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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章

作品名称:乡村变奏曲      作者:王第纳      发布时间:2021-05-03 20:41:30      字数:7328

  林长发出席县先代会回来后,踌躇满志神采飞扬,整个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在县里开会时同其他万元户代表们制定了新的经济战略方针和新的经济规划以及捍卫自身利益的措施。谁敢再蓄意篡改中央政策精神,谁敢再威胁、恫吓、讹诈这个已进入崭新的历史时期的农民,特别是冒尖的万元户们,林长发将不孚众望承担起农民代表们赋予的神圣的历史使命――立即乘飞机骛到北京中央常委会去面禀邓副主席,请邓副主席批条子,盖大关防撑腰作主张。加之县委书记陈洪东那天晚上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政策不会变了,变只会朝着更好的方向变。林长发确实无后顾之忧了。现在是一心一意勤劳致富赚票子,来年再去县里参加第二次生产责任制先进代表表彰大会的时候,他要拿出三万块出头票子的账目及票据给西瓜大王、刘财神、三军元帅等人看。他牛气十足海了口,海了口就必须拿出实实在在的票子去说话。不然的话,他林长发在众人面前会失面子会扮矮会泼汤!为了实现这个经济规划,林长发以一个农民家庭经济战略家的眼光在全力策划运筹。从人力物力财力上进行统筹安排,对全体家庭成员既分工负责又团结协作。时令已交“大寒”,新春逼近,从传统的习惯上来说,春节前的10来天及春节期间是农民的闲暇期。此段时间都忙忙碌碌准备热热闹闹和和睦睦享乐大年。
  林长发却闲不住。他要趁这段闲暇从物资上作好充分的准备,以便更有利于家庭经济,为来年实现三万元的经济目标打好坚实的基础。前几天,他通过有关途径打探到回龙镇供销社最近会到一批耕牛出售。据说,这批耕牛是县长周一凡同县供销社主任一道去外地用火车调购来的。各公社供销社将分配一定数量的耕牛出售。这一天早饭后,林长发揣上一大叠“大团结”兴致盎然地来到回龙镇供销社选购耕牛。
  当林长发来到回龙镇供销社的时候,听到供销社的戴经理正在向公社广播站打电话:50头耕牛已于昨日下午用船运到,现在存放在回龙镇供销社生产资料门市部的大院子临时搭建的棚子里,请公社广播站广播这个消息。戴经理撂下电话一眼瞥见了林长发。“林发嗲,你郎家来得正是时候,耕牛昨日下午已运来了,我正准备打发人去喊你郎家的。冇想到你郎家正好赶在咯时候来了。我刚才已向公社广播站打了电话说了咯个好消息。嚄,广播开始叫起来了!等会买牛的顾客会挤满门市部的。来,我领你郎家到棚子里选一条。”戴经理说着引领林长发走向临时搭建的油毡棚子内挑选耕牛。
  林长发一边走一边说着感激戴经理的话。他的情绪很好,为自己捷足先登来选购耕牛而感到十分高兴。
  他俩拐了几个弯,经过几条小道来到临时存放耕牛的地方。
  临时搭建的存放耕牛的大棚内的木桩上拴着一溜排连着一溜排的黄牛水牛。林长发在戴经理的陪同下先后察看了好几头牛,都没中意。林长发左瞅瞅右瞧瞧七挑八选后伫立在一头其貌不扬秃了毛的耕牛旁。这是一头水牯,身上长着斑斑块块的癞疮,牛毛灰黄而稀疏,明亮的核桃状的眸子露出痛苦的神情。牠不时地焦躁不安地晃动着脑袋搅动着尾巴尥着蹄子,无疑是癞虫菌在咬噬牠的肌肤折磨着牠。林长发端起这头生着癞疮的水牯的下颚,掰开牠的嘴唇,蓄着目光仔细端祥了一番后对在一旁的戴经理说:“戴经理,我打定主意了,就买下咯头水牯子了。”
  “林发嗲,你郎家要买咯头水牯子?”戴经理不解地问道,“咯棚子里有的是好牛,趁得现在顾客还冇来,等会人多了搞手脚不羸,现在选一头好的牛完全来得及,再说呢,咯头牛的价钱并不便宜。”
  “戴经理,咯下你可说对了。便宜不是好货,好货不便宜。咯证明咯头水牯子是经过里手的眼睛的,所以牠并不便宜,咯说明牠确实是头好牛。”林长发发表着自己的高见。“我晓得你戴经理是为了我好,惟愿我买一头好牛,咯份情意我领了。俗话说,不怕货比货,就怕识不破!咯头水牯子在咯个棚子里所有的牛中,牠是最顶呱呱的。你看:咯是一头少牯子,牠的牙口坚实、整齐,岁口(岁口,即年龄。)还冇过三哩!骨架粗壮,力气稳重,你踹牠一脚,(林长发抬起脚用力朝牛的右后胯踹了一下。)牠掣都不掣一下;还有,牠才搭轭不久,背脊上才起嫩膙子,(林长发用手掌抚摸牛的脊梁)正是出大力气的时候。你莫看牠一身的秃毛,咯是牠得了癞疮的原因。咯不要紧,我把牠买回去,用煤油调雄黃搽一搽就会好的;牠瘦一点也不要紧,咯是牠冬天呷枯草加上得了癞疮的原因。只要一开春,呷上新鲜嫩草,就会长膘的。过三、五个月后,我请你戴经理再去看牠,如果牠不长得膘肥体壮、油抹溜光的,你骂我林发老倌瞎了眼不识货就是了。”
  经林长发这么行家里手般解释了一番后,戴经理很折服地点着头表示钦佩和赞同。
  “戴经理,咯条少牯子要卖好多钱呢?”林长发解下拴在木桩上的牛绹攥在手中牵着那条少牯子问戴经理。
  戴经理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本子对了对牛的编号后回答林长发:一千二百五十块。
  “好,好,我咯就抠票子把你。”林长发说着就去掏腰包。
  “不,不,林发嗲,我不收现金;请你郎家去付款给余会计。”戴经理说着领林长发去营业间。
  余会计不在营业间。这时候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买牛的农民,戴经理一边应酬一边请林长发去叫余会计来营业间并向林长发指给余会计的住所。
  林长发把水牯拴在供销社生产资料营业间木栅栏上后径直走向大院子对面余会计房间。
  林长发敲开余会计的房门。
  这是一间比较宽敞的单人宿舍。房间内烟雾弥漫,充溢着浓烈的尼古丁、酒精的气味。摆在房中央的1张小四方桌子上放着香烟、酒瓶、茶杯、碟子等物品,其四周分别坐着公社企业办刘主任,公社豆笋厂的杜供销员、朱艾奇以及几个陌生面孔的中年男人。这些人正在喝酒抽烟,高谈论阔着庸俗社会学,见林长发出现在房门口,便停上了说话。
  余会计邀请林长发入座喝杯酒,余会计是一个势利眼人,一般的农民他是瞧不起的。林长发这个万元户户主在当地声望颇高,加上在县先进代表表彰大会期间,县有线广播轮番播送着全县万元户户主的姓名时林长发列在其中并且是大会主席团成员,还有大会的新闻简报频繁地印发至全县各基层单位,故而林长发在当地算是一位声名显赫的新闻人物。余会计不得不对林长发刮目相看。
  林长发推脱有事忙不过来,没闲工夫喝酒,并告之是戴经理要他来喊其去营业间收款的。
  余会计不依,谄笑着拽着林长发软磨硬缠,加上公社豆笋厂杜供销员亦上来协助余会计一齐动作“胁迫”林长发,林长发招架不住只好答应喝一杯酒。
  余会计挪过来一张木靠椅请林长发坐下。杜供销员旋即向林长发递上一支高级香烟。
  朱艾奇坐在林长发对面。这位患‘’冠心病心衰竭伴中度精神分裂症”者贪杯大饮,他满面涨红,那双本来布满猩红网络的眼睛现在已血红血红。他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觑着林长发,自斟自饮,酒兴正酣。
  林长发尊严地朝各位随意点着头,算是打了招呼。在这种场合下他是没有心思喝酒的,便逢场作戏应付地呡了一口余会计斟上的酒。“余会计,我今日早晨呷了蛮多酒来的,再呷会过量,我领你的情了,不嫌弃的话,改天请你到我屋里去呷几杯。”他推脱道。
  “林发嗲,咯一杯酒一定要呷完!”余会计以主人的身份说。
  “好吧,那我今日就舍命陪君子,把咯杯酒干了。”林长发见实在难以推辞且不愿再被缠耗下去,于是端起酒杯仰脖而尽。”谢了!‘’他抹了一下嘴唇道。
  “嘿!如今那个人啵,腰包里有了几个票子,就不得了了。咯样好的酒把他呷,他还不识抬举,摆起臭架子来,一个作田码子,他有么子蛮大的格喽!”说话者是朱艾奇。他终于按捺不住了,心怀叵测旁敲侧击开了腔。他装着不屑一顾的样子。
  林长发心里明白:“说话听音,锣鼓听声。咯只王八崽子不是冲着老子来的,又是冲着哪个来的?”今天,他与朱艾奇可谓“狭路相逢!”他略微踌躇镇静下来,决定进行反击!于是他与朱艾奇展开了一场短兵相接唇枪舌剑之战。
  “哼!如今那个人冇得么子狠讲了!如今那个人除了不要再瞎胡闹搞外,还要守守敬老尊贤的规矩!”林长发亦不屑朝朱艾奇一顾,旁敲侧击以牙还牙。这时他反倒不劝自饮,仰脖咕嘟一声将另一杯酒喝了个精光。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
  一贯以整人、训人,在老百姓面前耍淫威而著称的朱艾奇被林长发戳了一傢伙,煞是懊恼。他觉得这严重地损伤了他的尊严。曾经不可一世的朱组委,当地的一名土皇帝,今天居然被他整过多年的林长发如此般奚落、教训,这是不能容忍的。况且又是在烟朋酒友面前,这岂不颜面丟尽,威风扫地!但他明白,动武是不可能的。如果他胆敢以武力挑衅,林长发会像老鹰抓小鸡那样将他制服。对于林长发的武功,他朱艾奇是略知一二的。他万万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冷嘲热讽道:“那个人坐了回把吉普车,到县里开了几天会,就上得天了!在回龙镇街上抬起脑壳仰起颈根走海路。那算么子啰!我朱某人不是吹牛皮,吉普车我坐厌了,县里的间间办公室的地面,我都踩热了……那个人是老鼠子跌在秤盘里了,自己称自己不晓得是几斤几两?”
  “我说如今呐,那个人怕莫想坐回把吉普车也坐不手了喽。如今是用新皇历了,早就不用老皇历了。那个人如今冇得资格到县里去开会了,他晓得新皇历是么子啵?新皇历就是新历史,也叫新时期!”林长发毫不退让,言辞犀利。他把在县里开会时学习和接受的新思维新概念新理论搬了出来教训朱艾奇。“如今那个人搞不清的新皇历,新历史,新时期,我全部搞清楚了。全部搞清楚了,就不怕那个人打着码牌子来骇了。如今那个人如果再打着码牌子来骇我的话,那就让他来试试钢火看看,哼,那还了得!”
  “嘿嘿,真好笑!那个人活到六十出头了,只坐过渔划子,机帆船,坐吉普车怕莫还是开头回洋荤罢。哼,我朱某人除了飞机,火箭,卫星冇坐过,其它的我哪样冇坐过?单车,也喊自行车,拖拉机,汽车,机帆船,大洋船,兵舰,(朱艾奇曾坐过一回公安艇,他把它当作兵舰。)吉普车,火车都坐过。嘿,早几天我到广州去出差,花25块钱买了1张15次最快的火车票,伸脚伸腿睡在上面舒服得像神仙一样,嘿嘿,我一觉还冇睡醒就到了广州!‘’朱艾奇说着炫耀地将一张已剪验过的省城至广州的15次特快列车的硬臥票从衣口袋里掏出来炫耀地摆在桌子上,他用指头狠劲地戳着火车票,震得桌子上的杯、盘、瓶当当地响。“咯总不是吹牛皮吹出来的呗……”朱艾奇为其儿子承袭国家干部编制而突发疑难怪病而提前退休。他本人已尝到了此金饭碗的甜头。此金饭碗与专制特权混在一起为所欲为整人害人,动辄给人扣上牛鬼蛇神,阶级异己分子,新地主,新富农黑帽子,,还要踏上一只脚,让其永世不得翻身。坐在国家干部这把安乐椅子上,天灾人祸,动乱世界,国民经济濒临崩溃的边缘都与其无关,其照样拿薪水,照样吃商品粮,这样一直延续到自然规律将其彻底衰竭才终结。在他不择手段泡制“病退”以后,其‘’冠心病心衰竭伴中度精神分裂症‘’开始发生新的病变。朱艾奇认为,现在是一切‘’朝钱看’’的时候了。人家犯了一万多块钱的案,不但不惩办,反倒用吉普车接送到县里出席先进代表大会,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在县里召开的先代会期间,他家里安装的县有线广播轮番地实况报道大会的进程消息,使他坐臥不宁,心绪不安。尤其是当他听到林长发居然被选进大会主席团时,更加不是滋味,他仿佛觉得五腑六脏火烧火燎难耐难当。他本能地意识到,这一回他在政治上的预测彻底失算了。他这块政治的晴雨表风向标完全失灵了。他欲想混迹入公社党委当顾问的权望亦破灭。于是,昔日的朱组委来了个脱胎换骨术:朝钱看,捞票子。他看到有的比他过去职务高的人“病退”后又精神抖擞不择手段捞票子,他终于决定自己也要捞,并且钱欲越来越大,欲壑难填。“别个捞得我也捞得,别个朝钱看我就不能朝钱看?”这是朱艾奇近段时间新的精神病变和思想状况。他思来想去,左右权衡,终于瞄准了公社豆笋厂。他决定去公社豆笋厂去当顾问,拿“补差”。公社豆笋厂杨厂长原是公社农机厂厂长。这位杨厂长是朱艾奇当组委时一手提携起来的。由于近几年来农机厂产品原料不足,加之产品严重滞销,只好转向办起了豆笋厂。农机厂转向豆笋厂后生意煞是红火,产品畅销省内外。朱艾奇找到杨厂长将其来意和盘托出。这位杨厂长没忘记朱艾奇过去对自己的恩典,满口答应了朱艾奇当顾问拿补差的要求且在顾问前冠以“高级”二字。杨厂长给予朱艾奇这位高级顾问以优厚的待遇,其“补差”是朱艾奇“病退”工资的一倍。至于名目繁多的津贴,五花八门的补助,均不包括在此基准之内。并承诺只要豆笋厂不倒闭,朱艾奇享受终身顾问待遇。这样,昔日的朱组委摇身病变为南泽湖公社豆笋厂的终身高级顾问。朱艾奇在豆笋厂出的第一趟差便是广州。因广州一家食品公司与南泽湖公社豆笋厂签订了一批供需合同。按约定的时间未见对方食品公司来提货,拍了两次电报催促仍无音讯。本来这趟差事是用不着劳驾朱艾奇这位高级顾问出马的。杨厂长见其强烈要求只好同意。朱艾奇很会使用和享受现代交通工具:他要坐特快,要睡臥舖。如果铁路部门对软臥不实行严格限制的话,他当然要享用之。反正不要他掏腰包,反正豆笋厂会如数报销还有津贴加补助。尽管朱艾奇曾经是一位在当地声名显赫的组委,据他自己说他曾坐过单车、拖拉机、小划子、大洋船、吉普车甚至还坐过一次“兵舰”,(公安艇)火车。他确实享受过诸上交通工具。但他自己承认没坐过飞机,没有坐过火箭,没有坐过卫星。(至于火箭、卫星能不能载人,这倒要去问朱艾奇。)朱艾奇在他担任南泽湖公社党委组委分管抓阶级斗争期间对阶级异己分子进行政治上的外调时曾坐过无数次火车,包括快车或慢车长途或短途。但乘15次特快列车的硬臥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他从娘肚子呱呱坠地以来的第一次。不然的话,他怎能如此般地炫耀如此般地趾高气扬如此般地精心保存且一直将这张硬臥票揣在其口袋里呢!
  “咯不巧,咯冇得么子好拽的!”林长发瞅着那张15次特快列车硬臥票,气宇轩昂般直冲朱艾奇:“如今腰包里有了票子,就能够坐得上最快的火车,就能够在最快的火车上睡得觉!也能够坐得兵舰、飞机、火箭还有卫星。哼!那个人睡过的最快的火车,坐过的兵舰,我定会要睡的坐的!那个人冇坐过的冇睡过的飞机、火箭,还有卫星,我也会要睡的坐的!”林长发已晓得朱艾奇在公社豆笋厂当上了高级顾问,并听说他乘最快的火车去了一趟广州,于是又道:“咯冇得蛮多臭格摆,也冇得么子拽的!崽卖嗲田心不痛,要是让那个人自已抠腰包买咯号睡得人的最快的火车票,我说他的手会跟得打摆子一样颤咧!如今凭真本事,哪个有真本事就挺起腰杆子去县里比比票子看看,那才算堂堂皇皇,威威风风。哼!那个人他还么子高级顾问?我说他算个么子老几顾问!哼,他算老几?”
  朱艾奇挨了林长发一顿嘲讽,本来就泛起酒晕的脸庞此时变换成猪肝色。他欲拍桌子摔杯盘酒盏,但他不敢,昔日动辄耍淫威的惯性已荡剩无几。他明白,今天的林长发确实再也不能被任意欺负、威胁、讹诈了。他恼羞成怒,可又不敢怒。他索性用刻毒的侮辱性的语言进行报复:“如今那个人腰包里装了几个票子就不得了了。那个人他只能死守在咯个本地方,不晓得到外面去看看热闹世界,外面的世界有好大?他晓得么!我说像咯号人死了连条狗都不如!他的那些票子只能带到棺材里去沤泥巴。活到六十多岁了,讲起来本事上得天,连火车都冇坐过,真不配活在阳世上,更不配跟我朱某人说话!”他站起来,一边解着胸纽扣一边说,额头上沁出一层汗珠。
  “朱艾奇吔,你的嘴巴放干净点呐!如今哪个再伤老子的人格,老子不客气他!”林长发恼怒地瞪着朱艾奇,拳头攥得紧紧的。其神态,若朱艾奇再次恶语伤人,他将会诉诸武力。
  余会计等人恐事情闹大,在一旁劝解。
  戴经理闻声走了进来,他对余会计说:“老余,外面来买牛的人挤了一屋子,你还有闲心在咯里呷酒!”接着他下了一道驱逐令:“我们咯里是生产资料门市部,不是酒店饭馆。请各位原谅,请各位离开咯里!”
  林长发跟随戴经理走向生产资料门市部营业间,他余怒未消。
  余会计神情沮丧地走出来。
  回龙镇供销社生产资料门市部顾客盈门,闻讯前来购耕牛的农民在焦急地等待着余会计收款。
  林长发选购的那条水牯牛被戴经理好好地保护起来了,将他牵到了营业间内拴在窗栅栏上。
  林长发把那头水牯牛牵了出来向前来购买耕牛的熟人频频点头打着招呼,但他却不言不语,一脸的慍怒,人们不解其故。他把购耕牛的现金付给余会计。他接过余会计开具的给他的发票随意塞入口袋后将牛绹适当收缩牵水牯子欲走。
  朱艾奇等人酒气熏熏败兴地走了出来。
  林长发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怄着满腔的气,不见朱艾奇则已,既然已与他遇上了,不免要渲泄一下,他冲朱艾奇喝道:“朱艾奇吔,你莫拽!你如今算老几?有么子好拽的!莫说老子冇气魄,你坐过的睡过的,老子会要坐的睡的,你冇坐过的睡过的,老子也会要坐的睡的!我今日请众人作证:朱艾奇刚才梗了老子冇睡过火车上的舖,老子明日就会去买张票睡的!老子以后还要坐飞机,坐火箭,坐卫星!飞机,火箭,卫星你朱艾奇总冇坐过吧!如今还能让你来大拽、特拽、乱拽?!那还了得!如今还能让你来耀武扬威?天都不容!”
  开始,人们似懂非懂林长发说的这番藏头露尾的话,但很快就明白过来了:朱艾奇梗了林发嗲,说林发嗲冇睡过火车上的舖,林发嗲请众人作证,他明日就会要买一张火车票去睡火车上的舖。林发嗲他以后还要坐飞机,坐火箭,坐卫星哩!而那飞机,火箭,卫星朱艾奇都冇坐过。
  “好,林发嗲,你郎家有气魄!”一位青年农民领悟得最快,反应亦很敏捷,他敬慕地冲林长发高声地说道。
  随着这位青年农民的敬慕声,人们纷纷附和开了:
  ‘’发嗲好气魄!
  ‘’我们咯个地方最有气魄的是林发嗲!
  ‘’林发嗲,如今我只佩服你郎家!
  ‘’林发嗲,如今那个人冇得么子拽的了!
  ‘那个人还拽么子喽,还以为自己是大角色?!
  ‘’林发嗲,我陪你郎家到火车上去睡,伴你郎家的福,过一回瘾!
  ‘’我也想陪林发嗲一起到火车上去睡!
  ‘’…………‘’
  人们在纷纷称赞林长发好气魄的同时奚落着朱艾奇。
  朱艾奇的脸变成了紫酱色。他想发飙,但确实不敢,因为人心人气人意他都处于劣势。在他的那几个烟朋酒友的推推搡搡下悻悻地灰溜溜地走出了回龙镇供销社生产资料门市部。
  林长发朝朱艾奇的背影愤怒地啐了一口。他重新把那头耕牛拴在生资部营业间的栅栏上,掏出一包香烟挨个地敬给每人一支:“劳为各位了;我请各位呷烟,我请各位作证,明日我就会去睡到广州的火车上的舖,等过几天我回来后,拿火车睡票把大家看为证……”他一边给人敬烟一边说,一遍又一遍。
  人们纷纷应诺着为林长发作证。
  戴经理在一旁滿口答应为林长发作证。
  余会计亦附和着为林长发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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