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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心在云水

作品名称:水长流      作者:云青水澹      发布时间:2021-05-27 22:58:47      字数:4858

  一辆吉普车驶往停泊着渔船的码头,阮文珂从车上走下来,对着一艘大渔船叫了两声:“阿炜,阿炜。”
  隋炜应声走出船舱,他擦了擦满是油渍的手,来到岸上,和阮文珂低声聊了好一阵。阮文珂走后,隋厚桦不解地询问阮文珂的来意。
  “珂叔说,陈霆的水产加工厂被政府收回去了,搁置了很长时间,眼下正开会讨论研究,重新招商。珂叔的意思是希望我能接收下来,办个冷冻厂。咱们这个镇目前还没有一家大型的冷冻厂,封鱼期一到,有了冷冻厂,我们的海鲜生意照样昌盛兴旺。还可以安排大哥我妈和阿瑾的妈在厂里工作,不再被风吹雨打,生活会更好过。”隋炜说。
  隋厚桦惊呆住了,这阮家的读书人就是不简单,而小儿子更不简单,有了做大生意的头脑,不仅要买大渔轮,还要开工厂。
  “资金够吗?”隋厚桦问。
  “还了贷款买下渔轮再办工厂就所剩无几了。不过没关系,有了渔轮和工厂,来钱也就快了。”隋炜自信满满地说。
  隋厚桦拍着儿子壮实的臂膀,这小儿子就是他的骄傲。
  听说隋炜同意了阮文珂的建议,接收水产加工厂,改建冷冻厂。隋氏家族的人都震惊住了,冷冻厂的建成,必将促进整个小镇的渔业市场的繁荣发展。与此同时,也解决了镇上许多步入中晚年还是身强力壮却不想出海打渔的男子再就业问题,也带给了不少大龄妇女的就业机会。
  在给工厂注册名字时,隋炜一时不知该用什么名字,兄弟们帮着出谋划策,什么五花八门的名字全想了,海运、海强、大昌、鼎盛、军军、恒久、博远……隋炜觉得还是不行,这些名字太俗,雷同的太多,阮瑾一句话让他当场呆住。
  “就叫炜业冷冻厂,简单大气,又好记。”
  众人大声叫好,连工商局注册的办事人员都说这是好名字。
  隋炜的工厂在筹建中,陈如慧和陶琳、隋烽和陈明娇听从隋炜的意见,放弃了鱼市的生意,到冷冻厂工作。
  生活日渐祥和安泰,陈如慧和陶琳脸上笑容可掬,心情格外的好。大年三十,两家人一块儿做年夜饭。
  厨房里,陈如慧掌勺,陶琳给打下手,两人合作得极好,有说有笑。陈明娇和阿珊带着女儿在忙其他事。琨仔和阿海在客厅的沙发上玩平板游戏。老爷子坐在骑楼的过道上美滋滋地抽着竹筒烟,奶奶和隔壁的老奶奶边晒鱼干边聊天。
  女眷们都在家忙,家中的男丁还在冷冻厂里搞装修工作,隋炜和阮文珂站在宽敞的车间里讨论着购买机器事宜。
  下午四时,陈如慧打电话叫老公和儿子们回家吃饭,隋炜盛情邀请阮文珂和他们吃年夜饭,阮文珂推辞不过,电话叫来陶碧晨。大家回到阮家,隋炜见阮瑾还没来,不知阮瑾为什么迟到,正焦急时,阮瑾推着婴儿车来到。阮瑾在烧开水时不小心被开水烫伤整个左手,隋炜心疼得四处找药水。
  “我涂了芦荟汁,没事的。”阮瑾叫住在翻箱倒柜的隋炜。
  “喂孩子吃米糊了吗?”隋炜握着阮瑾的手问。
  “孩子吃饱了才过来的。”阮瑾说。
  阮瑾带孩子这么辛苦,隋炜却没帮上什么忙,心里感到很是愧疚。
  “别握老婆的手了,回家再握。快开台摆菜。”阿珊笑着对隋炜说。
  隋炜不好意思地笑着,从里屋搬出两张活动大餐桌,陈明娇擦台,阿珊和阮瑾端碗筷,隋炜三兄弟端菜上桌。美味丰盛的年夜菜摆得餐桌满满当当的,鸡鸭鱼猪肉羊肉牛肉应有尽有。隋厚桦打开一瓶茅台,给阮文璋阮文珂斟满酒,三人碰杯,痛快地饮酒。
  客厅里,男人一台,女人一台,大家放开肚子尽情地吃菜,欢声笑语缭绕屋檐,幸福气氛爆棚。
  陈明娇突然发现,陈如慧左手戴着一只非常漂亮的玉镯,水润亮丽,晶莹剔透。
  “妈,你这只玉镯在哪里买的?多少钱?”
  陈如慧得意地说:“这只玉镯是阿瑾送给我的,我这辈子第一次收到这么贵重这么漂亮的礼物。如今转行不卖鱼了,我就戴上这手镯,品味和档次都有了。”
  “什么时候送的?”阿珊也很惊讶。
  阮瑾说:“妈生日那天送的。我听阿炜说,妈从来不过自己的生日,生日一到,人就老一岁,赚钱的能力也就衰老。可是这样多不好,母亲都是为了子女操劳而把自己给忘记了。娘在,人生尚有来处;娘若不在,人生只剩归途。人生在世,不要错过了最爱你的人。阿炜出远洋没回来,我就替他尽份孝心。”
  一番话说得陈如慧泪眼盈然,陶琳盛了碗鸡汤递给亲家。
  陈如慧拉着陶琳的手,用诚挚万分的语气说:“阿琳,过去的事真是太对不起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曲。”
  陶琳大度地说:“事情都过去了,别往心里去。我要谢谢你,你生了个好儿子给我做女婿,我心里好开心呢。”
  两亲家有说有笑,两人做了大半辈子卖鱼生意,如今不做了,还真舍不得,话题总离不开鱼市。
  陶碧晨问阮瑾产假结束了吗?
  阮瑾说:“开学就去上课,怎么了?”
  “我到时给你几个名单,你把他们转到你教的班上。”陶碧晨说。
  陈明娇插话叫着:“阿瑾,你开学了也帮阿晴转到你的班上,可以吗?”
  阮瑾说:“没问题,我能帮的一定帮。”
  “你的教学质量是全校最好的,升学率也是最高的。你休产假,很多家长不知你教哪个班,一开学,学校肯定乱套。”陶碧晨说。
  阮瑾微笑说:“总不能全塞进我教的班里吧。”
  “有门路有关系的,都想这么做。没办法,谁教你是博士,不仅会因材施教,课上得生动活泼。”陶碧晨说,“有个叫郗俨的学生考上市里重点高中创新班,他跟他父母和同学说,这辈子,他只服你,是你挫败了他的自我,打败他的任性,端正了他的学习态度,你是他一辈子的人生导师。”
  阮瑾不好意思地笑说:“郗俨的事你怎么知道?”
  “他母亲原是同我一个科室的。”陶碧晨又说,“还有那个叫什么陈志鹏的,家庭遭受变故,你仍然对他谆谆教育,他也同时考进重点高中的创新班。这两个人都是创新班的尖子生,英语都是顶尖级别的。同时考进创新班的还有咱们阮氏家族那个调皮鬼阮琦,阮琦那一辈也就得他一个男丁,文珂很重视他。阿瑾,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主要是他们天赋好,肯学习。”
  “不,也是你教的好。我们阮家男丁少,却出了你这么一个才女,真是太长脸了。你成了镇中学有史以来最好的教师,镇中学现在可是以你为荣啊。”
  不知什么时候,屋里变得很安静,只有陶碧晨和阮瑾在说话。
  “那个邵先海,他娶了行政科的一个干事,那个女的人长得不好看,脾气倒不小,酃美华跟这个儿媳妇是天天吵架。她儿媳妇不是怀孕了吗,她要求酃美华每天早上煮豆浆给她喝。前天两人一大早就吵架,原因是酃美华没烧热水,她儿媳妇早上起床要用热水刷牙洗脸。这一吵架,酃美华的豆浆没煮熟,儿媳妇喝了豆浆,到了单位上班突然呕吐腹痛,送去医院抢救,中毒太深,胎儿流产不说,那个女人半边身体麻痹,现在还躺在医院。酃美华不想要这个儿媳妇了,邵先海提出了离婚。听说邵先海心里还是放不下你,经常到中学的校门口看你一眼。他对科室的人说,会教出一群学霸尖子生的女人一定是个好女人,可惜他错过了你,他就是不明白,你怎么会看中一个打渔的?”
  阮瑾婉然笑说:“打渔的怎么了?隋炜除了没有一张大学文凭,其他一点都不差,颜值身高身材情商都是高水准的,办公室那些心机男我看不上。我的爱情观念不渗杂太多的金钱味,够用够吃就行,我要的爱情是关爱呵护体贴,能读懂我的心思,能让我时时开心。”
  “阿炜,听到了吗?”陶碧晨转身问隋炜。
  “听到了。”隋炜应道,“我从五岁牵她的手,为的就是让她开心。”
  全家人哄堂大笑,隋炜真是会说话,博取笑声一片。
  
  新春第一天,爆竹声从昨晚不间断地响到今天早上,陶琳在厨房里煮粽子,煎几条黄灿灿的黄鱼,再炒一个腐竹肉丝。阮文璋坐在二楼的客厅用手机给亲朋好友拜年,琨仔已早起,但仍赖在床上,在玩平板游戏。
  另一间房里,窗帘密实低垂。爆竹声一串接着一串,阮瑾缓缓起身,她挪着双脚,她浑身又酸又痛,她皱着眉,忍着痛到卫生间洗个热水澡,沐浴在热气腾腾的热水里,身体上的疼痛稍微得以缓解。
  洗了个热水澡,阮瑾坐在床边。晨起的孩子一看到母亲那准备喂奶的动作,兴奋地手舞足蹈。阮瑾抱着孩子喂奶,她在逐步减少喂奶的次数,给两个孩子断奶。
  阮瑾在卫生间给两个孩子把尿拉屎,换了尿不湿,转身唤了两声隋炜,后者正睡得熟,甚至发出了鼾声。
  陶琳在楼下叫唤吃饭,琨仔放下平板,敲门走进阮瑾的卧室,阮瑾和孩子不在卧室,卧室里飘荡着一股馥郁的香馧,又见到隋炜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头发和脊背是湿淋淋的,蚕丝被凌乱地盖着下身。琨仔摇着头,跑下楼。
  楼下的餐桌旁,阮文璋又听到琨仔说隋炜做了俯卧撑,浑身是汗地睡着了,放声大笑。正笑着,阮瑾抱着一对儿女走进客厅,把孩子放在婴儿车里。
  阮文璋端详着女儿神态自若的表情,但凡被男人狠狠滋润的女人,容颜必会焕然一新,神情也轻松,阮瑾脸上正泛着妩媚的光泽。
  “阿炜过了春节就去买远洋渔轮。”阮文璋对阮瑾说,“他的心真大,你怎么想?”
  阮瑾脸上很平静:“男儿志在四方,趁年轻多闯荡闯荡,只要他的心在我身上,我没意见。”
  “给阿炜留早餐吗?”陶琳问。
  “留呀。”阮瑾抱着女儿,给孩子喂米糊。
  “琨仔说,阿炜又做俯卧撑了,退伍回来还保持部队的习惯,真是服了。”陶琳还不明白俯卧撑的意思。
  阮瑾心里在笑,她顺着陶琳的话说:“他还经常做仰卧起坐。”
  屋外下起了绵绵细雨,下雨气温更低,全家人吃了早餐移步上楼。楼上相对暖和,电视在转播着春晚节目,琨仔坐在沙发里调台看动画片,阮文璋和陶琳坐在一旁带两个外孙。阮瑾洗了碗,自来水冷得刺骨,一双手都冻红了,她关上窗户,快步跑上三楼。
  卧室里,隋炜还在光着上身呼呼大睡,阮瑾恶作剧地把冰冷的手伸进蚕丝被里抚摸隋炜,他滚烫得撩人,是天然的暖手炉。
  “多少点了?”耳边传来隋炜的轻语。
  阮瑾灿然笑着,她俯在隋炜身上,吻着他:“都快十点了,快起床吃早餐。”
  隋炜双手环抱着阮瑾,吻着她的唇,在她耳边说:“回家的感觉真好,这屋子这床让人舒服极了,神仙睡得肯定没这好。”
  阮瑾抿嘴笑着:“你又知道神仙没这睡得舒服?”
  隋炜说:“神仙都有着清规戒律而且清心寡欲,你看你的床,枕头被褥用的都是上好的纯棉,盖的被是蚕丝绒,躺在上面感觉像躺在海水里,太舒服了。不过有个毛病……”
  阮瑾讶然地瞪圆了眼睛:“什么毛病?”
  “这被子太软了,不能叠豆腐块。”
  阮瑾一怔,想到母亲的话,接着放声大笑,直笑得花枝摇颤,扑在隋炜的怀里笑个不停。房门被轻轻推开,琨仔探进小脑袋,一双乌溜溜地眼睛微笑地看着拥抱着大笑的父母。
  “你们笑什么?”琨仔走进来。
  阮瑾内心一惊,她动作自然地拉高被子,遮挡着隋炜的下半身。
  “琨仔,想让爸爸带你去哪里玩?”阮瑾起身,拉着琨仔问。
  “龙祖爷打电话过来,叫我和爸爸去祠堂。”
  趁阮瑾和琨仔说话时,隋炜在被里穿好内裤,拉直垫着的被褥,整理蚕丝被,把被子拉直搞平坦,这才去刷牙洗脸。
  隋炜吃过早餐,阮瑾塞给他一袋糍粑和年糕,让他带去祠堂给龙阿爷。
  走到祠堂门前,里面传来阵阵铿锵喧闹的锣鼓钹铙声,隋炜牵着琨仔走进祠堂后院,兄弟们都在,陶钧也在,大家谈天说地,有说有笑。隋炜把糍粑和年糕送给龙阿爷,又递上一个厚厚的利事袋,龙阿爷乐呵呵地收下。
  陶钧拉着隋炜坐在一处角落,轻声跟他说,他前些天在镇中学门口遇到一个长相很甜美扎着可爱丸子髻的一个女孩子,听说是老师,但不知姓什么,感觉有点失落。
  不等隋炜说话,琨仔抢先说:“那个老师我认得,叫陆惠玲,家住在市里,是北京师范大学毕业的。”
  陶钧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她常来找妈妈,跟妈妈聊天。她们都是在北京读书的,所以比较好。”
  “那你知道她有男朋友了吗?”
  “妈妈说,她原先有个在部队的男朋友,后来因公殉职了,惠玲姐姐哭了好久,难过的要命,毕业后一直没谈。”琨仔对陆惠玲的事清楚得很。
  陶钧笑了,对隋炜说:“你回去跟阿瑾说一声,让她给我牵线。”
  隋炜说:“你不会是想赶在出远洋之前跟她登记结婚吧?她不一定同意呢。”
  陶钧被隋炜看出心思,脸一红,说:“你叫阿瑾出力帮我,不行吗?我们是铁哥儿们,你看你都有孩子了,我还是孤家寡人,你这发小说什么也得帮我才行。”
  隋炜笑说:“阿瑾的两个同事都嫁给了我的兄弟,她办公室的同事陈仕彬意见可大了。”
  陶钧笑道:“这就奇怪了,陈仕彬掉在花丛里,他为什么不在里面找一个?”
  “他离过婚,还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儿。听说这个女孩儿嘴巴特厉害,阿瑾的同事多数是未婚,谁想一结婚就做后妈?最近还被网上一个诈骗犯骗光身家财产,你说,谁还敢嫁给他?”
  “阿瑾什么都跟你说。”
  “她不跟自己老公说跟谁说呀?”
  两人大笑,龙阿爷叫琨仔去踩花芯,陶钧和隋炜则去扎祥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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