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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暗杀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1-06-11 13:20:57      字数:4222

  第二天,文桐忙完店里的活,把生意交给王天祥,准备去诸葛小学找黄老师请教一下以后的工作,济南、青岛都不平静,南京政府、武汉政府大开杀戒,组织工作受到很大破坏,现在自己也安稳下来了,需要为组织做一些工作了。刚要出门,却见到文杼匆匆来了,嚷嚷着:“二哥,李宏俊方才去了固庄,和咱爹大闹一场,要爹许下银月出嫁的日子,不然他还会闹。李贵叔来送油告诉我的,我们是不是去李家找他讨个说法,他妈的太欺负人了。”
  文桐想了一阵,笑了:“你三嫂消息传递得蛮快的,她昨天没去坟上,敢情是送信了。没事,你让李贵叔捎一个纸条给宏俊。”
  看着文杼半信半疑,文桐边写边笑,一张纸条就几句话:宏俊,银月是天上的月亮,你是地上的蛤蟆,等你有资格娶她时再闹不晚。文桐字。
  “这样能行?”文杼不敢相信。
  “去吧,准行。你忘了你三哥去崔家粮店当伙计,我一封信,崔家就没事了。你不了解宏俊,我和他小的时候可是一起玩耍过,他的脾气我知道。我知道他的七寸,让他有盼头,还不敢胡来,明白了吧?”
  文杼走了,文桐骑着车子去诸葛小学。
  见到文桐,黄老师很高兴:“正好,崔明桂也在,有一件事咱们议一下,这两天我们没定下来,两个人开不成会,你来了,咱们三个人就可以开个小组会了。”
  文耿和崔明桂本来是和银月准备一齐离开济南,城里乱了几天,好不容易等到一天街面上平静了一点,三人约好去火车站集合,返回沂州,等到了火车站,才意识到大家的思路是一样的,人们都打算在这一天离开,火车站人山人海了,不管票买的是哪里的,也不管朝东开的,还是朝西开的,有车就上,三个人一会就挤散了。
  崔明桂爬上了火车,从前头走到后头,在最后一节车箱发现了文耿,两人又分开找了一趟,确定银月没挤上来。火车已经起动,两人只好作罢。
  他们挤上的火车是济南到青岛方向,在坊子站两人下了车,转汽车朝沂州方向赶。一路上风餐露宿,步行加马车,好不容易到了诸葛小学。这一趟两人还小有收获,在张庄晚上吃饭的时候,顺手牵羊把邻桌一伙正在喝酒的警察的长枪拿了两支,用麻袋片包了,小心翼翼,一路竟然没有人发现。
  回到诸葛小学,黄老师提起李森这些日子在沂州如疯狗一般,闻到一点味就抓,有一点怀疑就杀,现在沂河两岸都染满了烈士和无辜平民的鲜血。文耿一听大怒,说在济南我们不敢吱声,现在到了沂州,怎么还让李森一个外地人欺负咱本地的!崔明桂也有同感,有必要给李森一个下马威,不然,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死呢。文耿建议,咱们有长枪,枪里还有子弹,打李森的冷枪,把他杀了,也给残暴的国民党政府一点颜色瞧瞧。
  巧的是,文耿在驻军有一个朋友,可以打听到李森每天的行踪,只要找着他出行的规律,抓住一次机会就可以除掉他。文耿对自己的枪法深信不疑。
  看到屋里没有文耿的影子,文桐也没问,崔明桂主动说了出来:“文耿去三河口了打探消息了。”
  暗杀李森的想法,文桐一开始以为不过是文耿等人的气话,现在听说文耿打探消息了,说明他们真要这么做了,才不得不说:“暗杀不是办法,除去一个李森,还有张森,王森,我们要推翻的是这个制度,不是哪一个人。现在革命处于低潮,眼下最要紧的是保存实力,发展新的成员,壮大我们的组织,然后建立我们自己的武装,用我们的武装推翻国民党的政权,这才是正道。”
  见文桐意见不一致,黄老师瞅了瞅崔明桂,想寻求支持。他们昨天已经议定,暗杀李森,但是,文耿不是党员,两个人商量最好开个小组会,将来无论功过,对组织有个交待。没想到文桐一来,竟然不同意。小组会也不要开了,黄老师心里有些埋怨文桐过于小心。
  “我们应该建立自己的队伍。”文桐坚持自己的观点。“如果你们坚持暗杀李森,我保留我个人意见。”
  三人意见不一致,文桐来找黄老师探讨下一步工作打算的事也谈不成了,他骑着自行车又回到三河口。
  这天,一个消息传遍了沂州城——李森被打伤了。
  原来,文桐离开诸葛小学时间不长,文耿就回去了,他带来的消息让人高兴:李森这几天在沂州县城傍上一个小寡妇,每天正事不干,必到小寡妇那儿一趟。去的时候,往往轻车简从,最适合下手。
  当晚三人商量好,由文耿负责暗杀,他枪法很准,应该没问题。崔明桂负责掩护,成功与否,都到诸葛小学会合,黄老师做了万全准备,把组织上的一些材料能藏的都藏了,不能藏的烧了。三个人都很兴奋,认为暗杀李森意义很大,现在全国都处在革命低潮,杀一个国民政府的旅长,不亚于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黄老师心里憋着一股气,他看不上文桐的小心,革命就是冒险,如果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能把国民党政府推翻了,那就不要革命了。
  小寡妇姓徐,名又琳,是李世营一个远房亲戚,才满十八,去年嫁到三河口张家,不到半年,男方得了霍乱死了,在婆家守望寡实在孤单,听说李世营才当了镇长,家里车水马龙,也就凑个热闹,时不时来李家打打麻将,说说闲话,借以打发时间。徐氏为人甚是轻佻,十七八岁,刚尝到男人的滋味,却突然守了寡,心里很不安份,来李家名义上是打麻将,实则有借此机会寻个合适的人再嫁的意思。
  她来得勤,宏佐娘心里窝火,自己的男人什么货色自己最了解,这徐氏沉稳不足、风骚有余,就想把她早早打发了事,最好的办法是给她找个男人。但是,手头一时没有合适的,见永功窜上窜下,便有几分成全的意思。刚把自己意思说给李世营,他当时就炸了,说永功虽说鞍前马后,贡献良多,但是徐氏和永功年龄实在差得太大,永功五十多的人了,文遐都二十七八了,给他找一个十八的后娘确实不合适。
  这事不能就此放下,宏佐娘操持永功的好事不成,便让永功记着打听,若有合适的人选,紧早推荐,她一日不嫁人,自己一日心里不踏实。永功开始听说要给他作媒,兴奋了几夜,到头来没弄成,白垂涎了一阵子,只好另作打算。有一次去旅部,把徐氏的姿色给李森说了一通,李森的太太平时大多在烟台老家伺候老夫人,来沂州的时候不多,李森平时也没少了粘花惹草。李森一直有个遗憾,就是自己媳妇长相粗笨,还是他未发家的时候结的亲,想换也不敢换,这娘们对婆婆煞是孝顺,家里有婆婆护着,李森一时不敢有其他念头。
  现在有这样一个绝色女人,李森怎么能不动心?就委托了永功从中作伐,说事成之后,必有厚报。永功一阵暗喜,女人虽没得捞着,现在能到李旅长厚爱,也不是一件坏事,叫做失之东隅,得之桑榆吧。
  有永功穿针引线,一来二去,徐氏和李森就搭上了。李森喜欢她的美色,又年轻,又会撒娇,关键还能猜透人的心思,简直是一个宝贝。徐氏喜欢李旅长的权势、钱财,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虽说是个小,大太太不在身边,自己比大太太还要吃香,时间不长,门前已经车水马龙了。
  为了收住她的心,李森给她在县城买了一套宅子,天天往来其间,小日子倒也滋润。
  旅部的人都知道了,文耿的朋友自然也听说了,与文耿闲谈时,知道的都说了。
  文耿主崔明桂第二天一早就来看地形,发现这里正适合打黑枪,这所院子东边是一个大树林,西边是一片玉米地,后边连着街市,前边是一条大路。如果从树林中设伏,完事后朝后边街市撤退,那边人多,最理想不过了。
  两人研究完地理位置,心里有了谱,到了下午,两人头戴大草帽,提一菜篮子,装作卖菜的农夫,穿过街市,来到树林埋伏下来,枪口对着宅子门口的大路。文耿照量了很久,此处离门口不到五十步远,以自己的枪法,一枪即可毙命。
  时间不长,李森来了,一行四人,他在前,王副官在后,两边两个卫兵,四人在门口下了马,把缰绳交到王副官手里,两个卫兵站在两侧。
  文耿举起枪,心里一阵暗喜:明年今天,就是李森的忌日。
  小寡妇在院子里听到动静,像小鸟一样飞了出来,两手抓住李森的胳膊,使劲晃着,像是要求买什么东西,李森很高兴地答应了,嘴里说着:“买,买,咱老李给你买。”
  最后一个“买”字刚出口,枪声响了,就看到李森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小寡妇吓得哭叫起来,王副官本来打算拴上族长的马,就偷一会空去三河口打几圈麻将,顿时也吓得变了脸。文耿和崔明桂扔了篮子,提着枪就跑,眼看着李森倒了,应该是活不成了。两人从后街绕过去,一溜烟跑了。
  这一枪偏偏没打中,文耿对自己枪法相当自信,那是以前,从这以后,文耿很长时间不再拿枪,对自己的枪法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原来,李森让小寡妇一摇,身子晃动了一下,他的头低了下去,文耿那枪打在帽子上,吓得顿时倒是地上,等小寡妇和王副官围了过来,他才慢慢清醒,浑身上下检查了几遍,竟然没有一点伤。
  “奶奶,亏了咱老李个子矮,个子高一点,也就见了阎王了。”说着俏皮话,心里却很是发毛,对王副官道:“通知警察局,三天必须破案,我要活剥了他的皮。”
  侯子祥听说李森被刺杀,吓了个半死,现在又让他三日破案,又把他愁了半死。没办法,只好发动手下人马全体出动,其他案子都放下,必须把这个案子破了,限制两天之内。
  警察们见局长下了死命令,谁也不敢拿自己饭碗开玩笑,群体出动,线索渐渐集中到一块。现场搜查也有进展,树林里发现了一个篮子,盛了几棵菜,篮子底下铺一张报纸。这条线索很重要,这样的篮子,是老百姓上街买卖用的,很常见,但是,报纸就不同了,乡下人哪里看报纸,再说也不会拿报纸铺篮子。侯子祥命令从读书人入手,看上去像是念过书的,穿新式衣服的,戴眼镜的,穿长袍的,一个也不放过。
  重赏之下,一个黄包车夫报告,说看到那天有一人在河边朝北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向河里扔了一个东西,长棍子模样,自己因为害怕,没敢下水去捞。
  警察们下河打捞,竟然打捞出一支长枪。这就好办了,有了枪,线索就清晰了。再朝下追,五块银元的赏钱,一个车夫说他那天拉了两个书生样的人,急匆匆去了诸葛小学。两个人一对,那人长相就对出来了。
  警察们包围了诸葛小学,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动静。崔明桂和文耿正看报纸,黄书记在研究拓片,院子外突然一声枪响,三个人扔下手里的东西,沿着房子从后墙翻了过去,后边是一片开阔的玉米地,一眼望不到头。
  三人在前边跑,后边是警察的脚步声、枪声和呼叫声。一个人骂道:“方才谁他妈开的第一枪,回去给我好好查。”
  黄书记和崔明桂跑了十几里地,听到后边声音渐远,终于能喘口气了,两人瘫坐在地里,却发现文耿没跟上来。崔明桂脸一变:“坏了,可能文耿被抓住了,刚才我们跳跃那道沟的时候,我听到他说了一句脚崴了,我当时也没听太清,光顾着跑了。”
  黄教师站到高处,朝诸葛镇这边看,什么也看不到,满地的玉米叶子,风一吹哗哗响。黄老师出了一身冷汗:“多亏了学校后边是玉米地,不然,我们一个也跑不掉。咱们先躲一躲,等天黑了,再回去想办法打探文耿的消息吧。幸运的是我们没有什么材料落下,我屋里也没有重要材料,无非是一些拓片,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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