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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章 奸诈的侯胡子

作品名称:灰色的青春轨迹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21-06-08 11:05:35      字数:8141

  1995年1月19日
  看样子塘泥真的有的甩了。
  据说方塘里的塘泥甩完了,接下来就要清理藕塘里的塘泥了,然后是牛棚前面的那个牛屎塘和场基周围的其它四个塘,这样的话没有两个月左右是干不出什么名堂了。
  方塘周围靠岸边一米多宽的塘泥经过昨天和今天上午的清理,基本上都甩到岸上去了。而往塘里面去的泥再靠铁锹往上甩已经不可能了。这个方塘二百米左右长短,五十米左右宽度,周围一米多宽的泥已经甩上去了,可这只是甩上去了极少的一部分,剩下的塘泥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了。可这个工程要比上大坝难得多了,虽然我们不用每天很早就起床。
  因为离岸远了,很少有人再能把泥甩到岸上去了。即使有那么几个人能鼓着肚子憋着腮帮子把泥能甩到岸上去,但岸上已经给甩上去的塘泥给堆满了。再往上甩,甩上去的塘泥会顺着塘坡儿泻下来。有人说从里往外甩,先把里面的塘泥甩到昨天下午和今天上午甩出来的洼凼子里去,然后再从洼凼子里往上甩。这样甩也应该很快的,只是从里面把泥甩到洼凼子里之后,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再往上甩,因为刚甩过去的塘泥给折腾泄了,不容易用锹打成块儿,也就不好往上甩了。有人说用泥兜子抬,一次性就可以清理到位了。用泥兜子抬,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设想啊!这个地方用兜子抬可比不得大坝上,大坝上都是硬泥,虽然下雨的时候地面上也会打滑,但要比这儿的烂泥要强得多了,至少人抬着兜子不会往下陷。
  张铁龙在岸上转了一圈之后,喝令用抬子抬泥,为了能干得快,任何人不得穿胶鞋。
  于是,我们又不得不打赤脚下到这样冰冷的泥里去。
  起初,我们在靠岸的地方往上抬泥,还不怎么吃力,就是脚下往上坡修出来的路给洒下来的塘泥慢慢覆盖了,抬着抬子很容易打滑。有时候黑皮焦亏会用锹往上面撒一些土,有时候会把路面上的泥给清理了,这样就好多了。不管怎么说,烂泥不像大坝上的硬土可以把兜子装得很大,烂泥上不了墙,同样也打不起堆,兜子的重量自然要比大坝上的兜子轻快多了。
  很快,靠岸的塘泥给抬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开始往里赶。
  脚下的所谓的路也被踩得越来越烂了,有些像传说中的沼泽地。
  兜子里装满了稀泥,脚下是一踩就能陷得齐腰深的烂泥。严格地说来,装上泥之后我们不是在抬泥,而是用两只肩膀抬着杠子用兜子往外拖着根本抬不起来的泥兜子。只有走到我们已经甩上去塘泥的洼凼子的地方,泥兜子才会真正压到我们的肩上去。
  小知了子嘿嘿哈哈地叫嚷着“加油”叫得一头的劲!可是三抬子下来,他就几乎没有什么音乐了,他个子小,烂泥陷得齐腰深,单一个人在烂泥里,他就很难动弹了,何况还要拖着泥兜子往外挣扎着去。不知道这下怎么了,小知了子眼看就要陷到胳肢窝了。
  与小知了子一根杠子的朱伟见状,扔下杠子和兜子,连滚带爬地上了岸了。
  有人向小知了子甩过去了一个泥兜子,让他两手紧抓着兜子的襻绳,这端开始往上拖拽。
  小知了子两手抓着泥兜子的襻绳,但他的手的力量不够大,这端的人一带劲儿,他竟然抓不住襻绳子了,还把这端的人闪得摔了个屁股蹲儿。
  人们又把泥兜子甩给了小知了子,这次让他把泥兜子的襻绳从头上套到胳肢窝里。
  小知了子照着人们说的把襻绳子从头上套到了胳肢窝,然后两个胳肢窝夹紧了襻绳子。
  这端的人见小知了子准备好了,就几个人一起往上拽。
  小知了子在泥里动弹着身子。
  最后,小知了子硬生生地给人从塘泥里拔萝卜似的拖拽出来。
  这个时候的小知了子彻底变成了一个泥人了。
  这样抬泥,像人高马大的赵小毛、姜歪子他们,因为力气壮了些,倒能显出些优势,尚可以来回显得很自如地走上几趟。可是,这不是几趟就能干完的活儿,干了一阵之后,赵小毛他们的优势也渐渐地看不出来了。要是这样抬下去,不但劳民,而且误时。真的要这样把中队所有的塘都清理一遍,没有年把半年的时间恐怕不行。听说再有两个月水稻就该下田育秧了,春播就红红火火地热闹起来了,更何况在水稻下田育秧之前还要把田再整一遍。清理塘泥也只是辅助性的生产劳动,中队不可能喧宾夺主,为清理池塘而误了大田里的生产。这就要求我们必须在春耕春播之前将这项劳动彻底给结束了。这样的话,就要求我们拿出“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气魄和精神。
  干部见小知了子这种情况,估计是怕真的有人给陷下去没顶了,就要张铁龙安排人去场基拉稻草往下垫,这样可能就不会陷得那么厉害了。
  果真如此,成抱子的稻草垫到下面之后,起初是感到清朗了许多,人下陷得不是那么厉害了,脚不粘泥了,路上也不怎么打滑了。但是,很快稻草被踩了下去,尽管不如起初那样陷得厉害了,可脚下的泥变得粘了许多,脚踩在上面往上拽的时候差不多和起初一样费事,路上铺的稻草被踩了几遍之后,给泥一糊,垫得薄的地方反而更滑了。
  稻草在不停地往脚下垫,反正中队有的是稻草。塘里的泥也在随着稻草的不停下垫而迅速地减少。在很小的时候,我印象里看到过冬修水利工程的劳动场景,可以这么说,我印象中的冬修挖河的劳动场面跟我们现在没法相比,我印象最深的是在板车往上拉土的时候,好像还可以挂个滑轮什么的,好多人拽着一辆板车。我们不是,就拿这抬兜子来说,我模糊的印象中我们现在一兜子的泥可以破开成为那个时候的三到四兜子,并且也不像我们这样赶得紧。夸张一点说,我们现在这样的劳动放到社会上,也可以算是徒步登月的奇迹了。
  张铁龙见我们多少比没有垫稻草的时候显得利索了点儿,就不停地在岸上催着我们要快。
  张铁龙这么一催,几个组长也跟着催。这沼泽一样的泥,沼泽一样的“路”,我们想快,但能快得起来吗?但他们不考虑这些,要我们快我们就必须得快。在他们的心里,我们这些人就是可以上发条的超人,发条上的劲儿大了我们就能转得快了。可是我们毕竟不是什么可以上发条的超人!不过我们都很清楚,在他们感觉不到他们的催促有什么明显的效果时,他们会对我们采取一种手段——拳脚或者棍子。尽管他们也清楚我们不是超人,尽管他们也清楚我们不是受档位或者油门控制的机车,即使我们是这样的机车也应该有一个速度极限吧。可他们不考虑这些,他们这些禽兽一样的东西每天这样强逼着我们进行满负荷或者超负荷的劳动,当然有他们的目的,为着他们自己的利益——评审中的记功或者表扬然后是减刑,他们在拿着我们这些人给他们争取这些奖励呀。
  今天干到这个时候,几乎已经劳作一天了,我们哪儿还有快起来的力气?尽管张铁龙在虎狼一样地催,尽管小组长也在骡马一样地赶,尽管我们也有快起来的想法,可是我们已经力不从心了!
  老犯人的任务明显地比我们组干得多。不是在强调客观,毕竟他们比我们的劳动经验足,身体比我们磨练得时间长。但黑皮焦亏不计较这些,无论什么样的劳动任务,他都要求我们超过老犯人,即使超不过也不能给老犯人落下来。用他黑皮焦亏的话说,这是他给我们下的死命令,没有什么余地。
  黑皮焦亏如此要求我们理由很堂皇,甩下老犯人,就可以在干部心目中留下好印象,表扬、记功、照顾、减刑,干部就会优先考虑我们。劳改队图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些吗?黑皮焦亏还经常有理有利地跟我们分析,老犯人基本上都要刑满了,就是有那么几个还要多在这儿呆些日子,那都是劳动中的特大号螺丝鸟,过个年把半年的就根本没有资格和我们争这些东西了,到时候这个中队就是我们这个组的天下,从值班犯人到组长,再到外宿犯人,里里外外干部都要从我们这个组安排,减刑也是我们这个组的事儿了。平时黑皮焦亏跟我们这样一分析,也别说,自打我们第一次出工至今,老犯人在劳动中走到我们前面的时间还真不多,今天倒是一个例外了。黑皮焦亏这样要求我们,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打算,我们这个组给他带出来了,成绩就是他的,他在想着第二次减刑。
  看到今天我们这样的进度,黑皮焦亏很不满意,脸色立即就拉了下来。收工集合的时候,他对我们几个人动了几巴掌之后,铁青着脸色说:“今天这个情况,你们自己看看,能说得过去吗?让老犯人给落下这么多!以后你们还能在大院子里抬得起头吗?不过,今天我不跟你们讲得太真了,因为是第一次抬塘泥,明天必须把今天给老犯人落下的补上了,明天的任务还必须给我们超过老犯人!不然,明天我就不像今天这样跟你们讲这些了!”
  
  ********
  吃过晚饭,晚学习刚结束,侯胡子又开始炫耀似的啰嗦起他的光荣历史了。据他自己说,他家原是一个很有名望的大家族,在他很小的时候家里给他请了一个私塾先生,后来他考上了一个什么军校。后来家境败落了,他不得不辍学回家了。
  我不相信他这种传说。
  他说他第一次犯事儿是在大西北服刑,后来由十五年的刑期改判为八年。这一次是他第三次进宫了,他说这辈子他在监狱里呆了二十七年了。
  他说如此,不光是我,很多人都怀疑他的说法。根据他的说法他二十七岁就开始坐牢了,这三次中间也没有隔多久的时间,他现在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时间加不到一块儿去。因此有人怀疑他是四进宫了。有人问他这几次入狱的原因,他总是有模有样地说都是因为诈骗。可我上次在小屌李明民那儿,从犯人花名册中看到的是他这次是犯的强奸罪,当时我还怀疑侯胡子六十多岁的人了,还有那个冲动?他说是诈骗就是诈骗吧,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也没有必要揭穿他,随他在众人面前怎么哈去吧。
  “第二次进来说起来挺亏的,几十万的现金都到手了,我那个搭手太嫩了,眼神给人家起了疑心,人家暗地里就报了工商和派出所,一下子给判了十三年。”侯胡子说得有模有样,这里面的曲曲弯弯的别人也不懂,就当他说的是真的吧,“这次是因为五十六张驼绒地毯。在北京的一个商品展销会上,我跟那个厂家的展销负责人都签了字了,地毯也给拉回来了。当然他们找不到人要钱,是我们一个邻居把我检举出来了,不然也不会栽这一跟头。”
  “我怎么听说你这次是因为强奸罪进来的呢?”姜歪子不知道从哪儿得知的侯胡子的这个底细,很嘲笑地问侯胡子。
  “我这几十岁的人了,能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儿?”侯胡子先是一怔,马上表现出对强奸罪的深恶痛绝地愤愤地说。
  “几十岁的人心里才红呢,人跟辣椒一样,越老越辣。”姜歪子仍不屑侯胡子。
  “我能干那种缺德的事情?在社会上谁没有三、五个老姘!”侯胡子被人揭了短一样的尴尬,他强装镇静地笑了一下,几分炫耀地辩解着说,好像他在社会上真有三、五个姘头似的。
  “劳改队这个地方,都是在社会上哈大的进来的,除了哈没有什么本事了。”姜歪子对侯胡子撇了一下嘴说,“来这个地方的人都是黄鼠狼拉油条,一样的货色,没有丢人不丢人这么一说,你就承认自己犯的是强奸罪,人又能把你怎么样,谁也不敢把你的鸟割下来喂猫。”
  侯胡子也很清楚,不管是在看守所还是在劳改队,就是我们这些坏蛋,最痛恨的也是强奸犯,因为谁家都有姐妹,谁都是从女人身上掉下来的。
  “那样没成色的事儿,只有你们年轻人才干得出来,那东西硬起来什么也不顾了。快活三分钟,劳改队苦几冬。”侯胡子仍为自己辩解着。
  “好了吧,别忘自己脸上抹粉了!我们年轻人干的是偷是抢,没有你那么坏,干的是爹多娘少的败德事儿,还诈骗罪呢,把自己说的跟个人一样。其实,你就是强奸罪进来的,几十岁的人了跟畜生一样!”姜歪子见侯胡子正人君子一样为自己辩解,一下子火了似的说。
  “好了,好了,都别讲了,偷也好,抢也好,诈骗也好,强奸也好,我们之间犯不着这样计较,都是专政的对象,半斤对八两,谁也不比谁重到哪儿去。”黄斜子见侯胡子和姜歪子因为几句闲话要动怒了,马上从中调解说,“我也进来两次了,都是因为偷,回到社会上人们不问你是偷还是强奸,问的是你蹲过劳改。”
  经黄斜子这么一劝阻,姜歪子和侯胡子也就不再相持着分辩,侯胡子到底犯的是不是强奸罪了,但侯胡子还是冲着姜歪子翻了两个白眼。
  我从侯胡子的眼角里看出了一道阴险毒辣的光,从上次在大坝上他害我以来,我一直没有忘记人们对他的评论,今天从他这样的眼光里,我好像看到了他比人们评论的还要阴毒许多!侯胡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东西?真的像人们说的那样,一手拿油条一手掏鸡八,表面上看他要给你好处,下面就要日弄你?有人向我透底儿说,张铁龙和黑皮焦亏每次整我跟侯胡子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我开始还不大相信,因为我跟他侯胡子没有什么过节,无冤无仇的,何至于他要害我。今天从侯胡子这一道阴冷歹毒的眼神里,我已经开始相信人们给我透的底儿了。此时我看着侯胡子那满脸趴着的密密的胡子,我又想起了一句俗话来——“满脸胡子不可交。脸上堆着一脸笑,肚里藏着杀人刀。”虽是俗语,也是民谚,是无数年来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总结出来的,几乎是百分之百的准。以后我还真得更用心提防着他侯胡子!
  同犯们开始议论着一些别的东西,话题无外乎在社会上如何的了得。我无心与他们这样的议论,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可以这么说,在社会上那些善于猎奇的人物听了他们这样的议论,也会惊讶于这样的稀奇了。
  “不是跟你们吹牛皮,在社会上只要有一把旧钥匙或者一个小铁片,再加上一个打火机,所有的锁我都能开。”姜歪子很炫耀,“像你们那样撬门别锁,太蠢了!”
  姜歪子的这种技巧跟我在看守所见到的一根针就能开锁的技巧差的太远了。
  “在社会上干这一行,最好带瓶儿硫酸,什么锁都能开。”黄斜子很为自己的方法感到巧妙地说,“就是得当心别弄到身上去了,那东西烧人!”
  “干我们这一行呀,首先要对各种锁心里有底儿,哪种锁里面什么结构,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该怎样开得快。”姜歪子很内行地说,“有的人不懂得研究锁,扛着大断线钳子去了,那多惹眼呀,容易出事儿!”
  “你知道万能钥匙吗?”黄斜子很佩服似的看着姜歪子问。
  “什么万能钥匙呀,他们配的万能钥匙听说也是要分型号的,换了型号的锁就不行。”姜歪子对万能钥匙很不以为然地撇着嘴说,“我感觉还没有我的办法快呢。”
  “跟我们露一手吧?”黄斜子很羡慕地盯着姜歪子。
  “跟你们露一手?你们都是贼精,露一手你们一看就学会了,回到社会上你们用这种方法开锁犯罪,万一再掉进来把我招出去了,我就得背个传授犯罪方法罪。”姜歪子很神秘,“回到社会上你说的万能钥匙能买到的,记住了到时候有人要是卖给你那种钥匙,你得看仔细,有的是用生铁铸出来的,用不了一次插到锁孔里一拧就断。要买的话,就多花些钱,直接跟他讲明白要皮钢做出来的,皮钢做出来的你用一辈子也坏不了。”
  “你会做万能钥匙!”黄斜子听了姜歪子的话,很肯定地说,“回到社会上你就光卖万能钥匙就行,根本不用去偷。一把皮钢做的万能钥匙你卖两千块钱,一百把多少钱呀!卖个一千把钥匙,你这辈子就不用动了。”
  姜歪子笑了一下,没有回答黄斜子的话。
  “你这样精怎么会掉进来呀?“黄斜子见姜歪子没有回答他万能钥匙的事儿,很为姜歪子可惜地说。
  黄斜子这样说姜歪子也有一定的道理,自从我们被一起拉过来之后,我们一直很怀疑姜歪子的腿是装出来的走路歪歪斜斜的不灵便。
  “我的案子当时并没有犯,是我的同案犯自首把我拎出来了。我批捕在逃在外面躲了六年多才给掉进来。”姜歪子几分自豪地说,“不是跟你们哈大的,在逃期间我照样大排场地结婚了。我前脚进了院子,刑警队后脚跟进来就抓不到我。”
  “你真精,可还是掉进来了!”侯胡子撇着嘴说。
  “我是在外地栽进来的。结婚之后我带着老婆就去了外地,在外地卖水果。没想到有天夜里警察查暂住证给查到了。我和老婆结婚的时候没敢去办结婚证,身上只有身份证。警察怀疑我们是嫖娼卖淫,把我和老婆带到了派出所。警察给我们当地的派出所打了电话,听说我在家里有案子,就把我羁押起来了。”姜歪子很为自己感到委屈。
  “当时你就没有想到跑?”黄斜子很可惜地问,“当时跑掉不就没有事儿了吗?”
  “没跑掉,也没有来得及跑。半夜我听到叫门,就预感事情不对头,开门之后警察一下子就把门给堵死了。”姜歪子叹了口气。
  “那能怪谁呀?你们要是有结婚证不就过去了嘛!警察一看有结婚证,也就不问那么多了,也就不会给你们当地派出所打电话了。”黄斜子依旧为姜歪子感到可惜。
  “这叫该着!”侯胡子有些解恨地瞅了一眼姜歪子。
  “我们都是该着!”姜歪子仇恨地回了一眼侯胡子,“咱们哪一个也不比别人幸运到哪儿。倒是我们年轻,犯事儿的时候不知道轻重,倒不像某些人,屡教不改,吃了几十年的粮食不做人事儿。”
  侯胡子给姜歪子这样敲打得没有话了,他瞥了一眼姜歪子,然后琢磨什么似的眨了眨两只眼,有些无可奈何地摸出烟丝袋子拧起了大炮。
  姜歪子见侯胡子拧起了大炮,他从口袋里抠出一支烟叼在了嘴上。对于侯胡子,姜歪子没有什么怕处。论身体,虽说姜歪子的两条腿有些走路歪歪斜斜,可他年青力壮个子又大,单打独斗侯胡子绝不是他的对手。论人缘,姜歪子的一个老乡在这个院子里混得当当地响,平时与张铁龙和黑皮焦亏走得很近,在这个大院子里他一跺脚,这个大院子也会像闹地震一样发抖发颤。有这样的老乡罩映着,他姜歪子自然不会害怕侯胡子。
  侯胡子此时虽然对姜歪子恨得心里发抖牙根儿发痒,可他无计可施,因为他也清楚自己不是姜歪子的对手。对于姜歪子,他只能这样放在心里恨,这样放在心里诅咒。
  正在这时,张铁龙从外面闯进了我们的监舍。
  顿时,整个监舍里静下来,十几双眼睛全都惊恐地看着张铁龙,心里在紧张地担心着。
  “老侯,到底是老侯!”张铁龙阴声怪气地坐到了侯胡子的床上,“几进宫了,谱子厚!”
  侯胡子慌忙扔下没有吸完的大炮,很恭敬地站到张铁龙面前。
  张铁龙站起身来,抬手给了侯胡子一个狠狠的巴掌,接着脚也踢了出去。
  侯胡子被张铁龙的巴掌打得转了两圈,紧接着往后疾快地退了几步,“嘭”地栽了一个很响的屁股蹲儿。他用手捂起脸,两眼惊恐地怔怔地盯着张铁龙。
  张铁龙上前一把又把侯胡子从地上拽了起来,轻蔑地笑着,牙齿却恶狠狠地咬着说:“几进宫了,劳改队的事儿经得多了,谱子厚了。在这个地方你那些谱子在老子面前不好使!”
  我们瞅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里也都糊涂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侯胡子捂着脸,怔怔地看着张铁龙,恐惧的目光不仅无遗地表白着他内心的恐惧,同时也无遗地表白着他的疑虑和不安。
  “你老小子还装糊涂是吧?还要老子给你点透了是吧?”张铁龙仍恶狠狠地冲着侯胡子嚷叫说,“你老小子谱子厚,你以为你做得很妙是吧?”
  侯胡子怎么了?平日里张铁龙对他侯胡子还算说得过去,基本上没有找过侯胡子什么麻烦,今天怎么会突然对他侯胡子发起威来?还说了这些我们不明不白的话?这中间有什么弯弯绕?
  “把《犯人十不准》给我背一遍!”张铁龙忽然让侯胡子背诵《犯人十不准》。
  这更让我们摸不着了原委。
  侯胡子开始在张铁龙面前背诵《犯人十不准》,当他背诵到第七不准时,张铁龙要他大声再重复一遍。
  “第七,不准私藏现金、粮票、便服、易燃易爆品、剧毒品和绳索、棍棒、刃具。”侯胡子只好大声重复着又把这一条背诵了一遍。
  “不准干什么呀?”张铁龙紧盯着侯胡子问。
  “不准私藏现金、粮票……”侯胡子背诵着回答着张铁龙。
  “不准私藏现金,你私藏了没有?”张铁龙猛地一攘侯胡子,抓着侯胡子的衣服的手也松开了。
  侯胡子又栽了个屁股蹲儿,坐在那儿很久都没能站起来。
  估摸着这次侯胡子这个屁股蹲儿栽得重了。
  今天张铁龙折腾侯胡子,原来如此!
  “老小子耶,告诉你,在这个大院子里老子给你好日子过,你的日子就好过。老子不给你好日子过,你就没有好日子过。”张铁龙讥笑着对侯胡子说,“你要是混世,老子比你还要混世。你要是不混世,老子也不混世,那你就天天想着日子过吧。”
  很明显,张铁龙这话不仅是对侯胡子说的,也是对我们所有的人说的。
  “老子不断钱花,不愁吃喝!你别以为老子这样讲就是想着你私藏的现金了,想着老子让你给老子上路子。”张铁龙很不屑地说,“劳改队就是这个样子,不图快活你就图个平安!”
  张铁龙这话说得不算艺术,很明显地可以听出来他是在要侯胡子以及我们要给他上路子。
  这就是他今天找侯胡子的真正意图!
  侯胡子经得多,谱子厚,很多人也都怀疑侯胡子身上有钱,只是还不到该外露的时间,一旦他侯胡子给干部照顾了,也就到了他的钱外露的时间了。我们只是这样估计,但谁也没有看到过侯胡子私藏的有钱。张铁龙今天是发现了侯胡子的什么蛛丝马迹,还是敲山震虎?
  “不要跟老子玩脑子背谱子,随你到干部那儿告我去,老子不怕!”张铁龙警告着侯胡子,同时也是在给我们敲个醒儿。
  我不知道侯胡子会怎样处理今天的这件事儿。平日里我们挨张铁龙和黑皮焦亏的折腾时,他总是在私下里怂着我们去找干部,然后,据说他又会在张铁龙和黑皮焦亏面前上我们的烂药。这样,不但他可以在我们面前落个贴心,又会在张铁龙和黑皮焦亏面前落个铁心。今天,我们倒要看看,事儿到了他自己的身上,他又会怎样处理这件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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