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奸细

　　张作霖母亲生病了，狐喊将其送到奉天医院，需要住院治疗。张作霖白天忙于公务，只有到了晚上才能有空前去探望。所以，狐喊在医院陪护的时间就比较长一些。
　　老太太住的病房是单间，由护士松下雅子护理。一来二去和狐喊就惯熟了，她说她曾经有个美好的梦想，想做一个画家，把美好留给人间。可是在她十五岁的时候，被迫放弃了学业，为了“正义行动”来到了奉天，在医院做护士已经一年多了。
　　一次，狐喊刚进了医院，在走廊里遇到了松下雅子，正擦着眼角的泪水。同样出门在外，狐喊能理解她的心情。他走进病房，这是一个普通病房，病人比较杂，有一位病人心情不好，粗暴地拒绝了松下雅子的护理治疗，这让一向娴静的松下雅子很难接受。狐喊坐在病床上，和他聊天，原来他就是嫌弃松下雅子是日本人，他不相信日本人能好好对人。狐喊耐心做通病人的思想工作，告诉他，在救死扶伤这方面是不分国界的。这位病人终于安心接受松下雅子的护理了。松下雅子非常感激狐喊，在狐喊陪侍期间，经常找他学习中文。
　　从此以后，两位年轻人经常在一起看书、散步、谈心，奉天的河边、桥上、林中，到处都留下他们的足迹。松下雅子真正开始了解中国，也加深了对狐喊的认识。她被他的知识、经历、人品吸引，她深爱上了他。
　　可巧这一天，狐喊手头处理的事情比较多，来得较迟，远远就望见奉天医院火光四起。
　　而得到消息的张作霖更是心急如焚，母亲还在医院里边，连连催促司机开快点。
　　火光中，狐喊看到医院门口有叛乱者朝从火海里逃离的人员开枪，故意制造纷乱。为了争取时间，狐喊也不和他们纠缠，展开身形，施展轻功，几个腾跃已经来到张作霖母亲的病房。守卫的士兵已经殉职，松下雅子抱着老太太藏在床下。
　　狐喊看到床单瑟瑟抖动，小心翼翼揭开床单，猫下腰叫道：“老夫人，是我，别怕！”
　　老太太往出就钻，“快救我！”
　　狐喊把老太太扶出来，松下雅子随后也爬了出来。
　　“你没事吧？”狐喊询问道。
　　松下雅子拢了拢头发，说：“你们快走，那伙人太可怕了。我是日本人，躲在床底下骗的了他们一时，他们再回来就危险了。快走吧！”
　　“那你呢？”狐喊有点着急了。
　　“我没事，我是日本人。”
　　狐喊明白了，他迅速从床上抽出军用毯子，裹在老太太身上，说：“老太太，快，上来，我背你出去。”又对松下雅子说：“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我马上来救你！”松下雅子点点头，连声说：“快走，快走！”
　　楼道里浓烟四起，不断有枪声响起。狐喊辨别枪声方位，腾转挪移，一次次巧妙躲开追击。但是，他迫于老太太安危，不敢恋战，夺路逃生。
　　到了医院门口，密集的子弹射了进来，狐喊迅速躲在一个墙角，举枪还击。
　　老太太心里清楚啊，这次怕是躲不过去了，九死一生，趴在狐喊肩膀上说：“小狐啊，你别管我了，我知道你有本事，你赶紧走吧！”
　　狐喊满不在乎，他劝道：“老夫人，只要有我狐喊一口气在，就一定要把您救出去！这儿烟大，你别说话，趴在我背上。”
　　老太太挣扎着要下来，狐喊要保护老太太，没法还击了，他们退到楼门道里。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张作霖赶到了，李二油锤身先士卒，左右开弓，指哪打哪，那些叛兵只顾着向医院射击，哪里会想到后方有人包抄，在警卫连迅猛的进攻下，埋伏在医院各处的叛兵都做了枪下亡魂。
　　狐喊听到枪声大作，还听到了李二油锤的山东大嗓门，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
　　狐喊朝老太太微微一笑，说：“老夫人，您放心，救兵来了。我们再等会儿，等他们把躲在暗处的敌人全部肃清以后我们再出去。”
　　老太太被狐喊护在身后，又惊又喜，连连说：“全听你的，全听你的。”
　　医院里浓烟四起，呛得老太太直咳嗽，火光逐渐逼人。狐喊背着老太太出了楼道。此时，枪声逐渐稀疏，李二油锤在前，大帅被警卫连拥护着大步进来。
　　张作霖声音哽咽：“都是儿子不孝，让您老人家受惊了。”
　　老太太身板挺得很直，看着狐喊说：“我这条命要不是狐喊来得及时，可就葬身火海了。”
　　狐喊可不敢居功，连忙说：“老太太说哪里话，保护您的安全是狐喊分内之事。今天多亏了大帅带人来了，要不然，还真是危险。此地不是说话之处，我们回府再细谈。”
　　张作霖火了，大声嚷嚷：“妈了个巴子，到底是谁在搞鬼，马上给老子查清楚。”
　　李二油锤跑上前来，“报告大帅，抓住一个活口，卑职才掏出枪来，这小子就尿裤子全招了。”
　　火光下，张作霖听了李二油锤的汇报，脸色阴沉。
　　张作霖声音沉闷：“妈了个巴子，还是拜把子兄弟了，这样的事情也能干出来。想要老子的命，没那么容易。”
　　狐喊想起了松下雅子说的话，把李二油锤拉到一边，问：“确定不是日本人干的？”
　　李二油锤说：“从他们拿的武器来看，我也以为这次又是日本人搞的鬼，可是我们扒光了所有死者的裤子和鞋，都没有发现异常。经过审讯，确实是二十八师有人想制造这起意外失火事件。”
　　老太太上了车，狐喊不放心，扭头朝医院门口看去，火势已经控制住了，松下雅子在窗口微笑着。这时，车里传来老太太的声音，“小狐，上来！”狐喊挥挥手，无奈地转身上车。
　　月光如洗，狐喊在训练场上赤膊打了一趟形意拳，依然觉得胸中郁闷。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李二油锤的大嗓门就炸开了：“狐连长好雅兴，这拳脚的功夫什么时候传给俺几招？”
　　狐喊并未停下，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下，问道：“你真要学？”
　　李二油锤晃着大脑袋说：“倒是真心想学，但是看看眼下这形势，哪里能够学在心里。”
　　狐喊一招仙人指路，问：“怎么啦？”
　　李二油锤情绪激愤：“这日本人就一点都不消停，就说这郑家屯事件吧，本来是狗日的小日本的不对，反过来还要提出许多不合理要求。大帅虽然和他们的内阁寺内正毅关系不错，但是，一些丧权辱国的无理要求他坚决反对。”
　　狐喊收拳站稳，瞅瞅四周，低声说：“反对又能怎么样？在大帅的授意下，咱们奉天也召开了公民大会，集体抗议日本在东北派驻日本警察和向东北各部队派遣日本军事顾问的侵略要求。可是那个不平等条约还不照样签订了吗？”
　　说到此处，狐喊“唰唰唰”打出几记快拳，拳拳打得操场边的白杨树“哗哗”直响。
　　李二油锤看着他打拳都觉得自己的手指骨快碎了，兀自说：“幸好没有答应日本顾问的苛刻的要求。大帅说过，警察有关一国之主权，顾问有关军事之秘要。”
　　狐喊一个箭步落在他跟前，就在他耳边说：“他是那么说的，可是你睁眼看看我们军营里新来的教练说着蹩脚的中国话，他又是什么人？”
　　李二油锤眼睛瞪得能吃了人，不相信地问道：“不可能吧，大帅是这样的人？”
　　狐喊长吁了一口气，盯着李二油锤的眼睛，说：“我们的想法有时候太单纯了。所以，现在我不知该怎么办，真想就这样回家乡去。”
　　李二油锤急了，还劝他：“大帅十分器重你，你怎么能够一走了之呢？你是有大好前程的！”
　　狐喊的语调越来越悲愤，“要不是看在大帅为我张罗成家的事上，我早就辞职不做了。咱们做的好多事，憋屈，眼睁睁看着日本人欺负老乡，还得忍着。这是什么军人？国家要军人干什么？”
　　李二油锤走过来，拍拍狐喊的肩膀，“别多想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该想的。日本人再厉害，你还不是娶了他们最漂亮的姑娘？回家吧，新婚燕尔，别让小嫂子等急了。”
　　狐喊听着暖暖的话，不由自主伸出手，“好大哥！”
　　李二油锤紧紧握住狐喊的手，“好兄弟！”
　　他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说：“一辈子的好兄弟！”
　　夜已深，露已重，尤其在东北，这时已经天寒地冻，狐喊却赤膊练武，李二油锤摸着他冰凉的膀子，赶紧给他捡来棉衣披上。
　　暗夜的大帅府内，灯光拉长了两人的身影，张作霖和他的日本顾问菊池武夫正在密谋。菊池武夫出了大帅府，径直回到大使馆报告自己掌握的中国军方情况。被悄悄尾随身后的狐喊看了个清清楚楚。
　　狐喊返回大帅府向张作霖报告，说菊池武夫是奸细，不能留下。张作霖警告他不准声张，菊池武夫若发生任何意外，要拿他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