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穷途末路

　　深夜，狐喊怏怏不快坐在军营训练场台阶上发呆。
　　李二油锤走过来默默坐到他身旁，脱下军帽拿在手里。
　　“兄弟，又有什么烦心事？”
　　狐喊摇摇头，说：“没有！”
　　“是为日本顾问的事吧？大帅在统一东三省的过程中，可是得到了日本的全力支持。兄弟，身在乱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现在可不像大哥我光棍一条，你不为你考虑，也得为小嫂子和孩子想想。”李二油锤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把他的那点小心思全抖露出来了。
　　狐喊郁闷啊，他低着头，说：“这条路真不想再走下去了。眼睁睁看着那些学生倒在了棍棒之下，心痛啊，他们有什么错？”
　　李二油锤急忙拦住，“兄弟，这同情学生的话可不能乱说，要让别人听了去，可就麻烦了。”
　　“大哥，你难道对那群手无寸铁的学生能下得去手？真的，这条路真不想再走下去了。”
　　李二油锤也是想不开，但是他不想让狐喊陷进去，这段时间，他觉得狐喊变了。他劝道：“不走这条路你还能做什么？”
　　狐喊叹了口气说：“是啊，身在乱世，我们除了当兵还能做什么？”
　　李二油锤笑着说：“我嘛，可以回家继续做老行当，榨油去！兄弟，你呢？”
　　狐喊悲从中来，眼睛里充满了忧伤，伤心地说：“回家？我有家吗？北京的爹娘不认我，山西太谷老家也不知爷爷奶奶怎么样了，就是回去，能有我容身之地吗？”
　　李二油锤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跟我回山东，如何？”
　　狐喊拍拍屁股上的尘土，站了起来，戴好军帽，“不说了，再不回去，他们要着急了。走，跟我回家喝一壶去。”
　　李二油锤咧嘴一笑：“去去去，走你的，俺没那福分。就是，别多想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别整天想那些没用的。”
　　狐喊也笑了，“走咧！”
　　李二油锤大巴掌一挥，“走着！”
　　转眼几天过去，会议后，张作霖一声长叹：“在马上可以得天下，但在马上却无法治天下。”一直跟随他的狐喊小脑袋一晃。看来，经过这些事情，大帅有了新的想法了，打天下要的是敢于拼命的勇士，但是要治理天下缺少了文化人可是举步维艰。文治武功都必不可少啊。
　　“狐喊，你认为奉天的治安怎么样？”大帅突然问了他一句。
　　刚发生了刺杀事件，要说治安确实存在很多问题，各种势力在奉天渗透，鱼龙混珠，一个个心怀叵测。狐喊略一沉思，说：“自从大帅上任以来，治安比以前大有好转，但是，经常会有一些神秘组织出现。我认为需要把这件事情抓一抓。”
　　“给你个奉天的警务处处长，你敢不敢干？”
　　张作霖不动声色，狐喊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冯德麟都被他坑的不吭气了，自己面对他更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不管做什么，只要忠于大帅不会有错。
　　“回大帅，警务处这个职位太重要了，我还是想跟随大帅左右学学本领。”别说，这一招以退为进还是刚问张作霖学的，现学现用。
　　“妈了个巴子！”猛不丁大帅骂人了，熟悉他的狐喊知道大帅这会儿心情高兴，就听他接着连连夸奖，“好你个狐喊，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就这样，狐喊到警务处上任了。
　　新官上任都有三把火，何况头一把火还是在大帅面前许诺了的，他必须排除大帅身边的隐患，所以，首先拿冯德麟的密探队开刀了。
　　密探队组成人员多为地痞和流氓，除了打探军情就是欺压老百姓，狐喊从小正义，眼里可容不得他们，命令手下，但凡在巡逻中遇到欺负老百姓的就开抓。当然，抓来的人里边密探队的人不少。
　　一直在北镇装病的冯德麟受不了了，他来到奉天，仗着自己是大哥，见了张作霖就质问：“为什么要抓我的密探？这样乱来，谁还干密探？是狐喊那个小子干的，对不对？他是不是嫌命长啊？”
　　张作霖现在腰杆硬了，但也不是不讲道理，他说：“大哥，你的密探队纪律太差，你管不过来，我就让狐喊替你去管管！”言下之意，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别想一棒子砸死狐喊。
　　“不对吧，现在监牢里可蹲的都是我的人。”冯德麟大声嚷嚷，剑拔弩张。
　　张作霖毫不让步，反唇相讥，“奉天的治安一向很乱，根治祸患是警务处职责所在，你的密探队进去的多，只能证明这些人欠管教。汤二虎的事你也听说了吧？”汤二虎是53旅旅长，是张作霖免了他的职务。冯德麟也就明白了，人家连自己的手下也抓，这个手下还是过命的交情，人家可不是只抓你的密探队。
　　“汤二虎能干不假，但他对士兵约束得不严，尽干祸害老百姓的事，他的部下，也是重点的严管对象。这汤二虎不思悔改，还敢来找我评理，我没给他一句好话，训斥一顿。谁想到这家伙回去就联系汤玉麟，准备密谋兵变，对狐喊下手。我这才免去了他的职务。可惜的是啊，他不懂我的心，经不住磨炼。他竟然上了山，重操旧业。心寒啊！”冯德麟相对张作霖来说是愚钝了一点，他能混到这一步，也是刀山火海滚过来的。他听出了张作霖对汤二虎的杀气，他还能有什么话说，拉了几句家常，满怀心事回去了。他把张作霖要对付汤二虎的消息让手下传播了出去。
　　汤二虎自然听到了风声，立刻离开了奉天地界，领着心腹投奔了辫帅张勋。
　　按说张勋是张作霖的儿女亲家，汤二虎来投奔，怎么都不应该接收。但他现在需要人手，其他的都顾不上。他要干什么大事？复辟。
　　黎元洪与段祺瑞因“府院之争”闹矛盾，张勋看见机会来了，以规劝为名，率“辫子兵”开进京城，保年仅12岁的溥仪复辟成功，他广发英雄帖，奉天省接到英雄帖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张作霖，另一个是冯德麟。
　　狐喊虽然去了警务处任职，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陪在张作霖身边。别看狐喊年龄小，但他从小读书多，知道社会只能往前进步，哪有倒退的道理。他劝告大帅：“大帅，千万不可去京城，这就是一场闹剧，我们就不要掺合了。说白点，这就是诈尸啊！”
　　“诈尸？妈了个巴子，好一个诈尸。你就不怕我毙了你？人家当皇帝你说人家诈尸。好大的胆子！”张作霖嘴上这么敲打着狐喊不要出去乱说，心里面可就明镜似的了，这事最好躲得远远的，不要被牵连到。
　　可冯德麟不这么想，看到英雄帖，激动万分，感觉机会来了，决定要当一个复辟的英雄。他认为去京城就是白捡官帽子。他本来一心想当奉天督军，谁知溥仪竟赏赐他“穿黄马褂，紫禁城内骑马，御前侍卫大臣的头衔”。
　　他也不想想，溥仪才12岁，封冯德麟一个什么官当，还不是张勋说了算。张勋是谁，他是张作霖的儿女亲家，他会撤了张作霖让冯德麟来当督军，那是不可能的事。而御前侍卫大臣可是正一品的官职，这职位可不得了，督军只能算是二品官，冯德麟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
　　然而，十二天，冯德麟仅仅风光了十二天，溥仪再次宣布退位，冯国璋任代理总统，段祺瑞还是总理，他们开始清算复辟的罪魁。张作霖在狐喊等人的建议下，审时度势，立即派人进京，向段祺瑞表达了自己支持共和的心愿。
　　张勋一看大事不好，跑了。冯德麟躲在六国饭店，过了几天，以为风声已过，就装扮成一个小商人，准备返回奉天，可是人高马大他刚一露头，便被人抓住关进了监狱。
　　为了活命，只得去找张作霖了。
　　冯德麟的夫人和张作霖的卢夫人是闺蜜，卢夫人一吹枕头风，张作霖二话没说，当即给段祺瑞拍电报，请求放人。
　　张作霖手握重兵，段祺瑞只能给冯德麟一个抽大烟的罪名，罚款八百元释放。随后，冯德麟坐火车回到奉天，二十八师的师长已经重新任命，他只得接受了“三陵督统”这个任命，也就是看守东陵、北陵和永陵的大臣。
　　冯德麟这回没话说了，换作一般人，谁会救自己的敌人，只要他冯德麟一死，张作霖就后顾无忧了。一天为兄弟，一世为兄弟，狐喊认为张作霖和关公一样，讲义气，这一点，他是绝对服气的。
　　再说汤二虎，背后的靠山倒了，他领着心腹来到了蒙古草原上，继续打家劫舍，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张作霖获得消息后，让狐喊领着汤二虎的老娘，找到了穿着兽皮趿拉着草鞋的汤二虎。
　　汤二虎回到奉天，他跪在地上，对着张作霖连连磕头，痛哭流涕地说：“我汤二虎不是人，大哥，你一枪打死我吧，下次小弟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