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助推化解老大难

　　（1）续签的假合同
　　北大营镇小溪谷村又是个经济落后村。这个村，是10年前，由3个小村合并后形成的大村。合并后的村，没有原始资本积累，村集体经济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机和活力。村组道路和村部建设等基础设施，远远落后于其他村组。
　　巡察组进驻后，收到多封群众举报信，举报前任镇领导与村组干部相互勾结，暗箱操作，插手村集体资产项目对外发包，将位于小溪谷村2组的温泉宾馆发包给外地老板，致使村集体经济遭受严重损失。
　　2007年5月，镇领导通过招商引资活动，引进一家外地私营企业。经过双方多次协商，同意外地企业从2007年10月开始至2017年9月止，承包经营北大营镇小溪谷村的温泉宾馆，承包期为10年。每年缴纳承包费10万元。
　　合同签定后，老板缴纳给村里5年的承包费用，共计50万元。2015年2月，由于经营管理不善，温泉宾馆便处于停业状态至今。
　　2017年9月，10年承包期已满，由于老板拖欠承包金，新一届村班子决定将温泉宾馆收回，重新对外发包。
　　但是村干部找到外地老板一谈，老板告知与村里签的承包合同到2027年9月底才到期。得知这个情况后，村民坚决不承认续签的合同，强烈要求外地老板补交拖欠的承包费，收回温泉宾馆。
　　小溪谷村2组组长与部分村民，几次到北大营镇巡察组驻地找冯天宇，要求巡察组将前任镇领导和前任村干部的腐败问题，移交纪委调查处理。
　　为了理清温泉宾馆的承包情况，冯天宇从镇纪委调取了村民举报小溪谷村前任村干部腐败问题的调查卷宗，对前任村干部存在的腐败问题查处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决定亲自带队到小溪谷村召开一次座谈会。
　　座谈会上，村民代表对温泉宾馆承包问题议论纷纷，提出续签的10年合同是假的。因为在2017年9月的合同到期时，新一届村班子已经产生，即使续签，也应由新一届村班子研究决定。而新一届村班子对续签情况并不知情，况且，对外发包温泉宾馆，属于村里的重大事项，应该经民主议定程序通过。
　　冯天宇在阅卷时发现，镇纪委在2018年底，对举报原任村书记、村主任的问题进行调查时，认定续签的合同是原任两名村干部在落选前，通过暗箱操作形成的协议，已按规定履行程序，分别给予两人党政纪处分。对续签的合同是否有效以及村民反映拖欠承包费用等问题没有定性，也没有提出建议。
　　座谈会期间，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听说巡察组介入调查温泉宾馆的事，准备收回温泉宾馆的经营权，重新对外发包。两名外地承包商有些着急，专门赶到小溪谷村，一直等候在村部门口，欲见冯天宇说明情况。
　　为使情况了解得更全面，冯天宇接待了两名外地承包商。承包商说，他们确实拖欠小溪谷村温泉宾馆的承包费，但合同签的是20年，还没有到期，他们不同意提前收回。没有缴纳后期的承包费原因，是因为他们在经营期间，又陆续投入了100多万元资金，增加了许多设施，如果村里提前收回温泉宾馆，需要补偿给他们投入的费用，否则，他们拒绝将温泉宾馆交给村里经营。冯天宇问他们，关于后期投入的费用如何处理问题，在最初签定的协议里是否有约定，或者有注明或补充规定，承包商承认协议没有附加条款。因此，他们要求村里对后期投入的费用给予补偿是没有道理的，村里不予认可。
　　冯天宇找到新任村书记谈话，见他也拿不定主意，依然是一脸的无奈，不知该如何处理温泉宾馆出现的争议。冯天宇非常理解他的心情，从早日化解矛盾问题的角度考虑，决定以个人的名义，给村书记提出几点思路和工作建议，供他参考。
　　冯天宇说：“通过几天来的调查了解，情况基本清楚，镇领导的态度很明确，支持村里的意见，重新将温泉宾馆对外发包。镇纪委已经对前任村干部作出处理，说明前任村干部，在温泉宾馆对外发包中，存在暗箱操作的问题。目前急需稳定村民的情绪，我个人认为村里的温泉宾馆应该收回，重新对外发包，以下是我个人的想法，供你们村班子成员参考。一是要通过司法程序终止履行那份假合同。因为续签的合同是非法取得的，没有法律效力；二是依据第一份合同条款，通过诉讼程序催缴拖欠的承包费；三是承包商后期投入的资金，因为在合同中，事先没有约定，村里不认可，可采取协商的办法或通过法律诉讼程序解决。四是如果承包商补交了承包费，可以考虑优先发包给他们。五是相关工作一定要召开村民代表大会、履行民主议定等程序，千万别在程序方面又出现漏洞。”
　　村书记紧紧握住冯天宇的手，激动地说道：“谢谢组长的提醒，我原来对协议的内容一知半解、似是而非，一直拿不定主意，村民整天在我身边嚷嚷，搞得我心里发闹，但又不知从何处下手，你提醒的这几条，我们原来也都考虑过，但没有人敢牵这个头，因为我们都不懂法，怕出现问题，让我们村又吃了亏。”
　　“我建议你们找个律师。”冯天宇说，“让律师帮助你们打这场官司，让他把合同纠纷引进法律程序，防止你们考虑不周，被对方钻了空子。找律师时，也要事先谈好价钱，让律师把这个合同纠纷案跟踪到底，直到最后了结。村里可以先支付律师一部分费用，余下的费用待纠纷处理完再给。如果你们找不到律师，我可以给你们推荐几位，我们与律师都熟悉。你们可以直接去找他们，他们不会暗中做手脚。一般情况下，最好别打官司，这不是上策，我们在时间上耗不起，既牵扯精力，又多花费用。如果承包商同意补交承包费，可以继续让他们承包，这就省去了很多麻烦事。你们权衡一下利弊，看看采取哪种方式好。”冯天宇对打官司及宾馆承包情况做了分析。
　　村里准备找律师打官司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承包商耳中，承包商心想，一旦打官司，他们一定败诉，还会花掉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费用。败诉后，他们前期投入的100多万资金就打了水漂。于是，他们决定找村书记进一步协商，把拖欠的承包费补齐，在不增加承包费的情况下，继续履行原来的承包经营协议。
　　村书记也乐得卖这个人情，在拖欠的承包费到位后，他又花了几天时间，做通村民工作，通过召开民主议定等程序，与外地承包商续签了承包协议，一直到2027年9月。
　　
　　（2）为弱者助力
　　巡察组成员谭华有句口头禅：“咱们组长，就是热心肠，整天不得闲，一边研究巡察组的事，一边帮助别人解决事，也不嫌累！我看组长是不是有些不务正业！”
　　话虽然不中听，但冯天宇听到后，心里倒也舒服。他笑着说：“我们到基层巡察，不单单研究巡察工作，还要注意做好与巡察相关的工作。巡察时，首要任务是发现问题线索，然后移交问题线索。但我们还有一项任务就是帮助被巡察单位把脉，看看他们究竟得的是什么病，然后给他们开出药方，对症下药，为被巡察单位解除病痛，达到药到病除的目的。第三是借巡察之机，了解基层的舆情动态，总结乡镇、村组以及部门存在的规律性的东西，发现他们存在的共性问题是什么？个性问题是什么？然后有针对性地提出巡察意见及工作建议，以信息的形式反馈给上级党委、政府，为领导决策做参考。”
　　冯天宇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前几轮巡察，在边牛镇西河村遇到90多岁的康朝亮老人。在法院巡察时，遇到当老师的“同学”张亚娟，个体户闫大军，矿主张小勇等人。在处理城关镇和睦村以及铁北村占地补偿纠纷时，为村民争取到占地补偿款等。这些人，虽然不是被巡察对象，他们反映的事，也不在巡察范围之内。但是，冯天宇知道，案件中涉及到的人，都是弱势群体，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他们没有人脉资源背景，经济条件持续恶化，巡察期间，如果不施以援手，他们的处境很难得到改善，他们一直在心中纠结的老大难问题，可能会遥遥无期，迟迟得不到解决。
　　北大营镇副书记关晓敏，是本轮镇里的巡察联络员，她是从村官走到副书记岗位。她的家庭负担很重，每天早晨先送孩子上小学，然后从城里搭车到北大营镇上班。协调巡察工作，来去匆匆，非常辛苦。
　　一天，冯天宇接到举报信，反映某村精准扶贫，存在数字造假问题，他决定到村里实地了解一下情况。他让徐海娟通知关晓敏陪同下乡。徐海娟反馈说，关晓敏的父亲，头天晚上遭遇车祸昏迷不醒，现仍然在中山医院观察，关晓敏一直陪在身边，正在办理住院事宜。这条信息，把冯天宇吓了一跳，心想，待下乡回来后，一定抽时间去中山医院看看。
　　冯天宇只好通知杜佳林，安排人员陪同下乡，同时让他关注一下关晓敏父亲的病情。杜佳林非常精明，他安排完车辆，亲自陪同冯天宇下乡。他们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走访了6个村10多户村民，发现在产业扶贫方面，确实存在数字不精准的问题。有的村，把50只鸡雏，写成10只鹅，把一头牛，写成一只羊。走访中还发现，有4个村民被判刑，进了监狱，服刑期间，依然领取低保。走访中发现的这些问题，让杜佳林感觉很没面子，他一再表示，待关晓敏上班后，马上让机关干部入村调查，重新核实相关数字及低保情况，纠正存在的问题。
　　从乡下返回镇里的途中，杜佳林给关晓敏挂了电话，关切地问道：“关书记，我是杜佳林，你父亲现在怎么样？”
　　“他一直昏迷不醒，已经一天一夜啦，医生说他仍没脱离危险，需要找专家立即手术。”关晓敏焦急地说。
　　“我与巡察组的冯组长在一起，他非常关心你父亲的情况，你需要我们帮助你做些什么？”杜佳林问道。
　　“我现在急需支付5万元的手术费，手里的钱不够用，你能不能帮助我借3万元，肇事车主到现在仍然没有露面，真是太欺负人了！”关晓敏又急又气地说道。
　　“好的，没问题，我设法筹集3万元，1个小时后送到医院，肇事车主是谁？”杜佳林继续追问。
　　“好像姓秦，是个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据说是政府秦县长的弟弟。”关晓敏回道。
　　“好吧，我了解一下，我们一会儿去见你。”杜佳林说完挂断了电话。
　　“什么玩意儿，把人撞了，到现在也不露面，还县长的亲属，都给县长丢脸。”杜佳林气愤地自言自语道。
　　“他父亲还没脱离危险期呀？关书记需要我们做什么？”冯天宇问杜佳林。
　　“手术费用我帮助她想办法解决，但肇事的车主到现在也没露面？太不讲究啦！”杜佳林说道。
　　“你问问关书记报没报案？赶紧让交警出现场，如果对方有保险，保险公司也得出面研究按多大的比例报销药费！我们别回镇里了，我陪你马上去中山医院看看！”冯天宇提醒道。
　　“行，我卡里有3万元钱，先去医院的提款机把钱提出来，给关书记送去，冯组，你就别去了，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杜佳林边说，边告诉司机先送冯天宇回家，然后去中山医院。
　　冯天宇说：“杜书记，我陪你去中山医院看看吧！也许能帮助关书记出些主意！”
　　两人很快来到了中山医院，杜佳林先从提款机中提出了3万元现金，然后奔向重症监护室。
　　在重症监护室，冯天宇见到了满头大汗，两眼还留有泪痕的关晓敏。
　　杜佳林将3万元现金交到她的手中，让她赶紧交款办手续。办完了手续，她的父亲很快被推进了手术室。
　　大约过去4个多小时，她父亲被推出了手术室，医生告知手术很成功，她父亲已经苏醒，脱离了危险，需要在重症监护室继续观察。
　　趁间歇时间，冯天宇与杜佳林询问关晓敏父亲被撞的经过，知道他们已经报警，交警和保险公司也出了现场。也了解到肇事车主的情况，知道肇事车主就是秦县长的弟弟。
　　冯天宇立即拨通了秦县长的电话：“秦县长吗？有个50多岁，是搞房地产开发的，叫秦国栋的老板是不是你家亲属？”
　　“噢，冯组长，他是我弟弟，怎么个情况？”秦县长回道。
　　“他开车把别人给撞了，到现在也没露面，对方家属非常不满意，如果知道是你弟弟，他们就会找到你，你这个弟弟太不会办事，给你丢老脸啦！”冯天宇添油加醋地说道。
　　“噢，我听说他的车把人撞了，但不知道现在怎样？他可能怕人家讹他，一直没敢露面，被撞的人是你家亲属吗？我马上让他去找你，先给拿5万元治病，然后看情况，我们再研究。”秦县长诚恳地回复道。
　　“县长的格局与我们这些老百姓就是不一样，想的就是周到。你放心，这家人我认识，他们不会讹你弟弟的，老头刚才做完手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啦！”冯天宇把情况告诉了秦县长。
　　10多分钟后，肇事车主秦国栋赶到了中山医院，给关晓敏送去了5万元现金，让她先安排父亲治病。因为交警队和保险公司还没有结论，待结论出来后，再商议后续的事。
　　冯天宇又帮助别人办了件好事，心情不错，离开中山医院，打了辆出租车往家赶。
　　途中，他接到信访局赵国成的电话。他告诉冯天宇，组织部将他2017年的绩效奖分段计算，在信访局任职那段时间按照实职正科计算，在巡察组那段时间的绩效奖，按照一般干部的标准兑现。他拿起电话咨询组织部部长洪丽，洪丽说，他2017年在信访局任局长那段时间是按照实职正科级计算，任巡察组组长这段时间相当于正科级虚职，不是部门的一把手，这是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的事，无法改变。
　　过了5分钟，电话又响了起来，一看是洪丽的电话。洪丽解释说，巡察组长是实职正科级，但是，2017年巡察组长没有纳入年度绩效考核，因此，按一般干部标准发放绩效。冯天宇有些不解，巡察组长没有纳入年度绩效考核，本来就是组织部门造成的，不是他个人的过错，不该由他个人承担这个后果，但冯天宇无力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