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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八十五、八十六、八十七

作品名称:垅上行      作者:润柳      发布时间:2021-05-13 11:07:02      字数:3841

  八十五
  林玉芳哭泣着,一路狂奔在县城通往乡下的土公路上。这让人感到奇怪的举动,引得路人驻足观看。一口气奔出有七八里地的样子,林玉芳终于体力不支,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她气喘吁吁,脚步踉跄,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会儿晃到道路的左边,一会儿晃到道路的右边,使得过往的车辆司机左拐右拧地打着方向盘,躲避着这个“不速之客”;有些性急的司机在避开之后,摇开车窗吼一句“找死呀你!不想活了”。可表情呆滞的林玉芳似乎全未听见,仍然自顾自地在道路上走着。
  这时,由远及近驶过来一辆拉煤的带拖挂的卡车,同时,林玉芳身后也驶过来一辆汽车,汽车司机已发现了走在路中央的林玉芳,他习惯性的按起喇叭,可清脆的喇叭声并未引起此人的注意。没办法,司机只好左打方向盘,汽车从林玉芳左边几乎擦着身子驶了过去。
  但此时,对面的拉煤卡车转眼间也驶过来,刚才突然左拐的汽车也使拉煤卡车急忙向右转了一下方向盘,刚好能错过对面的汽车。但左拐前行的汽车刚好挡住了林玉芳,使得拉煤卡车上的司机根本没看到两车旁边还有一个跌跌撞撞的女子。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两车交错时,拉煤卡车的左前轮已经冒了出来,直冲林玉芳而来。与此同时,卡车司机也发现了情况,一声惊呼,急踩刹车,但车惯性太大了,面前的女子倒在了车轮之下……
  河子公社卫生院的急诊室内,一片忙碌,由于事发地点离河子公社最近,所以被撞的林玉芳很快就被送往了这里进行抢救,进进出出的医务人员在忙碌着。林玉芳被推进了手术室进行手术,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林玉芳终于保住了生命,但仍昏迷不醒,被撞断的左腿缠绕着厚厚的绷带,用夹板固定着。
  林玉芳的父亲林水河、母亲杨修花以及弟弟林向平也接到消息,很快赶到了公社医院,看到躺在急救病床上的可怜的林玉芳,一家人都忍不住抽泣起来。杨修花抱住女儿的头部,哽咽着自言自语地说道:“闺女呀!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呀?!”
  大家的哭声使昏睡的林玉芳动弹了一下。杨修花不禁一惊,她下意识地继续抱住女儿的头:“孩子,你醒醒,亲人们都看你来啦!”随着杨修花的哭喊,林玉芳慢慢睁开了眼睛。当她看到眼前的一切时,她似乎什么也明白了,多日来的所有委屈与冤屈似乎一下子都要释放。她艰难地用打着绷带的手搂住母亲的脖子,放声哭喊着:“妈,妈,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让我去死吧!让我去死好了!”
  林水河和林向平看到这一切,也悲恸地哭起来,一家人向床边围过来,抱头痛哭。此情此景,使周围的医护人员也不禁潸然泪下。
  深秋的夜晚,夜色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凝重,喧嚣的大地也慢慢静下来,逐渐被这黑暗的一切所笼罩,所吞噬。
  八十六
  从河子公社后院门走出去,有一块儿平坦的场地,场地的四边堆放着一些柴草,东北角方向还有一个石碾子,这是村里多年来形成的农忙时用于打谷、晒麦的地方。而平时逢五排十则成为一个自发形成的集市。虽然集市的一些贸易行为受到政策的影响,但在人们迫切的需求下,还是保留了下来,对本村及周边几个村庄的生活提供了基本的物质保障。
  今日,适逢初十,是个大集,四面八方的人们早早地便赶向这里,不断聚拢的人们却发现今日的大集却与往日不同。
  只见在公社的后门口,有一个正在搭建的台子,一些人正跑上跑下地忙碌着。几根粗大的松木杆子作为台子的立柱,周围一些较细的木杆子横七竖八用绳子捆绑着,好像城市中盖楼的脚手架一样。
  台架上面,用一些破旧的木板和门板之类的东西一块儿挨一块儿的排列着,组成了一个平面。台子面上,紧挨公社后院门口的一侧放着一排桌子,两头的桌子腿上各绑着一根竹竿,两根竹竿间扯起一条横幅,横幅被风吹得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几个人正踩在三角梯上往布幅上挂菱形的白纸黑字,这是刚刚写就的墨迹未干的大字。
  台子下面看热闹的人们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到底要在这里干什么。许多孩子见这阵势,还以为是唱大戏亦或是什么好玩的把戏要上演,都纷纷围着台子转圈跑着,跳着,嘴里喊着:“看戏啦!看戏啦!马上要演戏啦!”随着孩子们的喊叫声,往这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纷纷驻足,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
  终于,在条幅上挂字的几个人终于忙完了手中的活计,从梯子上爬下来,于是一行醒目的字幅便出现在人们眼前。认识字的都不约而同地一起嘟念起来,“上-方-县-打-倒-死-不-悔-改-走-资-派-现-场-批-判-会”。
  人们读着这些字,似乎明白了什么,有的便悄悄撤出了会场,忙自己的活计去了。但大多闲来无事的人们以及看热闹的人们便继续聚拢着,像看戏一样,在等着下面的情节发生。经过一阵紧锣密鼓的准备,会场布置结束,这出“戏”的主角们要“粉墨登场”了。
  台子上面正中位置放着的桌子后面陆续坐上了几个干部模样的人,中间一个三十来岁的人抬眼往下看了看,眼见台子下的人也不少了,便站立起来,把面前的麦克风往上推推,用嘴对着用红布包裹的麦克风话筒吹了两下,直到听到两旁大喇叭发出“扑、扑”的声音。
  随后,干咳了一下,便对着话筒讲起来:“乡亲们,同志们,大家静一静,根据上边的指示精神,县委决定在咱们公社召开一次对顽固‘走资派’的批判大会,我身边的这位就是县委专门派来指导工作的工作组组长梁同志。”新任公社党委书记李书记一边开场说着,一边指指旁边一位正襟危坐、表情严肃的人。
  李书记几句简单的开场之后,在刚才介绍的梁同志的授意下,大会正式开始。李书记向旁边一挥手,一个步履蹒跚、脚步踉跄的老者在两个民兵的提携下,一步步艰难地登上了高高的台子。
  老者穿着一件黑色对襟夹袄,灰裤子,平口鞋;灰白的头发迎风倔强地立着,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沧桑,本来高大的身材此刻显得很是单薄,在风中瑟瑟颤动着。但老人的双眼却迸射出愤怒与坚定的目光。
  老者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重重的木牌,牌子上写着“打倒走资派、特务、内奸栗达观”,“栗达观”三个字被红笔打着一个大大的“×”。
  随着栗达观的上场,会场上顿时静寂了片刻,但随即便响起了一阵交头接耳的唏嘘声,人群也变得有些骚动起来……
  八十七
  批判会在一片嘈杂声中继续进行着,上边讲,下边议论,一片混乱。
  工作组的梁组长显然对此很不满意,他用愠怒的目光看了看身旁的李书记。李书记显然明白梁组长的意思,他欠了欠身,勉强立起来,向下面挥挥手,用尽量大的声音说道:“乡亲们,乡亲们,大家静一静,静一静!”然而他的喊声作用不大,人们继续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李书记对台下人们对自己的不理睬感到愤怒,觉得自己在领导面前丢尽了颜面和身份,他脸色阴沉,由红变紫;随即,一记重重的掌声拍在了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搪瓷缸子发出“咣当当”的响声,里面的水也震洒出来,把一旁的文稿也渗湿了。
  拍桌子的声音在这种氛围中显得很是唐突,但效果还算不错,嘈杂的人群刹那间变得安静起来。李书记愠怒的声音紧接着传过来:“我再强调一下,大家要安静,这是有重要意义的批判会,要认真听,认清现实,接受教育。谁在大声说话,搅乱秩序,将以破坏分子名义进行严肃处理,一块儿批判!后果自负!”
  说完后,随即向后台扭过头,招了招手,随着手势的落下,一对荷枪实弹的基干民兵,从后台两侧跑上来,呈八字形排列在会场中心台子的两侧,56式半自动步枪枪管上的枪刺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很是震慑。会场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梁组长看到这一切,脸上掠过一丝奇怪的笑意,他动了动脸上的肌肉,真应了那句话,皮笑肉不笑。他尽量装出一副平和的样子,对下边招了招手,说道:“大家不要紧张,我们这次召开批判会的目的,就是要肃清大家周围的反动分子,使革命队伍更加纯洁,更加有战斗力,更加有利于我们的社会主义建设!会议现在继续进行!”
  他停顿了一下,对站在台子上挂着牌子的栗达观继续说道:“栗达观,你继续交代你的问题,交代你所做的一切反动事实,你的二儿子到底干什么去了?据说是去了台湾,参加了特务组织,图谋颠覆政权,以恢复你家族过去的荣耀!这些事,你今天都要老实交待!”
  被批斗的栗达观老人看到他们的那副嘴脸,听着这些话语,心中很是愤慨。由于岁月的沧桑和人生太多的变幻,老人一下子变得特别苍老,脸上布满了皱纹,单薄的身子在风中微微颤抖着。但一双与命运抗争的双眸却是那样的矍铄与坚毅。
  老人正直、善良的内心十分苦楚,他以自己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到了自己所热爱的事业之中,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以改变家乡贫穷落后的面貌,让人们都过上幸福的生活为己任。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腔热血不仅没有得到认可,反而被别有用心险恶之人所利用,招致一连串的打击。
  先是工作会上的不点名批评,后又是重点会议上的重点教育和点名批评;再发展成为停职、撤职、反省、做书面检查,交代所谓问题等一系列活动;再后来就是开小会批判;最后发展成为如此大型、公开的批判,真是步步升级,欲致人死地而后快!但倔强、正直的栗达观老人还没有完全明白自己的情况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是人为还是天意?
  当下,他听到工作组问到自己二儿子栗顾商的情况时,他内心不禁一阵悲恸。想到二儿子栗顾商为搭救三儿子栗顾争四处奔走,至今一去不返,生死未卜。每当想到这些,他作为父亲,内心无时无刻不升腾起一种痛楚、焦躁与不安。
  而现在,此时此刻,却被他们当成话题大做文章,老人饱经苦难的内心终于承受不住,他只感到一阵昏厥,脚底下软绵绵地,脖子上挂着的牌子愈加沉重起来,脚步踉跄,几难站稳。
  台上栗达观老人的一切,会场后排不显眼角落里的一位拄着拐杖的姑娘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苍白的脸上显出一种万分焦急的神色。
  只见她低头略略思索了一下,便扭转身,挤出人群,向会场外一步一拐地走去。拐杖“笃笃”的声音敲击着地面,仿佛在向大地控诉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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