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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第四章

作品名称:乡村变奏曲      作者:王第纳      发布时间:2021-06-22 12:33:24      字数:8023

  隆冬的一个傍晚,张银松刚吃过晚饭顾不上歇憩,一手握着手电筒,一手提起一只装着菜枯饼的箢箕冒着濛濛霏雨去大棚菜地。
  菜枯饼是他今天上午从回龙镇供销社农资门市部购买回来的。他打算到大棚后将菜枯饼捣碎掺和在土杂肥中发酵,用以增加土壤的温度和肥效,提高反季节大棚菜的抗寒力。
  当张银松刚走出家门,安装在路旁电线杆上的有线高音喇叭喧嚷了起来。他驻足侧耳倾听,村长陈八粗俗的声音在夜空中嗡嗡地振荡:
  “大家都听好了,今日接到乡政府综治办领导的指示,只要是种大棚菜的人家,大棚菜都要交税,还要交费。乡政府综治办要全乡统一思想,统一行动。为了执行乡政府综治办领导指示,村上的治安联防队从明天起,对种大棚菜的人家收费跟收税。大家不要反对,哪个反对就法办哪个。听到了广播的人要转告冇听到广播的人。大家要好好配合咯次收费跟收税的工作。下面我再广播一次:大家都听好了……”
  “咯帮傢伙的黑手终于伸出来了。”张银松已听清楚了陈八烂粗俗的声音,他没有兴趣也无必要再去听陈八烂的陈词滥调。忍不住愤然地骂道。“乡亲们又要遭殃了。”他担忧着,他无心思去大棚了,踅转身握着手电筒,提起沉甸甸的箢箕,在陈八烂粗俗的喧嚷聒噪声中怏怏地打道回府。
  张银松将箢箕重重地扔在屋廊下的走道上,握着手电灯掏出钥匙开门进屋。
  “银松,何是就回来了?”堂客秀英正在台灯下的一只鬅子上飞针走线刺湘绣,她听到开门的声响,抬头见是丈夫,便问道。
  “刚出屋门不远,就听到了陈八烂扯起喉咙在广播里放肆叫。”张银松愤然道。
  “陈八烂放肆叫些么子哪?”秀英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不解地问道。
  “陈八烂放肆叫从明天起,乡上、村上要向大棚菜种植户收费、收税。”张银松在秀英的旁边坐下来,烦恼地抽起了烟。“我早就料到咯帮傢伙会来咯一手,只是迟早而已,如今终于把黑手伸出来了。”
  “那何是搞呢?”秀英担忧地问。
  “何是稿?跟他们斗?”张银松把未抽完的烟掷在地上。
  “斗得过他们吗?”
  “斗得过要斗,斗不过也要斗!”
  “银松,你已被他们整过一次了。枪打出头鸟,你再不能受伤了喽。”
  “秀英,冇得退路了。咯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乡亲们的切身利益,血汗钱呐!我不当出头鸟,谁来当出头鸟?”
  “银松,脾气莫太犟了,还是好好运运神,再作打算吧。”
  “秀英,你莫担心,我会运好神的,不止我一个跟他们斗。我们早已成立了护村队,护村队就是对付陈八烂那帮人的,大家选了我当护村队队长。刚才陈八烂在广播里放肆叫的声音,他们应当听到了,我运神,等会他们都会来我们屋里,所以我还冇到大棚就打道回来了。”
  “护村队的事,你早就对说过了;护村队是哪些人呢?”
  “等会他们来了,你就会晓得的。”
  “那好,我去烧壶开水。”
  “五斗柜里还有两瓶白酒,把它拿出来;今晚来的都是好兄弟呢。”
  秀英嗯地应了一声,撂下手中的湘绣鬅子,忙乎开了。
  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张银松连忙起身开门。
  “爸爸,我在嗲嗲屋里呷晚饭,呷了黄瓜炒肉,几好呷的。”张银松的髫龄儿子一头闯了进来,手舞足蹈般高兴地说。其嗲嗲相随在后走进屋里。
  张银松兄弟姐妹四人,姐妹均已出嫁,兄弟结婚后按当地习俗父母伴随满崽生活,张银松是长子,父母自然伴随其弟弟生活在一起。兄弟俩的房屋共寓一个院子。在张银松娶媳妇的那一年拆除了老宅基的旧房屋后新建起的两栋红砖青瓦平房。两栋房子相距在咫尺之间,中间仅隔一米来宽的巷道。以作为区分独立门户的标志。祖父对这个孙子宠爱有加,时常过来看看孙子,时常领着孙子到满崽家陪其吃饭。今天响午后他又把这个孙子领去满崽家,临走时嘱咐大媳妇秀英说等吃完晚饭后再送孙子回来。
  张银松慈爱地拍了拍儿子的脑袋。
  “爹爹,今晚有几个朋友来商量重要事情,晓宇就在你郎家那里歇好了。”张银松对父亲说。
  “那好,我还正巴不得呢。”父亲满口答应下来。“晓宇,今晚陪嗲嗲睡觉。”他继而对孙子说。
  “好咧!”晓宇高兴得蹦跳起来。
  “晓宇,要早点睡觉,不准把嗲嗲缠得太晚。”张银松叮嘱儿子。
  晓宇乖顺地答应:“好咧!”
  张银松借着玻璃窗透出的光亮目送父亲牵着儿子的手回到相邻的弟弟家。
  张银松正欲将门关上,蓦然一束银白的手电的光柱朝其屋宇射来,随之光柱在院子的坪地上晃来晃去。他向光柱射来的方向定晴一看,矇眬的夜色中刘海明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他跨出门槛,伫立在屋宇的走廊上。
  “银松,在等哪个喽!”随着一束银白的手电的光柱射来,传来刘海明熟悉的声音。
  “我在等你们呐!”张银松以期待的声音道。
  “银松,你真料事如神呐!”随着说话声,刘海明已走至张银松的面前。
  “听到了陈八烂的声音吧。”张银松道。
  “当然听到了,不然今晚不会来你屋里。”刘海明说。“你也听到了吧,不然,你也不会站在门外面等我们。”
  “打算送几个菜枯饼去大棚里拌土杂肥,在路上从广播里听到了陈八烂的声音。”张银松说。“我料你们会来我屋里,转身就回来了。”
  “说来也真巧合,”刘海明说。“我也是正往大棚里送菜枯饼拌土杂肥,在路上听到陈八烂在广播里像疯狗子叫,我也就把菜枯饼送回屋里后,提起脚就往你屋里来了。”
  “海明叔,外面好冷的,先进屋吧。”张银松真挚地拍了拍刘海明的臂膀。
  张银松、刘海明欲进屋,恰在此时,几道橘黄的手电的光柱交叉朝张银松屋宇晃来晃去。张银松、刘海明不禁一怔,两人蓦然回首,朝手电筒的光柱的方向望去。
  刘海明握起手电筒朝对方照射过去。“是唐新民他们来了。”随着手电筒照射的光柱,他一眼看清楚了唐新民,脱口而道。
  “等等他们。”张银松说。
  刘海明高高地举起手电筒朝唐新民等人来的方向大幅度地来回晃动。
  双方的手电筒光柱晃动的频率越来越高,距离越来越近。
  须臾,黄反修、唐新民、李建国来到宅院内,彼此打起招呼。
  “都进屋里坐吧。”张银松真挚地拍着黄反修等三人的臂膀。
  大家相随着跨进张银松家门。
  “我操他祖宗,陈八烂终于对大棚菜下贼手了。”大家刚坐下来,李建国按捺不住愤怒的情绪。“银松哥的预见真冇错,他们迟早要对大棚菜下贼手,只是时间问题。”他望着张银松,呈露钦佩的神情。
  张银松一脸的冷峻,默默地听着李建国的话,默默地用牙齿嗑开一瓶本地出产的大曲酒的瓶盖,默默地提起酒杯将清洌的浆液斟满五只酒杯。他将倒空的酒杯竖立在书桌上,擎起其中的一杯酒:“天气冷,散散寒,先把咯杯酒干了再说。”浓郁的酒香溢满房间。
  大家心照不宣一齐举杯,仰起脖子饮啜起来。
  刘海明不胜酒力,杯子里还剩下一大半。他把酒杯递给唐新民:“新民老弟,帮帮忙。”
  “剩饭不剩酒。”唐新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我代劳了。”
  张银松的堂客秀英沏上五杯绿茶后一手拎起台灯,一手端起湘绣鬅子到偏房忙活去,临走,她颌首微笑道:“你们打讲吧,我暂不陪了。”
  “银松,你说我们该何是办?”唐新民喷着酒气,急不可耐地问道。“我们都听你的!”
  张银松蹙眉沉吟。良久,他不慌不忙道:“刚才建国说,陈八烂终于对大棚菜下贼手了。据我看,咯不仅仅是陈八烂对我们南泽湖村的大棚菜下贼手,而是乡政府借以朱半截把持的乡综治办的名义,向全乡大棚菜种植户下手了。咯一招好阴,好狠,好毒辣!我早就说过,他们迟早要对大棚菜种植户下手,只是时间问题。在全乡,我跟黄反修最先种大棚菜,后来你们几位跟着种了。虽然种的时间不长,经济效益也不很显著,但总算也有些经济收入。我跟黄反修算了一笔细账,种大棚菜确实比外出打工要强,虽然很辛苦,但值。我们种大棚菜,陈八烂他们并不是不晓得,记得今年清明节的时候,陈八烂到了我的大棚里,他假惺惺地说要跟我学种大棚菜。我对陈八烂说:你种不了大棚菜。陈八烂问我何解他种不了大棚菜。我说种大棚菜太累人,不是哪个想种就能种的。陈八烂讨了个冇趣,半天冇做声。他在大棚里左瞅瞅右看看,时而用手指在木柱上敲了敲,时而在楠竹片子上压了压,装模作样好一阵后对我说:看来种大棚菜要盘不少的本钱呐。他问我种了几个月的大棚菜,本钱收回来冇。我顺口说了句,我还冇算细账,不晓得本钱收回来冇。我一直在大棚里专心专意做工夫,懒得搭理陈八烂。他也晓得冇趣,就一边走一边哼起唱夜歌子调离开了大棚。望着陈八烂离去的身影,我心里明白:黄鼠狼跟鸡拜年——冇安好心!”
  “经银松哥咯么一提,我也想起来了。”黄反修两颊泛起红晕。“也是在今年清明节的时候,陈八烂到了我屋里的大棚菜里,他对我说的话跟银松哥刚才说的差不多,他也说要跟我学种大棚莱,他也在我的大棚架上钢管上左敲右敲,问我买钢管、木条、楠竹、塑料薄膜花了好多钱。我向他谈了个大概。陈八烂说,冇想到种大棚菜要投咯么多本钱。我说,咯是一次性投资,长期收益,不投资进去,是种不成反季节大棚菜的。陈八烂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是,那是……当时对他的行为我根本就冇想到其中的蹊跷跟玄机。经银松哥刚才提醒,我晓得陈八烂阴谋了,陈八烂就是陈八烂,咯一招确实很阴毒。”
  “那陈八烂究竟是么子阴煤呢?”李建国一时没能理会张银松、黄反修的话,他求教般问道。
  “建国,你想想看,”张银松启发道。“今年春节后我跟黄反修率先种了几个月的大棚菜;秋后你们大家也跟着种起来了,陈八烂何解冇来收费收税?陈八烂何解到黄反修的大棚里去装模作样说要学种大棚菜?像陈八烂咯号人会种大棚菜吗?他到大棚后对反季节蔬菜漠不关心,而是别有用心地地敲敲搭大棚的钢管,摸摸木条、竹片子。装模作样一阵子后,陈八烂终于沉不住气了,问种大棚菜要投好多钱,他清楚种大棚菜不像搞其它副业,咯需要投入较大的本钱,不然就无法生产大棚菜。
  “我要特别提醒大家,光凭陈八烂的脑壳是不可能使出咯个阴招的。我看呐,在咯幕后操纵的总头子是朱半截。是朱半截指使陈八烂来打探我们种大棚菜的底细。大家想想,我们种了几个月的大棚菜,陈八烂都看到了,并且还装模作样到大棚里遛了遛。陈八烂是个收费狂,他疯狂乱征乱收各种税费从不错过任何机会,却唯独冇收我们几个在去年春上种大棚菜的费跟税,包括在秋后跟着我们种大棚菜的村民也暂时冇去收费跟税,你们说咯是何解?”
  “我晓得了。”刘海明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咯里面包藏着一个大阴谋。如果今年上半年对我们咯几户种大棚菜的强行收费收税,那么全村父老乡亲都不会种了。陈八烂、朱半截咯种阴谋诡计是放长线钓大鱼。他晓得,只有全村都种起了大棚菜,他们从中渔的利就更多。而种大棚菜需要较大的本钱投入,本钱投进去后,村上、乡上强行对种大棚菜征收费跟税,那时候不是哪个想收手不种就收手不种了。如今果然中了陈八烂、朱半截的奸计。上半年,父老乡亲看到我们几个人,还有林三喜、林大禾种大棚菜赚了一些钱,加上村上又冇强行对我们咯几户征费征税,咯就引发了村民们极大的兴趣,认为咯回又有盼头了。秋后纷纷跟着我们种起了大棚菜。就说我满妹吧,她看到我上半年种大棚菜赚了些钱,就要跟我学。我告诉了她一些基本技术。等寒露节一过,她就把妹夫咯几年在广州打工寄回来的钱差不多全投进去了。妹夫不在屋里,满妹就带着两个还在读书的外甥起早贪黑地干,我有时也去帮帮她。咯两个多月下来,出了两揽反季节大棚菜,送到县城农贸市场卖了好价钱。满妹高兴地对我说,搭帮我教她学会了种大棚菜,赚了一些活放钱。估计在过年前还能出两揽大棚菜。满妹算了算,过年的花消跟两个外甥明年读书的学费都有了。满妹尝到了种大棚菜的甜头,说等妹夫回来过年后就不让他去广州打工了,打算夫妻俩一起种反季节大棚菜,夏天种西瓜。冇想到,满妹的好梦才开始,就碰到陈八烂又来造孽了。”
  "原来是咯样。”李建国憣然领悟,“阴毒、阴毒。陈八烂咯一招真阴毒!”他抬起一只脚狠劲地跺了一下地:“呸!陈八烂!”
  “更大的阴谋在朱半截那里。”张银松深层次分析道。“我刚才已经说过反季节大棚菜是黄反修率先种起来的,我算第2个,你们三位,还有林三喜、林大禾也跟着种起来。后来带动全村大部分乡亲们都种起来了。虽然他们中都是妇女跟老弱,但是终究还是硬着头皮咬着牙关种起来了,并且都不同程度地赚了一些活放钱。正因为咯样,我们南泽湖村种大棚菜在全乡甚至在全县都有了名气。开始是邻近的几个村跟着种,不久,全乡各个村先后跟着种起来了。如今大棚菜已在全乡全面铺开。也就在咯个时候,朱半截认为时机到了,按照他们的行话来说,咯又是他们的新的经济增长点,新的经济效益。咯所谓新的经济效益就是他们新的苛捐杂税、敲诈勒索!
  “当时,村里父老乡亲一窝蜂跟着我们种大棚菜,我有过担忧。我担忧咯会中朱半截、陈八烂的圈套。但转念一想,怕得老虎喂不得猪。除了种大棚菜外,还有哪条活路呢?种当然比不种要好。咯几个月来,乡亲们确实也尝到了甜头。不光是我们南泽湖村,全乡农户都尝到了种大棚菜的甜头。可恶的是,朱半截把持的乡政府综治办下黑手了。大家从广播里都听到了陈八烂的声音,他第一句话说的就是:今日接到乡政府综治办领导的指示……陈八烂所指的乡政府综治办领导的指示,当然是朱半截的指示了。咯说明,咯不仅是对我们南泽湖村大棚菜种植户下黑手,而且是对全乡大棚菜种植户下黑手了。我敢说,今日晚上全乡十几个村都广播了跟陈八烂同一内容的腔调。咯说明,朱半截的那个乡政府综治办要对全乡大棚菜种植户下黑手强征费跟税了,可恶,真可恶!”
  “可恶,真可恶!”黄反修激愤起来。“咯回我真正领教了朱半截、陈八烂阴毒套子的厉害了。上半年我种了几个月的大棚菜,后来又种了揽西瓜,他们都冇来收费收税。我当时认为咯可能是中央下发了不准向农民乱收税费的文件。不止我咯样想,我爹爹也是咯样想的。我爹爹说,形势又好起来了,早晓得形势会好起来,我就不会把那几百只鸭子烂便宜卖掉了,如今提起咯事还真后悔!我爹爹还说,反修,世上冇得后悔药呷,墙内损失墙外补,多种大棚菜,同样有奔头!我们父子俩商量,决定向乡政府农村基金会贷款三万块,同时把几个姐夫都叫来一起种大棚菜。咯样就把自留地,责任田统统都种了大棚菜。哦,还不止咯些呢,我还把紧挨在我屋里责任田的王三嗲屋里的三亩责任田租过来了,你们也晓得,王三嗲的两个女儿已出嫁多年,责任田一直荒在那里。我跟王三嗲签了协议:三亩地我每年付给他租金一千二百块。他很乐意,说咯比他自己作三亩水稻田卖的钱还要多。当然,我也划算。咯事银松哥清楚,你们三位还不晓得。”
  “冇错,咯些事我都清楚。”张银松证实道。“反修跟王三嗲签的协议我作为见证人签了名。协议签好后,反修当即预付了一千二百块租金。王三嗲一边数票子一边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我三老倌伴福沾光了……”
  “现在想起来,上半年种了几个月的大棚菜冇收费收税,后来又种了一揽西瓜也冇收费收税。”黄反修仍然是一脸的激愤。“原来是朱半截、陈八烂他们耍的阴谋,下的阴套子。是在麻痹、迷惑全村、全乡的农户,以此来得逞他们最大的阴谋。我们都中了他们下的阴套子。算来,我屋里种大棚菜已投入了四万多块钱,现在想收手不种的话,血本无归。何况还向乡政府农村基金会贷了三万块款。继续种下去的话,那就等于白白地帮朱半截、陈八烂那帮人干了……什么叫高投入,咯大棚菜就叫高投入。随便算一算,平均每户只投入五千块钱,一个村民小组农户投入了好多钱,一个村的农户呢,一个乡的农户呢,咯投资的数目真是骇人呐!都帮朱半截、陈八烂那帮人投了……”说到此,他拎起另一瓶未开封的大曲酒,用牙齿嘣地一声嗑开瓶盖,自顾自地仰起脖子咕嘟咕嘟饮了几大口。
  “反修哥,事到如今,你说何是稿?”李建国望着仰脖饮酒的黄反修,急促地问道。
  “何是搞?”黄反修嘭地把酒瓶立在书桌上。“他娘的,跟他们斗!”他喷着酒气。
  “说得对,跟他们斗!”唐新民早已按捺不住了。“我们作田码子,如今向中央写信吐苦水,中央都管不了。实在是冇得路退了。只有团结起来跟朱半截、陈八烂咯帮地痞流氓斗,兴许还能有条活路。”他借着微微醉意壮起胆子冲冲而道。
  此时,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注向张银松。
  张银松站起来,抓起立在书桌上的酒杯,仿照黄反修的姿式,咕嘟咕嘟连连饮了几口,他没坐下,仍然站立着,攥紧酒瓶的瓶颈,说道:“确实冇得退路了。新民老兄说得对,只有团结起来,跟朱半截、陈八烂咯帮地痞流氓斗,兴许还有条活路。记得读中学的时候,课文里有篇文章说到苛政猛于虎!如今算是体会到了咯话的真正含义。咯帮老虎明天就要咬人了,不能像绵羊那样老实让老虎想咬就咬,我们要保护好自己,要坚决跟老虎斗!”
  “银松哥,我听你的!”李建国激愤道。
  “银松哥,我听你的!”黄反修立即响应李建国。
  “冇得退路了,狗逼急了会跳墙,何况人呢!”唐新民无比愤怒。“银松,你说何是搞就何是搞,听你的!”
  “真的冇得退路了!”刘海明一副涨红的脸。“银松,快拿主意吧,我们都听你的!我们都不怕犯土煞!”
  “海明老兄说得有理,我们都不怕犯土煞!”唐新民说。
  “对,不怕犯土煞!”黄反修说。
  “不怕犯土煞!不怕!”李建国说。
  “大家看,他们终于向大棚菜下黑手了。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咯个阴谋已蓄谋好长的时间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横下心,抗定了!”刘海明激愤道。
  “海明叔说得在理。”张银松说。“我咯个护村队队长,还冇履行过队长的职责,咯回逼上我了。黄反修,你是护村队副队长,海明叔、新民老兄、建国老弟你们是护村队骨干成员,我看,今晚,今晚就趁咯机会开次护村队骨干会议,你们说如何?”
  大家一致同意张银松的建议。
  唐新民举起酒瓶,往嘴里灌了几口酒后,将酒瓶递给李建国。
  张银松仰起脖子将一杯温热的茶水喝干。他坐下来,默默地抽上了一支烟,沉吟良久道:“我运神呐,陈八烂他们明日会先对那些在外面打工的男劳力屋里下手。村治安队那帮傢伙是雷公打豆腐——拣软的欺。陈八烂他们不可能同时对全村十几个村民组下手,只是我们无法确定他们第一个目标是哪个组。参加护村队的人员虽然不少,但绝大部分都外出打工了,远水救不了近火。算起来在屋里的护村队员只有我们5个再加上林三喜也只有6个。跟村治安队的势力相比,我们显然处于劣势。但是,不能因为处于劣势而当缩头乌龟,更不能看着陈八烂他们横行霸道去敲诈勒索父老乡亲。我看是咯样:我们6个人分分工,每人负责注意两个村民组的动向。我负责注意七组、八组;海明叔负责注意一组、二组;新民老兄负责注意九组、十组;黄反修负责注意三组、四组;林三喜负责注意五组、六组;李建国负责注意十一组、十二组、十三组。建国你的担子重一些,你人机灵,心眼多,我看冇问题。散会后我去通知林三喜,传达今晚护村队的会议精神。”
  “银松哥,林三喜就由我负责传达吧。”黄反修插进话来。“我便路,回去的时候要经过他屋里。”
  “反修,那就辛苦你了。”张银松说。“明天早晨大家都早点起床,一定要做到眼观四处,耳听八方,密切注意动向。不管陈八烂在哪个组下手,负责注意那个组动向的人必须立即骑单车来向我报告,接到报告后我会火速赶往事发现场,同时要你们当中那个向我报告的人迅速通知你们赶往事发现场。咯事请反修向林三喜传达。”
  “好,好。”黄反修应承下来。
  “记得今年正月十六那天,村上的青壮年临走时都留下了他们所在打工单位的电话号码,他们中大多数人是护村队队员。”张银松运筹道。“明天早晨,我要我堂客去肖老师屋里跟林发嗲屋里,分别给他们打电话,我等会分出一部分姓名跟电话号码,请肖老师把情况转告给他们。另一部分姓名跟电话号码,就要我堂客在林发嗲屋里打电话把情况转告给他们。要他们根据自身的情况能赶回来的则迅速赶回来,以壮大护村队的力量。快到年关了,反正要回来的。硬是有实际困难不能回来的决不勉强。请他们根据自己的情况好自为之。总而言之,我们一定要奋力抗争,保护好父老乡亲的切身利益,也就是常说的血汗钱……”
  “银松哥,陈八烂他们手里有电警棍,那我们拿么子作武器呢?”李建国问。
  “我们任何武器都不要带。”张银松说,“到时候看情况随时应变。陈八烂不对父老乡亲们动粗的,我们也不动;如果陈八烂动粗的,我们就要挺身而出保护好父老乡亲的人生安全。”他抬腕瞅了瞅手表,“时候不早了,大家回去好生歇歇。”
  张银松伫立在屋宇的走廊上目送着黄反修、李建国、刘海明、唐新民,直到他们的手电的光束消失在风潇潇雨濛濛的寒夜里。
  张银松踅回屋里独自坐下来心绪不宁地抽着香烟陷入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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