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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第十九章

作品名称:乡村变奏曲      作者:王第纳      发布时间:2021-08-03 19:27:46      字数:5544

  响午,林新伍、林三喜兄弟俩及张银松、吴石平来到医院病房探望林长发。
  “发嗲,你郎家好些吗?”张银松刚走进病房,便急切而动情地问候道。
  “好多了。”林长发坐靠在床头上,略带嘶声,和蔼微笑道。“刚打完吊针,坐起来呷了一碗粥。咯粥是新伍的堂客萍萍中午送来的,装在保温瓶子里,过了两三个钟头,粥还是热的,蛮好呷。你们都坐下来吧,真想跟大家打打讲,解解闷。”
  大家围绕在林长发的病榻旁,各自拣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欸,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林长发感叹道。“我一辈子冇进过医院,冇想到,咯回还真的摊上了。不说咯些了,还是先打正经讲吧。”说到此,他抬头望着张银松:“银松,去北京的事都安排好了啵?要抓紧呀!”
  “都安排好了。嗨,你郎家住进医院了,还在操咯份心。”张银松恭敬地回答林长发:“咯几天真是辛苦李建国了,他骑着三喜哥的摩托车又跑城里又跑乡里,联络咯里,联络那里,及时地传递信息,忙得团团转。我们又帮不上忙,只好干着急。他前天上午去了荷花村,把大前天晚上我们在肖老师屋里开会讨论的事情,详细地向卢桂云、唐明贵他们讲了,都很赞成。昨天上午李建国打来了电话,告诉我们那10个村被推选去北京的10个代表,全部通知到位了,都作好了去北京的准备。肖老师已把状子写好了,今日上午李建国把状子送来了新伍的公司,状子写得很详细,事实很充足,有17页,我跟新伍、吴石平都看了,肖老师的翰墨真好!李建国告诉我们:昨日下午各个乡派出所的警察开始排查那天去县府闹事的人,说是要排查出骨干分子。县广播站、县电视台、县报社按照县政法委的指示,已把它定为‘四、二一暴乱事件’。我跟吴石平被定为‘首恶分子’,通缉令贴遍了全县。李建国带了一份通缉令,你郎家看,”他从口袋中掏出已折叠的通缉令展开后递到林长发面前。“咯张相片还是我在部队时的军装照,我把它压在屋里书桌的玻璃板下面。我复员回来后咯么多年冇照个相。吴石平说,他也跟我一样。通缉令上登着我俩的军装照,也够光荣的了。由于各个乡公安派出所正在排查参加所谓‘四、二一暴乱’的骨干分子,今日上午我们咯四个人还有李建国一起商量好了,决定今晚上坐火车去北京。23张火车票已买好,留下了我、吴石平、三喜哥3个人的票,那20张票李建国送村里去了,由他负责分发到南泽湖乡赴京上访团每一个代表手中。为了安全起见,代表们拿到火车票后立即单独分头赶往省城,到省城后也不集合,按火车票上标明的时间各自直接上火车。到火车上后再集中商量具体方案,制定措施。发嗲:要特别感谢新伍啊!新伍老弟个人帮我们买了23张火车票,还给我们买了一部新手机,连电话号码一起送给了我们。咯部手机暂由我负责保管、使用。除此之外,新伍老弟代表新时代公司捐赠了我们赴京代表团10万块人民币,咯10万块人民币啊,既是雪中送炭,又是功德无量,太感激了,太感激了!新伍另给了我们一张银行卡,说如果在北京10万块钱花光了,就打电话给他,他立即付款到银行卡上。大恩不言谢,我就不说么子了。发嗲,县公安局、乡派出所已在各乡、村开始了排查,卢桂云、唐明贵、熊亮、余自立、瞿振、陈武咯时候应该来省城了,我们不必担心他们的安全。令人担心的是李六嗲。你郎家晓得,李六嗲是个一身正气,敢作敢为不怕祸隙的老党员,在县府大院的时候,他郎家,你郎家,黄交嗲三位老人家都挺身而出。黄交嗲被抓了,至今下落不明。你郎家我们也担心,但是,我们认为,你郎家比李六嗲的风险要小些。至于肖老师,唐云嗲、吴冬嗲、肖四嗲他们冇成为出头鸟,安全系数要大得多。因此说,我们最担心的是李六嗲的安全,毕竟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设或有个三长两短,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哇!”
  林新伍的手机响了,他握起手机随即说道:“六弟,我是五哥。”
  “爹爹好些吗?”林六明问。
  “好多了。我现在正跟爹爹在一起,你跟爹爹说说话吧。”林新伍把手机凑近父亲的耳畔。“爹爹,你郎家好些吗?”林六明在电话里亲切地问候父亲。“前天上午,我在电话里对你郎家讲,开坦克炮车回来要中央军委下命令,你郎家要我先斩后奏,你郎家的意思我理解,是要我先把坦克炮车开回来后,先骇一骇那些昏官、恶官,然后再向中央军委报告。我当时再三向你郎家解释,冇得中央军委命令,擅自调动军队、战车,那是绝对不允许,万万不可的。爹爹,我不能违反军纪呀,你郎家先天受到了伤害,又冇休息好,一时又冇转过弯来,已讲不出话了,接着我听到电话筒敲击桌子的声音,我放肆呼喊你郎家,你郎家冇得回应,再接着,我从电话里听到了你郎家的鼾声。爹,我当时骇懵了,当即打电话给新伍哥,请新伍哥火速赶回家送你郎家去省城的医院抢救。后来,新伍哥打电话告诉我,说已经把你郎家送进了医院,医生说是因为疲劳过度、气竭而导致咽喉嘶哑,间歇性休克,无生命危险。搁在我心头上的石块才落了地。爹爹,我已向中央军委写了报告,等报告批准下来,我立马开坦克炮车火速赶回来,请你郎家一起坐在坦克炮车上带路,开上几炮骇一骇那些欺压老百姓的昏官、恶官。爹爹,新伍哥已在电话里跟我讲了,张银松、吴石平、黄反修他们已决定去北京上访告状,三喜哥也会去。我表示坚决支持!相信中央领导一定会知民心,顺民意,解决好问题。爹爹,你郎家安心治病,静心休养,大事、要事让后生辈去办。爹爹,你郎家一定要多保证身体啊!请代问妈妈好。”
  林长发动了动身体,接过五儿子的手机:“六明,你刚才说的话爹都听清楚了。爹冇得大病,只是喉咙还有点嘶,讲话还有点不顺畅。过天把两天就会好的。六明,很多事情你已经晓得了,爹不想多说。昨日晚上你新伍哥来医院陪我打讲,他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地跟我说,如果外国敌人的军队动机动炮,动坦克,动兵舰,动飞机侵略我们国家,那才是发生了战争,中央军委才会向解放军,才会向你林六明下命令去还击外国敌人,去消灭外国敌人。如今我搞清楚了,是爹犯了糊涂,爹把你为难了,爹不应该逼着你去报告中央军委,为难中央军委。六明呐,你赶紧去向中央军委认个错,就说你爹是个作田码子,不懂军队的规矩,是爹逼着你写报告的。如果犯了军纪,都由爹来担……六明,你说话呀!”
  “爹爹,请你郎家放心,我冇擅自开坦克炮车回来,冇犯军纪。”林六明说。“我去把报告撤回来,听你郎家的,向中央军委领导认个错,吸取教训,以后再也不犯糊涂。六明不会受处分,爹爹,谢谢你郎家的理解。爹爹,你郎家还冇完全康复,就不再说了吧。”林六明关了手机。
  “六明说他已向中央军委写了报告,请中央军委批准他把坦克炮车开回来,骇一骇乡上,县府上的那些昏官、恶官。”林长发拍了拍脑袋,悔恨道:“嗨,都怪我糊涂,是我硬逼着要六明开坦克炮车回来。新伍你昨日晚上跟我讲了那么多道理,我如今完全搞清了并冇发生战争,既然冇发生战争,中央军委何是会批准六明的报告呢!六明刚才在电话里讲是讲了他冇犯军纪,不晓得他是不是在宽我的心。新伍你等会再补个电话把六明,要他向中央军委大脑壳认个错,免得受军纪处分。我刚才对六明讲了,就怕他忘记,所以,你一定要再补个电话,咯样我才放得心。六明坚决支持你们去北京,去找中央常委会大脑壳告状。大前天六明在电话里是咯样说的,刚才他又说了。所以说呐!去北京最紧要的事是找到中央常委会,拼死拼活也要找到中央常委会的大脑壳,六明说了,中央常委会大脑壳是知民心,顺民意的……大家都在担心李六嗲的安全,我也担心他郎家安全呐!我看是咯样安排: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今日就出院。我一辈子冇住过医院,本来就不是么子大病,硬要把我送到医院里来。过去我也嘶过喉咙,在自己屋里的柴灶里掰一坨灶土放在缽子里加些石膏、黄枝枝,再加点白糖,用开水一冲泡,呷哒立马见效,花上块把两块钱就治好了。我当时怕莫是睡得九觉里去了,随你们两兄弟一顿乱搞,硬是把我送到医院里来了,嗨,何必咯样呢。听护士姑娘讲,光是住一天的房间钱,就是一百六十八块,咯真是睡着了都听见钱在响呐!并不是钱花得越多越孝顺父母。咯医院我是住不下去了,冇得病也会住出病来。你们不要跟我霸蛮争了,我立马就出院。三喜你赶紧开摩托车回去,把李六嗲接到新伍的公司里来,请六嗲他郎家在新伍的公司里避避风,咯样大家都不用担心了。我出院后也到新伍的公司里去。新伍你安排一间房子,房子里最好装一部电视机,我跟李六嗲住在一起呷呷茶,呷呷烟,打打讲,看看电视,比住在医院里要强一百倍,也解决了李六嗲的安全问题。一举两得!发娭毑你郎家招扶我,几天冇睡好觉,真正累了。有李六嗲跟我在一起,就不用你郎家操心费力了。你郎家看是到新伍屋里住上几天呢,还是回去,自主权在你郎家自己手里,随自己定。”他说着掀开盖在身上的床毯,寻找自己的衣服穿起来,一副执拗的非出医院不可的架式。
  大家都明白拗不过林长发。同时认为林长发说的不无道理,并且他的目前的身体状况无大碍,另一个重要原因,消除了大家对李六嗲的后顾之忧。于是大家一致表示赞成林长发的意见。
  林发娭毑说老公住在新伍家她放得心,自己出来几天了,放心不下家里的事,执意要回去。
  林新伍尊重母亲的意见,当即请三哥开自己的车送母亲回家,返回时把李六嗲接来公司。同时他打电话给妻子张萍,叫她派司机来医院接父亲及林三喜、吴石平回公司,并嘱咐张萍在公司的食堂内安排一桌高规格的好酒席,为父亲出院接风,为李六嗲洗尘,为张银松、吴石平、李建国、林三喜赴京饯行。
  席终,张银松对李建国说:"建国,请你稍等一等,出来几天了,家里人不知我的音讯,肯定挂念的。我就在咯里写几句话,托你在去给赴京上访代表送火车票路上,顺路把它交给我堂客。如果不安全的话,就不要送了。"……
  
  秀英:
  我的爱妻,离别几日,如隔三秋,想念之余,银松向你道声:辛苦了!确实辛苦你了,我的爱妻!往常两人都分担不过来的劳作沉担,如今全压在你的肩膀上了。我看到你那疲倦、憔悴然而又是那倔强的样子,心都碎了,当然,这是在梦中所见的。
  这几天的变故,听李建国说他全部告诉了你。是的,李建国所说的都是事实,在此我就不再重复了。
  我被推选为南泽湖乡赴京上访代表团负责人,这是大家对我的信任,是全乡父老乡亲对我的信任,我毫不推辞接受了这一推选。我深感肩上的责任似千斤,决不能有丝毫的懈怠。我将尽职尽责,尽心尽力跟全体代表一道以壮士断腕、破斧沉舟的决心去面禀中央领导,不达目的,誓不还乡!
  秀英,你也晓得,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当好一个守本分的农民是我的根本,从来没妄图过“天将降大任于斯”的非分之想。但今天,我却真真实实地大言不惭地感觉到“天将降大任于斯”之境界!因为我们这些代表是在为父老乡亲请命啊!为了乡亲们的切身利益,(当然也包括我们自家的利益)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我甘愿下地狱!
  秀英,大棚里的土杂肥发酵期已过了,可以给茄子、辣椒、豆角、黄瓜施二次肥了,至于蕹菜、丝瓜、西红柿可稍向后延几天时间再添加。过五一节后,请你照去年的样式,根据不同蔬菜的品种,按时间分期分批揭开顶棚及周围的薄膜,让时令蔬菜沐浴日月雨露精华,使其按自然规律生长得又快又好。我想,到那个时候我也该回家了。能跟你一起耕耘、收获,是多么地欢乐,多么地幸福!
  秀英,自从复员回乡后就没再给你写过信,天天厮守在一起,有什么必要呢!今提起笔来,真是感慨万千,情不自禁,自己刚写下的文字,已是一片模糊不清的墨迹。
  秀英,我的爱妻!你放心吧,春天的北京阳光明媚,意气风发!在朗朗的晴空下,我们赴京上访代表满怀信心去寻找光明,拥抱希望!
  请你转告父母亲,我一切安好!
  李建国在催促了。他今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完成啊!真难为他了。
  就此搁笔。
  银松急草于四月二十四日中午
  ……张银松的妻子秀英坐在肖汉家临窗的书桌旁看完丈夫的信,禁不住泪水涟涟,哽咽不止。晚霞透过窗棂把她的面庞映衬得红彤彤的,朴实、坦诚、健康、凄美。
  李建国在林新伍所在的新时代公司吃过午饭后揣着分送给赴京上访代表火车票及张银松写给其妻子的信,骑上林三喜的摩托车匆匆出发。他顺路先去张银松家给其妻子送信,当到达房屋的外围时,他机警地透过篱墙旁树枝的空隙看到了乡公安派出所两名警察坐在屋檐下蹲守抓捕张银松,预感到大事不妙便加大摩托车的油门,风一般急驰而去。当他把赴京的火车票向各位代表分发完毕后骑车辗转去肖汉家告之了情况并把张银松的信交给了他,请肖汉设法转交给秀英。
  李建国离开后,肖汉琢磨良久后决定派遣其老伴乔装去张银松家购买时鲜蔬菜时揪机会撂句话把张银松的妻子秀英,请她方便的时候到他们家来一转。老伴心领神会,如作一番。傍晚时,秀英乘蹲守在她家的警察去吃晚饭时乘机来到了肖汉家。
  “肖老师,陈老师,我该回去了。”秀英手里攥着刚撕毁的丈夫给她的信,走至肖汉夫妇面前,感激地说道。
  “秀英,呷了晚饭再走吧。”肖汉老伴挽留秀英。
  “谢谢你郎家了,我还要回去搞晚饭给崽女呷呢。”秀英说。“再说,警察说来就来,恐怕他们生怀疑。”
  “秀英说得对,早点回去也好。”肖汉说着打开后门,自己率先走了出去,领着秀英沿着一条林荫曲迳走向南泽湖东南岸。
  “肖老师,你郎家请回吧。”秀英说着顺手将攥着的已撕烂的信纸的碎片抛向南泽湖。“银松啊,在部队时你给我写了那么多封信,我至今都完好地保存着,唯有咯一封信,虽然我不能把它带回家去,但它会像南泽湖水浸润我的心田,我会永远铭记漂浮在南泽湖上的文字,会永远铭记啊!”她情不自禁地揉了揉湿润的眼睛,默默地念叨着。
  斜阳如血,如血的斜阳将秀英的身子长长地折射在南泽湖东南岸丰膄的土地上;秀英迈着坚实的步履行走在南泽湖东南岸的湖堤上连同她的投影同步优美地向前移动,移动……蓦然,她回转身子向伫立在湖堤上的肖汉缓缓地挥了挥手。
  肖汉目送着秀英,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一片树林中。
  肖汉侧转身子,面临汛期湧涨浩荡的南泽湖湖面,触景生情,感慨系之,高吟道:
  南泽湖兮水茫茫,赴京代表凯歌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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