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阡陌上水

　　下课之后，阮瑾收拾齐整办公桌，急忙忙跑下楼，到车棚取摩托车，开着车往家赶。她的那对双胞胎在家等着她。现如今，是阮文璋陶琳和阮瑾轮流在家照顾双胞胎，隋炜忙得没时间顾家，他既要打理冷冻厂，又要兼顾船舶维修店和渔轮，恨不得变成三头六臂。
　　在船舶维修店里，趁没有顾客时，隋炜手把手教陈浩修理一些技术含量高的机器，自隋炜出远洋，陈浩兢兢业业地经营着船舶维修店，生意没有出现亏损，盈利的数目在往上递增。隋炜正在授业，手机响了，一接听，是郎冬和邹谦邱新来了。他们来看川水号，做检修工作。对川水号，他们有了更深的感情，像对待亲人一样。
　　当晚，隋炜在疍家饭店请伙伴们吃饭，在饭桌上听他们说家里的事。郎冬邹谦和邱新都给家人买了大房子，并效仿隋炜，给家中长辈买了全保。解决了后顾之忧，三人来找隋炜，看看有什么工作要做的。
　　隋炜说：“你们和陶钧一起，给川水号做好保养，该回家时就回家，六月份我们出远洋。”
　　陶钧问邱新：“你那顶绿森森的帽子摘掉了吗？”
　　一提这事，邱新格外生气：“他妈的，我恨不得活剐那婊子。我回到家，把门锁全换了，拉她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她死活不肯，说我是道听途说。我抖出她的外遇照片，她竟然说是PS过的，气得我当场揍了她几拳。一离婚，我就把那套房子卖了，那套房子太晦气，我重新买了一套更大的给父母住，我还想在这里买一套，工作方便。”
　　“镇政府那里开发了个新楼盘，房子还没售完，改天你可以去看看。”陶钧说。
　　“今晚你们住哪里？”隋炜问。
　　“招待所呀。”郎冬说。
　　隋炜说：“这里是旅游区，招待所最少五十块钱一晚，你们要住十几天，即使再有钱，也不要乱花。我有个堂爷，他住在上寮十二巷，一栋房屋就他和奶奶两个人住。你们可以住在他那里。我过一会儿带你们去找他。”
　　“收租金吗？”邹谦开玩笑地问。
　　“你们想给就给，不给就算。”隋炜笑说。
　　“堂爷没有孩子？”郎冬问。
　　隋炜说：“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海上打渔时遇到强台风，出了事，他老婆改嫁了。小儿子一家人在市里的夜市开烧烤店。大儿子留下一个女儿，女儿在市里的酒店工作，每星期回来一次。”
　　郎冬说，“这里的空气真好，沙滩又细又白，像白沙糖似的，环绕整个小镇，比我们那里好多了。”
　　陶钧说：“别忘了，我们这里是旅游区，环境优美，街道整洁，空气清新，负离子很高，是个宜家居住的好地方。”
　　郎冬又说：“我今天下午把小镇逛了一遍，发觉海边有片木麻黄树林，那里有栋礁石小屋，特别有意境。”
　　陶钧笑说：“那栋小屋是隋炜家的祖屋。”
　　隋炜说：“我一个兄弟现在住在那里，房子小，住不下那么多人。”
　　“你们的八卦阵小镇已经定型，不适宜外来人口迁居。”邱新说。
　　“现在不是往镇外发展吗？阿炜和我都在镇外买别墅居住。”陶钧说。
　　邹谦惊叫着：“阿炜哥，你办了工厂，买了渔轮，交了贷款，给家人买了社保医保，现在又听说买别墅，你的钱没花完？”
　　隋炜平静地说：“别墅老早就买了，我爸帮我付了一部份钱，现在银行卡没钱了。”他转头对陶钧说，“渔轮维护费你先垫上，下个月船舶维修店的资金周转过来，我再付给你。”
　　陶钧说：“别分得那么清，大家能有今天都是托你的福。”
　　“生意上的事，一码归一码，亲兄弟也要明算账。”隋炜说。
　　陶钧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既然你坚持，我没异议。”
　　邱新问陶钧，手上的珠宝钻石是不是全给了美艳的小娇妻了？
　　陶钧反问隋炜他是怎么处理？
　　隋炜大大方方地说：“二分之一分给了母亲和丈母娘，剩下的二分之一全给了老婆，自己没有留下。”
　　“阿炜就是大方，看来老婆在你心中占绝对主要的位置。”郎冬说。
　　隋炜毫不避讳地说：“那是当然。我老婆好得没话说，在没结婚前，我把她摸得熟熟透透的，她是没有秘密可讲，所以我对她绝对放心。”
　　陶钧一听这话，若有所思地说：“我的眼光没有阿炜看得透彻，得留一手。”
　　“你是得留一手。”隋炜对陶钧说，“我听陈江说，陆惠玲和陈筱青最近常在一块，不是说珠宝的事，就是讨论穿衣打扮的事。陈江开始后悔不应该太高调，俗话说，富不外露，你们最好提防点儿。”
　　“说得有道理，不是每个女人都像阿瑾那样，阿瑾对你是绝对忠诚和信任的。我也看出来，最近陆惠玲有点飘飘然，我得细水长流地对她。”陶钧说。
　　“听两位的谈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将来我也要像你们一样对自己的女人。”邱新笑说。
　　
　　上午只有三节课，阮瑾收拾教材，她的胸部胀得发痛，她得赶回家给孩子喂奶。她走出办公室，在楼梯处遇到陆惠玲，后者在扶着楼梯扶手在慢慢走下楼，阮瑾挽着陆惠玲，轻声问：“没事吧？”
　　陆惠玲微微摇头，也轻声对阮瑾说：“没事。阿瑾，出海的人是不是都那么精力过剩？”
　　阮瑾不置可否地说：“我不清楚，但阿炜就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陆惠玲笑了起来：“你老公那挺拔魁梧的体形，一看就好MAN。我是真的没想到陶钧长相斯文，也那么生猛，体力超好，他家的楼又高，偏他住在六楼，我赶时间下楼，不小心踩过，摔了一跤，闪到了腰。”
　　阮瑾大吃一惊，说：“闪到腰了？去医院看了吗？”想了想又说，“最好照个片，别把小伤拖成大伤。”
　　陆惠玲说：“陶钧刚发了微信给我，叫我去医院看一看，他也是很不放心。”
　　阮瑾说：“陶钧心疼你呀。”
　　“今天早上，他突然给我一颗像鸽子蛋大的珍珠，妈呀！我都惊呆住了。”陆惠玲说。
　　阮瑾看着陆惠玲的眼睛说：“惠玲，陶钧是真的很爱你，出远洋是拿命来搏的，他有好东西都会给你，但你要低调，好好地把他对你的爱珍藏在心里。做出海人的老婆，要耐得住寂寞，经得起诱惑，守得住清贫，日子才会平稳幸福地过下去。”
　　陆惠玲怔住了，阮瑾是第一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她说话。她握住阮瑾的手，说：“你放心，我选择了陶钧，就会守着他一辈子。”
　　与陆惠玲分别后，阮瑾开着摩托车赶回到家，听到门外的车声，两个孩子坐在婴儿车里挥舞着双手，他们知道母亲回来了。阮瑾拉开栅栏门，走进客厅，叫着孩子的名字，低下头一一亲吻两个孩子。
　　陶琳让阮瑾快洗手带孩子，她要整理隋烺送来的一大托海鲜。
　　“妈，你还去冷冻厂吗？”阮瑾给孩子喂水，边问陶琳。
　　“陈如慧打电话给我，叫我下午再去。她说让我在家安心带孩子，让我上半天班就行了。”陶琳在水笼头下清理海鲜。
　　“妈，你那份工作累不累？”阮瑾又问。
　　陶琳笑说：“比卖鱼轻松了上千倍。在财务部负责登记来料到货，登记库存数的统计工作，阿炜是挑最轻松的工作给我做。相比之下，陈如慧做的就繁重多了，行政部、采购部、仓库都是她在管理。”
　　“封鱼期快到了，阿炜忙得都没时间回家了。”阮瑾叹气地说道。
　　封鱼期在即，一艘艘的渔船排着队，把船上的海鲜源源不断地送进冷冻厂，近百个工人加班加点，车间里流水线上的工人把海鲜快速清洗，过滤脱水打包成箱，贴标签，封箱口，经过陈如慧等几个仓管的核实，方可送进大型冰库里储存。隋炜和隋烽穿着工作服在检查几个冰库的制冷仪器。阿珊做为财务统计，拿着一份报告过来递给隋炜过目，冰库存储量越多，生意就越好。隋炜心里很是欣慰，冷冻厂开业不到月余，生意好到爆。
　　陈江和陈瀚卸下满船的海鲜，送到冷冻厂，看着穿着制服异常忙碌的工人，都佩服隋炜的能力。
　　“阿炜娶了阿瑾，人生就像开了挂，越过越好。”陈江由衷地说。
　　“阿瑾是旺夫的相。”陈瀚说。
　　冷冻厂忙到晚上七点才收工，隋炜脱下工作服，走出办公室，陈如慧在门外等他，问他是否跟她回家吃饭吗？
　　隋炜歉意地说：“阿瑾做好饭了，全家人都在等我回家。”
　　陈如慧点着头，表示理解：“你出来一天了，三个孩子都想你，快回家吧。”
　　隋炜开着机车经过大门，嘱咐看大门的一位老表叔锁上大门，不让外人和非工作人员随便进入工厂，老表叔谨记嘱咐。
　　家里，阮瑾和父母琨仔都在等隋炜回来，他回到家，大家才拿碗筷出来，端菜上桌，全家气氛欢宜地吃饭。
　　隋炜夹着一块梅菜扣肉放在琨仔碗里，这时接到隋炯打来的电话，两人说了两分钟，方才挂上手机。
　　“阿瑃怎么了？”阮文璋问隋炜，听他在手机里提到阿瑃的名字。
　　隋炜说：“阿炯说阿瑃的妈腿有病，这两天腿疼得不得了，医生说不能整天站在鱼市里跟水打交道，他让我在厂里给她丈母娘留个好工种。我答应了他。”
　　阮瑾问道：“二婶三婶也不卖鱼了，是吗？”
　　“不卖了，她们常年跟鱼打交道，练就一手绝活，切鱼整鱼又快又麻利，在流水线上做得得心应手，我让她们做组长。工厂上班分两班倒，每班六七个小时，很轻松。”
　　两个孩子在婴儿车里发出动听的软语，隋炜弯腰把笑得最甜的女儿抱在怀里，儿子不干了，咧开小嘴就哭闹，隋炜又把儿子抱在怀里，用力地亲吻着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儿子。
　　“听说隋熠要跟你出远洋？”陶琳问隋炜。
　　“嗯，他想换一种生活方式。”隋炜说。
　　“是想出去透透气吧。如娟不肯帮带小女儿，郃艳秋心里有气，常跟隋熠吵架。隋熠刚回到家，两公婆今天竟然打了起来，隋熠一拳就打掉郃艳秋的两颗下牙。”
　　隋炜惊愕地看着陶琳，隋熠的事他还没听说，丈母娘得到的消息比他这个做兄弟的还来得快。
　　“怎么会打起来？”
　　“郃艳秋只顾看手机，煤气炉烧的水开了都不记得了，叫大女儿去关煤气。结果出事了，开水壶打翻，大女儿全身严重烫伤。听说隋熠赶回到家，第一个动作就是把手机夺过来砸在郃艳秋头上，又打了十几个巴掌，把郃艳秋的脸打得像脸盆那样肿。”
　　阮文璋愕然：“下手太重了吧？”
　　隋炜摇着头说：“这是轻的，阿熠的力道比我的还重。他没腰伤时，船头的重枕木我杠起来才能走十步，他走二十步。”
　　“那也不该打女人。”
　　“他这个女人怎么做妈的？活该挨打。”
　　陶琳说：“自己生的自己带，为什么总想要家婆带？家婆有生意要做不肯带，自己就辛苦几年，把时间放在手机上多数会误事。我们家阿瑾就做得好，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是自己带，从没有怨言，从不看手机，把孩子照顾得多好。”
　　阮瑾得意地说：“那是当然，孩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磕着碰着我都心疼得要命，自己的孩子自己爱。”
　　隋炜看着阮瑾说：“别这么说，好吗？我也很爱孩子。”
　　“你整天忙得连家都顾不上回，还说爱孩子？从出远洋回来到现在都没帮我带过一天。”一说到这个话题，阮瑾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怨气。
　　隋炜被阮瑾怨怼，顿时无语。事实确实如此，他没时间带孩子，但孩子跟他亲，看着怀里跟他亲热的孩子，感到很是愧疚。
　　
　　昕昕被全身烫伤，牵动全家及族人的心，大家陆续到市里的医院探望。阮瑾和隋炜带着琨仔还没走到病房前前，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昕昕的哭声，三人走到门前，映入眼帘的一幕情景是护士在给昕昕换纱布，孩子痛得放声大哭，郃艳秋轻声训了两句孩子，叫她配合护士，不料惹火了隋熠，一个巴掌打在郃艳秋脸上，把在场的人都惊吓住了。
　　“还不是你害得孩子，还有脸叫孩子不许哭。你滚，马上滚！”隋熠朝郃艳秋怒吼道。
　　郃艳秋捂着被打得火辣辣的脸，跑出了病房。
　　隋炜走进病房，轻声对隋熠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不该打她。”
　　隋熠在气头上，听不进去：“现在一看到她就恨，光生不会带，有什么用？害得孩子那么小就遭受那么大的罪。”
　　昕昕被烫伤的地方惨不忍睹，一边换药一边哭。琨仔看到那恐怖的伤口，吓得把眼睛埋在隋炜的怀里，不敢看。
　　阮瑾把买来的一只大龙猫送给昕昕，让她抱在怀里，昕昕抱着毛茸茸的大龙猫，一下子不哭了。
　　昕昕换了药，待护士走后，她不解地问阮瑾：“小婶，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龙猫？我妈妈都不知道我喜欢龙猫。”
　　阮瑾微笑地抚摸昕昕的头发，柔声说：“我看到你画的画，当时不知道是你画的，是琨仔哥哥告诉小婶。”
　　昕昕两眼发亮地看着阮瑾：“小婶，你真好，琨仔哥哥也好。”说着话时，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
　　阮瑾轻轻抹去昕昕脸上的泪水，说：“你喜欢琨仔哥哥，可以来找他玩，一起画画。”
　　昕昕的眼泪成串成串地掉下来，这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子，阮瑾心里莫名地伤痛着。
　　一旁站着的隋熠难过地转过身，孩子的母亲都不了解自己的孩子，而阮瑾仅仅从一副画里便看出孩子的心思所想，她的心细如发不得不让人惊叹。
　　阮瑾给昕昕买来一大盒的小熊饼干，还带来一大包牛奶麦片，这些都是昕昕喜欢吃的。在阮瑾给昕昕喂麦片吃的时候，隋熠拉着隋炜走到病房外的走道上聊天。
　　“你小子命真好，找到这么好的老婆。”
　　隋炜说：“昨天阿瑾生气了，埋怨我忙着工作，把她和孩子丢在家里，从没好好带过孩子。她一生气，都不让我碰她。”
　　“没吵架吧？”
　　“没，不敢吵，事实上我确实做得不对。想一想，从她出了月子，我就出远洋，一去半年，回来又忙东忙西，没一天时间在家，真是对她有愧。”
　　家族有人来看望昕昕，一病房都是人。阮瑾下午还有课，和隋炜琨仔先走了。在回去的路上，接到好友郁心妍的电话，说心情特别烦燥，要过来散散心，看一看阮瑾。
　　“没有课吗？你带的是毕业班呢。”阮瑾说。
　　“唉，带这个班烦透了。反正现在全是自习时间，我教不下去了，请了三天假。我明天就去你那里。”
　　“那你过来吧，我家有房间。”阮瑾说。
　　郁心妍要来玩，阮瑾把四楼的一间单间小房清理干净，由于是顶楼，温度比较热，阮瑾放了两台落地风扇，又换上最冰凉的竹板席，玉石枕，一切准备妥当，就等郁心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