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河沟里的冰人
作品名称:战僧 作者:老土 发布时间:2021-05-05 18:03:07 字数:3165
年迈的爷爷奶奶回到了狐林庄,每到闲下来的时候,就倚在门前翘首盼望,为了惩戒狐步月,他们把狐天留在跟前,让他夫妻二人去县城经营生意。
他们对狐天和狐喊一样的严格训练,从小骨骼健壮。
三老舅走了过来,挨着他坐下。
“明天我们就去关外了。”三老舅说,狐喊点了点头。
“你奶奶知道你在我这儿,她放心了。她想你,盼着你回去。”
“我会回去的,再闯荡几年。”
三老舅拍了拍他的肩膀。
狐喊跟着余庆班来到了奉天。
他们为了生计,四处寻找台口,不分昼夜,拼命演出挣钱,然而在这个乱世,观众寥寥无几,收入甚微,杨班主愁眉苦脸,入不敷出,生活拮据。
狐喊在演出之余也特别勤快,在场子里给人端茶倒水照应着客人。这天,开场前正忙前忙后,他就听那些客人谈起了张作霖。
“听说了吗?那个红胡子出身的张作霖被总统改编了,人家摇身一变,成官家的人了,叫什么陆军第二十七师,还奉命驻守奉天。不祸害人就行了。”
“嘘!小点声!让人听见还有你的活命?”说着,手上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唉,说起来这张师长也是个可怜人。他祖上也是闯关东落户到辽宁的。”
“别卖关子了,你倒是快说啊!”
“据说到他爷爷张发那辈还很富有,他爹张有财是家里老三,张发死后,兄弟四人分了家,张有财辗转来到了海城。这张有财是个游手好闲之徒,一开始他手里还有两个钱,先开了一个小杂货铺,可是不会经营,收入不了几个钱,还得倒贴房租。后来小杂货铺就没法做了,可他从小娇生惯养,受不了苦,哪里愿意出苦力干活,就整天在市面上鬼混,整天在赌场钻进钻出,你想想,那还能有个好?后来就因为欠了人家赌债,被仇家债主害死了。死的那年张作霖还是个孩子,才十三岁。”他指着清扫瓜子皮的狐喊说:“比他还小一点。”
“可怜,可怜啊!那后来呢?”有人吧嗒着嘴问。
那人缓缓呷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这后来呢,你想想,没了爹还有一屁股债,能有个好?这孩子就成了一个街头的小混混,和他老子一样,耍钱、当兽医、当货郎、卖包子、相狗,什么都干过。”
“你等等,你等等,咱们东北出行靠骑马,相马的倒是听说过,这相狗的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打断了他的话,一点都不相信。
众人笑了,附和着:“就是就是,蒙人了吧?”
那人放下茶杯,环视一圈,“看看,看看,孤陋寡闻不是。这世上五花八门的事儿有的是,相狗这事儿张作霖还真就干过。”
狐喊竖起耳朵倾听。
有看客性子急,就催:“你快给大家伙说道说道,快说说!”
那人不紧不慢讲出一段故事来。
少年张作霖在海城混不下去了,流落到了台安县的黄家塘,给一个绰号叫“孙鬼子”的财主放马。
一天夜晚,他被“孙鬼子”脱光了衣服吊在屋檐下一顿毒打。
孙鬼子一副阎王似的脸孔,恶狠狠地问:“还嘴硬,说不说?”
张作霖打着哆嗦哀求:“我真不知道……”
“啪啪啪——”又是一顿鞭子,张作霖闭上眼,咬紧牙根,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孙鬼子恼羞成怒,“还不说?你是和土匪怎样勾结盗走了我的大青马?不说,是吧?给我泼水。”
数九隆冬的,天寒地冻,张作霖光溜溜的,浑身都是伤口,被冷水一浇,就是一激灵,像掉进了冰窖一般,身上马上就结了一层冰,气息越来越微弱。
孙鬼子还在骂骂咧咧,伙计过来耳语几句。
孙鬼子嘟囔一句:“不中用的东西,不禁打。”他对几个伙计说:“去,抬的远点儿扔了。”
就这样,赤条条冻得冰人似的张作霖被人扔到了村外的一条沟里。
这时,天刚蒙蒙亮,他们的行径被一个拾粪的老人躲在树后看了个真真切切。待那帮人走远,老人摸到沟里,幸亏张作霖命大,没有掉到冰窟窿里。老人把手指放到他鼻下,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老人脱下破烂的外衣,披在张作霖身上,将他背了起来。
过了两天,张作霖慢慢睁开眼睛,抬了抬胳膊,“啊——”他叫了一声。浑身疼痛难忍,他挣扎着直起身子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身下是暖烘烘的炕。
这时,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走过来。
“孩子,你可算是醒了。来,把这药喝下去。”
老人扶着他把药喝了。
“老人家,我这是在哪?”
“放心吧,孩子,咱们都是苦命人。我是个长工,这是我东家安遇吾的后院。他们找不到这儿的。”老人看见张作霖疑惑的眼神,扶着他躺下,“不要担心,我们东家可是个好人。”
张作霖挣扎着爬在炕头就磕头,被老人拦住了。
“孩子,先不要谢我,我把你背回来不假,可真正救下你的人是安遇吾安东家呀!。那天早上,安东家看见我把你背回来,奄奄一息,是他给了老汉钱给你找郎中治病的,要不然的话,你小命一样难保。”
老人正说着,门帘一挑,从外边走进一个三十上下穿绸裹缎的彪形大汉。
老人介绍:“孩子,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就是你的恩公安东家。”
张作霖在炕上翻身就拜,“多谢安东家救命之恩,张作霖愿效犬马之劳。”
安遇吾连忙扶住,一迭声说:“使不得,使不得,快躺下!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你看!”张作霖说罢就要站起来,腿上一虚倒在了炕上。
老人急忙扶他躺下,给他盖好被子。
安遇吾站起身来叮嘱他:“好好将养,其他什么都不要想,有甚需要就跟我说。”
他又和老人低声说了几句就出去了。
等安遇吾出了门,张作霖小声问:“老爷爷,这安东家也是道上的吧?”
老爷爷装作很生气,轻声呵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他没当胡子,可比胡子更厉害着呢。他这人仗义疏财、骑快马打快枪,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在台安一带,唯他独尊。你可是遇到贵人了。”
张作霖小声嘀咕:“要是能让这棵大树罩着,跟钻天燕要回大青马也不是个难事了。”
“孩子,你嘀咕啥呢?”
“我在说,这病好了以后能给安东家干点啥。”张作霖机灵地回答。
老人一竖大拇指,夸赞说:“知恩图报,好孩子!”
这一日,安遇吾在客厅叫伙计把张作霖叫来。
张作霖大踏步走了进来,“安东家叫我有何吩咐?”
“听说你把那几匹病马都看好了。”
“为了糊口,以前跟人学过给牲畜看病,碰巧就医治好了。”
“来,坐下说话。”
“不敢。我斗胆请求东家一件事。”
“有事但说无妨,只要在台安这个地面上,大家还是领我这个情的。”
“钻天燕偷了孙东家的马我得要回来。”张作霖这几天一直忙着治马就是为了这件事。
安遇吾有点惊奇,坐在椅子里侧着半个身子问:“他把你打个半死,差点要了你的命,你还惦记着给他要马?我以为你会求我去教训孙鬼子。看来我小看小老弟了,哈哈哈!”
张作霖面色平和,说出一番话来:“东家抬举我了。他不仁我不能不义。那马是因我疏忽而丢,我应当要回来。”
此话一出,安遇吾不禁对他又高看了三分,连声夸赞:“好,好,好!是大丈夫的作为!以后,你叫我大哥就行了,来,兄弟,上座!”
随即,他写了一封信派人送给钻天燕。
没想到,过了两天,三姨太回娘家走了不到两个时辰,相随的伙计上气不接下气跑进院子,大喊大叫:“东家,不好了,三姨太……三姨太她……她……”
安遇吾从屋里出来,冷着脸训斥:“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慢点说,三姨太怎么啦?”
“三姨太回娘家,走在半路上就被钻天燕的人绑了票。”
安遇吾把茶杯一摔,勃然大怒:“混蛋!在台安乃至整个辽西地界,谁不给我安遇吾一点薄面?竟敢绑我最心爱的女人,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这事情就惊动了大家,里外院站满了人,有人摩拳擦掌提枪随时准备夺人。
也有胆小怕惹事的,就说:“东家,赶紧请求县里派保安队征剿吧!”
安遇吾一听就火了,“请求个鸟蛋,那钻天燕的驻地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保安队要是能拿下来,那白花花的赏银他们早就拿走了,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关键时候就出个馊主意。”
安遇吾的眉头愁成了大疙瘩,就在他心急如焚的时候,张作霖挺身而出。
“大哥,我去将嫂子救回来。”
安遇吾一喜,他看出张作霖是个人中龙凤,但也担心:“小老弟你身单力薄,匪穴凶险,钻天燕阴毒无比,哪敢让你前去冒险。我再思谋别的办法。”
张作霖十分冷静,说话铿锵有力:“我刚求大哥向他要大青马,他就绑了嫂子,这就是成心的。这事因我引起,我哪能坐视不管?”
安遇吾再三阻拦,张作霖不再多言,悄悄退出客厅,向一个伙计借了一匹快马单人独骑赶往钻天燕的土匪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