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到山区去发动群众抗日

　　1940年7月底，在镇海第一次沦陷后的一个晚上，李琯卿家的小楼上点着一盏幽幽的煤油灯，周围坐着几个人，正在召开镇海县工委每半个月一次的例会。出席会议有中共镇海工委书记陈志达、工委委员乐济猛；列席这次会议的的有李侠民和中共横河乡支部书记李健民；中共宁属特委书记王文祥也来参加这次会议。
　　这时王文祥正在镇静有力地向大伙讲话，“大家都知道，七月十六日，东洋鬼子开来三十多艘舰艇和一艘航空母舰、四十多艘汽艇与30多架飞机打进镇海来。我们镇海已经被占领过五天。仅这5天，东洋鬼子就杀死烧死我们居民206人；烧毁房屋8370多间；使8000多人无家可归。日本鬼子打进来就是这样的残酷和凶狠。老百姓可要遭大难了。也许这次是来探探我们的虚实的。
　　“目前日本鬼子暂时退出去了，大批日军军舰还在镇海口外虎视眈眈地待着，看样子他们是在待命，不知什么时候还会配合飞机大炮海陆空一起打进来。那样鬼子很快就要占领我们宁波了。如果宁波沦陷，日本法西斯还会更加凶狠地残害我们宁波人民，那我们怎么办呢？”他说到这里喝了一口水后接着说：“现在根据宁属特委决定，为落实党中央关于“国统区党的主要工作”的指示精神，我们国统区的党的工作，现在就是要从城市转到农村转到山区去。”去到农村、山区去发展党的队伍，发动群众，组织群众，来抵抗日本侵略者。为应对日寇侵占我们浙东积蓄力量。
　　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野心非常大，从1931年“9．18”从东北打到华北，到1937年“7．7＂，又向我们北平进攻。＂8．13＂淞沪会战，上海沦陷，接着攻打南京，日本鬼子在南京杀害我们同胞30多万。是世界上最狂妄最疯狂最残酷的侵略者。而国民党顽固派在战略上又采取不抵抗政策，敌人来了，只靠当地的一点些少的国军部队与它作斗争，没有正确的战略战术难以取胜。而我们现在在浙东的共产党，又没有武装力量，面对强大的敌人我们一下子是无法战胜它的。我们现在只有听从党中央的号召，转到农村去转到山区去发动群众抵抗日本鬼子。为此决定把横河支部的一些党员也转到镇海的山区去发动群众抗日，有的去柴桥；有的去上阳；有的去塔峙岙。
　　根据工作需要，并经县工委推荐，宁绍特委决定，李健民同志补充为镇海县工委委员。我希望新的班子一定会以新的姿态来迎接艰巨的任务，我的话讲完了。”
　　接着工委书记陈子达把新的县工委班子进行了分工，李健民为宣传委员，担任宣传部长一职，并分管横河乡和扎马乡两个支部。会议接着又讨论了下半年的工作，李侠民将带着陆子奇与镇海县办的张志飞和王博平等将去组建镇海江南抗日武工队；李健民将赴塔峙岙开辟新区；由李俍民接替横河乡支部书记一职。但这个红色堡垒基地公德小学，仍旧要坚持下去，经李侠民提议，请於静峰老师来当公德小学校长，於老师沉稳老练，又是从上海幼师毕业的，长期从事教育事业，有很高的威望，大家都相信她能担当起来。
　　会后，李侠民又找了五弟健民和小冯老师。他先找小冯老师，李侠民看见小冯老师微笑着说：“小冯老师，你来公德小学已经有三年了吧？”
　　和兰点点头说：“是快三年了。”
　　李侠民听了对和兰说：“听说你认真钻研教学业务，为人平易近人，和同学们打成一片，同学们都很喜欢你。你还积极参加抗日救亡运动，我觉得你这个年轻的老师很难能可贵呵。”
　　冯老师听了脸红起来说：“二哥，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以后我还要更加努力学习和提高。”
　　李长来听了微笑着点点头说：“很好。不过今天我找你谈的是关于你和我五弟的事情。听说你对我五弟健民印象不错，我家五弟也很喜欢你。日本人要打进来了，时势这样混乱，现在要叫你们到山区去，你们去到那里人生地不熟会碰到很多困难的，我想既然你们双方都有意，是不是你和我五弟一起去？到那里也好相互有个照顾，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和兰听了脸一直红到耳根，她心里想我和五哥的事情二哥是怎么知道的？她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讲不同意，是违心的，她是很爱李健民的。再说自己身体也不很好，有贫血毛病，也需要有人照顾。如果现在自己一个人调到深山冷岙去，自己病倒了，一时就没有亲人照应她。现在二哥问她，愿不愿意同李健民一起去山区，和兰微笑着向他点点头。
　　“哦，好。你们到了那里，可先到我家四姑那里住一阵子，我四姑家在塔峙岙青林村。四姑家的房子很大，她家自己造的别墅，叫万年裕。我事先已经写信给四姑和姑丈打过招呼，请四姑丈帮助联络一下当地的保长让你们在太一小学教书。四姑家人不多，许多房间都空着，四姑和姑丈欢迎你们去的。这样你们到那里就有个落脚地方了，你们就可以在那里开展工作了。以后如果学校有场地，你们要想搬到学校去住也可以的。”
　　和兰没有想到二哥给他们想得这么周到，她也不怕难为情了，所以一时她红着脸说：“二哥，如果他同意我去我没意见。你去问问他吧。”
　　李侠民望着她笑笑说：“五弟我已经和他说过了，他当然是同意的。”和兰的脸更红了。又点点头对李侠民说：“谢谢二哥。”
　　李侠民接着又对和兰说：“这样我就把五弟交给你了。你和他一起去我也就放心了。你们到了那里后，健民在那里当校长，教员就你一个，也就是靠你好好协助他了。你们一面教书一面还要搞好民运工作，发动群众进行抗日救亡，工作会是很辛苦的。你们俩要互相照顾互相帮助呵！”
　　和兰听了不住地点头。
　　过了几天，她整了一下简单的行李，就和李健民相约着一起到塔峙岙去。
　　那天早晨，和兰就很早就起来了，在横河村口等着。他们事先约定，在村前的一株大樟树下相会。和兰早早地提着简单的一个小小的被包和一只布挈袋，来到村前的大樟树下等待李健民。
　　一会李健民也提着行李来了。他还用一根小竹扁担挑着。李健民见和兰已经等在那里，笑笑说“还是你早呀。”和兰微笑着点一下头。说着李健民拿起扁担挑起了两个人的行李包，以及一台油印机、刻蜡纸用的钢板和编写教科书的书籍等。两人的行李包都不重，因为当时是初秋，他们只带着一条薄薄的棉毯和一个枕头，再包一些换洗衣裳而已。到冬天再作打算。因为四姑姑在那里，四姑姑家借两条被子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健民挑起行李，和兰提了一只小布袋就出发了。健民见和兰还提着那只小布袋，顺手想要拿过来一起挂到自己的扁担上，说：“我多也是挑少也是挑，这么一点点东西，都挂到我扁担上好了。”可是和兰把那袋子往后一躲说：“百步没轻担，你现在觉得还不重，等一下路走多了就会感到很重的，还是让我也给你分担一点吧。”健民笑着说：“这点东西算什么，当年我到杭州读书去，行李还多了，我都是一个人自己扛的。我爸从小就教导我们：‘一个男子汉从小就要养成自力更生的的习惯。不要动不动雇黄包车，自己能提能拿就要自己提自己拿。’”说着伸手还想要过和兰的那只小挈袋。和兰说：“你爸说得对，我也要养成自己拿的习惯。”她提袋的手又往后一躲，不让他带这只布袋。健民见她这样体谅自己，也就让她去了。
　　于是健民在前，和兰在后，他们就一前一后地，乘着大清早人还不是很多的时候，就这样悄悄地出发了。
　　从横河到大碶大概有七八里路。这七八里路是石板路还好走的。他们一面走一面说说话，走在路上也不觉得累。走了不到一个钟头就到大碶了。她们穿过街头，抬头观望，但见街上市面萧条，行人稀少，屋边的墙上依稀还能看到当年她们贴的抗日标语。很多店铺关了门，大概许多人也已经逃难走了。只有警察分局门前，还有一个警察在那里无精打采的站着岗。和兰回忆起三年前，她跟着二哥侠民和健民来这里抗日演讲的情形，和去年她带着陆子奇和於老师等人来这里贴传单的情形，那时大碶街上还热热闹闹的有许多人。可现在变成这样冷落和萧条了。如果让日本人打进来，这里的人民就要遭受日本鬼子的疯狂杀戮和镇压了，这里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而当日本鬼子打到她的家乡石碶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日本鬼子来扔炸弹，会不会扔到石碶冯家去？这两年日本飞机经常来宁波扔炸弹，有时就扔到距市区几十里外的栎社和石碶，当时许多村庄被炸，也有人被炸死的。她时常提心吊胆地记挂着，父母小妹他们他们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她忧心重重地为家国担心。
　　这时健民见和兰跟在后面沉默寡言的，他回头望望和兰说：“你在想什么？”和兰说，我在想如果日本人打进来这里会怎么样呢？”李健民说：“那还用说，在南京杀了三十万人，镇海被日本人占领五天就被杀死了两百多同胞，烧了房屋八千多间，如果日本人真打进来，烧杀抢掠，我们宁波还不知要被杀死多少人烧掉多少房子呢。所以宁属特委要指示我们到山区去发动群众起来抗日。”和兰听了点点头说：“不过我好像感到我们也像在逃难那样，把公德小学交给於老师她们心里感到很惭愧，如果日本人真打进来，於老师她们和学校里的大批师生就要遭难了。”
　　李健民沉默了一会说：“是啊，其实我也是很不愿意离开横河的，何况那里还有父亲和兄弟姐妹在，要是日本鬼子真打进来了，他们怎么办呵？还有学校，我们走了把学校都扔给了於静峰和全校师生们，我都不敢往下想。但现在我们已经是党的人了，我们只能听从党的安排了。”和兰想原来他也是在担心呢，我不能再引起他多烦恼了，就安慰他说：“五哥，我们不说这些了。但愿吉人自有天相，他们能躲过这一劫。现在我们还是赶路吧。”
　　“对，现在我们只有一门心思去塔峙岙，去山区发动群众，启发广大群众起来抗日，如果日本鬼子闯到山区，我们就要和山区群众一起拿起锄头铁耙、大刀戳子与鬼子作你死我活的斗争，狠狠打击日本鬼子！”说着他们继续赶路。
　　过了大碶之后，他们就向塔峙岙方向进发。这条路去青林村的路健民小时候跟爸爸和二哥去四姑家走过。印象里是弯来弯去很不好走的。虽然四姑家地处偏僻，但他们当年没少去，因为那里是山区，他们横河是平原，人们对山区有一种神秘的感觉。小时候常和哥哥一起去四姑家。四姑待他们很好，他们一去，四姑就把什么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招待他们了。四姑家里房子很大，他们兄弟姐妹到了那里都有住的地方，一住就是几天，他们在塔峙岙的山上爬山寻野果，找兰花，可玩得开心了。但是这次去可不是去走亲戚，是去那里发动群众抗日，就没有那么舒心愉快了。
　　七十多年前的山区，不像现在，都有公路，从横河到大碶，从大碶到塔峙岙都有了公交车，就是从宁波出发只要一个多小时转两下车也就到了。在当年不但没有公路，到塔峙岙连条好一些石板路都没有，只有羊肠小道，还要翻山越岭。所以他们两人带着行李一路步行去是很辛苦的。此去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达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