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鸿都客抚院见宫保 黄河治水献策略

　　
　　宫保抚台大人倒也对鸿都客没有见外之心，就在手下幕僚绍殷的书房里和鸿都客侃侃而谈，让下人泡了上好的茶叶和鸿都客品尝，这才道：“高士，本省河流经常泛滥，屡修无功，经常淹没百姓田地房屋，作为封疆大吏，岂能不管？却苦无良策，愿听高士高论，若能解决此事，也不枉我和高士相见一回。”
　　鸿都客知道宫保大人出于至诚，也许知道自己不愿归附，所以见面就来请教，却也是个难得的礼贤下士高官，着实可贵，暂且将他蔑视权贵的心放下，道：“我虽说是一个漂零之客，倒也略微关心山东之事。至于河工一事，确有想法，既然蒙宫保大人见问，也就谈谈自己看法，鄙人听说现今治理黄河用的办法是西汉贾譲三策，却不知是也不是？”
　　宫保道：“是呀。策中有上中下三策，上策乃不与河水争地，要迁徙河边百姓，要让河水自然流动，定期泛滥。中策乃多开小河，以分水势，避免河水泛滥。下策乃修高河堤防止河水泛滥。虽有三策，实现起来却也颇费艰难。”
　　鸿都客道：“河南河面宽，山东河面窄，上流河水平缓，下流河水急流，自然难免河水泛滥。那个贾譲文章诗文不错，却也未干过河工，谈不上有什么河工策略，还分什么上中下。此后百年依然是河水泛滥不休。一百年后才出来一个王景治水，用的办法却是大禹治水之法，抑洪水。自从他治水以后，一千年没有水患，何不效仿之、却要用那腐儒的什么三策来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宫保道：“善，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却不知道王景之法如何施行？还要听高士一言。”
　　鸿都客道：“那王景为了治理黄河，到河边视察多次，决定重新改变河流的出口路线，让河道从今山东梁山县、平阳县、长青县、济南市、济阳县、高青县、博兴县流经，然后入海。这与今日的黄河流向十分接近。从前的流向比这更为曲折。在河流处设立分流点，有闸门控制进入下流的水量。王景往坝上加石头，与黄河河堤相连，留下一丈多宽的豁口，用厚木板卡住，这就是水闸。水多时闸门打开，水少时就关住，再按山地落差选择路线，保持水流尽可能平稳，避免自然破坏，特别在急转弯之处，都要修上石堤，再将淤塞的地方挖开，分出支流，以灌溉土地。这几种作法，大大缓解了黄河自身的压力。河水不但不泛滥，而且黄河下游两岸被淹过的几十个县的土地都变成了良田，使汉政府增加了许多收入，国库也得以充实。王景因此被称为‘治水奇人’，民众对他十分尊敬，皇上也非常信任他。从世界水利史上看，治理黄河这样大的工程，能如此圆满成功，不能不称之为奇迹，王景也无愧‘治水奇人’。而今有钢铁，做成挡水闸板，修筑水坝更是不难。”
　　宫保一听道：“先生博览群书，知识渊博，本官敬佩之至。此论可效仿施行，三策尽可废矣！”
　　宫保大人开心非常，对绍殷道：“你给先生收拾几间干净的房子请鸿先生搬到抚院衙门来住，早晚本官还要请教。”
　　鸿都客道：“蒙宫保大人抬爱，甚为感激，实不敢当。鸿都客本是江湖游子，岂肯住在衙门，受不得这般拘束的。我听说曹州知府玉大人是个能吏，打算去探望一遭，还想游览曹州，看看风景人文，民间风情，也好参考参考。鄙人却还想看看玉大人是何等之人，竟然能治理得地方上道不拾遗夜不闭户，却也难得！等我回来，再来抚院侍奉大人，大人以为如何？”
　　宫保大人见鸿都客已生退念，就知道如此高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若闲云野鹤一般，不愿意留下来辅佐自己，神色甚是失望，只得不再挽留，免得双方尴尬，就令绍殷准备一份厚礼送鸿都客回去，自己去后衙。
　　却说鸿都客给绍殷雇了个小轿送回客栈，当下回到自己房中，客栈老板就进来恭喜，道：“恭喜您，鸿老爷。”
　　鸿都客道：“却恭喜我什么？”
　　老板道：“抚台老爷请您老去，肯定有好事，怎么不恭喜一下。”
　　鸿都客道：“谁请我呀？我的朋友在抚台衙门供职，我听说抚台衙门有一个珍珠泉，想去看看，正好是个机会，就去转了一转，抚台大人岂是我这个游方郎中说见就能见的？”
　　客栈老板笑了，道：“您老不要蒙我，我却是个会的。任你说什么，休得瞒我。呵呵。”
　　正在这时，外面又进来一个差官，进门就喊：“老板，鸿先生是住在这里吗？”
　　老板赶紧出来道：“在这里，上来吧。”
　　却上来了两位差官，都提着食盒，却是抚台衙门的差官，进得门来，就给鸿都客行礼，道：“宫保大人吩咐，给鸿老爷送来一桌上好的酒菜，请鸿老爷收下，赏个名片，我们好回去交差。”
　　老板笑了，道：“鸿老爷，这回还说什么？”弄得鸿都客脸上发烧，知道宫保虽说心里不开心，但是还是舍不得自己，实在是个难得的一省大员，说出去的话却也不能收回，当下不想让宫保难堪，只得收下酒席，写个回执，给两个送饭的差官每人一两银子，送了出去。
　　这桌酒席却怎么处理？鸿都客本来是大方之人，却也不想糟蹋，遂在下面一间房子摆了起来，却把来济南府求见抚台大人的两位下官请来上座。这两位下官确实委屈，求见宫保几次，半个月了，直到现在也没见着面，只得住在客栈等待，倒是有福，吃了抚台大人送来的酒席，还是沾了一个走方郎中的光，郁闷之气稍微消了一些。鸿都客却不避贫贱富贵，还请客栈老板陪席，自己和他们几个一起嘻嘻哈哈的享受了一顿酒饭，倒也和谐。
　　却说客栈里的两位下官见宫保大人给郎中送酒席，就知道这个鸿都客非同小可，都来巴结，甚至送礼，鸿都客不收礼，也不多说招惹，倒弄得两位下官很尴尬，只得再思良策，意欲再走鸿都客的后路。
鸿都客的新袍子也做好了，遂赏了裁缝几两银子，心里觉得住在济南府已经不得安生了，就算清了客房钱钞，在一天半夜，悄悄的雇车离开了济南府，前往曹州不提。

　　知识渊博鸿都客，大禹治水在心窝。
神农秘方可济世，王景故事传宫保。

　　却说鸿都客悄悄离开济南府，前往曹州，一路上少不得饥餐夜宿，好在也不太冷，坐车坐船，一路北去，倒不辛苦，沿途赏落叶，看凄凉，道一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念一句：月亮弯弯照九州，一家欢乐万家愁。不知不觉竟然到了曹州地方。
　　既然到了曹州地方，免不了要打听玉大人政绩，便不再雇车，背着行李，摇着串铃，又恢复了走方郎中的样子，倒也逍遥自在，有世外高人之风。
　　夜晚，鸿都客便住在董家口一家客栈之中，这里地处官道，通往大名府和曹州，来往之人甚多，想知道玉佐臣的政绩，却也不难，鸿都客决定慢慢查访。
　　次日，鸿都客出了客栈，摇着串铃走街串巷，在村里给几个老者拔了几颗虫牙，又给几个害疮疖的贴了几付膏药，赚了几十个铜板，没事可干，就歇在村边的大碾盘子上面，权且休息，跟一位老者要了一壶黑茶喝，遂和一位老者拉呱闲聊，倒也惬意。
　　鸿都客道：“老者，我却是个走方郎中，我们没事闲聊，却也无伤大雅，我在外省听说曹州府衙玉大人会抓强盗，把曹州治理的道不拾遗，夜不闭户，却是不是真的？”
　　老者叹了一口气道：“玉大人却也算是个清官，于民秋毫无犯。抓贼办案没说的，雷厉风行，毫不马虎，只是手段太辣，能吓死人。自从到了曹州署印，坐了大堂，曹州便成了人间地狱了。”
　　鸿都客道：“这话我却听不明白了，既然是清官，就是曹州百姓的福气，怎么曹州反而成了人间地狱，这话听来不对呀。”
　　老者道：“先生，这位玉大人初来曹州，新官升任三把火，倒也手腕强硬，开始抓了几个小强盗，后来强盗摸着了他的脾气，他是抓不住一个强盗，抓到的都是老百姓，抓到就是个死，没有活的，却不是曹州成了人间地狱？”
　　鸿都客道：“强盗却是怎么能顺着玉大人的脾气来？还望老者给我讲讲，我也长长见识。”
　　老者一席话，鸿都客这才明白，这个玉佐臣，他妈的简直是个豺狼猛兽。什么清官？什么廉洁？狗屁不是。简直就是催命鬼，黑无常，要命的阎王爷，还政绩呢，这样的官多出几个，老百姓就死光了！
　　究竟老者给鸿都客说了些什么，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