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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第六章

作品名称:乡村变奏曲      作者:王第纳      发布时间:2021-07-22 02:59:48      字数:5098

  “发嗲,打扰你郎家瞌睡了。”张银松刚跨进林长发家的大门便说道。“先让吴石平回几个电话,然后再请你郎家坐在一起打打讲。”
  “哪里的话,请你们来屋里都难得请来哩。”林长发一边敬烟一边说。“就在堂屋里坐吧,堂屋里宽敞。我房里有部电话机,堂屋里也有部电话机,都是同一个号码。两部电话机只要不同时打,都打得出,声音都蛮清楚。”
  “谢谢发嗲你郎家了。”吴石平恭敬地说,“我就在堂屋里回电话吧。”于是,他走到电话机旁,拨起了号码。
  大家各自拣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林三喜的堂客忙不迭地张罗起茶水。
  “喂,请问是哪位打我的BB机?”电话拨通了,吴石平问道。
  对方回答:“咯里是公用电话,打BB机的有好几个,请问你叫么子名字?”
  吴石平回答:“请你叫那位呼127——2879491的人接电话,谢谢。”
  “我是余自立,我在高叶村。”电话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听出你的声音了,你在电话里不要叫我的姓名。”吴石平急促地说。“电视台在造谣!”罗石平愤怒的声音:“我刚看完县电视台的电视,他们跟乡政府穿一条连裆裤在造谣,搞假新闻!在看电视之前我还听了乡政府的广播,乡政法委书记罗叫鸡在广播里点名通辑我跟卢桂云。事情搞大了,长话短说,你现在马上回我们荷花村去找唐明贵跟瞿振,叫他俩把事情的真相向乡亲们说清楚,县里的电视台播的是假新闻,当时缉查队队部的情况你亲眼看到了,不用我多说。你把咯事办好后就马上到南泽湖村来,半个钟头以后我到撇水港干堤的最东头的闸门桥上接你,不见不散。好,就咯样……”
  嘟嘟嘟!嘟嘟嘟!
  吴石平刚挂上电话筒,腰间的传呼机又叫响了,他看清号码后分别向卢桂云、陈武、熊亮回了电话,叫他们赶快来南泽湖村撇水港最东头干堤的闸门桥上见面。回完电话后他拣了一张椅子坐下来。
  “爹爹,你郎家刚才听了广播,看了电视冇?”林三喜问父亲林长发。
  “听了广播,也看了电视。”林长发说。
  “他就是荷花村的吴石平。”林三喜朝吴石平指了指,“他昨天晚上就到了银松屋里。刚才我们几个人又一起在银松屋里听了乡上的广播,看了县上的电视。刚才吴石平的BB机接连收了几个电话号码,银松屋里又冇装电话机,所以我就叫他到我们屋里来回电话。正好银松说有一向冇看见你郎家了,所以大家就一起来了。”
  “来了好哇,我也想经常跟你们见见面,打打讲。”林长发说,“晓得你们种大棚菜种上了瘾,忙不赢,反修,我今日上午,我跟肖老师去看了你爹,唉,睡在床上,人也瘦多了,本来想多打一阵子讲的,看他还冇恢复元气,呷完你娘泡的茶后我们就走了。不晓得你爹今晚上听了广播,看了电视冇?如果他晓得咯新闻了,肯定会睡不着觉。”
  “还真被发嗲你郎家说对了,刚才听了广播,看了电视后过硬睡不着觉。”黄交贵推门而入,“横直是睡不着觉,干脆到你郎家屋里来打打讲。”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林长发说,“咯真是巧了!”
  “说巧也不巧。”黄交贵挨着林长发的身旁坐下来,“乡上出了咯号大新闻,我还以为你发嗲会到我屋里去的哩。左等右等冇看见来,干脆我到你郎家屋里来算哒。”
  “我运是运了到你郎家屋里去的神,”林长发指着一屋子人说,“你郎家看来了咯么多客人,我抽得开身吗?”
  “那是,那是。”黄交贵接过林长发递给他的一支香烟,点着头说。
  “爹爹,他就是荷花村的吴石平。”黄反修指了指吴石平对他的父亲黄交贵说。
  “哦。”黄交贵朝吴石平点了一下头,“我刚才从广播里、电视里晓得你的名字。咯些年来,乡政府好多事情都做过头了,干了很多欺压老百姓的事,咯是明摆着的,全乡老百姓哪个不是憋着一肚气?不过,后生子,恕我说句直话,咯次你们荷花村的人去砸乡政府,也太冒失了,让他们抓住了把柄,眼下咯形势,恐怕对你们不利。”
  “我也是咯样想的。”林长发说。
  “发嗲、交嗲,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电视台跟着乡政府造谣,制造假新闻。我现在就把昨天下午跟昨天傍晚所发生的事,从头至尾向你俩郎家汇报汇报。”吴石平说。“等会我们荷花村还有几个昨天亲自经历了咯事的人会来咯里,请你俩郎家问问他们,我看说的是不是事实。”接着他就把昨天下午在邱驼子家以及傍晚时他们去乡政府所经历的事情的真相较详细地讲叙了一遍。
  “咯帮畜牲,欺负到烈士屋里了,可恶!”听完吴石平的讲叙后,林长发怒不可遏挥起拳头在八仙桌上狠狠地捶了一下,“他们在广播里、电视里只字不提,咯是在向全县老百姓扯了一个天大的谎,狗肏的王八崽子!”
  “看到那个朱半截在电视里,我就晓得冇得好事情。”黄交贵亦气愤地说,“可我真的冇想到,电视台也跟着一起造谣。咯是电视台播出的呐,我还真相信了他们。如今连电视台都造谣说假了,要我还去相信哪个?……烈士屋里呀,把自己的崽的命都献给了国家,莫说不去抚恤,你就莫去欺压唦,狗肏的王八崽子!”
  “越搞越不是腔,越搞越冇得王法了,”林长发余怒未消,“土匪、强盗!”
  “发嗲,交嗲,我们把吴石平叫来也就是想让你们前辈晓得事情的真相。”张银松说,“不然都被蒙在鼓里,任凭他们那帮傢伙乱造谣。”
  “如今咯形势我是越来越搞不明白了,”黄交贵困惑道。“何解会乱搞到咯步田地?”
  “交嗲,咯明摆着的事情你也越来越搞不明白了?”林长发白了一眼黄交贵。
  “我是说如今咯形势,”黄交贵也说不清个什么“形势”的具体概念。
  “如今就是咯形势”林长发说,“到处都是向老百姓搜刮钱财的形势,随便打人抓人的形势,今日又有了连电视台也造起了谣的形势,咯就是如今的形势,你交嗲也应该搞清了如今的形势吧!”
  “唉,晓是晓得是咯个形势,”黄交贵唉叹道,“我想看到的真不应该是如今咯个形势,何是会是形势越来越差的形势呢?”他无奈地困惑地摇了摇光秃秃的脑袋。在黄交贵深层的意识中,“形势”一词即政治抑或政策的代名词,他衷心愿望政治抑或政策清明、英明,让老百姓的生活日益好起来。然而,这些年在他生活的这一方天地里,现实并不是他所愿望的那样,甚而把他的美好愿望撕了个粉碎!这不能不使他失望、困惑、叹息。
  “爹爹,我也晓得几十年来你郎家脑壳里装的是什么。”黄反修说,“你就认了个死理,咯个死理,我也不好点透了。早两天把你郎家从乡政府救出来的时候,你放肆喊共产党万岁!检察官万岁!喊咯口号当然是对的,但你就冇喊打倒乡政府那帮违法乱纪的傢伙。我看哪,就是把你整死了,你郎家那个脑壳里恐怕还以为他们那帮违法乱纪的坏傢伙是代表党,代表人民政府办公事哩!发嗲他郎家也是老党员,他郎家就只认铁的事实。用铁的事实去证明形势好还是不好?你郎家刚才也说了,连电视台都在造谣说假话,还去相信哪个?如今就是咯形势,哪个也不要去相信,就相信铁的事实!我也晓得,就是铁的事实你郎家也不愿说出来,你郎家额壳上那块焦糊的黑疤印究竟是么子回事,从乡政府出来的时候瘦了一身肉究竟是么子回事,至今怕说出来。在电话里放肆喊受不了呐,何是会受不了,你至今也不说出来。你郎家只晓得睡在床上唉声叹气,真搞不清是被么子鬼缠住了。好了,我也不想多说了,今日你郎家也来得好,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形势”。
  黄交贵沉默地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卢桂云他们该到了,”吴石平站起来说道,“我先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呗。”林三喜说着拉起吴石平的手一起走出门去。
  林长发见黄交贵沉默无语低着头,便又递了支香烟给他:“交嗲,我晓得你的心结是么子。来,再一熏根烟把心结解开。”
  黄交贵抬起头,抽了一口烟,犹豫了一会道:“我不瞒你说,我是有我的心结。么子心结呢,我是在党的人,无论什么事情都应该听党的。就说乡党委、乡政府的人吧,他们都是上面派下来的,他们如果是坏人,上面会派下来吗?文革的时候造反派就要打倒那时候的公社党委,结果打倒下去了吗?一个也冇打倒下去。就是朱艾奇咯样的人,到头来也只是退休还把崽顶了职,他的崽如今还是乡党委委员、综治办主任哩。咯次在乡政府我是被他们整得九死一生,但我不敢说。何解不敢说呢?我回来的当天下午冯长庚就到了我屋里,他对我说,乡党委用电话通知了他,要他找我谈话,不准我把咯次在乡政府办学习班的事情对外面说,说我是党员,在政治上要与乡党委保持一致,服从乡党委的一切决定。乡政府的一切事情都是由乡党委决定的,说如果我不服从乡党委的决定,不听党的话,晚节不保,就开除我的党籍。算来我已有四十七年的党龄了,我丢不起……好多事情我看不惯,想不通,我真的冇办法……”
  “交嗲,其实讲,你咯个心结我早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林长发凑近黄交贵道。“交嗲,你糊涂哇!他们说他们的话就是党的话,你也信?不听他们的话就是不听党的话,你也信?他们说要你跟他们在政治上保持一致,你就跟他们保持一致?我说咯是他们把你交嗲阉了后,再来止你交嗲的痛。如今他们咯些人能代表党吗?能听他们的话吗?能跟咯些人在政治上保持一致吗?我才不相信他们的那一套!你交嗲至今还冇看得透,我早就看透了!既然今日已经把话敞开窗户说了,那就说个透!你交嗲今晚上也听了乡上的广播,看了县上的电视。广播里播了乡党委、乡政府的通告,那个乡政法委书记罗叫鸡也发了话,要抓吴石平那一帮人。按你交嗲的话来说,咯就是党的话,在政治上跟乡党委保持一致。既然咯样,等吴石平他们来了,你交嗲就听党的话,跟乡党委保持一致,用我屋里电话向乡政法委报案,要他们来抓人,还有我林长发咯个窝藏犯一起抓了好了。如果你不咯样做,那你就是不听党的话,冇跟乡党委保持一致,也就是冇服从乡党委的决定。他们日后晓得了,就会开除你的党籍。今日我就看你丢得起还是丢不起?!”他说完,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黄交贵。
  “发嗲,你郎家说咯话太不应该了!”黄交贵生气道。“把我看成是么子人了?他们咯是在造谣,在诬陷,我会去听他们的吗?还有冇有天地良心?唉,我真的冇看透乡上的那帮人。”他拍着光秃秃的脑袋,叹喟道。
  “爹爹,你郎家不要生发嗲的气,发嗲他郎家是想用咯个铁的事实,让你认清乡上那帮人的真面目,不要盲目地听他们灌迷魂药。我是你的亲生儿子,晓得你郎家几十年来一直忠于党,党叫干啥就干啥,所以你郎家也就傻干了几十年。作为党员,应当忠于党。问题是有人打着党咯块红招牌叫你去干傻事,咯不但不是忠于党,反而损坏了党在群众中的威信。譬如说,那些年朱艾奇打着党的咯块红招牌叫你去斗人,整人,你饿着肚子也去傻干了好多年。回想起来,那也是忠于党吗?共产党的宗旨是为最广大的人民谋利益。三个代表也提出了中国共产党是代表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如今乡上、县上咯种搞法是代表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吗?县上不说,说乡上,你看有权的乡干部几个冇得小汽车,冇盖楼房?几个凭国家发给他们的工资,买得起小汽车,起得起楼房吗?至于村上,就更不用说了,陈八他凭么子本事能起别墅?一个有前科的二流子,他还是村支部副书记哩!他们那些人天天高喊搞活经济,自己也确实搞活了。那他们搞活了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我不说,你郎家自己心里也明白,光是我们屋里咯些年来被他们敲诈勒索去的种稻谷赚的钱,喂猪赚的钱,尤其是你郎家放10年的鸭赚的钱,加起来足足能盖一栋楼房!你过去那么多年是傻干,咯10年来是白干!再白干下去你郎家就是到死的那天也住不上好房子。如今就是咯样的形势,连告状也冇得人理,而且反过来还要整人的形势。把你抓到乡政府关了半个多月,瘦了一身肉回来,还要你咯个老党员听他们的话,还不准你向外面讲,还要你在政治上与他们保持一致的形势!如今咯形势,他们连烈士屋里也不放过,对烈士屋里也敢下贼手、毒手。还要栽诬陷害打抱不平的人,还要通缉抓捕他们。咯就是你郎家说了几十年的形势……”
  “爹爹,他们来了。”林三喜跨进门来,朝林长发说道。
  林长发等连忙站起来,面朝门口,迎接着林三喜领来的客人。
  “发嗲,你郎家健旺!”最先跨入堂屋的是李六嗲,他微笑着称呼道。
  “哦,是六嗲喽,稀客,稀客。”林长发伸出双手摇了摇李六嗲的手。“哦,还有唐云嗲、吴冬嗲、肖四嗲,都是难得来的稀客,来,来,请坐,请坐。”他忙不迭地招呼着跟随李六嗲而至的其他三位老农民。
  几位老农民接着又与黄交贵互相打起了招呼。
  “咯就是林发嗲他郎家。”吴石平跨进堂屋门,向卢桂云、瞿振、唐明贵、熊亮、余自立、陈武介绍道。
  张银松、李建国、唐新民、黄反修、刘海明走上来分别拉着卢桂云、瞿振、唐明贵、熊亮、余自立和陈武的手,表示出欢迎的姿态,他们相互间都认识。
  “三喜,你把大圆桌也架起来,堂屋里摆两张大桌子,大家坐在一起好打讲。”林长发吩咐着林三喜。
  林三喜应声架起了搁置在一旁的大圆桌,与另一张八仙桌隔着适当距离摆放在堂屋的中央。
  林长发的儿媳妇们忙着向客人们端茶递水。
  “杏云,我说呀,干脆把几只热水瓶提到堂屋里来,省得你们几个忙来忙去的。屋里有么子好呷的东西拿来摆在桌子上,今日都是难得来的稀客。”
  儿媳妇们连声应诺着公嗲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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