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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张团长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1-05-22 17:12:30      字数:5224

  张玉尧怎么来了呢?带着一路疑问,大先生匆匆朝家里赶。从二先生的家到自己的家,也不过几道巷子,大先生竟走出了汗。
  院子中,三位客人站在拴马桩前,一前两后,前边那个对另两个道:“你们看,凡是相马,首要的是看这几个地方,头、目、脊、腹、膝、蹄。头是王,目为相,脊为将……”
  听了这人对马的品评,大先生暗自赞叹这人是个懂马的,但是,从背影,他拿不准此人是否就是张玉尧。师徒二人十几年不见面,张玉尧的模样,在大先生脑子里有些模糊。他咳嗽一声,那人转身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大先生,急忙抬手举到右耳侧,突然又放下,转为作揖,脸上带着笑,问道:“先生,弟子张玉尧专程拜访您来了。”
  大先生一下子想起来了张玉尧昔日的样貌,哈哈大笑:“果然是你,璇君,快屋里坐。文耿媳妇,倒茶。”文宝让大先生安排去买酒菜,现在只好让儿媳妇来倒茶倒水。
  秦氏此时正在婆婆屋里,探头探脑朝这边看,因为公公的声音小,却没有听到。
  张玉尧忙朝大先生施一礼,然后道:“方才那位文宝贤弟已经倒了茶水,那位兄弟我开始以为是文耿老弟,问清了才知道是文宝。就不要麻烦弟妹了。请先生、师母回屋,弟子大礼参拜。”
  大先生不愿意让他太拘束,忙说:“免了吧,这是在自己家里,又不是在帮里,咱不弄那些虚礼了。”大先生平日对帮规不是太看重。张玉尧却坚决不同意:“先生,弟子千里迢迢来拜,礼节绝不能废。请先生、师母上坐。”
  见他非要行礼,大先生也不好再拒绝,只好把张玉尧请进客厅,然后转身朝老婆子那屋大喊:“老东西,没出息,客人来了躲在屋里是什么道理!文耿媳妇,你也过来。”然后对张玉尧道:“行礼差不多就可以,三叩首吧,不要太繁琐。”
  这次大先生声音大,文耿娘和儿媳妇秦氏听到了。以往来的人,文耿娘大多认识,今天这个,进门后只说是从安徽来的,姓张名玉尧,其他没说,她也不便问,只好安排文宝帮着倒了水,又使唤他快去二先生家里把大伯找回来。文宝走后,他们三个在屋里坐了一会,看了一阵对联,感叹一番,就到了院子,看到一侧拴着的两匹大马,煞有兴致地欣赏起来。
  西边屋里,听到大先生吆喝,文耿娘忙对儿媳妇说:“去吧,要受礼。很麻烦的,你爹就弄这个虚礼有瘾,去吧,不去,这老东西又要生气。”秦氏小声说:“我娘家爹也是。”说完和婆婆嘿嘿笑了。
  文耿娘和秦氏进了屋,大先生对张玉尧道:“这是你师母,这是你弟妹,我记得你比文耿大几岁,来,文耿娘,文耿媳妇,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弟子张玉尧,字璇君。”
  张玉尧朝文耿娘施一礼道:“请师父、师母上坐,我大礼参拜。”
  文耿娘见过大先生好多弟子,这个张玉尧长相魁梧,说话竟比秀才还要讲究,忙和大先生落座,秦氏站在一侧。张玉尧退到院子里,跪下磕了三个头,起身向前走了三步,跪下磕了三个头,又起身向前三步,跪下磕了三个头,大先生起身,扶着张玉尧起来,指着一边的一个椅子道:“快坐下,喝茶。”
  张玉尧并不着急,又和秦氏见了礼,才坐下,端起茶杯。文耿娘带着秦氏见过了礼,回到厨房张罗菜,大先生忙说:“文宝去买了,永劼说要送只山羊,让永勋炖一炖,你就不要忙活了。”文耿娘对儿媳妇说:“你爹就会张狂,家里吃不了菜,年前他朋友、徒弟送的猪腿、羊肉还有。”说归说,不敢伤了大先生的面子。
  大先生和张玉尧喝着茶,跟着来的另外两个,站在张玉尧身后,大先生指了指他们,张玉尧会意,忙说:“你们先到大门口吧,不,还是在院子里随便转转吧,这里是我先生家,不要拘礼。”那二人腿一直,身子一挺,抬步出去。并没有到处转,而是站在门口,一边一个,像门神一般。
  大先生见那两人有些奇怪,他现在还没弄明白张玉尧的身份和来意,不便张口询问,只是说着闲话。张玉尧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看着大先生,有些伤感,说:“先生两鬓也有白发了,我第一次见先生时,先生正值壮年,我那时还是一个十七八的孩子,时光荏苒,一去不还。”
  大先生摸摸头发,笑道:“可不是,日子一天天过着,不知不觉就老了。我以前不承认自己老了,可天天见着身边的孩子们一个个长大了,成家立业,我再不老,岂不成精了!哈哈!”他看着张玉尧的装束,一身青色长袍,头戴一黑色礼帽,一下子猜不出他现在干什么营生,记得当年收下他时,他还是一个店铺的伙计。现在看穿着打扮,定是比以前出息了。
  张玉尧见大先生瞅着他,笑道:“先生是不是猜不出我的身份?不瞒先生,说起来,这些年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就像一场梦啊。”
  十几年前,大先生去安徽巢县访友,正遇着张玉尧和邻居家打官司,起因是因为张玉尧的地和本村一地主相邻,地主见张家的地很肥沃,想和张家换地,张父不同意,地主也有他的办法,今年占一垄,明年占一畦,几年下来,竟把张家的地占了一半,张父不舍这口气,把地主告上县上刚刚设立的国民政府法院,法院得了地主好处,竟判了张家输了官司。张父一气之下,在法院前的石狮子上吊死了。
  大先生与那县长有一些交情,见张家可怜,帮着说了几句话,县长对法院重新打了招呼,果然有效果,地主家拿了几十块银元,把张父葬了。大先生见张玉尧只守着一个寡母,家境贫寒,又托朋友做铺保,介绍他去了本县一家店面当了伙计。
  张玉尧当了一阵子伙计,和大先生越来越有缘,听说大先生在帮,想拜在大先生门下,大先生觉得麻烦,开始怎么也不同意,奈何张玉尧一片诚心,大先生只好为他开了小香堂,算是收了半个弟子。所谓小香堂,本来按青帮的规矩,开香堂收徒时,必须邀请“三老四少”,仪式十分繁琐,大先生当时在安徽也是客中,和张玉尧商量,那些程序都省了,先答应收他做半个门里人。虽说是半个门里人,张玉尧却把大先生当了十足的恩师。
  今日见他行此大礼,大先生心里十分感慨,青帮弟子,别说半个门里人,就是整个门里人,现在这么讲礼节的也不多了。心里有所动,问道:“璇君,我记得你在老家做过几个的店铺伙计,看样子是发大财了,怎么有空来我这儿,着实让我惊喜。说起来,十几年过去了。”
  张玉尧起身道:“先生,我不瞒你,我现在是北伐军第一集团军第三师新一团团长,年前移驻徐州,我团属于先头部队,初六过了贾汪,现驻兰陵县卞庄。来这前,我多方打听先生,昨天才打听到确切的住址,一早就来拜见先生。这身打扮,权宜之计,先生莫怪。现在沂州与徐州已经成了两军对垒之地,沂州还是奉系地界,弟子不得不小心。”
  大先生表示理解,问道:“好好当着店铺的伙计,怎么就从了军呢?”
  张玉尧笑道:“说起来巧合,先生离开巢县后,我在商铺做了一年多伙计,生意怎么也不入门,掌柜一气之下,把我辞退,我走投无路,跟着一个同乡报考了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步兵科,毕业后,从见习排长做起,在粤军、滇军、桂军都干过,四年前投奔先总理中山先生,年前随北伐军一路向北,就到了山东地界。”
  大先生想起来一事,问道:“难道去年围攻沂州城的是你的部队?”
  张玉尧道:“不是弟子的部队,应该是另一支北伐军,我去年那时候还在上海。在上海拜了同门,打听到先生这些日子长期在山东,我想着如果有机会一定来拜见先生,没想到一晃又是一年。现在北伐军总司令蒋先生,也是咱同门之人,拜在黄师父门下。”
  大先生笑道:“蒋先生我有耳闻,他是悟字辈。北伐军去年围攻沂州,一战而溃,没想到今年又来了,你们的精神倒是值得赞扬。”
  张玉尧哈哈一笑:“师父可能误会了,去年在沂州的事我也听说了,倒不是溃败,是撤退。其中原因很是复杂,师父可能听说过日本这个国家,现在日本国在我华夏大地相当猖狂,现在占着天津一部分,青岛也有他们的部队,北伐军本打算到山东后,兵分两路,一路去青岛,一路去济南,不料日本人在南方闹事,在上海也不安宁,武汉那边又出了意外,使用各种手段阻扰北伐,蒋先生只好暂停北伐,沂州的北伐军由于突进太靠前,没有后援,不得不后撤。现在好了,北伐军重新回到沂州地界,这次是无论如何也要成功,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北伐军去年到了山东南沿,先头部队到了沂州、日照,最前沿的到了诸城,张玉尧并没有故意夸大。蒋介石发动了“四·一二事变”,向共产党打响第一枪,国共合作走向破裂。在武汉的汪精卫也开始向共产党下手,召开秘密会议,确定分共计划,公布《统一本党政策案》,正式与共产党决裂,封闭武汉的工会、农会、疯狂屠杀共产党员和革命分子,提出“宁可枉杀一千,不可使一人漏网”的口号。就这样,汪精卫取得了国民党上层的支持,胡汉民、冯玉祥之流拥护汪,借此打压蒋介石,借着北伐津浦线溃败,把蒋介石从国民革命军总司令位子上拉了下来。国际上,日本在山东、天津虎视眈眈,北伐只好告一段落。
  蒋介石不甘心失败,东渡日本没得到必要支持,回到上海,转而投靠美英。国内与江浙大户取得妥协,又得到青帮支持,再次当上了总司令,北伐又提上日程。
  “这一次,是志在必得。”张玉尧满怀信心地说。
  大先生明白了,去年李森放了几炮,北伐军立马跑了,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
  两人正谈得投机,文宝带着镇上送菜的伙计进来了,把食盒摆放在桌子上,文宝忙着添水,小伙计垂手站立一旁,文宝道:“镇上听说大伯家里来了客人,专门安排这个小伙计来送菜,并留下来伺候,等吃罢了饭再回去。”
  大先生点点头,对文宝说:“让小伙计不要拘束,你去你大娘那儿拿一块钱,赏小伙计。”文宝去了,小伙计忙谢过大先生。
  又说了一阵话,二先生和永勋、文宽提着两个大食盒来了,从里面端出来十几个碗的汤。对张玉尧说:“客人远道而来,尝尝我们沂州本地的黑山羊,在别的地方你是喝不到的,好处我就不说了,等客人尝过了我再夸口不迟。”
  大先生道:“菜齐了,那就吃饭吧。璇君,这是我两位族弟,你就叫师叔吧。这是我的弟子,张玉尧,字璇君,北伐军的团长,是货真价实的团长,我这个民团副团长是土包子。哈哈,璇君,我现在是沂州县民团副团长,管着三十口人呢。”
  张玉尧听了,心有所思,然后说:“怪弟子不知道,下次来,一定给先生的民团送点枪支弹药。这次来,只带了我们安徽的土产。”
  大先生上席,拉了张玉尧主宾,张玉尧看看二先生和永勋,想谦让,大先生笑道:“虽说他们是长辈,你是主宾这不会错的。我们沂州就是这规矩,你看,这是一个圆桌,主陪、次陪、三陪、四陪,这边,主宾、二宾、三宾、四宾,规矩大着呢。你要是客气,他们就不好当二陪、三陪了。哈哈,快快入席,尝尝我们这里的黑山羊,这汤就适合热喝,凉了就没味了。不是当你的面夸口,这汤是一绝,你在别的地方是喝不到这道汤的,不瞒你说,不是来了贵客,我们固庄不会轻易上这道汤。你看看,肝、肚、肠、血、脑……每样一道菜,我这个弟弟什么也不擅长,就会这一手,虽说比不上兰陵的孙御厨,也差不太多。来,先尝尝,不能光说不练。”
  众人落座,张玉尧的出随从也坐了。
  张玉尧尝了一口,一股清香充满口腔,汤又粘又稠,喝到嘴里还感觉不到腻,顿时大为赞赏。有了好汤,更有好酒,师徒二人又是多年不见,竟然都喝多了。当晚大先生留张玉尧住下,第二天,一起用了早餐,张玉尧要告辞回去。临走前,让随从把带来的礼物呈上,无非巢县银鱼、六安瓜片、古井贡酒等物。大先生也没客气,全部收下。
  临行前,开口道:“弟子此次来,除了拜访先生,还有一事想与先生请教。”
  大先生向来乐于助人,一摆手:“请讲。”
  张玉尧道:“这次北伐,总部战略不在攻城,主要是略地,有个别地方不好打,就先放下不管,大军一直向北,直到北平。因此,我这个先头部队的团长,职责更是不同,我们目前兵分两路,一路菏泽、泰安、济南方向,一路沂州方向,我进入沂州后,主攻胶东,拿下青岛、烟台,因此,我不能在沂州过多耽搁,弟子想这次务必夺得头功,我已有三策,一策是劝,二是逼,三是战。请先生指教。”
  大先生点点头,笑笑:“打仗的事我不懂,你们用什么战略,那是你们的事。不过,李森这人我比你了解,此人表面粗鲁,实则精明。他在沂州立足,靠的是他手下两千多人,对外说五千人,其实不足。没了实力,他就没了一切。你们北伐,大势所趋,县上人心惶惶,李森的部队也没有必战之心。劝他、逼他,其实不外乎一个条件,就是能让他接受的条件,你说说,你们开出什么价,他能还什么价,才好办。这是其一,其二,不要急,要稳,水到渠成。我先问一句,日后李森真是接受条件,你们南京国民政府能容得下他吗?会不会卸磨杀驴?”
  张玉尧一愣,想了一下道:“劝和逼,只是弟子权宜之计,真要有那么一天,国民政府统一中国,应该有一个整顿,军是军,政是政,法是法,民是民,不会还是现在这个样子,督军、师长、旅长,胡子眉毛一把抓。先总理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的初衷,不单是民族、民权、民生,还有五权宪法,说到底是分立,学了美利坚的东西。但是,也不好说,毕竟第二次蒋先生出山,不同于第一次了。我感觉,统一以后,对付共产党将是头一件大事,对李森这样的人物,只要不胡来,应该容得下。所以,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弟子实在不敢说。我对李森的价码不高,三点:易帜、换装、尊奉三民主义,足够了。”
  “那就好办了,你回去后,按你们的计划行事,一策改为逼,二策改为战,有此二策,足够了。如有用到我的地方,我定当不遗余力。”
  张玉尧谢过大先生的指点,又朝大先生磕了三个头,三人上马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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