱中见到钟士康，也好像见到了自己的兄长一样很随便。现在见钟士康在家他就高兴地走上楼去。钟士康让陈爱中坐下后，从竹壳热水瓶里倒了一杯茶给他喝，关心地对他说：“老陈，自从上次你和包纯和来我家后，我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看到你了，我以为你也北撤走了，你没有走仍留在四明山？那前晌你们倒是怎么躲过国民党清乡这一劫的？”
　　陈爱中摇摇头说：“哎，吃够苦头了，在形势最紧张时，我们只好躲在山上的“公馆”里当野人了。吃野果，喝溪坑水，睡松针垫的“沙发床”过日子。就这样能活着下来已经是算运道了。好些个同志已经让他们杀掉了。”
　　“我听说在山上养病的吕云洲同志也被杀害了，他们做得真绝呀。”
　　陈爱中说：“是啊，日本鬼子来时他们躲得远远的，杀起我们三五支队来穷凶极恶。这次国民党来清乡派三十二路队伍围剿我们像梳头一样把四明山梳过，许多党员和革命群众都被他们杀害了。要不是我在山上东躲西藏，我也早让他们这批坏种杀掉了。现在我们党的组织也被他们破坏了许多。”
　　“那你们今后打算怎么办呢？”钟士康关切地望着陈爱中说。
　　“现在我们已经受够他们的气了，我们打算返回平原来。不能老是被动挨他们打了。”
　　“对！”钟士康说：“你们是应该早打回来了，怕他们什么！他们可以在这里耀武扬威的强制老百姓收捐抓丁，你们就不能在这里立足？”讲到这里，钟士康关心地问：“老陈，那么你们打算怎么下来呢？”
　　陈爱中说：“我们想从两方面开展工作，一是想到平原地区布置一些人下来。二是想在西郊成立一个联络站。”
　　钟士康听了高兴地说：“嗳，你们早应该这样做了！嗳，我也希望你们下来呀，在抗日战争时期，魏区长、朱区长，金声、包纯和，后来是你，经常到我们后塘乡来。你们常来这里走走，他们就不敢来这欺侮老百姓了。还记得那一次国民党慈溪县大队到我们望春那边来骚扰，到老百姓家里敲竹扛，当时被你和朱区长带领的县警卫队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当时我是自卫大队长，我听到这个消息也发动全乡自卫大队民兵配合你们，又打锣又喊口号，把这些反动家伙打得屁滚尿流落花流水，赶快逃到江对岸慈溪老窠去了，以后再也不敢来。”
　　陈爱中听到这时里望着钟士康笑了起来：“钟乡长，你记性真好，这事情还记得，我都忘记了，因为在那时东打西打也不知打了多少次日伪军和国民党游队了。”
　　“记得，记得。”钟士康高兴地说：“那时候真是我们自卫队和你们三五支队黄金时代呀。虽然艰苦，我见到你们真是高兴。可是那想到抗日胜利了，如今会弄得这样光景，真是想不到啊！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你们？”陈爱中说：“我们现在也想明白了，人不能太老实，越是躲躲藏藏他们越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现在我们不想老躲在山里了，也想慢慢再回平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