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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章 有关雨的记忆

作品名称:灰色的青春轨迹      作者:王子文      发布时间:2021-05-03 20:53:07      字数:4355

  1994年11月20日
  很明显,这几天我们的任务越来越重了。
  今天上午我们每个人要铲五十公尺的田埂子,田埂子上面的草要铲干净了,田埂子的面儿要铲得平,然后要把它的边儿修得有棱有角。据说现在这个季节田埂子还算好铲,等明年三夏过后,田埂子上的草很厚,再铲起来就费事多了。田埂子在这儿叫田埂子,在我们北方就叫田间公路。今天我们铲的田埂子宽度要求是两米七,这也算宽的了,很多的田埂子只能通过板车,也就在两米左右吧。
  黑皮焦亏把任务分给我们之后,我们便开始卖力地干了起来。
  别人干起这活儿来显得很轻巧,可是我怎么干起来就费劲儿了呢?
  黑皮焦亏在我的旁边看着我十分费力,也是纳闷儿。他很不情愿地从我手里接过铁锹,为我做着示范,嘴里向我说着干这种活儿的技巧:“这锹,干不同的活儿有不同的使用技巧,就这铲田埂子,锹要端平,前面的手往下压,后面的手往上抬,用大腿帮着前面的手使劲儿,锹要下得浅一些,这样干起来既快又省力。”他来回铲了几次给我看。
  我接过铁锹,心里琢磨着他焦亏讲的技巧,可这锹到我的手里就不像在黑皮焦亏手里那样好使了,一锹深了一锹浅了地很别扭,这样不但吃力而且还很慢,十公尺左右,我已经大汗淋漓了,并且手上也开始打泡了。
  “你真笨!”黑皮焦亏愤愤地说着,瞪了我一眼,“不管你怎么干,在收工之前你必须把任务干完了。要是干不完,这次我就不找你了,我把你交给收方。”说完他十分怒火地去查看别人干的情况了。
  别人开始修田埂子的棱角的时候,我还有大约五、六公尺没有铲完。本来我就心急如焚,这个时候看到别人快完工了,心里就更加着急了。我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咒骂自己怎么是一个毫不中用的废物,别人能干得快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了?吃的不比别人少,喝的也不比别人少,身体又不比别人少哪个部分的零件,大脑也不比别人迟钝,为什么自己就老是落在别人的后面呀?自己又没有想过偷奸耍滑,难道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在农活儿上我的大脑不开窍?脑子开窍,在这个地方就是对于劳动任务要会糊,可我连最基本的劳动技巧都没有掌握,更不用说去糊了。糊也要糊得像模像样,是在一定的技巧上才能做到的呀。我把自己的速度放到自己最快的极限,结果还是落在别人后面了,好在还没有收工。
  “又落后了吧!虽说还没有收工,可你还是在我们组的最后,不过,这次你倒是比你前几天干得快了一些,有进步,我也就不找你了。”黑皮焦亏见我铲完了田埂子,修完了路边子,对我点了一下头,算是对我这次的劳动速度给了一点儿肯定。
  我比前几天有进步了?我怎么就没有觉察出来?我只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尽着自己最大的能力,我想通过这样的努力尽快地改造自己。我今天有进步了,我为自己有了别人能看得见的进步感到了欣慰。但黑皮焦亏那句‘我不再找你了’还是让我心里疙疙瘩瘩地不舒服。
  
  *********
  吃过午饭,天气忽然阴沉起来,并且有风在刮,有雨在落。
  有人在大院子里很庆幸地喊着又要雨休了。
  如果真的能够雨休,那就轻闲快活了!
  在这个地方人们总是抱着清闲一时是一时、快活一时是一时的苟且心理,忐忑地打发着日子。对于这里的一切,没有人傻瓜得像我一样认真。
  人们终于在一声“雨休”的喊声之后放下了心情,雨休,除了床铺,没有好的去处了,也没有好的去处。这个大院子,处处藏着看不见的危险,说不准哪个自己也不知道的行为就会给自己惹来一身的青疙瘩。再说了,外面下着雨,也是睡大觉最好的时辰。
  木子国被收方喊着到隔壁的空监舍里烧菜去了。据木子国自己说,原来他在社会上是一个三级厨师,烧得一手好菜,红白案都很拿手,方圆也很有名气。我也隐约听说今天晚上收方要在大院子里摆个场子,宴请大院子里混得有头有脸的人物,宴会就安排在隔壁的空监舍里。
  外面的冬雨在纷纷扬扬地下着,我的心情和思绪也在纷纷扬扬地飘飞着,不由然我的记忆之门被这纷纷扬扬的雨给打开了,有关我和雨的故事汹涌而出。
  读过高三那年高考落榜了,但我不服输,便去了离家百十余里的另一座城市,进了一个方圆百十里路很有名气的高复班。
  高复班里的同学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难兄难弟,虽然大家都是同一个目的同一种心情,但彼此间总是形同陌路地挂着一张冷漠的脸孔。在那样一个氛围里,我的心里总是时常有那种被人冷落被人遗弃的感受。为了遣发那种压抑得几乎窒息的心绪,我也总是习惯忙里偷闲地嚼着口香糖哼吟着一些曲子,脑海里还会漫无边际地幻想着一些东西。
  “喂,麻烦你帮我把我的模拟试卷捡起来好吗?”那天,我正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老师刚发下来的山一样的模拟试卷,忽然脊背上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戳了一下,同时从身后传来这样一声温柔的求助。我回过头,竟吃惊地发现坐在我身后的是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个女孩子正用一双美丽清纯的眼睛看着我。
  我顺手把她的试卷从我的凳子下面捡了起来。
  她很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正当我欲转回身的时候,她又对我歉然一笑,温柔如初地说:“不好意思再打扰你,能帮我解道题吗?”
  我似乎没有理由回绝她,更何况我们都是从一条分数线上摔下来的倒霉秀才,这样一点请求,我不应该有半丝的推诿。我淡淡地对她一笑,回答说:“好吧,让我试试。”
  费了一番周折,最终我给了她一个很满意的交待。
  “我想,你原来的成绩一定不坏。”她瞪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紧盯着我。
  我发现她竟然长得很秀气。
  我摇了一下头说:“高考就是以成败论英雄,既然败了就没有好坏了,服与不服都由不得我们自己,这就是命!”
  其实,我自己心里清楚,当初那个学校的师生一致赞同我是一块料子,只是后来我涉足了社会,就渐渐地把自己放弃了。
  她仿佛被我的情绪感染了,那两只灵秀俊美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迷惘的光。她怯怯地说:“我真的害怕再一次失败,真不敢想象该怎样去迎接前面要到来的那个七月的现实。”
  “现实?”我黯然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们的面前就是现实,只是我们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作祟的是我们还都有一份幻想。大家共同走进这个高复班,原因就是我们每一个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平凡,包括我自己,总是以为自己是可以呼风唤雨的神仙,这也是我们的悲哀。”
  “怪不得每天看上去你都很洒脱呢,原来你很深刻。”她似乎对我很钦佩。
  我当时并没有去深究她说的“每天看上去”的含义,只是淡淡一笑说:“或许我也是在演戏,人在这个世上很多时候身不由己。看看我们的现在,我们有很多的资料要读要背要做。下一个七月还在狰狞地等着我们,家人的希望在注视着我们,我也洒脱不起来呀。只是我在设法让自己心胸开阔一些,心情轻松一些。”
  “我要是能像你这样该多好啊!”她用手托起了下巴,两只灵秀的大眼睛一直在紧盯着我。
  在那个班里,我第一次与人畅谈,并且还是一个女孩子,不知不觉中,我们把老师安排的两节自习课全聊进去了。
  她忽然要和我做个朋友。
  我也很慷慨地答应了她。
  “既然是朋友了,以后就应该互相关照。”见我答应和她做朋友,她故作老成地向我发话,“如果这个礼拜天老师安排休息,愿意陪我们几个出去玩吗?”接着,她说出了一大串女孩子的名字。
  我欣然答应了她的邀请。
  那个礼拜天,老师破例让我们休息了,可天不作美,一大早就开始下起雨来。秋雨绵绵,渐作渐息。吃过早饭,我犹豫起来,这样的天气,她们不会赴约了吧?但是,对朋友讲出去的话,自己不能食言。我还是走出了自己租的那间房子。
  来到约定的地点,我大吃一惊,她正独自撑着一把小伞站在雨中,浑身上下都已经淋了个湿透,整个身子还在瑟瑟地抖着。
  “我原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这样一个傻瓜,没想到这儿还有一个比我还傻的傻瓜!”见她冻得发抖的身子和冻得发青的脸,我的心里竟然顿时腾起了一股难言的怜惜。我也无法否定,就在那一刻,她那湿漉漉的身影已完全感动了我的心灵。我几分怪罪几分心疼地说,“怎么穿得这样单薄?全身还都给淋透了?”
  “她们几个见天气这样,就不愿意出来了,可我怕你在这儿等下去,就独自一个人来了。出门时雨停了,谁知道半路上又下起来了,慌慌忙忙地跑到这儿,这儿那个亭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拆了。没办法,又买了把伞,就是小了点儿。”她迎着我的目光看了一阵,而后几分羞涩地躲开了我的目光。
  我想,她一定从我的目光里读懂了我那时的心情。
  “我们都没有失约,因为我们是真正的朋友!”我很抑制住心底的激动,向她说,“如果你对我没有戒备,就先去我那儿换一身干衣服,然后我们坐下来好好聊天。”
  “因为我们是真正的朋友,我无须对你戒备!”说完,她很是随便地跟着我去了我的租房。
  我打着她的那把小伞,在门外等着她在屋里随便换上我的什么衣服,直到她在屋里喊了一声OVER,我才推门进去。
  使我震惊的是,她上身穿上我的那件短牛仔夹克,下边配上一条宽松PLAYBOY裤子,俊秀中又洋溢出几分洒脱与飘逸,远比平日还要可人。
  “漂亮吗?”她在我面前转了一个圈,脑后的湿马尾也随着飘了一周。
  我惊诧于她的美丽,一时竟然错愕得有些失态了。听到她的问话,我才收回走失的心情,十分欣赏地对她笑了笑,然后向她认可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们就由服饰聊到了社会,聊到了理想,聊到了人生,也聊到了爱情。最使我难以平息的是,她说将来一定要找一个像我一样的男孩子。我不敢向自己解释她这句话的含义,因为我的世界不允许我再去深究。但我无法否定,在我们之间有一种彼此都十分明白而又极其微妙的东西。
  那个周末,我们过得激动而真实。
  以后的日子,我总是警告自己,彼此间要相处得恰到好处,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就这样,日子在平静而又不平静中悄悄地打发过去,临近期末,家里人怕我在外面又要惹出什么麻烦,便催我回L城复读。我预感到,如果这样一别,以后就不可能再有什么机会相逢了。可不管怎样,毕竟心情默契地走过了许多的日子。我与她买了许多的礼物,并在一张分别纪念卡上写下了一位当时正在走红的诗人的两句诗:躲开的是身影/躲不开的是那份默默的情。同时,我也收到了她的礼物,一个非常精美的影集。
  打开那本影集,我错愕不浅。在影集的扉页上,她同样写下的是那两句诗,并且后面还有她自己写下的续接:躲开的是身影/躲不开的是那份默默的情/如果那个雨季还会再来/我们是不是还会相逢/是不是心事能有机会表明。
  看着她那隽秀的字迹,那个不曾褪色湿漉漉的身影又很清晰地走进了我当时已经觉得空灵的视线。就这样,我们说不上平静也说不是沉重地分别了。
  后来,只是隐约地从朋友的朋友那里听说,她去了一所在全国比较有名气的学府里念大学了。再后来,我就开始了这场人生遭遇。我知道,与她分别已经快四年了,每年的秋天都会有那样的绵绵雨季,但我更清楚地知道,那个雨季不会再来,我和她也不可能再一次相逢,更谈不上表明那份心事儿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这是冬雨,是异乡的冬雨,是远离了社会和文明的冬雨!
  隔壁的监舍里已经隐约传来了酒令。
  我此时却很清晰地想着那个雨季,很清晰地想着那个湿漉漉的身影。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渴望一份爱情,还是在渴望一份爱,或者仅是渴望一份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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